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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天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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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天今年已是十二岁年纪,自然懂得母亲所言“轻薄”和“冒犯”是什么意思。
但是,周一天不服气,他涨红着脸,梗着脖子,与母亲戴月争辩说:“我那样做,是为了救命长公主,护她周全。难不成,我这个做臣子的,眼看马蜂攻来,放任不管,任凭长公主被马蜂蛰咬,才是对的?”
戴月看周一天执迷不悟,又恨又急,气得直哆嗦。
突然,她猛地一拍桌子,大喊一声:“家法伺候!”
戴月这样喊了一声,堂外并无动静,趴在堂门外偷听的三个家丁情知不妙,正想开溜,听到里面戴月又叫了一声:“周兵,给我抬家法来!”
周兵是周家的远房亲戚,在将军府跑前跑后,做打杂的,此刻正和另外两名家丁想从门外开溜,就听得戴月点了他的名。
周兵叫苦不迭,却又不敢装没听到,只得又吆喝另外两个家丁一起,抬来了周家的家法——一张大长凳,和一根长棍。
今天老将军和少将军都不在府上,这将军府上,自然是戴月最大,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不从。
周一天和周一山眼看家法抬来,都变了脸色,周一山已经吓得双腿发软,面色苍白,周一天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还死硬撑着。
“给我绑了!”戴月一咬牙,手指周一天,下了命令。
周兵等三个家丁互相望了一眼,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救大少爷,只得上前,将周一天面朝下,扑在长凳上,绑了手脚。
“天儿,我今日打你,是让你能记得为娘今日所教!他日,你也好命长一些!”戴月流着泪,朝周一天心痛地说完,挥一挥手,对周兵道,“给我结结实实、打这不开窍的浑小子三十棍!”
三个家丁暗中推搡了一番,最后还是由周兵上前,操起棍子,开始打周一天的屁股和背部。
周一天初开始还不觉得棍子咋样,七、八棍之后,屁股已经开始火辣辣地疼了。
他有心用大叫来减痛,却不敢叫出声来,怕被住在后院的天怜公主听了去。
于是就看到周兵每落下一棍,周一天就大张着嘴巴,像是吃痛着大叫一声“唉哟!”,却又只看到他大张口型,没有声音发出来。
这和周一天往日受个三、五棍,就疼得死去活来,大喊大叫的样子,完全不同。
戴月初开始不明所以,以为周兵在拿着棍子作假,于是朝周兵凤眼一瞪,周兵吓得赶紧使出狠劲来打,可周一天还是嘶牙咧嘴,只张口,没声音。
戴月渐渐知道了周一天这是怕后院的天怜公主听了他的叫声去,心中不由愈发担忧起来。望着周一天已经血肉模糊的屁股,戴月只觉阵阵心疼。
三十棍终于结束了,周兵已经大汗淋漓,周一天耷拉在长凳上,软哒哒的样子,毫无声息。
戴月使个眼色,两个家丁上前,解开周一天的绳子,将他架了出去。
周一山看看母亲的脸色,赶紧也跟着家丁一起,赶去照料兄长。
周兵尽量小声地将家法板凳和棍子从大厅里撤走了。
戴月坐在大厅椅子里,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发了半夜的呆。
周兵悄悄请了医馆的医生从小门进了将军府,为周一天处理了伤口,包括马蜂蛰咬过的伤口,和背上、臀部的棍伤。
小天怜一早起床,就听说周一天被打了,杜嬷嬷喊她吃早饭,她也顾不得了,急急忙忙跑去周一天房里去看周一天。
周一天正趴在床上,赤裸着上半身,屁股上搭着一层薄被,嘴里哼哼唧唧,唉唉哟哟的。
他疼得一夜未睡。
突然看到长公主进来了,周一天慌得赶紧止住了叫声,用被子把自己遮严实了。
周一天想爬起来,却疼得动不了,只得改朝长公主嘶牙咧嘴地笑。
天怜公主的眼泪已经下来了,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问:“一天哥哥,你的屁股是不是很疼?”
