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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炽之七州卦事-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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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不还有义父对付他呢!”
“他们旗鼓相当。”匿冥抛出一句。
那边,李辅国在大殿之上开始弹劾程元振,指责他擅离职守,结党营私。
自从圣上登基以来,他便对外尊称李辅国为尚父,在外人来看是对他的尊敬,实际上,在圣上心里对此极为厌恶。
“尚父,把知道的都说出吧,朕一定会秉公执法,不会偏袒。”
经过李辅国的一番诬告,圣上为了收场不得不把程元振暂时押到了大理寺,但同时,他还派了亲信给程元振传去了圣上口谕。
如若想翻身,如何如何云云。
程元振自然想自救,一口应下。这就是圣上的明智之处,他利用了一个被诬陷之人的怀恨之心,他们精心挑选出一名忠义之勇的武士。
当晚,趁着夜色,武士利用非凡身手,接近到了李辅国的身边,没多些时候,就窃杀李辅国之首级和一臂而去。
回来复命的时候,圣上喜笑颜开。
“可有叛党在李府之内?”圣上急切询问。
从大理寺被放出来的程元振频频点头,“和岐王所说一致!确有叛党现身。”
原来,在行动之前,岐王密会圣上,说有可靠消息,李辅国府上有叛党踪迹,圣上如若此时斩杀李辅国,正好可以立此罪名,以堵住朝野众臣悠悠之口。
“人关在哪里?”
“回禀圣上,叛党没有挣脱,估计怕是遍尝刑罚,服毒自尽了。”
“戒指呢?”圣上一定要亲自过目一下那象征着叛党身份的花纹戒指。
武士双手将戒指奉上,圣上借着烛火细细观着,“原来曼陀罗花如此鬼魅啊!”
李辅国死了以后,圣上将李辅国的另一臂送至泰陵,祭奠祖父,以慰亡灵。
圣上终于是扬眉吐气地睡了一直以来最安稳的一觉,就连他父皇都未曾这样踏实地睡过一次。
东都魏府,还没有人察觉异常,直到三顿饭都不见了疏离子。
“谁见了疏离子?”贤之问到。
“昨日好像说是出去散心,就再没见到。”鹤引说着。
去他房中找了一圈,只发现一封手信,信上只有几句诀别之言,贤之表情凝重,“我费尽心力救你出来,不是要你去京师送死的!”
鹤引不明所以,匿冥走到贤之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难道他不是为了帮助我们铲除李辅国,坐实他勾结叛党?”鹤引追问。
贤之摇头,“嗯,他宁可一死,成全我们想要的平安喜乐,太平盛世,除了搞垮李辅国,还有一层更重要的原因便是不拖累我们大伙。”
匿冥表示赞同,“是,他的身份难以抹去,他的过去都是真实存在的。”
“是怕以后上边追查下来,我们有窝藏叛党之罪!”贤之一脸的感慨。
“终究是一个我们保全不住的人啊!”鹤引摇着头。
而此时此刻的岐王,正弹奏着他多载不曾碰触的古琴,其音悠远,其韵绵长。
他就这样安坐天子脚下,坐看风云突变,月圆月缺。
鹤引没有再在贤之面前提及岐王一个字,就好像他们都不曾去过灵武朔方一样,没有那场天灾,更没有天下纷争的生离死别,他们就和从前一样,在魏府内安稳度日。
看似一切都那么合乎情理,直到叛党在转年彻底被打败,两都的布告铺天盖地,原来圣上安定了天下,家务事转眼提上了日程。
“太上皇安史之乱初始离京之际,广平王一路相随却未能如愿带走自己的宠妃沈氏,一晃七八载,战乱纷纷,无处找寻,圣上如今掌管天下,便开始大肆找寻,只可惜遍寻无果。”
贤之看着滔滔不绝的鹤引,心里开始不停打鼓,“鹤引大哥,何故跟我说的这么细?”
“贤之,我……”鹤引欲言又止,“你可不可以……”
“不可!”
鹤引自觉是没有说服贤之的可能,转身欲出,迎面赶上来的人是匿冥,他冷着一张脸,看了眼这两人。
“举手之劳而已!”
