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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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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肃说道:“可用王道制衡之术说服樊祝两家?”
徐汝愚说道:“只怕不易,公良友琴据普济、温岭威胁我侧翼,樊彻其心如贼,不是那么好说服的,而祝家据历阳、吴州两府,与我江宁辖境纠缠,又与荆北相通,便是要降,也会审时度势,毕竟江宁的力量远不能与南平抗衡。”
方肃轻笑道:“南平兵力是江宁的二倍有余,且财力非江宁所能比,不知容雁门这次会带多少兵马进入成渝。”
“留给容雁门的时间也不多,不会少于二十万。”
“容雁门带走二十万,南平在南境要备八万精兵以防越氏,在荆州要备八万兵以备霍族,能布在荆北的兵就不多了。“
“当然不多,不然,何需菱凤镜亲至白石?容雁门倒也敢纵容我。”
前边的哨船传来低沉的哨音,接着右翼岸上的游骑也传来让座船警惕的号角。
主帆降了三分之一,船速顿时缓下来。左右两翼的精骑向徐汝愚所在的座舰收拢,后面两艘战舰分从两侧赶上来,以略后于座舰的船位,护持座舰的两翼,一同缓慢的向前航行。
徐汝愚望着星光下的河面,笑道:“前面应该是洛伯源来接我们了。”
君卓颜、梅映雪、邵如嫣等人从船舱里钻出来,向前面张望。
前面是个大河弯,只看到左翼岸上的游骑,哨船与右翼的游骑都让弯道上的高堤挡住。
座舰转过弯道,看见前面两里处的河岸上燃起一对火把。前面的哨船与六骑斥候迎上去了,座船与护卫船舰、两翼岸上的精骑停下来,等待前哨的传讯。
徐汝愚伤势未愈,五识却无碍,隔着这么远,徐汝愚与梅映雪第一个看见火把映照下的洛伯源,他身边的戎装少女大概是君卓颜的幼女华光,火把映下影影绰绰的约有三四百人有前面的堤岸相候。
呜呜号角声传来,就像深夜里凶兽的低吼。
船又缓缓启动,继续向前行进。行到相迎的众人身边,徐汝愚才发现有一条岔河道向北折去。徐汝愚指着北向粼粼的河水,掉头望向君卓颜,问道:“此水通往君家堡?”
君卓颜说道:“以前的君家以水为生,君家堡虽名为堡,其实坞堡相连,这条岔河道上去六七里,有一座数百亩大的湖泊,君家的船队大多停在那里。”
洛伯源与戎装少女登上船来,君卓颜牵过少女的手来到徐汝愚面前,说道:“大人,这便是小女华光。”
华光单膝跪下,抬起头,黑若点漆的眸子看着徐汝愚从容淡定的面容上,说道:“大人在东海声名鹊起,华光便渴慕与大人一见,今日得偿所愿。”
徐汝愚笑了笑,伸手虚托了一下,说道:“不必如此拘礼。”转过头来与君卓颜笑着说道:“在东海倒是赚了些虚名。”
君华光容颜一黯,站起身来向后退了退,极速掠了依在徐汝愚身边的邵如嫣一眼,只觉她的容颜就如这沉夜里的独独闪耀的星子。
洛伯源与君华光告退下船领兵去了。船队在深沉的夜色中缓缓前行,风声渐微,却是船行水上的簌簌之声有如天籁。
待到君家堡时,邵如嫣两眼无力低垂,神色倦怠。
