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之潮-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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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西瑞拉娅的剑术如何，莱昂没见识过，并不清楚，但她的灵能绝对在自己之上，按理是该更早察觉的。事到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去六个人，保护陛下她们三个，没有战斗力的请和他们一起，谁都不要进到神殿里去，”他大声发号施令，“剩下的保持警戒，不要走动！”

　　　　精灵们当真执行了他的命令，迅速，安静，有条不紊，一切都显示出她们的训练有素。三名猎手将奈瑟琳她们三人扛起，又三个猎手呈三角形站立，将她们连同伊芙琳一并围在中心。安薇娜提升了她的灵能，奥吉尔握紧了他的短矛，薇妮和尼克手持长剑，每个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看不到敌人，”加西瑞拉娅的嗓音在颤抖，“这是隐身类的法术吗？”

　　　　毫无经验的队长。莱昂早就猜想过，真遇到什么状况，是奈瑟琳保护她的卫队，而非她的卫队保护她。目前的情况算得上相当恶劣，己方最强的三人不明不白地倒下，连对方是如何做到的都全无头绪。来的家伙恐怕很棘手，他心知肚明，但自己好歹身为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的指挥，非但不能流露丝毫的忐忑，还得说出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豪言壮语。自古以来，似乎一支队伍的首领预言失败，那失败就必然会到来，这是他在许许多多的书上都读到过的。

　　　　“不过是些只敢躲在暗处的鼠辈，用不着担心。”他尽量漫不经心地说着，若是隐身法术的话，不该感觉到任何灵能，否则这类法术未免太过无用。

　　　　怪异的熟悉感比先前更加强烈。灵能的感觉就来自近处，可他也什么都看不到。奇怪啊，神殿周围一览无余，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

　　　　“莱昂，酒桶，快看酒桶！”伊芙琳突然喊道。

　　　　酒桶？除了被打开的一只以外，奥吉尔运来的酒桶全都堆在神殿前，没人注意到这些又笨又重的家伙。等等，灵能正是出自这些酒桶的，莱昂顿时明白——有人藏身酒桶。

　　　　“酒桶里有人！”加西瑞拉娅惊呼，她也发现了，“奥吉尔！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酒庄主人惶恐地大叫，“我保证所有的桶里都是最好的琥珀酒，每一桶我都仔细检查过！”

　　　　“酒和酒桶都是你带来的。你想干什么？谋害聆听者大人？”

　　　　这个指控令奥吉尔的脸色煞白，他气急败坏、满头大汗，精灵的优雅荡然无存：“绝没有这种事。我的家族世代为德拉帕斯酿造琥珀酒，我继承这一荣耀的事业已有一百二十年，为三任聆听者和两任国王服务过。”

　　　　“苍白的辩解！”猎手队长嚷道，“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难道是安薇娜？还是莱昂？或者其他的客人？”

　　　　奥吉尔垂下头去片刻。“单纯的辩解确实苍白，”他大步走向堆放整齐的酒桶，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如此应该可以让你们信任我。”

　　　　几下穿刺，奥吉尔一连破开四五个酒桶上的铁箍，酒桶霎时四分五裂，珍贵的琥珀酒淌得满地都是，空气里满满的馥郁香气。不止一个人惋惜地叹出了声，那些酒就是精灵们也难得一尝。

　　　　从这几下的手法、力量和精确度来看，莱昂觉得自己要是和他一对一，取胜的希望渺茫。一个酿酒的竟也有如此水准，这些精灵还真是厉害。

　　　　“看到了吧，”酒庄主人转过身来望着他们，他气喘吁吁，激动不已，“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些酒。”

　　　　“确实，”加西瑞拉娅犹犹豫豫，“可这些灵能……”

　　　　灵能的数量没有变化，强度却有增无减。没人藏身于酒桶内，莱昂茫然四顾，那这些灵能是来自？

　　　　“小心，奥吉尔先生！”伊芙琳突然嚷道。

　　　　“小心？”奥吉尔应了声。

　　　　小心什么？莱昂正要出声，剩下的酒桶无缘无故一齐炸开，琥珀色的酒液四处飞溅，不仅就在桶边的奥吉尔浑身湿透，莱昂他们每人也被淋上不少。这又是怎么回事？无数种可能性在脑中闪过，没有一种可以解释眼前的诡异。桶里除了酒什么都没有，从香气和色泽看，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上佳琥珀酒。

