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凤鸣录-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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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方的昌泊湖依旧波澜辽阔，遥遥可望的灵昆峰还是高耸云天。灵昆峰下塔勒湖依稀可见水波粼粼，两者之间屹立着古神宗在连腾草原上的唯一一座大城，罗时可达城。

　　　　狐狸妖目扫视着熟悉的景观，可感觉竟是如此陌生。阳春三月，谷雨之期刚过不久。谷雨断霜雨生百谷，在南部九璃农家早已忙得汗流浃背。西陆苦寒，往年这个时节牧民们也都开始迁移向两大湖畔。此时，为牲畜过冬而准备的草料差不多告罄，天气也开始转暖。告别了长达数月的严寒，即将迈入丰润的季节，所有人脸上都会情不自禁的布满希望的笑容。

　　　　现在，西陆这片被天生眷顾的草原，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寒，寒气内带着从没有过的腥味。这股腥味幽寒清冷，内里藏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臭味，沁入肺腑彻骨挠心。

　　　　不是草原上独有的膻味，小狐狸立刻就分辨了出来。这气息直透神魂，潜移中挑动着生灵血脉内深埋的悚戾和暴躁。牧民、妖兽、成群的牲畜。连腾草原上的一切生命都在外逃。灵昆峰的阴影是如此狰狞，方圆千里内，天空到大地灰蒙蒙一片。灰气的色泽在不断的加深，赤子星光内的玄黄与渐渐西斜的日光，仿佛抛弃了这片大地的生灵。

　　　　灰气是从地面蒸腾而起的，源头就在灵昆峰暗面银沙圣殿所在的幽谷内。西陆三条恒古就存在的三条山脉，灵昆峰所在的昆维尔山脉是其余两条山脉的发源地。它所控制的地脉灵气，能直接影响着格尔乌和勃达乌山脉的荣衰。

　　　　灰色的雾气像一个巨大的罩子，已蔓延至罗时可达一线。塔勒湖那边，小狐狸目所能及之处，已没有生灵的踪迹。那处宽广辽阔的湖泊本应生机勃勃，现在除了寒风带起的水光，狐狸神念内察觉不到半点灵气。

　　　　脚下昌泊湖畔，有星星点点牧民的身影对着灵昆峰方向跪拜。祈福的声音内满是惊惶和不安，伴随着漂浮在近岸水面上那一层白白的鱼尸，更让人有种末日降临的恐惧。

　　　　这个季节的草原应是一片嫩绿，可此际西樵狐狸从空中望去，枯黄的分界线异常明显。这道界线如同不详的阴晦，紧追在逃亡生灵身后。

　　　　放眼望去，由远至近，村落般被遗弃的帐篷，有点已经残破不堪。还不能跨马弯弓的孩童，躲在了母亲的怀中，脸上全是绷紧的茫然。他们身畔的亲人也是同样的神情，不过茫然中多了疲惫的焦虑。

　　　　草原大地辽阔，数不清的驼队和人流在汇合与分离。小部落争先恐后的想加入到大部落的队伍中，人性的恶与善不断交织辉演。有些被赶出队伍的人流，没有车篷的板车歪斜在草地上。坐在车上的女人、孩子以及老人，只能下车与汉子们一起背起原本堆放在车上的包裹。

　　　　西疆连腾草原，牧民与有灵性的妖兽一直相安无事。神人祝福的圣地，谁都可以找到生存的空间。现在这里却没有一处是绝对安全的，在草原上落单的小队伍，他们面临的不单单是同类屠刀与恶意，还有妖兽贪婪的目光。所以加快步伐是唯一选择，粮食和皮货是绝对不可丢弃的。孩童心爱的玩具，妇人们多余的衣物，甚至是吃饭开火的锅碗瓢勺，统统散落在冰冷的泥土中。

　　　　这些被遗弃的死物附近，常常有孤单老弱的牧民蹲坐在地面，茫然绝望的等待着自己的结局。他们跟不上队伍的步伐，只能被逼放弃了生存的希望。

　　　　苏青璃高高在上的凌空俯视着一切，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僵僵的不愿再去关注。她当然可以下去，帮助这些老人只是举手之劳。可她帮不过来，也没有时间花费在此处。

　　　　这种情况，天烛云帆率军离开前已有所料。罗时可达城内，觉罗堂的战兵早就出城，黑旗留守在草原的精甲，甚至是西陆马帮的汉子们，一队队人马奔驰在广阔的草原上。但他们的责任不是救助，而是扑灭着不断出现的骚乱。趁火打劫强取豪夺者是不会得到半点怜悯，只要被捉住，他们的身躯与头颅必将分开，鲜血尽情浇灌着褐色的土地。