徐汝愚让宋倩领着邵如嫣前去歇息,自己与方肃、君卓颜等人留在议事厅里。
虽然君家在范阳根系甚深,但是君家对范阳的军事防务不甚熟悉,对呼兰游骑的渗透不甚熟悉,其中有许多需要重新布置的地方。
赵景云随洛伯源巡视过君家堡内外的防务与布哨一同返回议事厅。
十余支粗如婴儿手臂的高烛将有二十步进深的宽敞大厅映照得辉煌如昼,徐汝愚负手站在那里,方肃与君卓颜在一旁小声议论。
虽然踏上范阳的土地,但是徐汝愚始终未将自己的意思透露给众人,赵景云也为之颇费心思。
徐汝愚抬头见赵景云与洛伯源走进来,振了振神色,将思绪从适才的幽思中挣脱出来。
赵景云说道:“大人,堡内外的防务都已布置妥当,呼兰的斥候游哨渗透不了十里之内。”
徐汝愚点了点头,以示晓得。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此时倒不用关心呼兰的游哨,我来范阳的消息应该入传入呼兰人的耳朵,雁门关与燕城的呼兰人就该动了。”
赵景云说道:“景云也以为呼兰人会从北古口过。”
“哦。”
“雁门以南有韩家、刘贵、北唐的三大势力,在雁门关的呼兰人不敢掉以轻心,所以这一路多半只是虚张声势而已。燕城的呼兰从燕山北麓有两条道进入范阳,一是榆关天险,那时地形太险要,易守难攻,没有奇兵奇谋,很难夺下来。倒是古北口,地势平易些,呼兰寇幽冀,十有八九从那里过……”说到这里,赵景云停了下来。
徐汝愚望着他凝在某一空处的眸子,说道:“是不是发现其中的不解之处。”
赵景云点了点头:“景云以为呼兰也想与蔡家一战,想借此击溃范阳的抵抗意志,只是从北古口进军,近期内没有形成大战的条件。”
徐汝愚说道:“榆关的南面就是孤竹与令支两邑,再往南则是范阳与津门,西南则是居庸关与紫荆关两座军镇。范阳四邑三镇,方圆千里,战略形势却是范阳、居庸、榆关三城撑开。”
赵景云恍然明白过来,说道:“大人是说呼兰会强攻榆关……不止于此,燕城的呼兰骑卒越过北古口,迂回到令支与榆关之间,步卒则在榆关的北面强攻。有庞大的中路军从南面威慑范阳,燕城分兵却没有危险。范阳若出兵援榆关,只有在榆关南面的开宽地域与强大的呼兰铁骑决战,若是不出援,榆关关城里的五千守军就是凭借榆关天险,也守不了多少时日。”
徐汝愚点了点头,说道:“在榆关方向多布斥候,只要呼兰铁骑越过古北口,我们就去范阳。”
方肃听了一怔,问道:“汝愚选择那个时候进范阳?”
“正是。此地共有战马五百匹,尉潦与文龙差不多此时已到范阳了,文龙会潜在范阳城里,尉潦耐不住性子,就让他来津门,到时,我便领这五百骑入范阳。”
听他的口气,知道其心意已决,方肃也不再在出言劝阻,范阳对徐汝愚尚存善意者不过北静郡王一人,其他人都心怀叵测,需小心安排才是。
赵景云想到徐汝愚为日在船上对蔡晖那般的作为,暗道:大人早有决心。
蔡家诸子争嫡,蔡晖最难出头,因而在蔡家诸子之中,应是他对徐汝愚的敌意最弱。
面对呼兰大军压境,也是蔡晖的抵抗意志最弱。
当他明白幽冀的形势不能挽回,多半没有与幽冀共存亡的决心。想到蔡晖离船时的神色,赵景云撇嘴一笑,暗道:有君家居中调停,此事多半能成。看了君卓颜一眼,说道:“是不是烦君爷到津门城里走一趟?”