周一天有心说不疼,可屁股却着实火辣辣地疼得不行。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东西,放到小天怜手里。
小天怜透过泪光,低头看时,手心里是一个蓝色的、滴水形状的小物件,晶莹亮丽,玲珑剔透。
小天怜忘了哭泣,问周一天:“一天哥哥,这是什么?”
“这叫琥珀,我在林子里掏鸟蛋时找到的。据说,要好几万年才能凝结成。”
小天怜将那块蓝色的、滴水状的琥珀举起,迎着阳光望去,看到里面居然还睡着一只小蜜蜂。
小天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道:“好漂亮啊!”
“嗯呢,送你了!”周一天看到天怜公主的注意力已被自己成功转移,也开心地笑了。
天怜公主却迟疑起来:“一天哥哥送我这么珍贵的琥珀,可我没有东西可以送给一天哥哥。。。。。。”
周一天低头看着脸上挂着泪花、一脸认真的天怜公主,他眼珠一转,说道:“给我你的一滴眼泪就好。”
周一天说着,伸出手指,轻轻贴上天怜公主的脸颊。
周一天像摘取草叶上的露珠那样,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接了一滴天怜公主的眼泪。然后,朝小天怜扬了扬亮晶晶的指尖,笑嘻嘻地“喏”了一声。
小天怜忍不住笑了。
杜嬷嬷带着天怜公主回到宫中,王后周致听说小天怜累及周一天被戴月责罚,周致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当即命人给将军府送去上等的疗伤药膏。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周致都不许天怜公主出宫。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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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请柬
会颖城今冬的第一场雪迟迟不至,沈鹿呦在等待中却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全本小说网;HTTPS://。m;
既然已经决定,着什么急呢,接下来有一辈子相守呢!
沈鹿呦一边耐心地等待雪落,一边这样慢悠悠地对自己说。
梅花是早在将开未开时就要准备了,每一朵都是沈鹿呦精心挑选,都是半开花头连蒂,用竹剪刀取了,装入坛中。
几个净坛都是透气极好的细土陶,坛底铺了研碎的燥石灰,其上铺了两层竹纸,剪下的梅花置于坛中,封固起来。
蜜罐渍花也是要的,罐子不大,里面淹渍的梅花都是取的梅骨朵儿,用蜡密封了。
梅骨朵儿初入蜜时,尚还守序,不多时,就拥拥挤挤地争先浮上来,每一个骨朵都似乎急不可耐地想要绽开的样子。
沈鹿呦审视检查着那些散发着梅香的、高高低低的坛坛罐罐,心情大好。
此时,已是沈双过世的第七个年头,会颖城今冬的第一场雪落时,默王闾丘渐收到一张请柬。
大雪是从半夜开始下的,凌晨时分,会颖城的人打开门窗,院子里已经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雪花纷纷扬扬,将近午时还无稍歇的意思。
默王正在书房里凭窗望雪,他的贴身小厮方默存推门进来,将请柬呈递给默王。
默王闾丘渐接请柬在手,愣住了。
请柬封面是粉白色的真丝绢面,干净雅致,四沿洒着一圈碎金粉,中间印着一片烫金枫叶。
那是秋凉馆的馆制请柬。
此时,默府已经在会颖南郊建成三年,默王闾丘渐也已移居入内。
转交呈递这张请柬的、默王现如今的贴身小厮方默存,正是当年闾丘渐还是二殿下时候的小厮方诚。
沉默,是二殿下闾丘渐遇刺后领悟出的人生哲学,所以他自请封了默王。
而他的贴身小厮方诚,遂也将自己名字改为方默存。
一个“存”字,表达了他对主子沉默人生的深刻理解。
唯默不存。
唯默以存。
闾丘渐看着手中的请柬出神,自沈双过世,秋凉馆重开,他也多次收到过秋凉馆的馆制请柬。
常有酒席宴会,东家延请秋凉馆来帮助承办,发出去的请柬,自也是使用秋凉馆的这种标志性的、金枫叶馆制请柬。
可是,默王今天收到的请柬,封面上除了那片标志性的金枫叶,右下角多了一方红色小印。
那印很别致,椭圆形,略显纤细,一字不着,刻画的是一只树杈状的、梅花鹿的鹿角。
沈双当年担任秋凉馆馆主时,他私人请柬的小印,是闾丘渐帮他设计的。
请柬封面金枫叶的右下角,印着的一个小小的、红色的“双”字,那个“双”字,经闾丘渐设计,像两个小人在手拉手跳舞。
如今,跳舞的两个小人换成了梅花鹿的鹿角。
闾丘渐恍惚中回过神来,也明白了眼前这个请柬的来历:
——这是秋凉馆现任馆主,沈鹿呦的私人请柬?
