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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狩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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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庭院,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便冲入三人鼻端,戴宗不由得一皱眉,向着散发出血腥气息的地方望去。
一望之下,戴宗连同他身后的汉子同时呆住了,身子微僵,双脚更是犹如钉在地上一般不肯挪动分毫。
在庭院西边土墙底下土井旁边,一个身穿短打兽皮的少年正手持一把乌黑匕首解剖着一头半人多长,异常壮实的青黄色狍子,匕首在那狍子身体之中十分顺滑的移动,迅疾异常却又带着某种特殊的节奏。
不多时,狍子完整的皮就被剥落下来,骨肉也随之分离,难得的是,那狍子骨头上一丝肉也没有粘连,内脏分开,一点儿残破也没有。
“庖丁解牛也不过如此吧?”戴宗看那少年解剖完狍子,不由得出声赞叹起来。
少年听到声音,随手把那把乌黑匕首在旁边兽皮上擦了两下,插入自己裤腿上绑着的皮鞘内,然后直起身。
于是,戴宗两人便看到了一张和易文静有些相似,却年轻得多,眉宇间尽是稚气的少年白皙干净的脸,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灵动却又不失一丝经历生死历练而形成的沉稳、干练意味。
“莫不是京城来的戴叔叔?”少年目光迅速在戴宗以及后面黝黑汉子脸上掠过,最后落在戴宗脸上,开口脆生生的问道。
“正是!”戴宗笑呵呵看着那少年,点了点头。
“噗通!”少年听了这话,顿时双膝跪地,拜在戴宗面前,郑重的磕头下去。
这一磕不是平常晚辈对长辈的三叩首之礼,而是更加郑重、更示诚意的九叩首之礼。
“这孩子,礼节重了,重了!”看着少年向自己行九叩首之礼,戴宗急忙上前,伸手去拉那少年手臂——九叩首对他来说确实礼节偏重,要知道,即便是亲叔叔也当不得这样的大礼。
但,一拉之下,戴宗却意外的没有将少年拉起来,反而将他自己拽了一下,身子跟着沉下去一丝——少年的臂力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少年执拗的给戴宗磕了九个头,站起身来开口说道:“戴叔叔,不是礼节重,而是戴叔叔当受此礼。”
“哦?我当受此礼,你说说,我为什么当受此礼?”少年的言语和出乎寻常的臂力都引起了戴宗的兴趣,看着少年那年轻稚嫩的眉眼,看着那一丝本应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稳和干练,他不由得来了兴趣,戏谑一般的问道。
“叔叔十六年前救我父母,若我父母有意外,尚是婴孩的易俊自然不能幸免,这是一次救命之恩。而后到达宁库镇,叔叔又将非同凡物的玄铁匕首送于我父,若无此匕首,我出外打猎,至少有两次生命之危,幸得此匕首救命,亦相当于戴叔叔救命。三次救命之恩,戴叔叔自然要受我三拜。”自称易俊的少年口若悬河,珠宝落于玉盘般清脆的声音响彻着,听得戴宗又是惊愕,又是欣喜。
十六年前,戴宗和易文静在宁库镇分别,确实因为处于安全考虑将自己随身的玄铁匕首赠予了易文静。
玄铁匕首顾名思义便是玄铁打造而成,而玄铁则是这五域大陆十分稀有的金属,较之一般凡铁更加坚硬、沉重,同样体积的玄铁几乎有平常铁块的三到五倍重量,用它打造出来的兵器更加坚韧、锋利,任何一件玄铁兵刃都能够达到吹毛断发的锋利程度,但又因为它的坚韧而不容易出现崩口。
不过,也是因为它过于沉重,打造出来的长刀、长剑一般人都挥舞不动,只能打造诸如匕首、手持刺之类的短小兵刃供平常人使用。
这把玄铁匕首确实也是戴宗年轻时候的最喜爱之物,回到京都他更是心疼了好一阵子,倒不是因为戴宗吝啬,而是觉得这样一把好匕首放在易文静这文人手中便如同一篇好文章放在他这等武人手中一样,无异于珠玉蒙尘。
此时听到小易俊的说辞,这柄匕首竟然被易俊用上了,帮助他打猎,还救过他两次命,戴宗顿时分外高兴起来,看着易俊的眉眼便觉得更加顺眼,于是也更加怜惜疼爱起来。
“小俊说得有理,兄弟你留下的这玄铁匕首在我身上无用,在小俊身上可是大放光彩,他现在已经是这宁古镇远近闻名的猎手了。”听着易俊的话,作为父亲的易文静也甚是得意,开口对戴宗解释道。
“远近闻名的猎手?”戴宗再次一愣,接着立刻明白了易俊臂力奇大的缘由,那是常年拉弓练就的超常臂力啊!
