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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第3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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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作为作家与商人唯心而度过的一生当中,少女时期的唯心,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你了。
虽然在13岁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里也并没有你,但情况还是有所不同。
因为,在那之前,我还有某种模模糊糊的希望,还有可以等待的东西,但现在,一切都已清晰并且完结。
我突然在生命当中找不到事情可以做了。
我面对无穷的空白,一切都失去份量,史前的荒凉,就像从未有过任何形式的生命降生一样。
我像岩石一样冰凉而且古老。
因为那天在训练场地发生的事情,震撼而血腥,非同小可,所以,它还在相当一段时间里被人反复地谈论着。
正是这一点,让我憎恨人群。
我厌恶和人接触,厌恶被人注意到。
死亡污染了一切事物。
我和那个世界之间本来就有的冷漠和敌对,由此变得鸿沟深深,难以修补。
我不再关心那个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
我很长时间都不知道你埋葬在哪里了,我也不知道后来那个司机怎样了,还有布朗一家后来怎样了,我也没有去打听。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要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什么都恐惧知道。
恐惧像一道围墙一样地封锁着我,什么也不能进入。
关于这些事,在之前的篇章里,唯心写过很多了。
(三)
在内心痛苦的逼迫下,我的内心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在奋蹄狂奔。
我一头扎进了古代的世界。
在唯心的那一生中,我尤其热爱写古代世界的故事。我真的很讨厌现实题材。
在作为esabelle chen的这一生中,我热爱古代的遗迹,而非现代的科技奇观。
相对于清晰无误地再也不会有你的现实世界而言,遥远的古代看上去似乎更加亲切。
我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常常会感觉到母亲怀抱般的柔和与温暖。
我开始疯狂地读书,在无数表述各异的历史烟云的碎片中,找寻那个两次在我眼前那样死去的你,找寻我们的过去,找寻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我是谁?你是谁?我们是谁?
我们因何在此?一切为何发生?
你现在在哪里?你现在怎样了?
这些问题,就是我余生的全部核心所在。
当我从大英博物馆回来之后,我再度感到那种全面的虚弱感。
生命一次又一次地获得与失去,但我始终陪伴不了身为大将军的你,救不了身为指导的你,也安葬不了阵亡在溪源峡谷中的你。
就像如今,我作为esabelle chen,有金钱、有地位、有青春、有能力,可我还是不知道怎样会合这个世界上的你。
我,感到非常疲倦。
难道,我还要再一次地孤单地活一个漫长的80岁吗?
不。我暗自发誓,如果等到60岁,我还没有遇到你,我就自行离开这个世界。
对于这种永无止境的循环往复,我真的是太累了。
(四)
婚前的多次恋爱和彻底失败的婚姻,越发加剧了我内心的疲倦和厌离。
我决定从此单身,除非是你,否则不再接近任何男人。
我突然之间,就对于两性关系变得绝缘了。
我并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和情感。但是,再与男人亲近的想法,却自然而然地变得根本无由产生出来,就像一种植物不可能在真空里生长起来一样,就像一个人类的女人从未想到过要选择一种蜥蜴谈情说爱一样。
只是简单地,没有办法让它发生出来。
我痛苦地意识到,虽然我们在时光中互相追随和等待了这么久,但是,我从未有幸成为你的女人。
在作为琴儿的一生中,我甚至就连为你保持贞节的想法,也无法实现。
在作为唯心的一生当中,我保持住了童贞,以童贞之身等到了你的出现但,也一样没有用处。
无论我是贞洁的,还是被玷污的,结果全都一样。
你从未作为我的男人而触及过我。
从未。从未。我们总是相互路过对方。总是如此而已。
我始终无法将自己奉献于你。无法让你得到我身为女人绽放的青春。
与其说,我是痛苦于始终无法得到你,不如说,我更痛苦于始终无法让你得到。
不能让你得到的我,就没有价值。
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都是这样认为的。
(五)
就这样,在时光错乱的等待和期盼中,时间过去了一年又一年。
护身符的出现,让我心里燃起了新的希望。