　　　　小狐狸不愿在看下方的惨况，一脚踏碎了足底玄灰色的云气，再现身时已到了罗时可达城上空。罗时可达城上舍弃了金色的光芒，古神宗的修者在奋力加持着大阵的威力。金芒灰气纠缠不休，苏青璃不用看就知道古神宗大阵坚持不了多久了。

　　　　每年春季，灵昆峰下会出现数百条季节性的溪流。那是神峰上流淌而下的冰凉清澈的雪水，充沛的清流溢出地表滋润着大地。如今大部分的溪流干枯无影，剩余的数条水色浑浊无比。这里比昌泊湖的情景还要严重，成群的牲畜倒毙溪流两边，当中还夹杂着妖兽与牧民的尸骸。

　　　　不用问，死去的生灵们可定时饮用了浑浊的雪水。他们或许到死都无法相信，养育了他们祖祖辈辈的清流，会有一天成了催命符。

　　　　苏青璃呼的落下身影，她觉着不对。一袭白裳停在了一只死去多时的羊羔尸首旁。小狐狸终于发现自己心中的异样来自何事。地上的尸首，不论先后死亡时间间隔了多少日子，竟然没有一具是腐烂的。它们的生命之气都被吸走了，这里倒毙在地的尸骸变成了干尸。

　　　　本章完

第359章　灵昆断（4）（）　
古神宗巨变已传遍四方，东极战场上的那几位都应该知晓了。各方的反应在狐狸的意料之中，却也叫她心意难平。没有一枚传讯灵符从东极而来，一言片语的试探和询问都没有。反而，黑旗夜目部收集到的情报显示，很多西陆以外势力的探子，纷纷撤了回去。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让自己这边和鸿策在灵昆峰分个生死。到时候不论谁胜谁败谁生谁死，剩下的那一位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再也不能问鼎道雪天岚。算盘打得真好，苏青璃强压下心气，不得不遵循着这场游戏的规则。

　　　　原来凤玄、荧惑他们早把自己的角色定好了。先是安素峰顶十年之战的约定，跟着再来个灵昆峰之变。算定了小狐狸不能反口违约，又难搁下西陆这一摊子直接去他们麻烦。苏青璃最讨厌就是被人算计，不过现在她没辙。只有乖乖的去全力先敲碎鸿策这位辣手的老混账。唯愿妖皇和雪惊尘不要掉链子，在她抽身赶到道雪天岚前，不要被人灭了。

　　　　苏青璃对鸿胪之主根本没兴趣，但也绝对不愿意让道果落在凤玄、鸿策这类人手中。东极那边，其实每一位是能让小狐狸看上眼的。她心目中，鸿胪星主应该是胭脂冷这般英风飒爽的人物。

　　　　不过现在罗时可达城外的情景，让她无暇多费心思。小狐狸蹲在死去的羊羔身边，一袭白裳飘舞在寒风内。不远处浑浊的雪水散播着阵阵腥臭，死寂的淌向昌泊湖方向。她右手轻揉抚摸着羔羊干尸上已不再雪白的皮毛，神色寂静的可怕。

　　　　“小白！”苏青璃呐呐低语，仿佛又看到童年时，在这片草原上围绕着她打转的生灵。不可抑止的怒意，不知何时开始充满了她每一处灵神。不甘，愤怒、悲戚，她第一次感受到脚下连腾草原的声音。

　　　　羔羊尸首的百丈外，溪水对岸，十多具白狼匍匐在地。它们驱壳早已干枯僵硬，其中一头白狼的身形异常巨大。不用问，这是狼王。它再也无法抬起的头颅正对着灵昆宫的方向。小狐狸没有过去打搅它最后的尊严，女子缓缓合上了双目。

　　　　赤芒惊破了灰蒙蒙的天际，赤云缴天旗咧咧在苏青璃头顶。穹宇已西斜的日光落在了久违的大地上。方圆数十里内干枯的生灵尸首，全数化作飞灰，随风卷上云霄。小狐狸的背影消失后，被赤云缴天旗划破的裂缝重新合拢。

