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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千金俏神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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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温软舒适的棉被里,一动不动,冷眼打量着四周。头顶上挂着水墨画绫帐墨色鲜明,质地绵密,显然是新换的。床前的矮几上,摆着一尊粗陶美人花瓶,里面插了几枝新折的老梅,暗香袭人。
南墙上挂着一幅画卷,画中似秋初的富春江,水光粼粼,两岸峰峦起伏,红枫苍木,疏密有致,更有村落人家等散落山间江畔。
灵越又将目光移到阔大的窗台上,那里摆着一溜儿的花盆,都是雪浪纹素净的甜白瓷,盆中所植的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花木,也不怕冷,这滴水成冰的雪天,叶子愈发青绿,竟像要滴出颜色来,衬得满室愈发窗明几净,暗香幽幽。
————看来这是沈府的客房,处处十分精致,胜过普通人家的正房。
怔然间,听到门被轻声推开,一个小丫鬟端着洗脸盆走了进来,冷不防对上灵越的双眸,先是一愣,接着慌忙将面盆往架上一放,十分欣喜,一叠声地叫着:“他醒了,他醒了!”像一只喜鹊般欢天喜地飞出门去。不一会儿,一个大丫头模样的少女笑意盈盈地走进来。
“哟,你醒了……”
少女十七八岁的年纪,容长脸儿,举止温柔,微笑之中略带一丝羞涩。
她看了一眼架子上的水盆面巾,轻轻摇摇头,“这个小喜咋咋呼呼的,你还没梳洗吧?”
原来那个一团喜气的小丫头,名唤小喜。倒是人如其名。
灵越对她微微摇头,拉着被子捂紧胸口,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还好只有粗蓝色棉袄被脱掉了,中衣小衣几层衣服都好好的,不由得暗自舒了一口气。
“这位姐姐……”她犹豫着开口,“昨日半是昏迷,不知道是谁从雪地里救了我,还望姐姐告知一二,我好前去答谢。”
她虽然声音嘶哑,但是用词文雅,倒叫那少女微微一怔。
“客气了,我叫珍珠。你叫我的名字就好……”少女的声音清脆动听,正如大小珍珠落玉盘,“这里是泸州城沈家,你应该听说过吧?”
泸州城沈家?难道是……她的心突突跳起来,想不到兜兜转转竟然进了泸州城第一首富沈万山之家。传说沈家以海外贸易发家,如今掌管漕运,遍地田产,富可敌国。
她微笑着点点头,“沈老爷乃是泸州城的财神爷,声名远播,人人知晓。那就救我的人,可是沈大公子?”
珍珠的眉目之间流露出别样的温柔,“正是,大公子从灵山寺回来,正巧救了你。你呀,真是命大,遇到我家公子这样的好心人。”
灵越想起昨夜灯下大公子那略显疏淡的脸,心想,出生在这样的大富之家,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为何他看起来那么忧郁呢?
正想着,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人未到,一个声音清朗朗地先到了,“珍珠,你也在啊?那人醒了没有?我带了楚大夫过来看看。”
珠帘被一只纤纤的玉手卷起,一个十分俊俏的少女走了进来,眉眼弯弯,活泼灵动。后面跟着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提着一只藤编的药箱,身着灰色的厚棉袍,十分儒雅。
灵越心中一紧,当下婉言谢绝:“两位姐姐,我昨天不过是赶路过于劳累了,哪里有什么病?不必劳烦这位老先生了。”
那楚大夫闻言,看了一眼她黄黑斑驳的脸色,“有没有病,待老夫诊脉便知。”
灵越暗暗叫苦,她一路追寻锦娘,为了安全起女扮男装,凡事小心翼翼,唯恐露陷招惹麻烦。这大夫一看就知是经验老到,只需捉一下脉,便知自己是女儿身。她可不愿意在此节外生枝,当下脑子飞快运转起来,想着如何推却。
第四章当家夫人()
“我昨日赶路,过于劳累,所以晕厥在路上,如今休息了一夜,并无大碍,何必劳烦先生?我从小最怕喝那苦药,便是你开了药,我也是不喝的……”她做出愁眉苦脸,抵死不从的样子。
那眉眼弯弯的少女一听笑了,倒也干脆,“原来跟我一样怕喝那要命的汤药……既然你觉得没事,不想看大夫,那就不用看了吧!”
