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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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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如嫣娇小的躯挤在邵海棠的身边,徐汝愚连刻意的笑容都懒得装,阴沉着脸看着八艘大翼战舰与十六般千石运输船驶入宣城废弃河港中。
“襄樊会虽有战舰,却无水军,在清江之上,仍旧无力与我清江水营抗衡。”
“陈预既然能支援襄樊会八首大翼战舰,又怎么会不为他训练水军呢?我支持襄樊会进入清江,陈预就看准我不会将之驱逐出清江,让我自吞苦果。襄樊会不仅得到东海陈族的支持,显然也与祝家达成某种协议,这个协议对我们同样是极其不利的。”
青焰军众人在第二天就知道邵海棠与祝家达成了什么协议。邵海棠带来许景澄出任宣城都府的策书。许景澄以宣城都府的名义宣称对溧水河谷的统治权,要求台山寨民到宣城周边聚居。
同时,邵海棠要求暂时编入清江水营护军的三百襄樊会子弟归制宣城水营。
卷七 第八章 两岸对峙
邵海棠要求暂编入清江水营护军的三百名襄樊会子弟归建宣城水营,这要求是用宣城都府许景澄的行文传达的。徐汝愚将浅黄色的帛书揉成一团,狠狠掷在书案上,睁目看着台下众人,嘴唇血色褪尽,只留下愤然的苍白。
台山四寨除了升云寨一如既往的向溧水南岸河谷迁民外,其他三寨都停止与徐汝愚的接触,游哨探得三寨昨日都秘密派人去了北岸。
宣城水营与宣城都府的委任书,使得溧水河谷溢离出徐汝愚的控制。徐汝愚到宣城一个多月的努力,极可能为襄樊会做了嫁衣。虽然南岸最终会有三四万的迁民,但是会有数以十万计的民众到北岸聚居。青焰军的势力将会被压制在南岸而不得向北面发展,徐汝愚崛起东南的计划可能会无限期的拖延下去。
许伯英、蒙亦、叔孙方吾、敖方、梁宝、明昔、魏禺、张继、张续、顾铭琛都摒气凝神的端坐在案前,为突如其来的局势愁结眉头,苦思无策。
襄樊会拥有水营建制,不仅打破青焰军对清江水道的垄断,还会与之争夺清江与溧水的治江权。
许景澄从祝家获得宣城都府的委任,名义上对台山、溧水河谷、武陵山一带拥有治权,现在襄樊会势力尚不足以形成威胁,但是他们占居更有优势的北岸沃土,会吸引更多的山民到北岸发展,襄樊会羽翼丰满之后,自然不容他人榻下安睡。那时许景澄要求实现这些治权,两方的冲突就无法回避了。
许伯英低声说道:“父亲决定留在商南,相助丁政经营商南商道。他在信中说,军师此举无疑背恩弃义,令人寒心,嘱咐伯英追随青焰军之心不可动摇。我带入宣城的二百名马帮子弟都是父亲的左右,父亲请汝愚放心编入青焰军中。”
徐汝愚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陈预如此不加掩饰的支持襄樊会压制我青焰军,说明他已经完全夺得东海郡的大权。高棠溪口坞堡抓紧修筑,另外,我们要在高棠堡与本寨之间再修建两座坞堡,一座设在九曲河与溧水的交汇处,一座设开阳河与溧水交汇,分别名之九曲堡、开阳堡,铭琛,我只能将两千名预备役将士交给你,你能在两个月内完成三座坞堡的修建吗?”
顾铭琛想了片刻,点点头说道:“没有问题,只是开阳河口无法修建停泊二百梢以上战舰的坞口。”
众人对徐汝愚此议俱十分不解,许伯英问道:“这两处坞堡在防御上不是十分急需,只会让北岸感觉我们的敌意?”
