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大亨-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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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个念头她可不会让林逸这个卖家知晓，虽然一百万对于她们陆家来说并不太多，对于她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小姐来说更是毛毛雨，可她从头到尾都没没打算让林逸沾这个光，不为什么，只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林逸。

　　　　贱民就该有贱民的模样。

　　　　书贩就该有书贩的觉悟。

　　　　给你一百万我是看得起你，不给你，你又能怎么样。

　　　　陆飞嫣大小姐脾气上来，越看越觉得林逸不顺眼，就不打算让他舒舒服服地拿钱走人。

第二十二章。吹牛皮撑死你

　　　　“这些画稿虽然是真的，不过却不值一百万。”陆飞嫣镇住场子，用很专业的语气说，“据我所知，国内历届拍卖会中刘大师过百万的作品屈指可数，《骑牛少女》成交价92万，《陆羽煮茶图》成交价98万，《双狮图》成交价107万，《猛虎图》成交价123万，《漫舞图》成交价137万，《执花神女》成交价161万，《美人听风图》成交价189万……”

　　　　陆飞嫣将历届拍卖会的刘大师作品，以及拍卖价格全部说了出来，仔细详尽，如数家珍。

　　　　郭子兴和徐大少乍舌不已，佩服的五体投地，反正这些拍卖名称和价格他们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林逸却很清楚地知道，人家说了这么多，暗含的只有一句话………你这套画稿，不配叫价那么多。

　　　　林逸笑了，他早闻到了陆飞嫣身上除了薄荷气息外，还有强烈的占有味道。

　　　　女人喜欢一样东西是很难掩饰的，犹如看见柜台内那些名牌手包，身上会散发出一股强烈占有的气息。

　　　　陆飞嫣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这种**掩饰的很好，可惜，依旧逃不过林逸的鼻子。

　　　　所以林逸等陆飞嫣一口气说完，也不反驳，只是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将摆放在桌面上的画稿一张张叠整齐，小心翼翼地重新包装好，再用旧报纸包了外面，像袋鼠妈妈对待小袋鼠一样，重新放回自己的怀里。

　　　　整个过程不紧不慢，不发一言。

　　　　一旁，陆飞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郭子兴则是看看他，又看看陆飞嫣；徐大少张了张嘴，想要开口，看了一眼陆飞嫣，又闭嘴了。

　　　　林逸收拾齐毕，将自己眼前杯中茶水一口饮尽，一滴都不浪费，然后笑眯眯地说：“打扰了，这茶不错……既然陆小姐不愿意买，也就算了；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干脆，利落。

　　　　不拖拖拉拉，

　　　　更不求神拜佛。

　　　　看着林逸即将离开，陆飞嫣眼神奇怪，脸上神情捉摸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郭子兴原本想问一问自己的介绍费还有没有，见此，也不敢问了。

　　　　只有那嘴贱的徐大少在一旁唠叨：“飞嫣啊，这里不好玩，要不今晚去酒吧，你要是怕吵，我就把整个场子包下来，那个dj我认识，专门给你放慢歌，就跟这茶楼音乐一样……别看我们家是卖酱油的，不差钱………”

　　　　……

　　　　这头，林逸不理会身后的聒噪，即将离开包房，忽然，香风扑鼻，迎面撞上一人，那人一看见林逸就笑吟吟地说：“林哥，怎么要走了，我刚忙事情就惦记着回来给你们倒茶………来，再坐一会儿。”

　　　　来人却是茶楼的大堂经理孙小美。

　　　　面对笑脸盈盈，主动热情的孙小美，林逸笑了笑，很客气地对孙小美说，“不了，孙经理，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什么事儿那么急啊，再耽搁一会儿，我也好给您倒杯茶，喝了我的茶保准你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以后再也忘不了这里。”孙小美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拉林逸回去。

　　　　林逸感觉她的手滑腻无骨，貌似擦抹了很多化妆品，掌心又温润润的，很舒服。

　　　　被女孩子这样拉着，林逸还是头一次，不好意思把手抽出，只能苦笑道：“不好意思啊，孙经理，我真的还有事儿，您的茶还是改天再喝吧。”