　　　　“跑，奥吉尔先生，快跑！”伊芙琳再一次叫嚷。

　　　　女巫的声音惶急，酒庄主人愣愣地望着她：“跑？”

　　　　满地的琥珀酒突然开始翻涌，接着酒体变得粘稠，活像是一大滩琥珀色的果冻。酒庄主人像是着了魔一样愣在原地：“这，这是……”

　　　　毫无征兆地，奥吉尔的身体突然飞起，那一瞬间莱昂本以为是他自己跳开，可惊慌失措的神情还有胡乱挥舞的四肢都说明不是那么回事。噗通一声，奥吉尔摔入了圣泉，一瞬间他自个又爬起来，尽管满头雾水外加蓝色的泉水，但是毫发无伤。

　　　　莱昂的瞳孔急缩。就在他分心酒庄主人安危的短短功夫，原先酒桶的位置出现了十来个琥珀色的、由凝固的酒液凝聚而成的怪物，而青草地上则只剩下些许琥珀酒的残渣。

　　　　这些怪模怪样的家伙有着浓郁的酒香和流光溢彩的诱人色泽，大体上有着人的模样，能分辨出脑袋、躯干和双臂，下半身则是像一大团旋涡，形状类似舞会上贵妇们的裙子。在其中一条手臂的末端，是一柄纯净的冰块般透明的长剑，阳光下有七彩的光晕在剑刃边缘流动。

　　　　怪物们缓缓向他们逼近，空气霎时紧张起来，莱昂握紧了“沉默”。“我见过法师召唤水元素，”他强迫自己调侃，“但酒元素还是头一回。说实在的，我可真不忍心伤害他们。”

第149章　琥珀酒（6）（）　
没人回应他的笑话，而莱昂自己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一个更紧迫也更关键的问题：这些东西是用剑能对付的吗？

　　　　没有时间思考，这些酒元素——姑且这样称呼吧，他想——的动作骤然加快，莱昂站在最前，可所有的酒元素不约而同地绕开了他，分头扑向了他身后的同伴。

　　　　最先应敌的是尼克，他举剑相迎，两剑相交发出一声轻响，并不是多么有力的碰撞，可男孩却像是被铁锤击中那样重重倒下。他敏捷地爬起来，只犹豫了片刻，便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明智的选择，莱昂暗地里称赞了声。逞英雄的家伙世上有的是，为了荣誉或者誓言之类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东西白白送掉性命，对自己和他人都没任何益处。

　　　　四周围，精灵们和酒元素已经打得难解难分，偏偏没有任何一个酒元素找上他，这还是头一次，战场上的敌人将莱昂彻底忽略。他四下审视，一瞬间就找到了个尼克的反面例子——薇妮。

　　　　他不是没教过她如何对付比自己高大和强壮的对手，可小女孩似乎统统忘到了脑后，双手握紧她的佩剑，毫不取巧地与对手正面交锋。她的表现比尼克要强，剑术的基础掌握牢固，但依然明显处于下风。这是随时会见血的实战，不是训练，不能坐视她犯傻，莱昂毫不犹豫上前支援。

　　　　酒元素猛然一记沉重的劈砍，薇妮举剑硬接。一声巨响，小女孩摇晃着倒退了两步，居然稳住了身子，再度扑向酒元素。这让莱昂很意外，比起打倒尼克的那一击，刚刚这一下又快又狠，按理她不可能抵挡……

　　　　咣的一声，薇妮的剑和酒元素的剑又一次撞在一起，这次的冲击比前一次更甚，她踉踉跄跄地后退。不给她喘息的余裕，水元素的第三次劈砍当头而至。

　　　　就是现在。莱昂从酒元素的斜后方穿出，反手抬起“沉默”，格开酒元素的攻击。尽管姿势有些别扭，但他稳如磐石，反倒是攻击的一方向后退开，几滴琥珀色的酒液像是汗珠一样从酒元素的身上挥洒出去。