徐汝愚叹道:“邵海棠将我们逼到这种地步,焉能没有丝毫反击?这两处坞堡不仅将沿岸防御完善起来,免得日后受制于襄樊会,更重要是逼迫襄樊会重建宣城城池。许景澄宣召台山寨民修筑城池,不知云逸他们会有什么想法。”
徐汝愚虑及襄樊会财力有限,无力兼顾开荒与筑城两件事,就逼迫许景澄筑城。若是襄樊会要真的招纳周边近十万的寨民,光是粮食消耗就会高达五十万担。这还不包括筑城与治军的费用。襄樊会近年来财力主要依靠马帮,但是马帮上下对襄樊会并没有很深的认同感,仅看许亭易、许伯英父子不遗余力的支持徐汝愚便可知一二。襄樊会要在溧水河谷立足,初期投入不会少于二百万金。
“那么我们还有没有必要继续向山寨低价供应粮食?”叔孙方吾问道。
“如果那么宣城都府不阻止,我们一直低价供应粮食,但是售给襄樊会的粮食要增价到二金。”
“这是邵海棠不是带来十六船粮食吗,应当有一万五六千担啊,他怎么还会向我们买粮食啊?”听雪讶道。
徐汝愚说道:“许景澄昨天还自诩为宣城之主,他怎么会容忍我在此喧宾夺主呢。这次我们运来八万担粮,其中三万担继续运往武陵山中,二万担作为战略贮粮,三万担公开向清府境民寨低价售卖。子继兄,这次随船运来一批农具,烦你主持开荒之事,缺少的牲口,下次会补足一部分。”
升云寨除了留下二千寨民、三百寨兵看守升云寨险隘,其余近万寨民、一千一百名寨兵都下山来了。徐汝愚组建清江轻甲步营,从一千名寨兵中挑选出四百人编成清江轻甲步营前锋三哨,由张续出任清江轻甲步营统领,而张继专司农正,职属在总务官下。
二月八日,在邵海棠、许景澄一再的要求下,徐汝愚勉强同意与其会面商谈马帮问题。
徐汝愚的座船百梢飞轮青凤号徐徐驶入河心,远远看见襄樊会十六艘大翼战舰从北岸的河港驶入溧水航道,破开的白浪一簇簇向后涌去。
邵海棠花白的长发给江风吹得有些凌乱,拂遮他的削瘦的面颊,让徐汝愚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许景澄意气飞扬,目光凌厉的扫过青凤号上众人。徐汝愚眸光一敛,落在几乎倦缩在邵海棠怀中的邵如嫣,她苍白的脸颊衬得双唇愈加娇艳,昔日明如新月的双眸有着几许茏上轻烟似的凄迷。
邵海棠低沉的声音悠悠送来:“相别一季,汝愚更加意气风发,我却又添几许白发。可否让我们上青凤号与你一叙别情?”
徐汝愚撇嘴一笑,双手按在女墙挡板上,低头看着两船间的白浪,没有理会邵海棠的话。双方陷入异样的静默中,许景澄鼻头微微一动,一丝冰冷的气息迅疾弥漫开去,罩向青凤号。徐汝愚灵觉的捕捉到许景澄微不能察的杀机,心中恚怒难抑,双眉一挑,眸光如炬的直视许景澄,一字一顿的说道:“未能恭贺许都府职掌宣城,许都府难道会怪我徐汝愚慢了礼数?”
许景澄余光里,清江水营的数十艘战舰泊在远近,兵刃的寒光与粼粼的水光相映。
邵海棠清咳一声,将双方的视线吸引到他身上。邵海棠说道:“襄樊会只愿与青焰军和平相处,并无他意,汝愚为何拒人以千里呢?”
“哈哈……”徐汝愚朗笑数声,将心中的愤然掩去,平静的说道:“邵军师欲割据一方,不惜出动十六艘战舰相迎,今日我不答应襄樊会的条件怕是无法返回了?”
弥昧生这次又从雍扬带回十六艘大翼战舰、三十二艘蒙冲舰,使得清江水营的战力远胜过襄樊会草创期的宣城水营。许景澄坚持派出十六艘战船不过是防备清江水营突然发难,哪能料得徐汝愚孤船相会。
襄樊会先期进入清江府的人马,在许景澄的率领下,在台山东侧的抚州一带活动,后来见徐汝愚欲在溧水河谷立足,亦紧随其后,占据北岸有利的地势,让徐汝愚吃了一次暗亏。此次邵海棠果断的放弃徐汝愚,与陈预、祝连枝结盟,在陈预的支持下,成立宣城水营,毫无征兆的将襄樊会的所有精锐战力一次运抵溧水河谷。在祝连枝的支持下,襄樊会获得宣城名义上的统治权,青焰军此时要与襄樊会结盟,却是要受襄樊会节制。
邵海棠、陈预存心算计徐汝愚,消息封锁自然严密,当邵海棠领着十六艘战舰跟随清江水营骤然出现溧水河道上,让徐汝愚措手不及。
弥昧生与魏禺所率领的船队完全被邵海棠挟持着返回溧水河谷。邵海棠唯一留手的地方,就是没有将清江水营这次庞大的物资随口吃掉。
徐汝愚心想:邵海棠不是不想吃掉,只是他深有顾忌。
徐汝愚望着邵海棠近乎苍凉的双眸,轻笑一声,说道:“邵军师明知不可为,为何还要如此强求?”
