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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当空照中华-第4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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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时候，一个地方的行政建制到底是设州，还是设府，主要是看户籍人口。
靖宁州是州下设县的直隶州，有此建制，那就说明这里人口众多。
不过经过了蔓延整个陇西甘南以及河西走廊的木速蛮之乱以后，等到马守应率领回回营到来接管了城池，靖宁州的人口已经十成损失了六成。
州城内的汉人民户，要么逃了，要么死了，整个城内城外几乎是清一色的木速蛮。
这些靖宁州的木速蛮乱民，男女老幼加起来多达四五万人，马守应到来之后，自是全部都归了回回营。
唯有靖宁州州城东面数十里外的六盘山西麓还有着或大或小十余处结寨自保的汉人。
这些汉人乡兵团练武装里面，有的是之前本地的汉人大户，比如唐仲亨，有的是衙门里的捕快班头闫策、张五桂，更多的则是原本落草为寇的山贼土匪，比如高三、刘长腿以及覃峻、覃崎兄弟。
这些人若在其他的时期，相互之间都是老死不相往来乃至互相敌对的人物，可是到了木速蛮之乱的时候，他们只能互相依靠着，在这片贫瘠的山地上生存。
如果当初越过六盘山前来接管靖宁州城的流贼头领，不是马守应的回回营，或者说没有马守应的回回营，那么这些结寨自保的汉人武装，可能早就如同泾川、秦安等地的其他汉人武装一样，归附了流贼了，毕竟山里的日子不好过。
但是前来接管靖宁州城的主力队伍，却恰巧就是马守应的回回营。
这些六盘山以西的汉人武装，与当地木速蛮仇深似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投靠老回回。
等到李自成带着闯将营到了靖宁州城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联络六盘山上的汉人草寇，并且封官许愿，但是这些人最终也是因为李自成所部闯将营与老回回所部同属一伙，而没有选择归附。
即使是那些在原本历史上投靠了大顺军的西北群匪，这一世也将李自成派来的使者拒之门外。
再等到甘肃总兵张嘉谟率领大军前来围攻靖宁州城，并且派了麾下部将张天礼、罗俊杰率领官军四处扫荡木速蛮的时候，大到拥众数千的大地主唐仲亨也好，小到三五百喽啰的小山贼刘长腿，全都蜂拥而来，请求归附。
说起来，前前后后只不过是过去了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但像高三、刘长腿以及覃峻、覃崎兄弟这样，原本与官府作对，与官军作战的山贼土匪，却对官府官军完全改变了态度。
现在见了官军，他们不打了，也不跑了，相反，一个个山贼头目抱头痛哭，反倒像是见了亲人一样。
这样的情景，让前来收编他们的甘肃镇官军将校们一个个惊愕不已。
同样是这些人，在靖宁城破的当天夜里，一个个手持官军配发的制式戚刀，奋勇争先，涌入城中，将城中那些因来不及逃走而跪地投降的，以及负隅顽抗的、东躲西藏的回回营士卒和木速蛮乱民们，还有未及逃窜的闯将营一个个砍死在大街小巷、房前屋后。
到了天亮的时候，靖宁州城之中，除了进驻城中的甘肃镇官军义勇之外，再无一个活口。
而李自成好不容易再次拉起来的闯将营，总共六千多人的队伍，经过了这一番靖宁州城的守城战，以及城破之后的突围战以后，也再次被打回了原形，只剩下不足一千，仓皇逃窜。
马守应弃城西窜！