君卓颜早年为与蔡家勾连,将长女嫁于蔡晖,心存愧疚。从蔡晖上船始,君卓颜就有从中说项的意思,只是无人提起,自己也不便主动开口。此时见赵景云提及,欣然说道:“卓颜愿往。”
第九章 英雄迟暮
徐汝愚夺去江宁,祝族也知其势甚强,无法夺回,只求两家相安,不敢轻起兵衅。抚州会战过去已有两年的时间,除去温岭的地界,为患数十载的流寇、江匪、海盗在越郡境内一齐绝迹,就是温岭城里的海匪也不敢轻出温岭城池,越郡大地这两年来倒恢复了许多生气,民生得到休养。
三家边境线上犬牙呲互,除了巡视的兵卒一队队兵卒再无人烟,壕沟、木墙、拒马栅、铁蒺藜、高塔望哨、泛着冰冷光泽的铠甲与利刃将偶尔相错而过的两列巡丁分成对立的两个阵营。
往深里走,这冬去春来,芳菲正盛,越郡大地上山河锦绣如簇如团。
在金华城里,曲畅园算是一处极致雅致的去处,湖石堆垒、草木修葱,间有曲水流榭。樊彻时常静坐在曲畅园的西园子里沉思。
徐汝愚能够如此迅速成的崛起,《置县策》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特别是抚州会战之后,徐汝愚整合雍扬的势力,确保南闽会战的完胜,一举崛起成为东南第一势力。
虽然世人皆说置县策始乱天下,但是看到江宁势力的崛起,世家大族却又纷纷效尤,祝、樊两族概莫能外。
置县制的根本在于罢除私兵、革新田制、分邑立县、削弱世家。越郡世家根系复杂,没有革新的勇气与毅力,断无可能将世俗的权力从别的世家手中收回来。
江宁军制的基础在于军屯,徐汝愚在静海、清江、东阳获得大量的荒地,保证军屯的大量用田,避免与旧有的世家势力因为田制产生激烈的冲突,又有梅、许这样的大族不遗余力的支持,才能够顺利的罢除世家的私兵。
江宁施行的军屯之制,确保兵权都牢牢的掌握在徐汝愚手中,此时徐汝愚再在辖境内革新田制、分邑置县,反对的声音就弱了许多。
祝、樊两族却没有这样的条件,要学徐汝愚那样罢除世家的私兵,就需要数百万亩的良田去养这些人。
樊彻倒是想过滨海的荒地可用来开垦屯丁。
在过去数十年间,普济海匪时常侵入近海地区,近海的村庄、集镇十之八九都成了废墟,现在普济岛势弱,又极力谋取与祝、樊两家结盟,已停止了对越郡近海地区的洗掠。加上祝家吴州府的近海区域,可以开垦的荒地倒不比静海府的地界小。
樊彻只是担心罢除世家私兵后的不良反应,或许只要消息宣布,与江宁地界相邻的世家大概多半会打投附江宁的主意。
徐汝愚当年在雍扬整合势力时,万嵘归附宛陵,龙游邑也从雍扬地界划了出去。这样的教训既让人快慰,又让思前顾后,无法下决断。
近两年来,余杭府也学江宁那般,择险隘交衢之处筑城,改邑为县,余杭府境内大大小小的设置了十多个县,但是这样的“置县”,与江宁所行的《置县策》有着天壤之别。樊族无法从别的世家收缴兵力与额外赋税,筑城置县只能说加强了余杭府的整体防御,却增加了樊族的财政压力,分散了樊族的兵力。
樊族先与百夷争斗了数十年,接下来又与普济岛争斗近二十载,没片刻稍停,族中财力几乎耗尽,除了地盘与兵力,实力却没什么地方比得上梅家、许家这样的大族。若与江宁开战,樊彻心实没有取胜的信心。却是近来天下形势剧变,各家势力纠缠不休,江宁大概也不敢轻起兵衅让别家所乘。
近年来越郡息争休兵,民生得到休养,樊家却无太多的好处。
越郡、东海的盐铁牟利最丰,但是进出越郡的路途都在江宁的监视之下,铜铁、丝茶、漆木等诸宗有暴利可图的买卖,江宁一概都控制极为严格。但是江宁并不拒绝除樊、祝两族以外的世家从中牟利,非但如此,江宁还默许余杭、吴州、历阳的世家从雍扬贩私盐到三地去卖,减少樊、祝两家盐铁专营的暴利。
江宁一方面对祝、樊两家保持积极的进攻姿态迫使祝、樊两族维持较高的军备。一方面拉拢、分化越郡的中小世家,内外勾结走私盐铁,来破坏祝、樊两家的盐铁专营,加重祝、樊两族的财政压力。
樊彻也曾想过与普济结盟,与祝连枝在吴江的连舫里密会数次,终是顾忌太多,无法痛下决断。
脚步碎响,一名传令兵穿过月门,走进园子里。樊彻抬了抬眼皮子,难得半日偷闲,樊彻吩咐除非重要军情,其他一概留待明日处理。
樊彻接过从传令兵手中接过信函,展开一看,左手撑在石桌上霍然站起,吁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传令兵退下。
传令兵才转身,近三寸厚的石桌面哗啦啦的裂成碎石滚落到满地;却是樊彻不自觉的用上阴劲将石桌震得如此。
传令兵谔然转身,看到樊彻阴郁下来的神色,心里一惊,话没敢问出口,转身穿过月门出去了。
相隔百余里,雁潭城东南的青焰军营里,冯远程在晚些时候也接到相同内容的信函,不过是来自江宁司闻曹刺军司越郡房的密函。
冯远程就会熊熊燃烧的营火将信函又看了一遍,递给身后书吏,说道:“归档。”见李逸、林僧祥围过来,轻笑道:“樊文龙的家眷已抵达新安,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逸瞪眼张嘴,说道:“将军是说樊文龙已附江宁?”