邵海棠避过徐汝愚的眼神,声音苍凉的说道:“襄樊会既然要生存下去,我只得极力为之争取一块可以生存的土地。如今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本无道义可言。汝愚当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邵海棠何曾有过私念?”
“哈哈哈……父亲曾言天下六俊者,逸俊邵海棠为民念先,倾万金家财,组襄帮,为民夺利,天下益重之。而今逸俊何在?为让襄樊会残喘延息,竟不惜为世家所用,欲图割据地方。”
“你怎么可以如此数落军师,两虎相争,无所不用其极,难道你要我们跟你讲什么仁义?我们现在完全有实力将你们驱逐出溧水河谷,军师念及旧情,不欲为也。”邵海棠身后一名白袍青年将领站出来,指叉着徐汝愚大声斥道。
“我若退出溧水河谷,你们襄樊会就能立足吗?”徐汝愚冷哼一声,轻蔑的看着那个白袍将领,心想:他大概是襄樊会培养出来的青年将领吧。徐徐说道:“不错,却无什么仁义可讲。那就请邵军师不要再念及旧情了。哼…”
现在陈、祝两家支持襄樊会,不过是利用襄樊会压制青焰军在清江的发展。青焰军若真的抽身退出,历阳水营只要封锁清江水道,襄樊会依然会陷入举步惟艰的窘境。现在祝家忌惮雍扬与徐汝愚的势力,被迫开放清江水道。
邵海棠也是算准徐汝愚无法抽身退出,所以投好陈、祝两家,为襄樊会争取一丝生存的缝隙。邵海棠不忍去看徐汝愚冰冷的眼神,心想:襄樊会历经三十余年,我怎甘心任之分崩离析?或许最终还是陈、祝两家渔利。
在二百名马帮弟子去留问题上,徐汝愚的态度异常坚决。虽然襄樊会与青焰军有着相互依存的事实,但是徐汝愚做出不惜将青焰军从溧水河谷撤回雍扬的姿态,逼襄樊会就犯。二百名马帮子弟留在南岸,与这二百名相关的近千名家属也随迁居到南岸。此举无疑代表徐汝愚与襄樊会某种程度上的决裂。
徐汝愚在溧水河口修筑两座十丈见方的高台,各置两架强弩机、一架抛石弩,将四百步宽的溧水河口封锁住。襄樊会被迫在河口外缘的清江岸堤上重新修建港口。
马帮因为许亭易、许伯英父亲的关系,势力被徐汝愚分去近三分之一。先天财力不足的襄樊会感到砭骨之疼。许亭易一系人手一直在商南经营各种生计,他们溶入南岸立即给南岸带来一丝的商业气息。在顾铭琛事先规划的区域内,陆续的出现一些商铺酒肆。但是刚刚下山的民众购卖力极低,而生活必需品与粮盐又是实行实额配给。
商铺萧条,三两鸟雀在门前啄食,店主懒洋洋双手托着下巴支在柜台上。
徐汝愚与许伯英在黄土硬道上踱着步。此时已是新朝五十三年四月中旬,溧水两岸的紧张气氛逐渐缓和下来。二月未,在云桥寨的支援下,襄樊会对台山之上的远屯进行突袭,剿灭了这伙千人的流寇势力。此战不仅解除襄樊会东面的威胁,更是一战扬威,让台山上的民寨放弃观望,纷纷下山来。
在清江水网纵横之地,骑兵的优势不易发挥,襄樊会将两千匹优良战马售于宛陵,获得四十万金。有了这笔资金,襄樊会同时进行筑城与开荒两项工作。此时,投附南岸的民众约有四万二千余名,而投附北岸襄樊会的民众高达六万人。加上襄樊会本身的会众,北岸今年的人数会达到十万众,南岸可能只有五万众。
“现在唯一值得自豪的是我们各项事宜进行得比北岸早,春耕已经开始,北岸还要迟上一两个月,百夷族人也渐渐有人返回武陵山西区定居。许景澄要与我们结盟,伯英,你明天去北岸一趟,随便签个字,我懒得见他。谁都知道写在纸上的玩艺儿都靠不住,还偏偏少不得。”
许伯英笑笑说道:“怕是许景澄也不愿见你。如嫣三番四次要来南岸玩,你怎么说?”