贤之头忽地抬起,“你从来不操心闲事的!”他心里纳闷,何时匿冥和鹤引破天荒地站在了一起。
“这两月你闭关不出,整个天下风声不断,鹤引……他不是为自己的。”匿冥看也不看鹤引。
鹤引赶忙接话,“岐王真的没有把你看作是义子啊!你不插手沈氏一事,我怕岐王总有一天会杀来东都。”
贤之气定神闲,“不为他所用,便为他所除,他是政客,我与他并无恩怨,他只是怕我落到他政敌手里。”
匿冥认真地点头,“我们的太平日子是要建立在他的刀口之上。”
“疏离子还是白死了一次。”贤之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庙堂之上,安有悠山?”
圣上还是广平王之际,在京师广平府邸,这个沈氏颇得其怜爱。战火一起,两人被迫挥泪作别,从此沈氏生死不明。
贤之沉默了许久,“这个沈氏不论生死都已经是死了!”
“此话怎讲?”
“鹤引大哥,战火烧过来的时候,叛军一路烧杀抢掠,整个京师留守官家女眷,多半惨遭凌辱,你觉得圣上可以接受她,朝廷可以吗?”
匿冥补充道,“他如今是天子,不再是那个广平王了。”
鹤引像是想通了似的,接下来反而是更加困扰,“如何做,既能安抚圣上的,还能安抚住朝臣,维护了皇家颜面?”
匿冥随即看向贤之,贤之缓缓开口,“可是我找不到她。”
“我可以!”鹤引语出惊人。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特别重要,谨防被岐王察觉。”贤之嘱咐。
“那我们要如何见到圣上?”
“这个简单,最难的是圣上会否给我们免死牌。”匿冥一语中的。
贤之站起身,“鹤引大哥,找到沈氏送到京师一个僻静庵里藏好,我有办法求得岐王庇护!”
匿冥眉锁不解,“岐王?先知,你在说什么!”
“七郎,对我们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岐王,而非圣上,只有从圣上那里求来岐王的保护,才是最安全的。”
在场的另外两位恍然大悟,“是啊!只有岐王遵旨保全我们,我们才是真安全。”
壹佰玖拾壹:绝命底牌 爱藏头诗
鹤引如何知道沈氏的下落,那是因为在经营柒州质库的时候,广平王府和太子府毗邻而居,本是父子一家,许多对外事务鹤引都有打过交道,太子里离京之时,鹿游园曾安排过太子府和广平王府的人员去向。
前几日,贤之闭关,鹿游园看到满街的布告,像是触及到了神经似的,大喊着,“琉璃瓦。”
一连数日,鹤引被烦躁的不行,直到他去了一趟琉璃瓦厂。
他见到了沈氏,这才联想到自己在广平王府那一幕幕,联想到圣上对自己的知遇之恩,竟然连“贬为庶人”的惩处都忘却干净。
贤之支开了匿冥,单独和鹤引并排坐在院内,“鹤引大哥,这次,我不会出面的,所以还是你去吧,算了却你的心结。”
“好,我也不想让你再抛头露面了,外面血雨腥风,我把沈氏送到庵内,你的信,我一定会按你的意思交到信成公主手上。”
几日后,圣上在宫内召见了信成公主。
“朕听闻姑奶奶知晓沈氏下落?”
“回圣上,是有人告知我,但是圣上沈氏毕竟是经历过大灾大难之人,不是我有意刁难,她最好不要进入后宫。”
“这……不应该给她补偿才是。”
“非也,我知她是圣上珍视之人,越是如此,越要将她远离朝廷,养在外面,圣上若是挂念随时可以去探望,岂不更好?”
圣上半晌的沉默,“是这样嘛!”
“圣上,救下沈氏之人并未求恩,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圣上成全。”
“但说无妨!”
信成公主却转而说其他,“圣上,这几年沈氏是躲在了洛阳魏府之内。”
“你说什么?东都魏府,就是魏贤之他们家!”
“正是!”信成公主给予肯定,“魏府可是立了天大的功劳。”
“是不是贤之找过你了?”
信成没有点头,“贤之从前一心辅佐先皇,护我大唐,抵御外敌,他帮我报了女儿的仇,我希望圣上可以给他们一点机会。”
“机会,姑奶奶指的是仕途上的机会?”圣上追问到。
信成公主频频摇头,“是生的机会!”