　　　　孙小美见他脸色为难，好像真的有什么急事儿要走，也不好意思再强行挽留，就松开林逸的手说：“那好吧，林哥，既然您贵人事忙，做妹妹的也不挽留你了，不过你可要记住了，下次有空一定要再来，我会好好招待你的。”孙小美对林逸印象不错，觉得这人可能不是什么有钱人，却很有风度，和他在一起很舒服。

　　　　林逸点点头，再次转身，即将离开。

　　　　孙小美这头放弃了挽留林逸，就直接一团火似地凑到了徐天佑面前，嘴里甜甜地喊着“这位先生面生的很啊，是不是第一次来？郭哥你也不介绍一下。”

　　　　郭子兴就没好气地说：“这位是咱南都酱油厂的少东家，徐天佑徐大少。”

　　　　孙小美立马满脸含笑地说：“原来是徐大少，我叫孙小美，是这里的大堂经理，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来，妹妹给哥哥敬杯茶先！”说着，就拿起旁边的茶壶，闷盅，起盖，茶壶对着茶杯，高山流水，非常熟练地倒了一杯，双手很热情地捧给徐大少。

　　　　要说这孙小美也算是有眼色的人，扫一眼屋里就能看出高低贵贱来，可惜这次她走眼，偏偏选了这个“打酱油”的作为第一个奉承巴结的对象。

　　　　更没想到的是，这位徐大少没有直接去接茶，而是耸了耸鼻子，忽然冲她厌恶地说：“你是不是有狐臭啊？离我远点！”神情厌恶之极，生怕沾染上一点点气息。

　　　　没想到会在此时被人点出身上缺点，作为女人，孙小美整个人霎时僵化了。

　　　　那徐大少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伤人，继续哔哔道：“像你这种人，身上有狐臭就不要凑这么近，你自己不怕，却苦了大家。这样的人太自私了，你还做什么茶水服务，靠，闻到这股子味儿，别说喝茶了，就算让我喝琼浆玉液我也没心情！嗯，这是什么？还擦了香水做掩饰，法国的那个啥牌子……不要以为擦了法国香水就是法国人，擦了香水就能把你的狐臭抹去，还是去做手术吧，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激光手术的专家，不过我看你模样也不需要，哎呦，还哭呢，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何况是在这种公众场合，人家还是向你敬茶的时候。只要这徐大少有一点良心，就不会这么说。

　　　　正要迈步走出去的林逸，闻言，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他回过头来，看着神色难堪，眼圈发红，快要哭出来的孙小红，对徐天佑说：“这位朋友，饭可以乱吃，茶可以乱喝，但话可不能乱说。饭吃错了肚子疼，茶喝错了胃口疼，话说错了可是让人心口疼！”

　　　　徐天佑不屑地看林逸一眼，然后又厌恶地看向孙小美说：“我哪里乱讲了，她身上真的有狐臭，就在她胳肢窝底下……告诉你们，我家是开酱油铺的，我这鼻子打小就是皇帝鼻，什么味道都能闻得出来，不管是香的臭的馊的咸的，只要是有味道的，三米之内就都逃不过我的鼻子。”说完还得意洋洋地抹了一下鼻尖。

　　　　郭子兴没想到这个姓徐的长得人模狗样，却脑袋缺根筋，不管你是不是狗鼻子，也不用这时候炫耀，人家孙经理毕竟是个女孩，看看，都快气哭了，你它妈还瞎咋呼个什么劲儿，懂不懂怜香惜玉，懂不懂尊重女性？郭老板早忘了自己曾经在家打老婆的壮举，精神境界高度升华。

　　　　再看那陆飞嫣，神色从头到尾没什么变化，仿佛在看一场戏，自己只是局外人，虽然同样身为女人，她却是观众，冷眼旁观。

　　　　林逸开始真的很不喜欢陆飞嫣这样的女人了，女人可以不漂亮，不温柔，甚至不贤惠，但女人万万不能没有同情心。

　　　　既然连你这个女人都不帮忙，我只好出手了。

　　　　林逸眼神飘过一丝冷漠，对陆飞嫣的冷漠，然后扭头对着徐天佑笑眯眯地说：“徐朋友，你说你的鼻子是什么皇帝鼻，可以闻到三米内的任何气味，我就疑问了，是不是真有这么神奇？”

