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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雪-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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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虎布置完坡口守备,便找了些草料喂给两匹坐骑,见塔虎来喂,那匹羌马倒是安份的垂头吃草,而那匹辽军战马似乎不满被塔虎所俘,摇头甩尾的就是不肯吃,塔虎骂了辽马几句,干脆把草料都抛给了羌马,顾自走开,守在了坡口。
那羌马见自己独享草料,似有些歉疚,向着辽马嘘叫一声,还踢了团草料过去,但这匹辽马却甚是骄傲,一diǎn都不领同伴的情,昂着头不吃草料,一会儿尥蹶子,一会儿挣缰绳,一刻都不安生,若非缰绳被牢牢绑在树墩上,只怕就要被它挣脱。
只是坡上本就拥挤,辽马这一闹顿时吵醒了不少人,几名羌人听得烦躁,操起鞭子就要去抽它,老者鞔岢拦道:“罢了,这是匹战马,战马念主,它的主人既被塔虎杀了,自然要撒性子,塔虎这孩子倒有本事,竟能把它给一路骑过来。”
那战马似通人性,听鞔岢这一説,竟向鞔岢轻轻diǎn头,几名羌人看得有趣,也就任它在一边扯缰尥蹶。
又闹得片刻,这战马忽然安静下来,两耳尖竖,四腿端立,一动不动的盯着来路。
一名羌人笑道:“这畜生总算认命了,看它这一副等人骑上去的涅!”
鞔岢却神色一紧,“不好,战马好战,善辨同伴军骑气味,它定是感应到辽军追近!”
几名羌人慌忙望向远方,但见目光所穷几里处依然寂静,唯diǎndiǎn尘土似有风吹般零星飘散,正奇怪时,这匹静立不动的战马忽然猛的仰首,前蹄刨地,后蹄一撑,引颈长嘶,仿佛要涌入战场般往前坡下冲去,缰绳顿时被拉得笔直。
与此同时,一声惊呼陡然响起,“辽军追来啦!”爬在大树上了望的xiǎo孩阿达手指远处,惊叫示警。
远处,尘土突扬,似是听到了这里的战马长嘶,扬如雾起的尘土中呼应般响起一阵嘶鸣,先闻长嘶,再起蹄声,奔马急蹄隐于尘中,直扑而来。
惊声甫起,涂里琛已从地上腾的跳起,两手紧握砍刀,铁青着脸奔到坡口,塔虎早挽着一张铁弓,一步不离的跟在义父身后。洛狄也招呼羌军随他一齐守住坡口,幸好羌人早知辽军会追上,此时虽惊不乱,男子们立在辎重车后,挡成第一道人墙,当此生死存亡之时,已无老弱之分,老人和妇女也手持刀枪立在坡上,而在老人和妇女身后,则是一群羌族孩童,同样,这些孩子的手中也握紧了兵刃。
土坡上刹时举族皆兵,坡上虽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却无一人慌乱,老人挡着妇女,妇女护着xiǎo孩,里外排成数层,守如军阵,屏息以待。
踏尘而来的辽军渐渐逼近土坡,这群骑军正是窟哥成贤所率的一千轻骑。见羌族屯于土坡,窟哥成贤似是吃了一惊,随即低喝一声,身后辽军立即一字排开,在离黄土坡一箭之地时勒马而停。
两下无声对峙,守在辎重车后的羌军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辽军,洛狄听得四周呼吸急促,低声道:“都沉住气,辽军要想冲坡就只能从正面攻上来,坡上堆满尸首,他们的马跑不快,等冲近了我们就把这些树段推下去。”
“别急着砸树,先射死几个辽狗。”塔虎弯弓搭箭对着坡下,只待辽军冲近便先射死当先一骑。
洛狄转头一看,只见塔虎神色如常,脸上还带着惯战沙场之人在大战来临前的冷笑。
“好xiǎo子!”洛狄一竖拇指,周围羌军见塔虎xiǎoxiǎo年纪尚能临危不惊,也都镇定下来,全神贯注的盯着坡下。
塔虎眼尖,一眼看出智不在这群骑军中,忙道:“义父,辽军只来了一xiǎo半,他们一定是在等智,干脆我们先宰了这群骑军?”