李自成南下庄浪！
靖宁城破之后的第三天清晨，这两个消息传到了平凉城内。
本就为着眼前的局势一直寝食难安忧心忡忡的闯王高迎祥，骤然听闻了这些消息，简直是暴跳如雷，一大早上连早饭都没吃，就将平凉城内的各大头领叫到了自己的府中。
“马守应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老子让他拥众数万独当一面，他却弃城不守，害老子和众兄弟身陷险境进退两难！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闯王高迎祥刚把平凉城中众头领叫来跟前，就余怒未消地破口大骂起老回回马守应来，而且还当着同时白帽木速蛮的土伦泰的面，骂老回回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让匆忙前来商议对策的众头领立刻就感受到了高迎祥前所未有的怒气。
这一段时间以来，让高迎祥暴跳如雷的事情可谓是数不胜数，先是固原城丢了，跟随高迎祥已经多年的贺一龙、贺锦死在突然翻脸的友军刀下，这让他对善变的木速蛮怒不可遏，也对秦州指挥使白鸣鹤等人随后提出来的合作提议不置可否。
接着没过多久，那个卡在固原与平凉之间，对平凉城的安危至关重要的萧关，又被自己寄予厚望的蔺养成给丢了。
对此，高迎祥愤怒归愤怒，但却没有给予蔺养成多么重大的处罚。
因为贺一龙、贺锦死了以后，高迎祥顿感身边的老兄弟不多了，而马守应、罗汝才、张献忠这样的人，又始终对自己阳奉阴违，不太听话，要是再重罚蔺养成，那就等于是自己削弱自己的力量。
然而他没有重罚蔺养成的后果，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因为紧接着同样被他寄予厚望派出去独当一面的刘希尧，在面对官军大举来攻的时候，一战没打，就提前撤退了。
这比当初蔺养成在萧关扛不住官军的大炮轰击而败退回来，更让高迎祥怒火中烧。
但是前番没有处理蔺养成，此时就没法处理刘希尧。
更何况刘希尧的麾下基本上没有怎么损失，从镇原带回平凉城的人马多达两万余人，俨然已是自己麾下的一支重要力量了。
就这样，高迎祥怒归怒，除了训斥刘希尧一顿之外，也没有给予什么像样的处罚。
这么一来，蔺养成、刘希尧归来之后，平凉城内闯王麾下的军纪名存实亡，汉人流贼与城内木速蛮乱军之间的冲突，开始如同张献忠、罗汝才等人的营中那样，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此时刘哲、刘希尧、蔺养成、高一功等人听了闯王高迎祥说出的这个话，人人都去看土伦泰，只见土伦泰低着头，本就有点红黑的脸上，更是红黑一片。
这个时候，高迎祥麾下头号心腹大将刘哲突然说道：“闯王！老回回跑了，靖宁州丢了，如今官军合围之势已成，官军势大，已非我平凉义军所能抗衡！平凉虽好，却不是我等久留之地啊！”
刘哲说完这话，蔺养成也说道：“闯王！当日兄弟奉命驻守萧关，与袁崇焕麾下之周遇吉所部激战，其部大炮火器之猛烈，绝非血肉之躯可抗衡！
“若非萧关年久失修，被官军大炮击毁，弟兄们守无可守，留下徒增伤亡，我蔺养成也不敢逃回啊！
“如今萧关已失，镇原又丢，平凉城已不可守，闯王三思啊！”
听蔺养成这么说，高迎祥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一边的刘希尧突然站起来说道：
“闯王！兵法有云，用兵贵在避实就虚！如今我义军弱而官军强，义军势小而官军势大，正该避实就虚，而非居城硬抗啊！
“而且我辈义军，一向被朝廷官府呼为流贼，其实不管是朝廷还是官军，最怕我们飘忽不定，流动不居，如今我辈聚在一处，居城而守，岂非作茧自缚，坐等官军围攻？！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听了众人的话，高迎祥心里已有决定，环顾一圈众人，然后看着低头不语的土伦泰，说道：