　　　　徐天佑很不爽林逸对自己的质疑，不屑道：“信不信由你，怎么着，还要本少爷证明给你看？”

　　　　林逸呵呵一笑，说：“证明倒是不用，不过恰好我这鼻子也很灵敏，你那是皇帝鼻子，我这是太上皇鼻子，你能闻到三米内的气味，我却能够闻到三米外的气息………”说完还轻松地揩了一下鼻尖，比刚才徐大少的动作帅气多了。

　　　　“什么太上皇鼻子，听都没听说过………你是不是吹牛啊。”徐天佑不知道林逸在占自己便宜，却很不满林逸拆自己的台，随手拿起身边的一壶茶醋，倒了一滴醋液在茶杯里，然后将那杯茶晃动了一下，说：“吹牛皮太大当心撑死你！告诉你，我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一个敢和我拼鼻子的……看到没有，这三杯茶水中只有一杯有醋，等会儿你回过身，我转动一下，三米开外只要你能找出来，就算我输！”在徐大少看来，这种高难度的嗅觉比试，连他自己都很难做到，何况还是在三米开外。

　　　　林逸笑了，问了最后一句，“你输了，怎么办？”

　　　　徐天佑嗓门一扯，光棍道：“随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当真？”

　　　　“当然，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在徐大少的意识里，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输。

第二十三章。修复绝技

　　　　徐天佑徐大少自认自己绝不会输，原因很简单，他的鼻子真的与众不同。

　　　　原来这徐大少自小在酱油厂长大，那时候他老爹创业艰难，老妈忙着帮老公一起打理酱油厂，根本就没人照顾他。徐大少就一个人在酱油厂掏鸟遛狗，晃晃悠悠长大。由于耳濡目染，每天都接触各种各样的气味，他的鼻子开始变得敏感和挑剔，以至于长大以后，他甚至能够根据气味分辨出酱油发酵的级别和时间。

　　　　这些还不算什么，等到上学的时候徐大少更是靠着“鼻子闻醋”这手绝活，打遍天下无敌手，忽悠了不少同学的零花钱。每到下课时分，他就会拿了三个纸杯，倒满白开水，然后在一只杯子中滴上一滴醋，三米之内，猜出是哪只杯子有醋。这手绝活可以说百试百灵，他那帮同学输得一塌糊涂，为此给他的鼻子取名叫“皇帝鼻”。只不过徐大少自己的能耐自己知道，这种赌法三米内还可以，三米开外就不灵了，不过在他看来，也绝对没人能够做到三米外赢自己的，除非那人的鼻子比自己还要厉害。

　　　　正是因为这个，徐大少一向对自己的鼻子嗅觉自信满满，认为天底下没有谁能够赢得过自己的“皇帝鼻”。

　　　　可惜，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往往自以为稳操胜算的人，最终的结局都是输得很惨。

　　　　比如，现在………

　　　　“我选第三杯。”

　　　　林逸转过身，笑眯眯地对徐天佑徐大少说。

　　　　此刻的徐大少满头大汗，眼神惊异，早没了刚才的嚣张跋扈，因为林逸对着这三个茶杯，已经猜对了n次。

　　　　刚开始徐天佑还有些不信，以为林逸只是瞎蒙的，瞎猫逮到死耗子，蒙对了。于是就要求“三局两胜”。林逸没反驳，轻轻松松就又赢了两次，徐大少自信心受到打击，又强烈要求“五局三胜”……

　　　　结果很明确，不管徐天佑怎么赖皮，怎么摆放那三杯茶，林逸都能一口判断出哪杯有醋。

　　　　甚至于有一次徐天佑故意将有醋的茶水，放到一旁，拿了三杯没醋的忽悠他，林逸却没上当，只是笑嘻嘻地把目光看向那杯安静的醋茶………

　　　　徐天佑快疯了。

　　　　他不相信有人鼻子能够胜过他。

　　　　可事实就是事实。

　　　　郭子兴和陆飞嫣，以及孙小红也被林逸这出其不意震惊四座的超级鼻子给震到了。

　　　　面对众人的惊异，林逸依旧那副很草蛋的淡定模样，问徐天佑：“认输了吗？”