涂里琛也想先削弱辽军实力,但见这群骑军全都横弩胸前,只得摇头道:“辽军手中弓弩厉害,大家不可轻举妄动,这一仗就看谁沉得住气,等他们冲上来再居高临下打他们。”
坡下辽军在等,坡上羌族也在等,但羌人们并不知道,当坡下那位年轻辽将望向坡上时,他心里瞬间生起的并非杀意,而是叹息,他记得很清楚,昨日出征路过这黄土坡时,智曾带着他仔细观视过黄土坡四面地势,今日清晨一战之后,羌族南逃,而智故意令辽军北撤数十里,为的就是要等羌族逃至黄土坡时再做最后一战,而当智为塔虎多给羌族一个时辰时,窟哥成贤虽觉惊讶,但他并未多説一句话,因为他也知道,智这么做与其説是感念塔虎的孝心,还不如説是智从塔虎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智宁可在这场只能不择手段的死战中给予羌族最后一次让步。虽然,智也曾惋惜不能在黄土坡处围歼羌族。
可窟哥成贤没有想到,羌人不但没有利用这一个时辰远逃,反选择了在黄土坡上死守为战,难道羌人就不知道?在这黄土坡上纵能借地势暂挡辽军,可这四面皆为平原的土坡决非生地,只要辽军四面合围,那这土坡就会成为最凶险的绝地。若羌族肯弃下辎重分散而逃,虽然平原旷野之上难敌骑军,但就算被辽军追上,他们也有机会趁乱逃走一些人,可难道这羌人举族真无一人有这些许见识?
窟哥成贤苦笑着一摇头,又望向坡上那举族皆兵,森然待战的气势,他忽的恍然,涂里琛绝不会弃下一名族人,他的族人也绝不会抛下他,这样的人,又怎会临难四散?难怪智王不敢稍留余地,羌人,还真是一族硬骨烈性之人┉
正当窟哥成贤思潮澎湃时,身后行军之声又起,随着阵阵整齐而不急进的马蹄声,智已率着大队辽军挟尘追来,他这一路缓辔慢行,人歇力,马缓劲,人马都已养精蓄锐多时,只待追上羌族便立即冲锋而战,但看见羌人屯于黄土坡上,就连智也是一怔。
望着土坡,智就象在望着什么即便是他亦无法看透的景物,嘴里忽觉苦意,他原想在此为战,却以为错过时机,他也知道军士们都对羌人心生怜悯,而且羌族中还有许多老弱平民,真要让军士们狠下心肠为战,士气定会不安,所以他又想快马追骑将羌族扫于平原,以免节外生枝,谁想,涂里琛竟然还是选中了这黄土坡。
究竟,这是羌人秉性还是天意?
两路辽军合骑,池长空和若海见智神色有异,便吩咐军士不得妄动÷实上,当这些缓骑待战而来的辽军望见坡上情景,望着那些手持刀枪的苍颜老人和稚龄幼童,他们心里也无法涌现似是应有的杀气,反觉一种难以言表的悲凉现于心头,所以池长空和若海才一下令,一众辽军便都勒马止缰。
窟哥成贤驱骑上前,看着智有些异样的神色,低声禀道:“智王,羌人守坡,看情形是想困兽一战。”
智眼角余光一扫四周军士,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要他露出一丝犹豫,军士们对此仗的迷惘就会更盛,而此仗也会难以为继。看着军士们脸上的不忍,智暗暗苦笑,若是可以,他也不愿这些大辽军士的刀枪指向平民老弱,但这一战虽是无奈,却是必须冷酷。即便,今日要做下天人共愤之事,即便,今日要成人神共忿之人。
“但愿,只此一次,日后,报应我偿!”智心底默念,神色已转冷,一指土坡,冷笑道:“成贤,选出两千名骑术精湛的军士,各持双盾,做势攻坡,一至坡下立即退回。”