我紧紧拥抱着内心的这一点光亮,消耗着生命中最后的温暖,孤单地等待着你。
(六)
我是《吉诺弯刀》的作者。
我也是《吉诺弯刀》的作品。
我在尚未发生的未来向那时已经灰飞烟灭的你们,倒叙我曾经的经历的故事。
我知道你们会看不明白,我也知道你们不会相信。但是,这根本没有关系。
因为你们每个人,也都有着同样的错乱、同样的迷惘、同样的生离死别、同样的悲欢离合。
你们的故事,也是完全同样的。
过去相通,现在相似,将来相类。
只是,你们没有我记得那么清楚罢了。你们因为太过关心外界的事情,而对自己的生命本身疏于观察,印象淡漠而肤浅。
你们就连一个复杂一点的故事,也觉得眼晕。
就更谈不到走出这个生死之间无穷错乱的超级迷宫了。
就连身在迷宫,也是难以洞察的。
(七)
在叙述的心流当中,我经常不知道自己是谁。
就像你们看不明白此刻叙述的我到底是谁。
但这并非无病呻吟。
这是觉醒之前的那个状态,洞察到那种混杂错乱。
这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在发现真我之前,这是必经的状态。
第九百二十七章 商务舱
(一)
深夜,空中客车正沿着亚洲的海岸线飞行。
宽大的商务舱内,灯光昏暗。
乘客们纷纷盖上毯子,带上眼罩,躺下睡觉了。
偶尔遇到一些气流,飞机轻微地不时颠簸一下。
我在笔记本电脑上回复了一大堆的邮件,用航线提供的联网服务发送了出去,然后又看了几个备忘录,还是没有感觉到睡意。
于是我按了一下服务呼唤的按键,一个高大的黑人侍者走了过来,训练有素地带着微笑询问:“夫人,您有什么需要。”
我要了酒水单,看了看nightcap项,要了一杯cremeviolet(注:紫罗兰花油加蜂蜜制成的liquer),还让他送点随便什么最新的报纸或者杂志过来看看。
在商务舱的上层,有个空中吧台,那里的调酒师非常有品味,技巧娴熟,在空中常客里口碑相当不错。
过了一会儿,酒和杂志都送来了。
我半躺着,一边喝酒,一边随手翻阅着这些杂志。
战争、政治、并购、罢工、地震、自杀、股票、比赛、明星、男女、流星歌曲、热门电影、电脑广告…。。人类生活的各种常见片断就这样漫不经心地一页一页地翻过我的眼前。
世界就是这样一年一年地重复。正如我一趟又一趟地绕着地球飞行。
没有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
我感到某种心理上的疲倦。
我随手把杂志扔到一边,打算听点音乐。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本杂志的封底图片。
那是一本最新的旅游杂志,竟然就是我自己办的那份旅游杂志,因为很忙,我还没有看过最近的几期。
杂志的封底是一张巨幅的风景照片。
这张照片是为封三的一个探索之旅的故事而配的。
故事里说了三名探险者发现这个原始风景的过程。里面提到一座古老的藏教寺庙,一些有关喇嘛和轮回转世的传说,还提到一个古老的王朝,提到一位美丽的王妃的微服参拜。
照片上是一处安静美丽的东亚高原湖泊,湖水清澈明媚,闪烁着宝石一般的光泽,倒映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雪山。
湖边长满原始森林里的那种参天古树。寒冷象雾气一样悬浮在湖泊的水面上。但春光从顽强绽放的无名小花中放射出来。
我就像磁铁被南北极吸引那样,眼光一下子就被这张照片黏住了。
睡意顿消。
我伸手拿过那本杂志。
我拧亮了阅读床灯,我伸手在提包里找到眼镜。我已经略略有一点近视了。
我戴上眼镜,把书靠近灯光,仔细地端详着照片。
我在靠近书脊的地方看到了一块小小的墓碑。
这是一块式样异常朴素简单的墓碑,没有任何文字、花朵、标识。
墓碑后面也没有常见的坟茔或者墓室,就是一片绿油油的深草。
墓碑的根基已经倾斜,石块也开始风化,表面布满岁月的风霜。
我戴着眼镜凝视着这块墓碑,然后我听到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毯上的声音。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我经历过这样的时刻。
我很确定我以前经历过非常类似的时刻:在飞机上旅行的时候,看到一本杂志,上面有着一个湖泊的照片,虽然并不是这一张,但湖泊却是这一个,湖边有木头的栈道,雾气弥漫,水平如镜,栈道的尽头,有个小小的无字坟茔。
我完全忘记了手里还端着酒杯,也完全意识不到酒杯现在已经掉在了地毯上。
我听到那位商务舱的黑人侍者很快地走了过来,他用三种以上的语言低声轮流询问:“夫人,您是否感到不适?是否需要帮助?”
然后另一位空乘人员赶紧过来,拿着一个清洗地毯的类似手持吸尘器那样的小工具,蹲在地上收拾酒杯和残酒,仔细地清除了地毯上的酒渍。
(二)
身材高大的助理兼保镖肯尼,也从旁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跨越过道走了过来。
“esabelle,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俯下身问。
我摇头。我说:“只是恍惚了一下。”
肯尼问黑人侍者:“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打瞌睡,这位夫人刚才在做什么?”