　　　　徐大少老脸憋得通红，很不服气地点了一下头。

　　　　林逸又道：“那就愿赌服输咯………”

　　　　“你让我做什么？”徐天佑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很简单………”林逸指了指孙小红，然后笑眯眯地说，“你只需要向她道歉！”

　　　　……

　　　　谁也没想到林逸的条件是这个。

　　　　一颗心钻钱眼里的郭子兴以为林逸会向徐大少要钱，卖酱油的家底雄厚，人家不差钱，这时候不宰白不宰。

　　　　陆飞嫣则以为林逸会提出更加苛刻的条件，甚至心里想好了几个可能。

　　　　孙小美则完全没有想到林逸从头到尾都是在帮自己。

　　　　自己算什么？好听点是个大堂经理，实际上就是个给人斟茶倒水笑脸相迎的高级服务员。

　　　　习惯了受到委屈，依旧笑脸盈盈。

　　　　习惯了被人轻蔑，被人无视，被人看不起。

　　　　习惯了面对权贵低头弯腰，习惯了面对豪强畏缩胆怯。

　　　　卑微的犹如被人捏在手心的磕头虫，只要你稍一用力，就会低头求饶……

　　　　这样的己，哪里有资格接受这些人的道歉？

　　　　眼看孙小美还在发呆，林逸凑近她轻声笑道：“说实话，我很想帮你讹他一些钱，看模样一两万对这家伙来说也无所谓，你要是反悔现在还来得及……不过我想说，你我都是老百姓，没钱，没背景，没实力，更没好的爹妈，能够一出生就高人一等，可正是我们什么都没有，也就更不用在乎那些，那些不属于我们，我们也不一定需要拥有它们；我们是谁，我们是我们自己，没必要贴上那样的标签，那样的符号。你只需要记着，作为老百姓，什么都可以丢，唯有两样东西不可以，一是祖宗，二是尊严。”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冷冰冰的陆飞嫣。

　　　　孙小美听林逸这么说，不再犹豫，鼓足勇气冲徐天佑道：“请你………道歉！”

　　　　……

　　　　陆飞嫣冷冷地经所有一切看在眼里，对于她来说，徐天佑只是自己来南都认识的一个普通人，是他自己自愿做自己的跟班，他的输赢，他的脸面，全都和自己无关。

　　　　在来南都之前，陆飞嫣一直感叹，南都地方太小了，比不了大江南，比不了苏浙杭，更比不了金陵；碗口大的地方，又怎么会藏龙卧虎。可是现在，她忽然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小瞧这里，至少，眼前这个林逸，貌似就是个人物，当然，在陆飞嫣眼里，暂时还只是一个小人物。

　　　　……

　　　　就在陆飞嫣重新审视林逸这个小人物的时候，林逸这个小人物却已经下了楼梯。

　　　　此时龙凤茶楼不似之前那么冷清，已经开始变得热闹起来，来此饮茶谈生意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厅内时不时传来各种欢笑声。

　　　　来的时候有人热情迎接，去的时候却无人热情欢送，不过林逸也不计较这个。他总觉得呆在这样高档华贵的地方不舒服，就像把住惯了土坯房的穷小子一下子放到了大皇宫，周围虽然华丽，却不是自己的家，周围虽然富贵，却充满了虚伪。还是呆在自家被窝挠痒痒舒服。

　　　　林逸脚步加快，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可当他再次经过那摆放陆羽《茶经》玻璃柜的时候，鼻子动了动，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原本初到这里闻到的那缕书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枯竭的味道。

　　　　难道说……

　　　　林逸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涌起一种负罪感，他忍不住扭头朝那摆放古书的玻璃柜看了看，只见那本原本已经很破旧的古书，被他抽光精华之后，正在慢慢地枯萎，老化。

　　　　林逸闭上了眼睛，仿佛听到了这本四百年古书的哭诉声，是啊，自己有什么权力这样自私，汲取它的精华，害它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