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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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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王拍拍口袋,藏着一支左轮手枪,抬起胳膊,准备让安娜挽着出门。她却用手套狠狠抽了他的脑袋:“想得美!我是要去找秦北洋!”
“哎呦,安娜小姐,早点说嘛!北洋也是我的兄弟,我们一起在北京的八大……”刚想说在八大胡同喝过酒,小郡王赶紧打住,“对了,他又惹了什么弥天大祸?”
“不,他拯救了巴黎。”
安娜说的是秦北洋在卢浮宫前制伏了四翼天使镇墓兽。
晚上八点,小郡王给她披上外套,两人正欲走出旅馆,楼上响起一声惨叫……安娜听着竟有些熟悉。
整栋楼嘈杂起来,小郡王摇摇头:“上去看看!就这么溜出去,恐怕不太好。”
安娜跟他上楼,挤开围观的人群。楼梯转角的储物间门口,躺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没人胆敢靠近,陆徵祥也在胸口画着十字。死者是外交总长的一等秘书,脖子被利器割开,气管几乎暴露在外,跟在纽约曼哈顿的杰弗逊大饭店的凶案如出一辙!
欧阳安娜抚了抚裙摆,半蹲下来,冷静地看着被割喉的尸体说——
“那些人也到巴黎了!”
一刻钟后,巴黎警察局的让·沙维尔警长赶到中国代表团。
他是个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身长在一米八左右,有一张冷酷无情的面孔。两颊留着鬓角,上唇刮得颇为干净,黑西装里藏着手枪,领带永远不会歪斜一厘米。沙维尔的祖辈就在内政部当差,爷爷的爷爷是个大警探,在1832年的巴黎起义中投河自尽。
凡尔赛的黑夜,他瞪着通红的双眼,来到被警察团团包围的吕特蒂旅馆。这是中国代表团的驻地。沙维尔向中国外交总长陆徵祥鞠躬行礼,走到二楼查看尸体。不用法医检验,警长一眼就能判断,死者是被匕首割喉而死。凶手也许已经逃跑,也许还在这栋房子里。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踏出大门一步,挨个接受警方询问。
第七章 巴黎刺客
“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有人说,在五月四日这个特殊日子,外交总长的一等秘书被刺,也许跟中国代表团内部矛盾有关。北洋政府本不想让南方军政府参与巴黎和会,但受到美国压力,才任命王正廷为广州方面的代表。到了巴黎,中国只有可怜的两个席位,带着全权代表头衔而来的有五人,僧多粥少,各位代表面和心不合。吕特蒂旅馆,犹如错综复杂的中国官场。官方代表团外,还有民间观察团,梁启超的声望卓著,常带来场外压力。
欧阳安娜推开阻拦的法国警察,来到旅馆门厅,找到正在抽烟的让·沙维尔说:“警长先生,我知道凶手是谁?”
面对十九岁的姑娘,沙维尔不像普通法国男人那般轻佻,面色沉静地问道:“小姐,您看到凶手的脸了?”
“没有,但我知道,凶手用匕首行凶,那是一把锋利的武器,有象牙雕刻的刀柄,镶嵌着螺钿图案。”
她又费劲地用法语解释说明叫“螺钿”。
“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凶手来自一个刺客组织。半个月前,他们在纽约刺杀了中国第二批代表团的老团长,为了窃取中国外交部的档案箱。用匕首割喉,是这些刺客的一贯手法,他们在中国至少这样杀死过五十个人!”安娜的眼眶发红,“被害人中也包括我的父亲!如果您不相信,请给上海的法租界发一份电报。在上海的法国侨民,对以上暴行无人不知。”
沙维尔警长依然没有表情:“小姐,我会尽快核实您的说法。”
“我相信,中国代表团里并没有凶手。我跟这些人朝夕相处,他们都是职业的外交官,高傲、敏感、虚荣还有懦弱……我并不喜欢他们中的大多数,但要说到杀人,那可真是高看了这些人的胆色。”
“巧的很,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认为,这是一次警告!”欧阳安娜大胆推测,“巴黎和会临近尾声,刺客们的杀人动机,就是跟凡尔赛条约的签订有关。”
“如果不按照他们的想法来,刺客还会杀死更多的人?”