　　　　罗时可达城上城下，看到这一幕奇景的修士纷纷抚胸躬身。护城大阵的光彩再次蒸腾开来。修为的差距太过遥远，城上大部分修士们并不知道是天地间哪一位强者驾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能在此际闯山的人物，不会是敌人。只要有一丝希望，便足以在燃起他们内心已疲惫不堪的斗志。知情人不是没有，北面城楼上，三位身披褐色长袍的老人，神情激动之极。

　　　　大地草原垂死的呻吟，罗时可达城头惊惶而期盼的目光，统统在演示着慌乱与死寂。生命欢乐的气息在逐渐远离这片西陆圣地。

　　　　小狐狸身外的赤气越来越盛，突然她眼前一清，原来已穿破灰雾到了灵昆峰下古神宗山门上空。狐狸停住身形，她和鸿策之间从来没什么交集，之前更谈不上什么恩仇。可鸿策偏偏就揭了她的逆鳞，掳走了她的心头肉。加上今日一路而来的所见所感，苏青璃动身之前，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杀意终于泛滥。

　　　　古神宗的山门处，情境与刚才迥然不同。这一世，古神宗立教至今已有数十万年。不说有多少英才归寂于此，留下了自身的灵气。光是西陆无数生灵的信仰之力，也足以护持住这处恒古就存在的圣地。怎料，弹指不过刹那，苏青璃的想法就变了。

　　　　古朴的山门就是一道分界线，古神宗三个神纹发出耀眼的晕华。苏青璃身后的一方天地在慢慢死去，可眼前空间内的生气却是浓郁得让人心惊。停身在此处，小狐狸内心的狂躁突然散去。鸿策就在山上，这里的一切诡异莫测。

　　　　刚停下身形时，她也不禁为这座灵山福地惊叹，可随即就发现了不妥。最不正常的就是这里的灵能，充溢游离在空间中的灵气，旺盛得让人难以置信。曾经的安素东玉峰秋窗台秘地，也无法与此时的灵昆峰相比。

　　　　要知道，安素秋窗台可是赤子天星的秘宝所化，凝聚了鸿胪天地初开的气息。小狐狸妖目内又燃起了怒色，鼻子厌恶的皱起。如果有可能，她不愿再多吸一口这里的气机。

　　　　眼前大部分的灵气都不是灵昆峰原有的，无尽生灵的怨气恨意交织沉淀。有一些残缺不全的魂念十分强大，怨恨之意波动剧烈，不知道多少时日才会消散。

　　　　苏青璃放开灵觉观着身前境况，连腾草原的惨事不断在脑海闪现。老而不死是为贼，鸿策你不只是一位老贼，更是个混账王八蛋。小狐狸气得目中神芒四射，她忽而若有所思。玄境内的玉莲出现在狐狸掌中。

　　　　就在玉莲出现的一刻，山门附近灵能狂乱的开始沸腾。灵昆峰现时的灵能实在太过可怕，空间内断开的纹路，就算凡夫俗子的肉眼亦可以清晰的看到。而且，这种狂乱正向着苏青璃扑来。

　　　　小狐狸脸色聚变，掌内玉莲被她重新封印入玄境。长呼了一口大气，半刻钟后，峰前异象方才平伏。之前，汹涌而至的灵能，使狐狸觉得整座灵昆峰都向她压了过来。

　　　　寒意化作冷汗，瞬间浸湿了她后背的白裳。与此同时，笼罩着整座灵昆峰的护阵，哗的亮过一道晕彩。淡金色，宏大光明的气机内，邪意深藏。苏青璃有些佩服，鸿策真有通天彻地的能耐。古神宗的秘法他也精通，甚至可以随手改良。狐狸不要摇尾巴都知道，面前的绝对不是原版的古神宗护山大阵。

　　　　本章完

第360章　灵昆断（5）（）　
苏青璃性子直爽，佩服就是佩服。她的惊叹只持续了不大一会，心中已了然有了答案。脑海内翼璃的记忆出现，小狐狸醒悟起鸿策的跟脚。中天星海亿万万星辰的君帝，古神宗创立者庚天还是人家的衣钵弟子。师傅会用徒弟的东西有什么好奇怪，太正常不过了。说不定，古神宗所有秘法，都是鸿策玩剩下再传下来的。

　　　　狐狸垂首看看脚底，那座山门依旧威严，山门后玄石搭建的山道却有了血色。灵昆峰是西陆至高无上的圣地，灵昆宫的建造岂可就地取材。这里肉眼所见的山门、石道，以及灵昆峰的一砖一瓦，是在漫长岁月中，由西陆妖凡两族虔诚的用人力一点一点搬运而来。