珍珠不好意思地看着楚大夫,“既然如此,我送楚大夫出去,诊金照付,便记在公子的账上。”
楚大夫的眸光里立刻流露出一丝喜色,当下说了一句告辞,并不多言,依旧提着藤箱,不紧不慢地跟着珍珠出了门。
剩下那少女盯着灵越看了半天,忽然扑哧一笑。灵越正要问她笑什么,她却一阵风而一般,卷起帘子就走。
房中一时清静下来,只剩灵越一个人。她忙起身梳洗,依旧将自己沾满雪泥的粗蓝棉袄套上,从包袱之中取出药粉,对着铜镜小心翼翼地描画,只到把一张欺霜赛雪的脸,涂得黑黄,生生减去了三四分艳色。
走廊之上又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掀帘而入的竟是刚才那少女。
“这位姐姐,为何去而复返?可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她好奇地问。
“我叫果儿,你不必姐姐长姐姐短了。大公子听说你赶走了大夫,让我带去前堂。”
“好,我正要答谢公子救命之恩。”灵越应着,却不知道那大公子有什么话要问自己。
下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廊前树上屋顶,皆是一层厚厚的雪白,宛如一个琼瑶世界。朝阳已升半空,那微微的光芒,照着脸上,不见温暖,倒令寒意更浓。
她跟在果儿后面走过曲曲折折似不见尽头的游廊,寒风像刀一样地擦过她的耳尖,冷得生痛,脚尖也冻得麻木。
终于穿过一道月门,进了厅堂,顿觉一股暖洋洋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水仙花清幽的香气,令她缩着的身体不知不觉舒展开来。
堂上的座椅上,铺着厚厚的羊毛褥子,纯白如雪,后面放着蓬松的大红引枕。沈大公子并未坐着,而是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负手看着墙上的一幅古画。
果儿上前,轻轻提醒他,“公子,人来了!”
大公子转过身来,昨夜灯光之下,她看得不太分明。此刻堂中雪光天光俱亮,将他的脸照得清晰无比。
那是一张属于成年男子极其俊美的一张脸,散发着成熟的气息,眉宇之间又带着淡淡的忧郁。他的个子十分高挑,珍珠站在他的身旁,将将只及肩膀。不知道他是否自小体弱多病,身形略显单薄。灵越心想:“晋书有云,卫玠美姿容,而身体羸弱,沈大公子可不就是晋书中的卫玠么?只是不要被看煞的好……”
她正自胡思乱想,小喜又飞来通报:“夫人来了!”
沈庭玉闻言面色一沉,在长椅上坐了下来。两个大丫头互相看了一眼,小声嘀咕起来:“她来做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定是没安好心!”
话音刚落,一众仆妇簇拥着一位夫人缓步而来,那夫人年近四十,却驻颜有术,姿容依然十分艳丽,眼角额上不见半根皱纹,一双眼睛犹如碧潭,此刻笑意盈盈。
沈庭玉倚在团花大引枕上,口中道:“白姨,庭玉多病,恐难行礼,心中愧疚,还请白姨见谅……”话说如此,面上哪有半点愧疚之情?白氏心中恼怒,面上笑容纹丝不改:
“庭玉不必多礼,你已经病了多日,快快躺下好生休息。”
“谢白姨体谅。”沈庭玉淡然道。
“庭玉啊,听刘管家说,你昨天带了个乞丐回家?”白氏含笑问他。
“唔?”沈庭玉的目光瞟向灵越,她垂首而立于堂下的角落里,不声不响。
“你是大公子,带个人回家,原本不用我过问。只是这乞丐来历不明,贸贸然收到我沈府来,万一发生什么事,惊动你父亲,我可担当不起啊!”白氏轻抚着手上的碧玉镯,那镯子绿意通透,一看便水头极好。
“白姨多虑了!”沈庭玉微微一笑,“那人不是乞丐,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哪里就能闹出什么事来?我这院里正缺一个小厮,就放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白姨可否放心?”