“这狍子便是你猎的?”看着脚下那已经被解成一块块的血红肉食,戴宗的语气更加柔和,眼神也更加温柔,早没有了被这长白山的山风吹拂的犀利意味。
“不是!”易俊却是摇了摇头,但,他不等戴宗两人脸上的疑惑神情显现,接着转身,用手一指庭院四周那土墙上挂着的一张张狼皮说道:“那些才是。”
“那些?”顺着易俊手指方向看过去,眼睛落在那一张张狼皮上,戴宗和他身后那黝黑汉子脸色再次变了。
那些狼皮中可不缺两三米长的。
算上十六年前那次,戴宗算是来过两次长白山了,尤其是这一次随九皇子来巡境,他可是没有少进山打猎,知道长白山这些野狼的厉害之处——便是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单对单的对付一头两三米长的巨狼。
而他戴宗在大内侍卫中的武功可是不算弱的,虽然算不上最强,可也在前十之列,当然,一些有特异功能的不算其中。
玄铁匕首虽然异于一般匕首,切金断玉,削铁如泥,但那些长白山的巨狼可不是站在那里任由你砍削的,相反,它们异常灵活、迅猛,而且善于隐忍,往往出其不意发动攻击,狠戾程度比起一些猛虎来也毫不逊色。
想到这里,戴宗望向少年的目光不由得敬畏了许多。
第二章 受患只从读书始()
“好了,戴兄弟,我们去内堂。小俊,待会儿你把这些狍子肉送于你母亲,让她整些下酒菜出来,今天,我要和你戴叔叔好好喝上一喝。”易文静此时阻止了戴宗继续深究的念头,拉着他的手向着所谓的内堂,其实不过是一间稍大的破烂屋子走去。
戴宗知道他的心情,并不违拗,跟着他走到内堂里面。
只是,临走时候,他再次看了一眼平静站立在那里,看似乖巧可爱的少年一眼,心中掠过“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样的评语。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安静、沉稳的少年,在面对那些巨狼的时候的那些波诡云谲、惊心动魄的场面。
“江山代有才人出,难道是我老了吗?”行走着,戴宗不由得心中掠过这样的感慨和疑问。
进入到那简陋的屋子中,易文静和戴宗、黝黑汉子三人分宾主落座,那戴宗便不等易文静开口询问,再次嘿嘿的笑了起来。
看着戴宗脸上的笑容,易文静一颗紧张的心稍微放松了些,不再焦急,轻轻抿了一口自己刚倒上的粗茶,微笑看着戴宗那张乌黑,此时看来却异常可爱的脸,等着他开口说话。
那戴宗并不是心中能藏住话的主儿,但他仍然想稍微调戏一下眼前这急得够呛,却依然强自镇定的易大哥。
“有两件事向大哥禀报,一喜一忧,不知道大哥想先听哪一件?”戴宗幽幽说道。
“在此受难十多年,苦难事多,喜悦事少,你先给我讲个喜事吧。”易文静张嘴再次泯了一口茶,强自装作不在意的说道。
“呵呵,喜事就是大哥的长白山赋,弟弟我已经找了个机会献给了九皇子殿下,殿下阅后甚喜。”戴宗微微一笑说道,脸上透出一丝自得。
“殿下怎么说?”听了这话,易文静终于按捺不住,“呼”的一声站了起来,以至于动作太快,差点儿泼洒了他面前的那杯粗茶。
“殿下说,大哥胸中有丘壑,腹中藏乾坤,这样的人,定然不会在科场作弊,抄袭他人文章的。”看到易文静激动样子,戴宗也站了起来,收敛了笑容,开口郑重说道。
“知我者,殿下也!”听了这话,仿佛是封堵了十几年的情绪突然找到了宣泄口,易文静顿时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西方九皇子所在位置连连叩首,“砰砰砰”落地有声。
“当年,我根本没有抄袭,一字一句都出自我肺腑,圣上一时不察,被奸贼蒙蔽……”易文静边磕头边说,仿佛眼前真正站立着九皇子李青,正在听他诉说冤屈。