“朕何曾说要杀了他们啊?”圣上诧异。
“可是,圣上也未曾要保全他们。”信成话虽直接,语气温婉。
“姑奶奶话里有话,莫不是他们有什么性命威胁。”圣上询着。
“从前自然是没有,沈氏这事在朝中传开以后,怕就会惹来杀人之祸。”
圣上心里盘算,虽说这个贤之和自己的父亲,先皇有一定的交情,但一直以来他们连君臣之交都不太算,如今,跟他之间就更谈不上什么太多的恩情。
但这一次毕竟是魏府庇护了沈氏,圣上作为一国之君,不得不有所表示。
“这样吧,我立即派人保护魏府所有人的安危,可好?”
“圣上,打算让何人负责?”信成明显地急切。
圣上却有意调转话头,“沈氏在哪里?”
既然圣上问话,信成不得不先透露出了沈氏的藏身之处。
后来,圣旨下来的时候,魏府的人悬着的一颗心都落了地,不出所料,整个魏府的安全都记挂在岐王府身上了。
原本圣上还没有坚定要谁出任这个差事,可一见到沈氏,情难自抑,泪目连连。
民间却传,沈氏最终并未进皇宫,朝中放出消息此人杳无音信,圣上悲痛欲绝,无心踏入后宫,十载不曾立后。
皇宫是个神秘莫测且疑云密布的地方,有永远揭露不完的真相和看不透的人心。
魏府内,贤之、匿冥、鹤引、鹿游园、须臾围坐一桌,贤之看着院外时常走动的神策军,“鹤引大哥,让他们回吧!”
“只要他们魏府不动手,没人看得上我们的人头。”须臾抱怨。
鹤引起身去门外传话,贤之看着匿冥,“七郎,你们知不知道之休去了哪里?”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顿了半晌。
“那段时间她曾吟过一些诗句,可奇怪的是……只有三句。”须臾看着贤之。
“哪三句?”贤之睁大了眼睛。
谁言暗天染裸月
暮霭沉浮未亡闲
谈笑风生两无意
贤之闻罢,眼内慢慢噙着泪,最后一句他缓缓道来,“冢庐何惧烟袅前。”
须臾不解问到,“这诗句有何寓意?”
“之休还在水木潭,她没离开过。”
一年后,有人上门找魏大人,说是自打他们家的厨室变换了方位后,虽说天下纷争迭起,流民失所不乏,几近迁徙后,他们家非但没有受到太大的波折,如今倒是子孙兴旺,日子红火。
鹤引看着门外的中年人,跑进府内和匿冥打听了一番,原来他要感谢的是当年给他看宅子的魏卜。
“老哥,魏卜已经过世了,你还是回吧!”
“你可能是误会了,我要找的人名唤贤之,当年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是个赶车的娃娃。”
“贤之?”
“对啊,正是他给我看的宅院,还让我有了大灾大难都往南跑,我就是这么才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匿冥看着楞在门前的鹤引,“你是不是也想去兴州走一走?”
“即日启程。”
贤之失去“未卜先知术”后,便不再堪舆推演,关于他原来如何如何识风断水,灵验有道的说法在各处流传。
这个人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不曾露面。
鹿游园没能恢复如初,这如今的疯癫对于他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状态,没有痛苦,更谈不上愧疚,还好,他身旁有个形影不离的鹤引,给予他无微不至的照料。
匿冥与须臾的爱情是完满的,即便这种完满是在历经种种波折之后,这令他们默契十足,这份爱也越发弥足珍贵。
一切看起来都似乎合情合理,唯独贤之远远地躲进了水木潭,说是陪伴之休,实际上是无尽的补偿。
“还好没有被他扑了个空,想不到他技艺消失,也能从一首诗句中寻出蛛丝马迹。”鹤引一路上慨叹连连。
须臾在说出那诗句之初,就私底下和匿冥讨论过,“藏头诗嘛!他若不立即前往兴州,就怕那丫头有个三长两短,最后一句诗的首字可是一个不吉利的字啊!”
匿冥却不赞同,“不过是生也在水木潭,了也在水木潭,何来的生无可恋之意?”
鹤引方才恍然大悟,“他们之间如此咬文嚼字,可让我们这群旁观者苦心煞费了。”
“苦参……傻飞。”鹿游园在马车里咿咿呀呀地学着话。
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夕阳西下的暮色之中,而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君郎没有了几年前的稚气未脱,没有了无忧的肆意玩笑,他背负着崎岖过往,不曾回首张望,就那么倔强且坚毅地守在自己的方寸之地,偶有微笑,至真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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