　　　　正如他的估计，这些怪物的力量强劲，但比起他来还是颇有不及的。

　　　　“莱昂大人！”薇妮惊喜地喊道。

　　　　“到伊芙琳那边去。”

　　　　“不，我要和您一起战斗。”

　　　　“真是笨蛋！”莱昂气得骂出声，挥剑的动作却并未因此而停止。一连串试探性的攻击，酒元素一一挡下，他对酒元素的水平有了更准确的认识。剑术称得上一丝不苟，灵能也在普通人之上，只是动作虽然迅捷，却十分呆板，反应也迟钝。这特性不像是由谁根据契约召唤出的元素生物，倒像是法师们制作的傀儡。

　　　　可傀儡能在附近没有主人的情况下战斗吗？更奇怪的是，这些怪物为何要用剑来战斗？这造型实在有些不伦不类。眼角瞥见薇妮举着剑冲了过来，莱昂不再有所保留，灵能在瞬间提升至最大，“沉默”斜向撩起。酒元素的长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向上挑起，胸前门户顿时洞开，他和薇妮的剑同时刺入了酒元素的胸膛。

　　　　手上完全感觉不到阻碍，就像是刺入一片水面。莱昂收住了剑，尖端留在了酒元素体内，薇妮却一下扎得太猛，长剑直接把对方捅穿。

　　　　有效果吗？琥珀酒凝成的怪物的动作暂时停止，但它没有表情，看不透这家伙能不能感到痛苦。下一瞬间，酒元素的长剑直刺薇妮颈脖，动作迅捷而凶猛，压根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看来是没有，莱昂的心一沉。这一击没有超乎他的预料，但对薇妮而言太过突然，小女孩一时愣住，怔怔地看着剑尖倏地逼近。

　　　　千钧一发的时刻，莱昂将她一把拖开，长剑横扫。若对手是人类，这一击已经将其拦腰砍成两截，面对酒元素却毫无作用，剑上根本连酒都没沾到一滴。

　　　　这下可有点棘手。这些怪物一点也不厉害，可利刃对它们无效，拳头想必也不会有用，莱昂一时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他飞快地四下瞄了几眼，奥吉尔比想象得还要强，短矛一瞬间就在一个酒元素的脑袋和胸膛上戳刺了数十下；加西瑞拉娅手中的弯刀每一下都巧妙地绕开防守，犀利地砍中各处要害。其他猎手的状况也大致相同，无论剑术还是灵能，酒元素都不是对手，唯有这用琥珀酒凝聚成的身体是个真正的麻烦。

　　　　只有一处例外。安薇娜的肩头飞舞着两颗闪耀的光球，一颗呈现出火一样炽热的鲜红，另一颗则闪烁着紫色的光芒。红色的那一颗上不住射出拳头般大小的火球，紫色的那一颗则不停闪烁，相同颜色的利矢一支接一支地射向酒元素。至于她本人，则像只灵巧的猫儿一样轻快地奔跑着，始终保持着与酒元素的距离，一旦找到空档，立刻吟唱咒文。

　　　　那是灵能宝珠吧？莱昂花了点时间确认。所谓灵能宝珠，是法师们通过特定的方式引导灵能排列组合，形成在施法者身边环绕的宝珠，并且能根据事先的设置自行施放法术。尽管看起来算不上多么华丽，但灵能宝珠的操控难度非同一般，通常能同时引导一颗就可以对得起“高阶”的称号，而两颗则足以引起大多数同行的敬畏。

　　　　至于三颗……每增加一颗，难度都要增加数倍，能同时操控三颗灵能宝珠的法师大多在史书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以安薇娜的年纪，达到两颗的水准，除了得到奈瑟琳的指点和拥有塞尔兹王室充足的魔法教育资源之外，她本人的天赋也是毋庸置疑的。单纯按实力来说的话，她恐怕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莱昂心情有些复杂。

　　　　但她也遇到了和莱昂他们一样的问题。无论火球还是那紫色的魔法利矢，对酒元素的伤害都微乎其微，完全可以忽略。而战场混乱，不光眼前的敌人，她还得时时提防身边，留给她施展法术的空间和时间都太局促。吟唱时间短的法术效果有限，改变不了战局，而吟唱时间长的法术……