闾丘渐打开请柬,里面夹着一张素笺,上书两行小字。
指尖大的小楷秀丽悠远,像天边的两行飞雁:
若蒙造雪而来,敢请煮茗以俟。
落款是沈鹿呦。
闾丘渐神思恍惚,时光仿佛又回到沈双在世的时候。
那时,会颖城每年的第一场雪,都像是一个从不爽约、从不迟到的信使,总是前脚落地,后脚就带来沈双品茶赏雪的请柬。
今日,大雪刚落,沈鹿呦的请柬也跟随雪花一起,飘入默府。
闾丘渐对着请柬沉吟很久,才抬起头来,朝一旁站着的方默存比划了一个披衣的动作。
这是王爷要出门应约去了!
方默存高兴得一点头,转身去了,隔一会儿,双手捧来一件长裘。
闾丘渐一愣,他没有想到,方默存竟然拿来了这件外套。
这是一件白色的水貂皮长裘,是沈双十四岁那年,第一次邀请闾丘渐赏初雪、品梅茶时,二人在秋凉馆中庭的梅树下,相互解衣衣之,而互换的。
那年,闾丘渐只十六岁,他将当时自己身上披着的一件灰色的雪狼皮长裘,换给沈双,沈双则将他身上的这件水貂皮裘,披在闾丘渐身上。
也是从那年开始,每年会颖城第一场雪落,沈双必邀闾丘渐赏初雪,品香茗。
只是赏雪品茶的地点,只第一年是在秋凉馆中,后来几年,俩人有在别处幽静馆驿租房品茗的,也有在郊外踏雪寻梅,架薪煮茶的。
那时,方默存虽小,也是十几岁年纪,但是,也一直跟在二殿下闾丘渐身侧侍候着。
所以,方默存自然也知道这件水貂皮裘的来历,同时,也晓得默王闾丘渐每年赏初雪时,必穿这件皮裘的习惯。
闾丘渐接过方默存手中的水貂皮裘看了看,虽然七年未穿,皮裘却被护理得很好,一定是要每年上油、晾晒、防虫处理,才会保养得如此好的。
也是难为方默存的这份心思了!闾丘渐暗暗叹了口气,伸出双臂。
方默存喜不自禁,赶紧给闾丘渐将皮裘穿上。
闾丘渐低头看看身上的皮裘,不由苦笑起来,这件皮裘本是闾丘渐十六岁时,沈双所赠。随着闾丘渐后来日渐长成,身高逐年增长,这件长裘披在闾丘渐身上,已经名不符实,称不上是“长裘”了。
如今,闾丘渐已经二十七岁,这件所谓的“长裘”加身,却只及他的腿弯处,明显只能算一件短裘而已了。
晌午时分,一辆马车从南郊的默府驶出,穿过府前那片栀子树林,向会颖东郊而去。
这片栀子林里每棵树都很幼小,栽下只有两三年之久,枝桠纤细的它们,在一片银色的雪光之中,却美若仙子。
仿佛夏天的栀子花,冬日里重新开出雪白的一季。
树梢上盛开的雪花,枝桠上栖息的风,像是很识眼色的仆从,在马车穿林而过时,变得静悄悄,毫无声息。
默王挑起车窗的窗帘,看着这一林的白色风景。
披貂裘,品梅茶,赏初雪,是他久违的心灵之旅。
今年今日,重新开启。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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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如约而至
白雪中的会颖城,纯净得象一个白色襁褓中的婴儿,整个城池裹着银装,安静而安详。//全本小说网,HTTPS://。)//
闾丘渐坐在车厢里,闭着眼睛,仔细聆听着。