戴宗静静站在易文静身边,知道此时应该让他好好发泄一番,毕竟蒙冤十六载,若连说都不让他说,定然会憋疯他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戴宗在当家押解易文静流放三千里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清楚了。
那是在武德二十六年的时候,大顺都城再次举行三年一期的科考,当时正值青年的易文静等三百学仕院学子随之应考。
这易文静在没入云京学仕院时便在江南少有才名,人称易凤凰,更何况在学仕院又学了三年,和整个大顺最著名的才子们终日研究诗词歌赋、经论文章,文笔早已经磨炼的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此次春闱对于登科中举志在必得。
开考前一天,易文静做论一篇。
以易文静的才华,这篇论自然做的花团锦簇,头头是道。
做完之后,易文静自己也很是满意,于是拿与同谭晶、廖腾等几人观看,哪里成想,科考开试,要求做的论文题目竟然和他先前所做的那篇大同小异。
廖腾等人品行端正,更是自负才名,自然没有抄易文静先前所做,唯独那谭晶文采欠佳,却又生就一副好记忆,竟然将易文静先前所做一字不落的默写出来。
科考中出现完全一模一样的文章,按说主考官只需找来两人当场对质,或者暗中找些人证物证,事情就会大白于天下,但却不知为何,同一考场的三百学仕院学子同时遭受此事牵连,全部被发配塞北长白山,永生不得录用,永世不得踏出长白山一步。
三千里道路,三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学子,纵然司马丞相通融,允许他们带着仆从、家眷上路,一路来也是愁云惨淡、哭声阵阵,于此事有直接关系的谭晶更是在刚刚踏出居庸关就服毒自杀,不再承受众人的埋怨和白眼。
接下来塞北的行程却更不顺利,众人先是被遭遇风暴,接着又被野狼袭击,纵然是戴宗等押解官殊死拼搏,依然有一百多学子葬身草原,到达长白山宁库镇的仅有一半。
光阴如水,流年似梦,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噩梦。
易文静等人几番梦回江南也是始终无果,中间不断有相好的同乡给他们求情,却不同程度受到贬谪或者是斥责,导致后来谁也不敢再提这件事了。
一晃就是十六年。
…………
易文静哭罢多时,方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抹着眼泪说道:“其实昭雪不昭雪的,我现在也是看得淡了,只希望圣上能够降下圣恩,减免我等的罪责,能让我这一把老骨头埋到江南土地,能够让小俊回到祖籍,我便心甘意足了。”
说着话,易文静来到窗前,指着屋后的皑皑白雪接着说道:“我是欠小俊的,他是个好孩子,能文能武,读书写字从来不让人操心,十二岁更是觉得家中生活清苦,自动要求跟随邻居出门打猎,现在,他已经可以轻松拉开一石五斗的硬弓了……”
“只是,他来到这世上十六载,还不知道这世界上除了白色,还有绿的水,红的树,蓝的天,黄的土,除了长白山,还不知道有京城,有学仕院,不知道有圣堂,不知道有大禅寺,不知道有圣女,不知道有英明神武,文治武功天下无双的皇帝陛下……”
说到这里,易文静不由得双眼又流下泪来。
戴宗也是眼睛红红的,这粗豪的汉子何曾不知道老哥哥的心酸,只是,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这安慰的话从何说起。
又过了良久,那易文静擦了一把眼泪,重新回到椅子前坐下,问戴宗道:“兄弟刚来的时候说有两件事,一喜一忧,现在,喜的事情已经说了,忧的那一件是什么?”