“可是刺客的诉求究竟是什么?”安娜也是头疼了,抓着自来卷的黑发说,“这是要我们在凡尔赛条约上签字呢?还是不签字呢?”
“对不起,小姐,我只是个警长,我只想抓住凶手,我不关心政治。”沙维尔摆了摆手说,“今晚,安全起见,我建议您还是躲在房间里,哪里都不要去。”
目送安娜上楼,沙维尔警长走出旅馆,望向凡尔赛的月亮。他揉了揉眼睛,又点起一根烟,这已是最近的第七起刺杀事件。
两个多月前,法国总理克列孟梭,在凡尔赛宫与美国总统威尔逊会谈后,乘坐汽车离开途中遭遇刺客。射出八发子弹,一发命中克列孟梭的心脏附近。绰号“老虎”的法国总理命大,子弹永远留在了体内。原以为刺客是德国人,抓获后发现是法国的无政府主义者。沙维尔审问刺客的动机?答案是——我们刚结束了一场战争,克列孟梭又在策划另一场战争。
老实说,刺客讲的没错。
巴黎原本是欧洲大陆最大的城市,和会期间,可以这么说吧——来了多少个国家的代表团,就来了多少个针对这些国家的刺客团。上至法国总理,下至中国的小外交官,每个政治人物都有被刺杀的危险。
这些天,沙维尔警长忙得头大如斗,不断给各个代表团增加安全警力。忽然间,有人提着电话机走近,他锁起眉头接听。
沙维尔挂断电话,吩咐手下人说:“意大利代表团又出事了!”
十分钟后,汽车飞驰电掣地驶过凡尔赛的街道,来到意大利代表团所在旅馆。门口已聚满了人,甚至有意大利小报的记者,用闪光灯拍摄维持秩序的警察。接对面有几个意大利年轻人,树着一面硕大的黑色旗帜,露出个奇怪图案——插着斧头的一捆棍棒。警长在大学时代爱读罗马史,知道这是古罗马执政官的标志,拉丁语叫fasces。
拨开惊慌的人群,沙维尔走上二楼客房。案发现场门口,蜷缩着个法国姑娘,裹在一条大浴巾里,露出光溜溜的大腿,不时发出几声尖叫。不消说,沙维尔已猜出了她的职业,如今在萧条的巴黎,这是女人们操持的最容易营生。床上仰卧一具赤身裸体的男尸,留着黑色小胡子的意大利人,双眼瞪着朝向天花板。不过,死者的脖子完好无损,不像刚才被割喉的中国人。但是雪白的床铺上已浸满鲜血,警长检查了意大利人的身体,原来后脑勺有个弹孔,破碎的颅骨和脑浆正在流淌。当这位意大利外交官,召来法国妓女共度春宵之时,有人悄然潜入这个房间,从背后开枪打爆了他的脑袋。
沙维尔警长回到客房门口,唯一的目击证人面前,扯开法国姑娘的大浴巾,果然春光乍泄,里头一丝不挂。他凑到女孩的耳边问:“你看到刺客的脸了吗?”
女孩顶多只有十七岁,她说当时被压在客人身下,注意力都在下半身。只听到突然一声枪响,意大利人脑后喷着血,倒在她的脸上。她尖叫着推开死者,滚落到客房地板上,只看到凶手逃跑的背影。对方穿着一身便装,从体型来看是欧洲人。
沙维尔警长退到旅馆楼下,让警察赶走了记者和示威的人群。他独自坐在月光下抽烟,因为谋求原属奥匈帝国的港口,却得不到三巨头支持,意大利代表团已愤而退出了巴黎和会。这些天又灰溜溜地回来,要是再晚两天,这位外交官也不至于命丧在美人帐中
一根烟还没完,又有个电话追着他打过来,警长接听片刻,便扔掉烟头说:“英国代表团又出事了!1919年5月4日,今晚究竟是怎么了?”