车窗外,车轮辗过积雪时发出“吱吱”的声响,细雪扑打车篷时则发出的“沙沙”的声音,树枝轻划车辕,则是“咄咄”的音响。
这些声音,仿佛都是他七年来未曾谋面的故交好友,今日再次聚集他的心头,做客到访。
它们或盘踞,或席坐,或浅吟,或低唱,一如沈双在世时,每年初雪之日的那一场如约而至。
几丝雪线卷着冷意扑开厢帘,闾丘渐将身上的水貂短裘裹紧一些。
这是一条旧时路,闾丘渐的车沿着这条旧时路缓缓行去,雪地上两条车辙蜿蜒向前,探寻着什么,旧日种种跟随在两条车辙之后,在闾丘渐脑海中逶迤而出。
不用睁眼,不用挑帘而望,他也知道,转过弯就要进入秋凉馆所在的街道了。
七年前,他在那条街道走过无数次。
那是一条让他每一次走在上面,心情瑰美亮丽的街道。
它有一个同样瑰美亮丽的名字——彩虹街。
马车忽然停了,默王挑帘看时,秋凉馆竟已到了。
七年前每走一步都会牵动他心情的彩虹街,今日竟已无知无觉地走到尽头。
空中的细雪被午后的阳光,照得晶莹通透,像一根根银针,斜飞向大地。
一如七年前的每一次迎候,站在门口恭候闾丘渐的依然是高轩,前总管高伯的儿子。
这个小伙子已经从多年前端茶递水的小厮,成长为今日的秋凉馆总管,却依然如沈双身前那样,在秋凉馆门口亲迎闾丘渐。
默王的马车还未停稳,高轩已经殷勤迎上,手中撑开的杏黄绢伞如菊花盛放。闾丘渐被黄绢伞遮着,一路引入。
高轩已悄悄退下,默王忍不住一阵发愣。
他发现自己竟然被引到了沈双的书房。
沈双的书房位于秋凉馆后院,是沈双生前用来读书和招待贵宾的地方,而对这里最熟悉的人,除了沈双本人之外,莫过于闾丘渐。
随着沈双的去世,这间房就沉寂了下来,再没有客人来过这里,沈鹿呦自己也几乎不进来,只有负责洒扫的仆人隔三岔五地做一次清扫。
闾丘渐一直都是秋凉馆的贵宾,沈双生前,他进出沈双书房甚至无需通传,沈双过世之后,他也同样再未踏入过这里。
今日忽然重新回到这间书房,闾丘渐不免有些神思恍惚。
房里很暖,默王摘了身上的水貂裘衣,定了定神,开始打量起这间书房。
屋内的摆设布置,依旧保持着沈双生前的样子,几乎原样未动。
细泥火炉砌在房中央,可以看到红红的火舌被闷在炉盖下妖娆地舞蹈。
一面大窗框出窗外白雪,和中庭开着的红梅。
沿墙一壁是书架,上面陈列着沈双生前最心爱的书籍、器物。
另一壁有一张窄榻,是供沈双读书疲倦时小憩的,榻上卧着一只浅灰色老狐,淡蓝色的眼珠幽幽流转。
秋凉馆有不少人曾经被这只灰狐吓到,因为它太像一只活狐狸了!
沈双生前顽劣起来,会抱着这只灰狐到前厅唬人。
他狡猾地忽悠人说,这是他豢养的一只宠物。
每每这样吓唬客人时,沈双总会悄悄地,朝不远处的闾丘渐睒睒眼睛,闾丘渐则赶紧将脸别开一边,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以免使得沈双的表演穿帮。
被沈双吓唬的很多客人,都曾经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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