白氏笑道:“既然是大公子看中的人,自然是不错的。”
她的指甲顺着镯子一滑,深深掐进手心里,几乎要掐出血来。这个病秧子,事事都跟她唱反调,偏又不死。一口一个白姨,莫不是一日为妾,终身为妾?她扶正十七年了,他何曾尊称过她一句“母亲”?偏偏沈老爷从不责怪沈庭玉,倒像亏欠了这个儿子似的,凡事依着他,唯恐他发病。他在灵山寺一直住着便好了,偏又回来碍她的眼。
她心中一会咒骂一会恼恨,端的是千回百转,最后呈现在脸上,还是盈盈的笑意:“那就不打扰庭玉歇息了……”一甩脸对仆妇们训斥起来:“还不都退下,杵在这里,影响了大公子养病,担当得起吗?”众人忙诺诺应声,拥着她,如潮水般退去。
果儿呸了一声,“看这威风的,恨不得天天在脸上写上四个字。”
“哪四个字啊?”珍珠不明所以。
“当家夫人啊!”果儿一瞪眼。
珍珠扑哧笑出声来,“你这张利嘴啊!小心传到人家耳朵里,以主母之名,将你发卖出去!”
果儿毫无惧色,笑嘻嘻看了沈庭玉一眼,“有我们公子在,谅她也不敢!”
灵越听着耳边丫头们的调笑之声,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里,雪后初晴,金色的阳光将她的脸照得一片清朗。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高挑,肤色黑黄,却掩不住清秀绝伦的五官轮廓。
沈庭玉的目光远远地扫过来,落在她的身上,疏疏淡淡,并不迫人。她大大方方抬起了眼睛,向自己的救命恩人含笑致意。那一双眸子灵动至极,黑亮如星,丝毫不露怯。
沈庭玉对上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心中升起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却是灵光一闪,记不分明。那双眸子也似波澜微微荡起涟漪,旋即又平静下去。
第五章千金为奴()
他淡淡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昨天晕倒在风雪之中,听说不让大夫瞧,当真没什么事?”
灵越的眸光闪了闪,轻声回答:“灵越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她昨天在雪地里受过风寒,声音略带嘶哑,却难掩几分清甜。
果儿在边上笑着说,“原来你叫灵越?莫非你是吴越之人?”
灵越心想,我哪里是什么吴越之人?只是也不必跟人细说详情。她将错就错看了一眼果儿,微笑着点点头,“正是。果儿姐姐好聪明。”殊不知这一笑脸上两个梨涡浅现,令众人微微一怔。
果儿低声跟珍珠耳语,“吴越的人果然秀气,连男人都长着迷人的酒窝……”
沈庭玉的目光又落向灵越颈项间偶尔露出的一抹晶莹雪色,嘴角弯起一丝微笑,“灵越,我且问你,你可有去处?”
就像一块石子投进波心,这句话搅动起灵越这些日子深埋的痛苦。她不觉咬紧了自己的双唇,颤抖着抑制自己的呼吸,才能平静而恭敬地回答:“灵越流落江湖,无处可去。”
她的细微变化都没逃过沈庭玉的眼睛。沈庭玉盯着她瞬间失色的嘴唇,淡淡道:“我看你言谈举止倒也不俗,既然无处可去,你愿意留下来当个下人吗?”