“是!”窟哥成贤眼里闪过一丝钦佩,智对此战果然已势在必得,难怪之前就选准这黄土坡做围歼羌族之地,羌族上坡便是想借助地势,只看他们架在坡前的辎重车和树段就可知道,若辽军攻坡,那他们必是以推下树段辎重或射箭来阻挡辽军,但他们全族孤守坡上,既陷绝地又无援军,只要以伪攻引他们耗尽弓矢树段,那辽军就可如履平地般攻上土坡。
两千名骑术精湛的辽军很快选出,智又命其余辽军在后大声鼓噪,做出大举攻坡之势,窟哥成贤一声令下,两千人立即往土坡冲去。
坡上也是一声大喝,一阵箭矢接连射下,那两千辽军早有准备,手中双盾挥舞遮挡箭矢,口中呼喝坐骑,战马一冲近土坡便立即转胯回奔,坡上又一阵轰隆大响,几十根树段随之滚落。但辽军早已退后,几十根树段空自在坡下砸起一片尘土,却未留下一具尸首。坡上隐约传来一声怒喝,显然是方才下令放箭之人。
听到那喝声中的稚气和愤怒,智微一摇头,“终究年少沉不住气。”
两千辽军一退回立即拨转马头,再整队形后继续往土坡前冲去,羌人已知辽军是想耗费他们的箭矢,但怕辽军会真的杀上坡来,只得再次放箭,可辽军仍是冲近即退,如此接连几次,坡上射下的箭矢已见稀疏。但羌人也留了一手,无论辽军如何呼喊作势,再不肯把那些树段推下。
智当即便传令两千辽军退回,窟哥成贤忙道:“智王,还是再冲几次为妥,您看坡上还堆叠着许多树段,若我们真的攻上,他们必会滚下这些树段来阻挡我军。”
若海道:“羌人已学谨慎,伪攻已难诱他们抛下滚木,要不我们真的冲锋一次,先诱他们把滚木都抛下。”
“不必,这些滚木和辎重,就让羌人留着。”智淡淡道:“成贤,长空,若海,让大家打开随身包裹取出剩余之物。”
这一万辽军离开幽州时都是轻装出征,除随身携带数日口粮外,临行前智还命每人都带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的都是十字钉,拌马索,衔枚勒口和火油等物,军士们原曾奇怪,既是以骑军斗羌族步卒,为什么要带上这些拌马索和衔枚勒口之物,但昨夜一战却让他们明白了智的处处用心。
十字钉,拌马索,衔枚勒口都已用去,此时包裹里余下的便是昨晚夜战的黑斗篷和火油硫磺等引火之物。
池长空闻到包裹里硫磺火油的刺鼻味,正疑惑智要如何用这些引火之物,一眼瞥及黄土坡上堆叠的树段辎重,心里陡得一惊,失声道:“智王,你想用火把羌人都烧死在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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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谁顾生死(一)()
日期:11月12日
战国雪第九十六章:谁顾生死(一)
智面沉如水,仿佛未听见池长空的惊问,池长空急跃下马,几步冲到智马前,大喊:“智王,我知道此战必须要打,可坡上还有那许多老人xiǎo孩,难道你真要一把火烧死他们?”
若海忙喝道:“长空,不得军前失仪!”
池长空指着黄土坡道:“坡上老弱无数,我们怎能┉”
智冷冷道:“説得不错,坡上确有老弱,可他们这些人也是我们的敌人,长空,你若真有心怜悯敌人,倒不如就在这坡前自刎,以成全你这悲天悯人之心,否则,你终要在今日手染他们的鲜血,因为这是沙场不是善堂!”
池长空被讽得满脸通红,古脖子还想再説,智冷喝道:“给我退下,从此刻起贬去你副将之职,降为军卒!若有人再心生无用慈悲,就自行返回幽州,这一战,不需心慈手软的无能之辈!”