“土兄弟怎么说？跟不跟我高某人一起走？”
土伦泰本是平凉的地头蛇，发动兵变之后成为平凉城内的木速蛮乱军首领，他当然不想走。
而高迎祥这些流贼却是陕北来的过江龙，来来去去在他们看来本就是家常便饭。
此时土伦泰见高迎祥问起这个话，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高迎祥，反问高迎祥道：
“敢问闯王，打算带着众兄弟往何处去？”
高迎祥想了想，说道：“方才刘希尧说的没错，用兵跪在避实就虚！哪里官军，高某就到哪里去！”
说完这话，高迎祥的目光又从麾下将领刘哲、蔺养成、刘希尧等人的脸上一一看过去，然后叹口气说道：
“我意当然故乡最好，只是如今陕西官军势大，高某与众兄弟已是无法回头！”
第八六二章 风云突变（）
闯王高迎祥虽然没有对土伦泰明说自己准备要撤往哪里去，但是眼下的形势，就如同秃子头顶上的虱子一样，完全是明摆着的了。
如今身在平凉城中的闯王麾下各营，既然达成了一致，当天早上在闯王府里的议事，也就很快结束了。
对于平凉城的地头蛇土伦泰，高迎祥没有对他提出强硬的要求，并不是非得要他跟着闯营的大队人马弃城而去，而是告诉他说：
“当日高某人西进甘凉，多得土兄弟仗义收留，并以平凉城相让！如今高某福薄，已决心离去，平凉城自是还给兄弟。
“至于土兄弟将来何去何从，高某等人离去之后，土兄弟自行决定，若愿继续跟随，高某荣幸之至！若是另谋高就，高某亦悉听尊便！”
当日上午，高迎祥下定了决心之后，立刻传令麾下各营部将，迅速收拾人马部众与钱粮物资次日清晨就走，要求各部须将能够带走的东西全都随营带走。
因为离了平凉城之后，平凉以西各地，在木速蛮之乱以后都是残破不堪，除非一路上与各地木速蛮地头蛇大打出手，否则是得不到多少补给了。
与此同时，闯王高迎祥还算比较讲究，没有自己拍拍屁股一声不吭直接撤退，而是让身边的中军头目高一功当天中午就派出来数路信使，去通知身在泾川的罗汝才，还有身在泾源的郝永忠等人。
郝永忠、刘体纯、刘良佐等人，自从在固原城内折了自己的老大贺一龙、贺锦两位之后，虽然最后逃出了固原城，但是考虑到贺一龙、贺锦与高迎祥的关系，这几个人害怕高迎祥跟他们秋后算账，因此不敢返回平凉，就在平凉西北一处残破的小城泾源找了地方留了下来。
倒是高一功在逃回了平凉之后，将固原城中的实情报告给了高迎祥。
高迎祥虽然痛心疾首，虽然愤怒不已，但是也知道固原城中的事情并非郝永忠等人的过错，因此也就没有追究，而是顺势就让他们率领着残部，驻扎在残破的泾源县城一带。
此时，高迎祥决心次日一早就要弃城西去，也还没有忘了派人去知会一声。
平凉城内流贼各营收拾行装的动静，瞒过了吴三桂派出来的那些游荡在平凉城东面和北面的三千营哨探马队。
但是平凉城内，与汉人流贼之间关系一直紧张的木速蛮乱军乱民们，却将闯营各部的举动全都看在了眼里，也纷纷暗流涌动起来。
经过了土伦泰的平凉兵变，以及随后城中木速蛮与汉人的相互仇杀，到如今，城中的木速蛮乱军乱民男女老少加在一起，仍有四五万人的规模。
这些人在屠杀手无寸铁的汉人商民百姓的时候，自是十分凶悍，但是面对屠了固原城的朝廷官军，这些人却也心里暗自害怕。
欺软怕硬和趋利避害一样，都算是人类的天性了。
那些手上沾满了汉人妇孺鲜血的木速蛮，在固原屠城的消息传来之后，特别是三边总督府的告木速蛮书传进了平凉城内之后，早就想要带着抢来的财物逃跑了。
但是高迎祥和土伦泰全都禁止城中人口逃亡，因此，这些平凉城内的木速蛮们才一直没有机会出城西迁。
此时，眼见着闯王高迎祥麾下的数万流贼要走，这些人那里还能安坐得住？