　　　　说实在的，这些精灵虽然个个剑术高超，灵能强悍，但实战经验太过缺乏。他略一思忖，拿定主意，返身几剑将酒元素逼退，然后趁薇妮不备将她抱起。

　　　　“陛下，”他跑向安薇娜，“我来帮您！”

第150章　琥珀酒（7）（）　
莱昂放下薇妮，将追着安薇娜不放的酒元素挡住。这一个的实力和刚刚交过手的那一个相差无几，动作也是一样的既迅速又僵硬，和傀儡无异。

　　　　“陛下，”他一边挥剑一边不忘回头行礼，“您有没有厉害一点的法术？”既然她能同时操控两颗灵能宝珠，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莱昂！”安薇娜又惊又喜，“有的，当然有的！真是太好了，我怎么就没想到？现在有你帮忙，我可以安心吟唱了啊。”

　　　　叫战士为自己挡住敌人，好让安心施法，这难道不是身为法师常识吗？她自己没想起来，周围的精灵也没一个注意到的，方才有些复杂的心情此刻又平复了，看来和实力无关，安薇娜还是少不了自己的保护。非常好，我还是有用的——这个发现令他大为安心。

　　　　“没错！”远远地传来伊芙琳的叫嚷，“陛下，用火，用火！”

　　　　用火是什么意思？正纳闷，女巫大声解释：“用火把它们都烤干！”

　　　　她的话引起精灵们一片附和，安薇娜自己一拍脑袋：“对！伊芙琳小姐，听你的！”

　　　　莱昂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他们真是这样想的？琥珀酒不是度数高到能烧起来的烈酒，用火要烤到什么时候？而且这些家伙呆是呆了些，速度可着实不慢，怎么看都不会傻乎乎站在原地等着火去烤。

　　　　“不，陛下——”他想发表意见，但已然迟了。安薇娜双手交拢在胸前，十指舒展，口中发出的吟唱坚定而神圣。法术的序曲部分完结，到了这个阶段，若是强行中断，只会令施法者受伤。

　　　　身为星辰卫士，此刻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不让任何敌人靠近她。大约是注意到安薇娜在施法，有三四个酒元素向着这边围拢来，莱昂连同几个猎手将它们死死拦住，为法术争取时间。

　　　　灵能在安薇娜的双手凝聚，逼人的热意袭来，莱昂感到连空气都在颤抖。巨大的球状阴影出现在她身前，那阴影渐渐由漆黑变为鲜红，黯淡转为明亮，从虚无变得有形，最后形成；了一个前所未见的硕大火球，火焰致密得像是流转的岩浆。

　　　　这就是个最普通的火球术，只是能做到这个份上，见多识广的莱昂也暗自惊讶。安薇娜比想象中厉害得多，这一下若是打中，不管是酒还是水，恐怕不是烤干，而是直接蒸发了。

　　　　“大家小心！”安薇娜提醒，“火球来喽！”

　　　　莱昂与精灵猎手们敏捷地跳开，随后火球就像是被投石索抛出的石弹那样呼啸飞过，在草地上留下一道枯焦的痕迹，只一瞬间就飞出了山顶，越飞越远，直至消失在了视线的远方，蔚蓝色的苍穹之下。这声势着实恐怖，为热量和灵能所震慑，莱昂也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

　　　　可这威力十足的火球却什么也没命中。莱昂他们躲开的同时，酒元素也一同躲开，刚刚还很迟缓的反应此刻却快得出奇。

　　　　“啊，这样不行，”安薇娜转头望向伊芙琳，“伊芙琳小姐，怎么办？”

　　　　这样当然不行，莱昂又一次想要告诉她怎么做，女巫却抢了先：“比起威力，更重要的是范围。您有这类法术吗？”

　　　　安薇娜思忖片刻：“有的。”

　　　　“不，陛下——”

　　　　莱昂的叫嚷再一次迟了一步，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了安薇娜的施法有多迅速。她双手像是两只飞舞的蝴蝶般扬起，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伴着空灵的吟唱，十来团火焰划着不同的轨迹分别飞向了所有的酒元素。

　　　　酒元素各自作出闪避的动作，看起来似乎又要躲过安薇娜的攻击，然而这一次，火焰在触及目标之前就自行炸裂，浪涛一样的火焰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