灵越闻言,心中略略思忖,如今盘缠已经用尽,锦娘又不见踪影,若是继续找寻,恐怕也难以为继。既然阴差阳错进了沈家,不如先留下来,慢慢再做计划。
她凝视着庭玉那与儿时记忆略有几分相似的脸,只求他先不要认出自己。
当下,她微微点头,感激不尽,“灵越愿意留下,只是……”
如今是女扮男装,若是跟小厮们混居,麻烦大了。
她欲言又止,踌躇再三,听到沈庭玉问,
“只是什么?有话直言……”
“灵越流落江湖已久,自知污秽微贱,不配与寸心哥哥等府里弟兄同住,还请公子另赐小室独居。”
沈庭玉心下闪过一丝讶异,淡然一笑,“我道是什么大事,这有何难?香浮居的房间多的是,你自然不必跟寸心同住,让珍珠带你去选一间吧!”
想不到这么尴尬的问题轻松就解决了,灵越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拜谢,“谢公子,有劳珍珠姐姐了!”
珍珠扑闪闪的眼睛看着她,笑意和善,“是个乖巧的,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走吧!”
灵越向沈庭玉躬身告退,跟在珍珠身后,出了厅堂。
彼时已日上三竿,阳光穿进院落,照射在屋檐下的冰凌上,折射出七彩光芒,整个院落也仿佛晶莹剔透起来,宛如琉璃世界。
她被那璀璨的光芒霎时迷了眼睛。
这世间的际遇真是奇妙,曾经以为丢失的,不用翻找,自己会送上门来。拼命在意害怕失去的,如何小心翼翼,最后终究失去。
这晶莹美丽的冰凌,终究化为一滩逝水,消弭于无形。
“怎么了,灵越?”
珍珠已走了几步,发现她痴痴而立,一动未动,不禁疑惑起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冰凌很好看。”她的心口流过淡淡的悲伤,装作若无其事地抠抠青布袄上半干的雪泥。
“哎哟,你还穿着这件棉袄呢,等会我帮你领几套新棉袄,这个当柴烧我还嫌它湿呢!”珍珠笑起来,“以后一定要记得衣冠整洁,不然老爷要是撞见了,会怪你丢了我们沈府的脸呢。”
灵越想起了记忆中那张面孔,随意问道,“老爷……脾气很坏吗?”
珍珠看了看四周,空空的院落里,只有白雪皑皑,静寂无人,这才轻声说,“老爷很爱面子,喜欢排场,喜爱美酒美人,最不喜邋遢脏乱,要说脾气,我倒觉得还不坏。不过你放心了,我们平常都待在香浮居,想见到老爷还不容易呢……”
两人便走边聊,很快就到了后院。
出乎意料的是,后院竟依着一大片林子,杂植着雪松翠竹等常绿的树木,枝叶清翠欲滴,映着明净的雪色,阳光照耀之下,正如一张天然而成的雪晴图。
“这片林子太美了啊!”她不觉感叹,“可惜少了几株梅花。”
珍珠闻言,身体微微一怔,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灵越见她的神色古怪,却不好多问。
珍珠在廊下停了下来,跟她说,“这里就是香浮居我们下人住的院子。两排厢房相对相望,一边各有四间。我和果儿住在对面,这边寸心占了一间,还有三间,你可以挑选你喜欢的。”
“公子的下人这么少吗?”她不禁有些好奇。
“不是的,还有五六个粗使丫头,住在后园的厢房里。我们这些贴身伺候公子的住这里。公子讨厌吵闹。”珍珠说话,不紧不慢,“你看到那个月门了吗?”
灵越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对面厢房近处的一个月形拱门,“那扇小门过去,就是公子歇息的院子。公子的卧房和小书房都在那儿。”
灵越微微颔首,心中已经大致了解了香浮居的布局。
三个空房间大同小异,她不愿给别人留下格格不入的印象,便选了住在寸心的隔壁。
房间不大不小,陈设极为雅致,虽是下人的房间,桌椅板凳的用料却绝不马虎。她摸了摸床上的被褥,也是厚实的新棉花。相对于她半年来颠沛流离的生活,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你若缺了什么东西,只管来问我。你既来到公子身边,与我们一同服侍公子,从此就是一家人,千万不要客气。”珍珠的笑容十分真诚。
她的话如同暖流一般温暖了灵越近来孤寂的心,她极力压抑着,才不让自己流露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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