平凉城的汉人流贼与木速蛮们虽然一直冲突不断关系紧张，但是之所以还能够共处一座城中而一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内讧与火拼，原因全在于城外日益严重的官军威胁。
流贼的到来，给城中的木速蛮带来了很大的麻烦，针对木速蛮富人的勒索抢劫，针对一些普通木速蛮妇女的强奸事件一直在不断发生，但是土伦泰及其麾下的木速蛮上层人物全都忍了。
他们之所以忍让这些事情，完全是因为流贼的到来以及随后的不断壮大，给平凉城中许多双手沾满了汉人鲜血的木速蛮，带来了安全和依靠。
如今，平凉城中若是没有了这批多达数万人的流贼驻守，一同对抗越来越多的官军，这些木速蛮会有怎样的下场？
这个结局，不用细想，城中的木速蛮上层人物们，也都知道。
到了当天傍晚，城中的各个贼军营头，都在着急忙慌地收拾着半年多来积攒下的钱财物品，方便携带的金银细软，弄了小包贴身藏好，不方便带的东西也都做下标记，交给营中的骡车、驼队，准备随营撤离。
更有一些游手好闲的贼军，抓住最后的机会，成群结队地出没于平凉城的大街小巷之中，从城中抢劫、偷盗各种值钱的东西。
可是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平凉城西门和南门里面，却开始聚集起来越来越多的木速蛮了。
这些木速蛮同样是扶老携幼拖家带口，有的骑着马，有的赶着车，一支支骆驼身上都驮着他们积攒的家当。
夜色渐深，城门内的木速蛮人群也是越聚越多，逐渐开始有人要求开门出城。
到了当夜戌时左右，得到报告的高迎祥立刻就派了高一功去传令土伦泰安抚木速蛮情绪，让他们等到明日午后再来城门口等待出城。
但是高一功将高迎祥的命令，传给了土伦泰以后，土伦泰点了一支兵马，还没有来得及赶到现场，平凉城的西门就被从内冲开了。
本就云集在西门内的木速蛮争先恐后蜂拥出城。
等到土伦泰带着人马赶到现场，麾下的木速蛮士卒不仅没有阻拦，而且跟着加入了出城逃亡的队伍。
土伦泰大惊失色之下，也只好赶紧派了自家子弟充任的中军亲兵，返回城中去取家眷，而自己则带着随行的军队加入了出逃的洪流。
西门内突然发生的情况，令高迎祥以及麾下部将人人恐慌，原本定得好好的弃城时间和出城序列，也没有人再去管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高一功带着闯王高迎祥的中，掩护着高迎祥以及家眷女眷，在闯王心腹大将创军马队统领刘哲的簇拥之下，喝令开了南门，一路抢先，撤出了平凉。
高迎祥一走，城中随之大乱，蔺养成、刘希尧等人麾下相继奔逃而走。
原本收拾打包的辎重也好，准备带走的钱粮也好，裹挟的夫子乱民也好，一时间竟然全都丢弃了下来，没人再去理会了。
而一直带着哨探游走在平凉城外的吴三桂，这下子自然亲眼目睹了城中的乱象。
当下一边派了人马往东往北去向东路北路官军通报情况，一边带着哨探的马队往西门方向奔去，半路截杀那些西逃的人群。
没有建立起严密制度的流贼队伍，即使进了城也终究是流贼队伍，胜则妄自尊大，败则一哄而散。
原本还在镇原一带，等待周遇吉麾下的车炮营将大炮从萧关运来攻城的武安伯王廷臣，当夜子时收到了吴三桂的报告，立刻传令三千营全部骑兵七千余人，打起火把赶夜路，直奔平凉而去。
如今的朝廷官军已经习惯了火器的犀利，尤其是已经习惯了利用大批密集的火炮来攻城这个战法。
一旦没有了火炮，在面对坚城的时候，除了围点打援之外，似乎就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武安伯王廷臣拿下了镇原之后，距离平凉已经只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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