　　　　水滴石穿聚沙成塔，神宫建成以后，这些直通峰顶的石阶从没出现过一丝裂痕，直到鸿策由此上山为止。石道山路上的每一块玄石，都寄托着搭建者坚定的信仰。今日此刻，苏青璃仔细的一眼观去。山门起步开始，到上方的觉罗堂位置，起码有数十阶台阶出现了裂痕。每处裂痕附近，必会倒卧着一位古神宗守护弟子的尸首。不知何时开始古神宗山门内外有别，非灵昆宫弟子是不得踏过山门的。灵昆宫山道的护道弟子，修为至少也是真灵境。

　　　　山道台阶上的尸首一直向上铺开，小狐狸知道高处的尸体肯定会越来越密集。对鸿策出手的狠辣，她有了新的认知。落下身形，苏青璃轻点石阶迈步而上。经过这些战死的尸首时，她仔细看了看，方醒觉这些石阶裂开的原因。

　　　　每处裂缝上都有干枯的血痕，石阶裂痕是被鲜血烫开的。要怎样炙烈的血色才能把岁月难伤的玄石浸裂，那一夜，灵昆峰上当值的守护子弟，或许全部战死在这条道路上。屠杀刚开始，鸿策便动了刀子。不可刀所斩的伤口独特，安素宫内有着记载。琼花不可刀刀气霸烈，伤处如焦炭生机全无。苏青璃奇怪，这般伤口竟然还有碧血涌出。不过念头在她心里一闪便逝，只以为鸿策用刀已然通神，刀气破体夺魂后没有再多费一丝真炁。

　　　　此时可能谁都不会明白，那夜鸿策在踏入山门的一瞬间就惊怒难抑。他没有料到灵昆峰竟如此的排斥于他，庚天可是他的衣钵弟子，古神宗传承的是他的秘术。唯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那就是庚天背叛了鸿策。所以鸿策动了杀意，山门到天谕台，当值弟子没有一位活口。他灭了当代掌教天烛明凡和七尊者后，杀意稍稍减退，耗了数个时辰把灵昆峰护阵改得面目全非，将镇压古关神炉的术法全部消除。不过鸿策没有留难灵昆宫的幸存者，任由他们下山离去。当然那些冥顽不灵的，下场就不用说了。

　　　　小狐狸莲步轻移，每越过一具尸骸，背后昊光便是一动。一具又一具尸身的面容印在了她妖目内，没有一人在面上出现惊惶之色。护道弟子临死前的神情全是刚毅莫名怒目圆睁，在苏青璃走过后，他们的双目才安然合上。

　　　　行到山腰，觉罗堂就在苏青璃右侧三百丈外。古神宗内，觉罗堂肩负责传道解惑，也是律法森严之地。这片建筑的特色与山门一样，古朴大气威严肃穆。暮色中，觉罗堂大门半开半掩，偌大的建筑群内寂静无声。苏青璃神念扫过，没了进去的兴致。古神宗的忠勇子弟，可能大部分都死在了山道上，剩下的那些遵循了千古不变的道理，识时务者可偷生。也对，留得青山在，不会没柴烧，为宗门留下薪火相传的功德谁能说错了。尽忠有尽忠的光荣，活着有活着的道理。

　　　　鸿策行事难测，处处透着诡异，苏青璃脚步越走越轻。日芒渐渐西落，月星圆润的身影出现在东方天际。十五之夜，灵昆峰顶的穹宇是如此的高远空灵。四野灰蒙蒙的气机像是半步也不敢亵渎这处死寂的圣地。

　　　　幽寒的山风刮起，夕阳未下，狐狸瞅见山阴处的玄石上有霜花开始凝聚。一刻钟前，穿过迷雾来到古神宗山门时，西斜的日星让灵昆峰向东拉出长长的阴影。此时小狐狸已将觉罗堂的建筑群抛在身后，日星隐没在西方的云霞间。灵昆峰在西陆生灵眼中当然是无比神圣，带着无数想像的光环魅力四射。可是在狐狸眼中，这山道两侧草木稀疏景观枯燥无味。几次到访连腾，她都没上过灵昆峰。苏青璃不是没好奇过要求上来，现在她终于知道那些婉转的拒绝是何原因。

　　　　本章完

第361章　灵昆断（6）（）　
苏青璃侧首，远远眺望西方天际，有了一种奇幻的宁静。灵昆峰被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