黑人侍者回答:“夫人要了一杯酒,还要了一些杂志在看。我送酒和杂志过来的时候,夫人还一切都很好。”
我说:“我现在也一切都好,只是恍惚了一下,掉了酒杯。”
我示意肯尼在我旁边坐下来。
我对黑人侍者说:“谢谢。我现在没事了,我和这位先生谈点事情。”
两位侍者收拾好了地面,便彬彬有礼地退去。黑人侍者问:“夫人还需要再来一杯同样的酒吗?”
我说:“谢谢,算了。”
肯尼坐在我身边,看着我手边那本带照片的杂志,问我:“esabelle,这是我们的杂志。你在上面看到了什么?是不好的消息吗?有什么让你感觉不好的东西吗?”
我摇头,说:“没有不好的消息。”
肯尼说:“我可以看看吗?”
我点头。
他拿起那本杂志,在杂志前后翻了一遍,没看出问题所在,然后他说:“请原谅,陈小姐,职责所在,如果你不告诉我原因,我要就此事给陈先生打电话。”
他尽忠职守地准备使用机上的电话。
我赶紧伸手阻止他:“不要,肯尼。我很安全。这件事情,也没有必要让父亲知道。”
肯尼看着我,他的眼珠黑漆漆、亮晶晶的。
我观察了他一会儿,觉得他绝对不会妥协,于是,我就说:“肯尼,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突然之间,就感觉以前在类似的场合做过同样的事情?”
他看了我几秒钟,他点头说:“是的。有时候会有这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说:“比如有一次,我跟着你到了高棉王国的那个古代都城遗迹,穿过那些雕刻着巨大佛陀头像的门柱时,我突然强烈地感觉到,我以前什么时候,也这样地跟随着一位夫人,穿越过同样的门柱,那些同样的佛陀头像,就在我的周围和上方,微笑着注视着我的穿行。那个感觉非常强烈,让我感到很迷惑。但我没有对你说起过。”
他说:“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你了。也许,你在这些遗迹中找寻的,就是这种熟悉感的来源。你想知道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感,那种闪回的记忆,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他说:“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这样的记忆,只是他们迷惑一下,就让它滑过去了。他们没有你那样敏锐和认真,他们没有产生刨根究底的想法,也没有你这样的决心,要把它彻底弄清。”
我说:“那么,你有没有怀疑过,这种熟悉感就是前生记忆?”
肯尼说:“我的祖先来自于非洲肯尼亚。根据古老的传说,我的祖先们都是相信,人死后与生前都还有生命。我想过,也许,这种模糊的熟悉感,是因为前生我的确来过高棉的热带丛林。我的确穿越过那些巨大的门柱,那时候,它们还位于一座繁华的古代都城里,而不是丛林中的一片废墟里。”
(三)
我指着杂志上的那张照片。
我说:“我刚看到的那张图片里有个墓碑。”
“墓碑?”肯尼在封底的照片上找了一下,问:“有什么不对吗?”
我说:“那个墓碑,它是我立的。我刚认出来了,那就是我立的墓碑。”
我说:“我很确定,以前,我还不是esabelle的时候,我也在飞机上的一本杂志上看到过这个湖泊的照片,还有这个湖泊边的无字墓碑。”
我说:“我以前,比坐飞机的那次生命还要以前,梳着很高的发髻,穿着白狐毛的披风,和一个男子,一起走在这个湖泊边的木头栈道上。以前,湖边并不是快速公路,也不适观光电瓶车道,以前就是木栈道,通到湖光山色的尽头。我觉得很冷,那个男人伸手搂住我的肩头。我们并肩站在那里。他让我把他埋葬在栈道的尽头。他很快就要去战场了。我们都知道,他将会一去不回,这是我们的生死诀别。那个无字的坟茔,就是后来我为他建立的。但是他并不安葬在里面。我没有找到他的骸骨。那只是一个空的墓穴。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想要阻止连绵了数百年的混乱战争。他也成功做到了。他为此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和爱情,牺牲了和我一起白头到老。但是他杀了很多人。他战死之后,关于他的墓碑上写点什么,大家议论纷纷。后来,是我说的,什么都不要写。因为他生前觉得自己杀人太多,不配让父母所赐的姓名留在天地之间。他觉得自己不能让父母感觉到荣耀,也有愧所有因他而死去的人。我后来决定遵从他的心愿,什么字都不要写上去。”
我说:“坐飞机的那次生命中,我后来又去过这个湖泊。我曾抚摸过那个无字的墓碑。我在那里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情细节。我在那里哭得很伤心。但是,没有人能够了解那种悲恸。”
肯尼看着我,不知如何作答。
我说:“我说的都是实情,肯尼。我爱那个男人。我一直没有忘记他。我在所有的废墟里寻找的,都是有关他的记忆,有关他的线索。”
我说:“我知道,他也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我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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