第三章 画数笔,诗几行,一声笛响易引狼()
“忧的是皇子殿下似乎在这长白山下等什么人,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了都城,老哥哥的冤屈昭雪恐怕还要等些日子。”戴宗摇头说道。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样,十六年都等了,我还在乎那一时半会儿,这不算忧虑,不算忧虑。”易文静顿时笑了起来,一颗心畅快了许多。
这个时候,袍子肉的香气从隔壁房间中传了过来,显然是易俊和他母亲已经收拾好那些肉食,开始烹制了。
“大哥,刚才你说小俊文武全才,武的我见识过了,文的不知道会哪些?”戴宗此时见易文静的心情变好,便不再说那十六年前冤案的事情,捡着他爱听的话诱导过去。
果然,一听到戴宗提起自己儿子,易文静顿时忘记了自身遭遇,眉飞色舞起来。“这小子会的多,书画辞赋,棋秤算术,虽然都不是精通,但也算都懂得些门道了。”
说完这话,易文静高声呼喊道:“小俊,到房间来,让你戴叔叔考教你一番。”
听了这话,戴宗不由得有些窘迫,这些年在上层混迹,虽然也学了些附庸风雅的玩意儿,但终归是不成系统,给人做不了品评的。
但他转念又一想,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即便是天资聪慧又能学多少东西,况且这孩子又喜欢打猎,想来花在琴棋书画上的时间也是有限的,自己只要拿出那些奉承上级的本事,想必也出不了丑。
想到这里,戴宗心中大定,便等着易俊进来。
枯草编制的门帘发出“吧嗒”一声响,那已经和易文静一般高大,只是有些瘦削的少年放轻脚步走了进来,他原先手掌上的鲜血早已经清洗干净,此时怀里正抱了几个粗纸卷成的卷轴。
将几个卷轴放在易文静面前的桌子上,易俊从中抽取了一个,恭敬递到戴宗面前轻声说道:“戴叔叔,这是我的画。”
戴宗点了点头,接过卷轴,放在面前的桌几上,慢慢展了开来。
随着画卷展开,一头头巨狼展现在戴宗面前——这些画卷上的巨狼并没有上颜色,只是用最简单的线条勾画出轮廓,然后通过阴影的浓淡来表现光线强弱,进而展现出群狼以及它们所在山地、草原的风采。
虽然是简单的一副素描,但,戴宗却感觉到自己仿佛被吸入到这画卷里面,落入到山石之间,被群狼环视。
一丝微微的心悸感觉绵延戴宗全身,让他的脸色不由得微微发白起来。
“戴叔叔!”易俊的声音此时响彻起来,顿时唤醒了陷入到画境中的戴宗。
戴宗顿时清醒过来,再看那画,便只觉得那画平淡无奇,再没有刚才如临其境的神妙感觉了——那就是一卷小孩子初学工笔的简单素描罢了。
但,刚才那心悸的感觉却异常清晰的提醒着戴宗,这画实在不可以用平淡两字来形容,甚至不能简单的用一个好字来形容。
具体要用什么来形容,戴宗脑海中隐约现出一个词来,但却怎么也抓不住,说不出口来,难受之处不亚于抓不到后背上那块奇痒难耐的肌肤。
“戴叔叔,这是我写的字。”易俊这个时候又乖巧的送过另外一副卷轴来。
打开卷轴,戴宗便看到这卷轴上有四行字。
“长白山人吹玉笛,呕哑一片是南声,偶有仙曲以为乐,却是睫泪伴哀鸣”。
落款处写着“易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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