“年初时,樊族遣樊文龙北上欲不利大人,樊彻万料不到,樊文龙早有归附之意,大人能够脱险,他出力甚多,之后一直追随在大人身边,此事列为绝密军机。此时司闻曹的人已将他的亲族安全护送到新安,择日将往江宁,也将无需严格保密了。”
林僧祥欣喜说道:“冯将军说得轻松,若非军中禁酒,单为此事,值得喝上三碗。樊文龙在越郡素有威名,抚州会战之前也颇为樊彻依重,冯将军当年纵横截越郡,当有体会。”
冯远程与林僧祥在抚州会战之前,均是越郡的流匪,不过林僧祥只在怀玉山左近活动,不像冯远程率领黑武士营驰骋越郡,曾数度深袭到樊、祝两家的辖地,只是每次都会小心避过两家的主力战力,也未有与樊文龙照面的机会。倒是与身边的李逸交锋过数次,与抚州的民寨势力有着一段恩怨。
后来冯远程归顺,屡建奇功,又出任骁卫军统领,成为江宁的核心将领之一,方与民寨系将领揭开这道梁子。
民寨系将领官员以张续、张继、顾明山、班彪、班照邻、薛明锐等人为首,山寨系将领官员中只有冯远程、屠文雍、杨尚、李印四人身居要职,势力自然无法与民寨系相提并论,不过要加上即墨明昔、魏禺、尉潦等海匪系以及百夷系的势力,倒又复杂许多。
但是政事堂的梅铁蕊与宜观远、长史府的邵海棠与许伯英、司马衙的江凌天与张仲道都有相当的威严,即使徐汝愚不在江宁,江宁倒不虞有派系之争。
冯远程敛起笑容,看了林僧祥一眼,淡淡说道:“我过去做了许多错事,大人不计前嫌,予我洗心革面的机会,从前的事,我不愿再想事。”
林僧祥脸色一滞,又转了个笑脸,说道:“樊文龙归附我方,对樊族的打击自不待言,待大人回归之日,必是我军大显身手的时候。”
怀玉山上六寨归附之后,以林僧祥积功最著,不过也只是教习校尉,还是骁卫军此次扩军提上来的。南闽战事完全结束,将有许多优良将领返回江宁,江宁也将从南闽卫戍军中挑选一批将军到江宁任职,他这教习校尉补不了正,战事过后只有退回到营尉职上。
林僧祥能不能补正,冯远程能起到关键作用,他自然不敢大意。
按江宁军制,卫将军、策将军虽然位重职高,但是平时统兵只是一卫,与校尉相当。到了战时,得到司马衙的授权,卫将军与策将军才能统领数卫或数军的兵马。所以除了行辕总管,校尉却是江宁军中职权最重的一级。
江宁司马衙中策将军衔者为江凌天、张仲道、魏禺、梁宝四人,位于青焰军阶的顶端,其下则是即墨明昔、尉潦、冯远程、张续、梅立亭、肖乌野、弥昧生、刑坤民八位卫将军。之后则是数十位校尉将军,分别为:班照邻、薛明锐、风林、李逸、杨尚、李公麟、丁勉臣、洛山阳、彭、子阳雅兰、许照容、季子衡、李印、宁越山、沈翼、沈冰壶、周世隆、郑柯等人。其中水军校尉四人,以一卫兵力六千至一万推算,江宁日后的步营校尉大约会维持在二十名左右,能得到提升的人不会太多。
骁卫军是南闽会战期间才壮大起来,高级将领只有卫将军冯远程、校尉杨尚,冯远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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