马不停蹄的汽车,载着沙维尔警长,来到一公里外的英国代表团。作为大战期间法国最忠实的盟友,英国人得到隆重的招待,住进路易十四的宫殿,周围布满士兵和岗哨。尽管发生了凶案,但是英国代表团上下井然有序,与混乱的意大利人形成鲜明对比。
案发现场在宫殿角落,当时有两位绅士正在下国际象棋。一位是英国财政部首席代表,剑桥大学经济学院士,约翰·梅纳德·凯恩斯。还有一位是英国殖民地事务部代表,查理·乔纳森爵士,他倒在棋盘上,抓着两个棋子:皇后与马,脑袋却已滚落在地板。
沙维尔警长冷静地看着无头尸体——脖颈腔子里流出的鲜血,涂满了整个棋盘与所有棋子。警长提起地板上的人头,死者睁着眼睛,惊愕地停留在坠落刹那。
“我们正在下象棋,突然间,天花板降落一个白色人影。我只看到一把弯刀,瞬间切下了乔纳森的头颅。”
惊魂未定的凯恩斯,难得理智地叙述案情,警长问:“你没有看清凶手的脸?”
“我只记得对方穿着白衣服,好像是某种东方人的服饰。”
“东方人?近东还是远东?”
“近东。”
“那么那把弯刀呢?”沙维尔明白这让幸存者很难描述,他立刻在一张纸上画出弯刀的模样,刀面上布满复杂的花纹,“是这个样子吗?”
惊魂未定的凯恩斯连连点头:“对!就是这种刀,看起来非常精美,又极其锋利。”
“这是阿拉伯人最擅用的大马士革钢刀,由削铁如泥的花纹钢打造而成。”
沙维尔警长仔细勘察案发现场。刺客早已逃之夭夭,但在宫殿的石灰质墙壁上,用刀锋刻划出一行字母——
assassins
第八章 透视
民国八年,1919年5月5日。
一公里外,凡尔赛军事堡垒,镇墓兽工厂。
早上,秦氏父子见到了沃尔夫男爵。这个长着日耳曼人面孔的白俄贵族,昨天隔着密室的通风口对话,看到真人才跟想象中大不相同。
弗兰茨·冯·沃尔夫向秦北洋千恩万谢,两人用德语聊开了。自诩为海军上将高尔察克的代表,他说起遥远的俄国——如果不能参加巴黎和会,取得协约国的支持,海军上将恐怕必败无疑。
“可你们究竟算战胜国还是战败国?”
这个问题让沃尔夫男爵思量许久:“从西伯利亚来巴黎的路上,经过金角湾的岬角,我眺望圣索菲亚的煌煌圆顶,犹如矗立在山丘上的巨大坟冢。海湾停泊着英法军舰,正如中国被称为“东亚病夫”,土耳其是“欧亚病夫”,它与中国的唯一差别,是在刚结束的大战中,你们是战胜国,而他们是战败国。至于战败的代价,就是国土被肢解,民族要灭亡。”
“那你的答案是……”
“俄罗斯败了!败得彻彻底底!”
秦北洋嗟叹一声:“但中国是战胜国还是战败国呢?要是日本得到青岛,恐怕我们也是败得彻彻底底。”
“不说这些了!”男爵掏出钱包里的照片:“这是我的妻子和孩子,她叫卡佳,孩子叫康斯坦丁,他们没能跟我一起逃出彼得格勒,现在下落不明。”
照片里的女人很漂亮,虽是黑白,但从颜色深浅看得出金发。她抱着个三四岁的男孩,穿着小小的水手服,一看就是贵族之家。
“男爵先生,我相信他们还活着。”
“承您吉言!”