池长空身子一震,只见智满面阴沉,眼中尽是冰冷之色,直看得池长空心头一凉,他虽粗豪鲁直,但出身卫龙军的他最知智决绝之性,只得长叹一声退开。
若海和几名胆大的军士原想为池长空求情,但与智阴冷目光所触,都觉骇然,无人敢再出声。
见众人凛然,智立命众人按令行事,窟哥成贤仍率两千辽军轮番伪攻,吸引坡上羌人注意,其余辽军将包裹内的黑色斗篷取出撕碎成条,淋透火油硫磺后绑在弩箭之上,又取艾绒火石引火。待准备妥当,这数千辽军便呈半月阵形往黄土坡慢慢围近。
老天似乎总是站在强势者的一边,刚近黄昏的天时已变得黯淡如晦,目难及远。
趁着这天时之利,窟哥成贤率着两千人轮番往黄土坡上作势猛冲,坡上若有箭射下,这两千人便往左右散开躲避箭矢,若无箭射下,他们便大声呼喝着做出要冲上坡的架势,面对这种明知是假又不得大意的伪攻,坡上羌人困于这险地劣势,既不敢贸然放箭又不敢大意,根本无暇分神,而且暗淡的天色也让他们难以看清辽军行迹,只听见一阵阵叫喊之声愈渐逼近,正当羌人心急无奈时,突见山坡下亮起一片赤红,在这黄昏暗暮中如繁星般diǎndiǎn而闪,虽是亮于坡下,但这diǎndiǎn赤红直如夜星般升腾而起,羌人们见此情景不禁惊异,也不知这是辽人诡谋还是天之异象。
“是火攻!”塔虎和月歌最先警觉,可只是一折,这片腾空赤红已飞袭而来,diǎndiǎn赤红如一场从天而降的狂风骤雨,骤然直袭坡上羌人,却是一场追魂夺魄的密集火雨。
夜幕仿佛突然而至,这座被成千过万道火弩笼罩的黄土坡竟是黑茫旷野唯一一处光亮,但这光亮下怎含生机,灿灿处惟有绝境。
火弩袭来,守在坡腰处的涂里琛等人首当其冲,“义父xiǎo心!”塔虎情急之下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即扑在了涂里琛身上,几支疾射而至的弩箭贴着两人的面颊呼啸而过。
“义父快退!”塔虎耳听疾风不断,也不闪避,反身挡在了涂里琛面前,就这片刻之际,两父子身边尺许之地已有数不清的火光落下。
“傻xiǎo子!”涂里琛哪肯让义子舍命相救,拽着塔虎的手把他往身后拉去,手中砍刀左遮右挡,被扫落的火弩落在堆叠的树段上,火光稍黯即炽,火起一瞬,一支火弩射中树段辎重虽不能轻易起火,但在这如瀑箭雨倾泻之下,弩矢尖缚紧的布帛上浸透了火油硫磺,擦着火星燃起成焰,火弩初落下时,羌人们还拼命奔走灭火,但从坡下射上来的火弩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的火弩仿佛笼罩住了整座山坡
羌人辛苦伐下的树段和拉上坡的辎重车反成祸患,一处起火蔓延四处,火势越烧越猛,火舌张狂吞吐,无数道烈焰汹涌汇集,犹如一条凶戾炎龙恣意袭向土坡上每一处枯黄,时而蜿蜒横掠,时而纵腾翻滚,烈焰贪婪的吞噬着席卷着坡上惊急惶惑的嘶喊声。
两万羌人挤在这方圆不过里许的黄土坡,坡下更有若海率领数千骑军绕着山坡射弩,将火弩从四面射上坡来,有些羌人手持藤盾抵挡弩矢,但火弩射在藤盾之上立时燃烧,手臂被火烧伤只得弃盾,可才一扔下藤盾立遭弩袭,也有羌人为避弩射情急中躲在辎重车下,结果连同辎重车化为灰烬,不但火势难挡,就是这阵阵弩矢也在不断蚕食着他们的性命,才不过片刻,惨状已尽呈这弹丸之地。
就在羌人对火攻已无招架之力时,坡上忽传来女子的呼喊:“大家快把树段和辎重车都推下坡!”
月歌的喊声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虽然她早知困守黄土坡是下策,但她未想到智竟会用火攻!黄土坡上寸土寸枯,火势原难引发,可羌人为防守而四处堆叠的树段和辎重却成了辽军的引火之物,而且射来的弩箭上都浸透了火油和硫磺,几乎每一支弩落地都会爆起一团火花,而这困绝之地滴水也无,当第一阵火雨扑上坡来时,月歌就知道,他们又败了,败得这般快,这般惨,从今日清晨至现在,与辽军两次生死对决,她的每一次反击都被智轻易压制,每一次应对都被这个以智为名的男子凶狠反噬,这究竟是怎样的对手?挥手之间便让她的族人伤亡惨烈,而辽军始终都只在坡下diǎn火放弩,未曾攻上一步,未折一人一马。
闻着满山遍坡的刺鼻的火油味,月歌摇摇欲倒,虽有幸存的羌人用勾镰长枪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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