“现在南北岸还没有对峙吧,只要邵海棠没意见就行。啊,伯英啊,商铺太萧条了,这怕不是好事啊,我看现在招募役工时薪金钱粮各半,在青焰军中也发放少许饷金,这样的话,商铺或许会有点起色。”
“我说汝愚怎会平白无故拉我出来闲逛,在商言利,商人四海漂居乃是浮民,历来政权都会抑制商旅,汝愚何故有此想法?”
“你怎么说话也不尽不实,你在马帮长大,怎会不知行商之利?行商之人最希望道途通畅四海归一,方好方便他渔利,所以商人也最反对世家割据地方。这话好像是伯英你说的吧?”
“我深慕你的父亲,可惜未尝得见一面。雍扬城的崛起可以说是你父亲的功劳。雍扬府田税丁税杂赋等等加在一起不过五十万金,商税却高达一百五十万金,这还不计各个世家渔夺的暴利。若是真能有效抑制世家的势力,雍扬的商税会骤增数倍不止。由此可见商贾之利啊。”
“旧朝初期,本无‘本末’、‘轻重’之说,文帝曾言:‘士大夫不杂于工商,商不厚,工不巧,农不力,不可成治。’父亲曾言,农工,财之源,商,利源也。旧朝时,商人市三倍利,而被毁为‘市井之臣’。六俊寇子蟾曾对旧朝天启帝十二年间的津水漕运进行成本核算。漕粮每年北上四百万担,运军高达十二万众,大概花18担的脚费运米1担,并且运粮周期为一年。商人不过市利三倍,从南至北,耗时不过月余,孰优孰劣,岂非一目了然?旧朝年间赋税亦不是太重,就拿天启十二年间来说,每丁赋税不过百钱,然而民不聊生,地无余利,这里为何?低效的行政职能消耗大量的财富,这是过度抑商导致的结果。百年前,图图人侵袭汾郡、秦州两地,攻破西京,南地各郡坐观虎争,无一家出兵相助,粗看世家割据之局已成,最关键的原因,则是数百年来在物资上从来都是南方输往北方称为‘纳贡’,这使得南方不得不分利给北方而无所偿。所以在西京被围之际,南方各郡才会无动于衷,坐观西京内廷被图图人重创。若是能让各地相互依存,非商无以致也,一处堵则商旅塞绝,天下俱感切肤痛楚,就不会坐视不理。父亲推崇农商兼重、农商俱利的思想,曾评价商贾利于联络,如体之脉血,不可或缺。”
这份论述从徐汝愚口中说出并不令人惊讶,当年徐行在东海就是推行农商俱重的政策,才使得东海富甲天下。
徐汝愚看见一家布店,跨过高高的门槛,暗忖:都怕让钱财外流,将门槛做得这么高。一匹匹各式花布整整齐齐的码堆在柜台上,店老板忙迎来,准备给徐汝愚、许伯英行礼。
徐汝愚拦住他,笑道:“你看到每一个主顾都行大礼,岂不是要累着?”
店老板苦笑,额头显出深深的皱纹:“要是真有人光顾,行大礼倒也认了,可是开业三天了,青凤将军是第六个走进铺子的人。”
徐汝愚向怀里一掏,笑道:“不巧,身上没带钱。这式花布你给我扯两身留下,晚些时候我让人来取。”
“哪敢收你的钱?青凤将军看得起小的,我这就将这匹布送到营中去。”
“商贾之道,公平买卖,哪有让你白送的道理?不得渔夺民利的铁律是我亲自制定,我怎会公然违背?现在利市未开,你们还要再熬一段时日。以往我们都是以粮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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