不久,秦北洋看到了工厂里的两尊镇墓兽。
一尊是四翼天使,昨天刚从卢浮宫被秦北洋俘获归来。尽管油箱被击中发生殉爆,但主体结构完好。只要镇墓兽的心脏还在,无论形体如何改变,就会永远存活在世上——《秦氏墓匠鉴》的金科玉律。
另一尊是十角七头,它所遭受的损毁更为严重。卡尔·霍尔施泰因已完成改造图纸。秦北洋匆匆扫了一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立体线条,一个全新的十角七头镇墓兽,犹如复活的安禄山,爬出地宫的野兽,跃然于自己心中。
不过,他们决定抢先修复四翼天使镇墓兽,显然法国人更看重会在天上飞的。
博士制定了修复方案。秦北洋用德语说出一些机械术语,准确判断零部件的问题。在京都第三高等学校,他常去图书馆借阅专业书。霍尔施泰因颇为称赞,说这次任务完成后,会写信推荐他去德国大学的机械系深造。秦北洋心想你扯淡吧,霍尔施泰因博士早在欧洲身败名裂,推荐信有个屁用。
走进一个封闭的房间,有台巨大的机器,接通极强的电流。博士让九色走到机器前,它警觉地躲到主人身后。秦北洋忙问这是什么东西?霍尔施泰因回答:“伦琴射线。”
“德国物理学家伦琴?”
“又称x射线。”博士用字正腔圆的德语回答,“x射线是电子在能量相差悬殊的能级之间跃迁产生的粒子流,波长介于紫外线和γ射线之间的电磁波,由伦琴首先发现,可以透过许多物质,包括人体、木材甚至钢铁,还能使照相底片感光。”
“你想通过x射线观测九色的内部结构?”秦北洋搂着九色的赤色鬃毛,“我听说,x射线对人体有危害,除非有确实的疾病,否则不宜多照。”
“x射线除了医用,还用于工业探伤。据说在卢浮宫博物馆,考古学家给古埃及的木乃伊拍摄x光片,了解木乃伊内部结构。镇墓兽并非生命体,x射线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你竟把它当作木乃伊干尸?”
“北洋,我也想知道,你的九色究竟是怎样的镇墓兽?”这回连老秦都站到博士一边,“为何它与其他所有镇墓兽都不同?你看看,无论十角七头还是四翼天使,都必须经过我们的机械化改造。但你的九色,可以自动恢复成地宫里的状态。”
秦北洋看着九色的双眼——打开这尊幼麒麟镇墓兽的秘密,说不定也能打开唐朝小皇子终南郡王李隆麒的秘密!
他对着九色的耳朵说悄悄话:“君莫怕!你我生死与共!”
这头幼兽瞪着双眼,无法拒绝主人的命令。
大家退后到小房间外,九色战战兢兢来到x光机前。霍尔施泰因博士接通电流,整个房间发出怪响。秦北洋感觉心脏被揪了一下,不晓得是射线力量太强?还是自己太过敏感?
博士连续给九色拍了九张片子,从各种角度与各种局部,不漏过任何细节,这也是有史以来第一套镇墓兽的x光片。
秦北洋将九色带出来,仔细查看它有没有不适。除了略微紧张,看来一切如常。霍尔施泰因将x光片挂到九个灯箱上,如同医生查看病人的内脏般观察。秦北洋与父亲把脑袋凑过来,九色也好奇地想要看看自己身体内部长啥样?
“上帝啊!”
并不信仰上帝的霍尔施泰因博士,忍不住叫喊了神的名讳。x光片影像中的九色内部,并没有镇墓兽常见的各种齿轮与机关,而像个真正的动物,拥有数十支肋骨、一对肺叶、一个胃囊,弯弯曲曲的肠道,还有长长的脊椎骨……
这不是工匠制造出来的,而是天然的生命体!
“九色的内部存在着活体组织!”霍尔施泰因博士从惊恐变得眉飞色舞,给出了初步结论,“它是一只存活在青铜外壳内部的神秘动物。”
x光片里还有性器官,明显尚未发育成熟,证明它是一头幼兽,相当于十一二岁的男孩。
“对,它是个公的。”秦北洋的嘴唇皮在发抖,“九色是活生生的兽?”
他指了指最后一张x光片——这头镇墓兽拥有两个心脏!
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一个心脏大,一个心脏小,并排存于胸腔位置。
秦海关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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