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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宰江山-第5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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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曾经是安东金氏的大本营,虽然被严肃了一遍,可难保有余孽存在。
所以,这里血案发生后受到了省府的严重关注,先后派出了两波特派员来到安定。历时一个月,终于将赵家这个祸患给挖出来了。
朴义道并不知道赵家是不是真的凶手,还是官府推出来的替罪羊,他不是没见识的人,知道安定血案恶劣到极致的影响力,说不准官府就是揪不到真正凶手的蛛丝马迹,这才把罪名按在了赵家的头上。
谁让这赵家一直表现刺头呢。
他们与安东金氏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可以说是现在的安定县里反华的魁首,还在减租减息和清丈田亩,以及放奴等问题上,给新官府都制造了不少的麻烦。
可说真的,朴义道真不认为赵家就是凶手,因为之前赵家跳的太欢了。赵家要是血案的凶手,那就有点不符合逻辑了。
但是现在权利掌控在对方的手中。
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官字两张口’。朴义道从内心里抗拒朝鲜内附中国这一事实,但他不敢冒着家破人亡的风险去抵抗。他是个懦夫!
他能做的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表现着自己的抗拒。比如朴家的人,包括那些改签了契约,还在朴家工作的仆人,依旧全是传统的朝鲜服饰穿着。也没有人断发,也没有人说或学习汉语。
朴义道还很排斥军便装和短发,他排斥中国传进来的一切。就连很多过去用中国布匹和丝绸制作的衣服,也被他付之一炬。
县城中心就是县衙,那儿的火光能映红半个天空的夜幕,是因为所有的罪犯就被压在那里,打入囚笼当中,到了明天就可以执行死刑了。
所有的罪犯都已经经过了法庭审判,全部被判死刑。为首的赵家人等都张不开嘴,那可不仅仅是因为里头塞了麻核桃,似乎牙齿和舌头都给拔掉了。
喧哗声则是那些被新官府蛊惑起来的平民,这些贱民在中国人来了之后,立刻的摇身一变,得到了跟老爷们一样的身份。而且缴纳的租税赋税都变少了,得到了实打实的利益,那都死心搭地的跟着新朝了。朴义道看到他们就感觉着恶心。
这些人唱着军歌。中国士兵的军歌,这歌声他是听过的;简单、有力,一些是根据中国的古曲,但很多曲调未免失之于粗俗。当然朴义道也要承认,这种歌曲当中有着一种强烈的振奋人心的东西在内。这是他完全不了解的一种力量。朴义道的心情变得非常的沉重。
“老爷,回屋去吧。”身后的仆人小声的劝着道。天已经晚了,气温已经有些凉。
“不忙。”朴义道摇了摇手说道,“去给我拿一壶酒来。”今晚上就当他给赵家上下送行了。朴义道后头的话不敢说出来,即使身后的人是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仆。
有过了小半时辰,时间都已经过了十点了,夫人那边打发了仆人来问:“老爷,夫人说明日就是去文思书院讲学的日子,问老爷还要不要去?”
文思书院是安定地区存在已经一百余年的一家书院,为安东金氏的族裔所创。但这并不意味着文思书院就内安东金氏所掌控,整个尚州府境内的大小书院都有安东金氏的手尾在。
文思书院虽然位置在安定,但它本身并不出名,因为安东金氏有自己的族学,很多两班贵族子弟也向往着安东金氏的族学。文思书院就是角落里不起眼的一颗石子,早先也只是惨淡经营。而要说起朴义道,当初也是不耐烦安东金氏的人群之一,别看他们就是同乡。
但世事变幻,现在安东金氏在很多独立派眼中成为了神,朴义道对之的感触都变得复杂了。
朴义道沉吟片刻,中国人即然已经对朝鲜本土阶层下手,那以后必然还有一系列的措施来打击和摧毁之前朝鲜的一切,自己虽然不会在政策上跟他们发生直接性的对抗,但是在文化上,自己也应该尽自己的一份力啊。
之前文思学院关门,因为安定发生了大血案,而现在文思要开山门了,他的夫人和亲朋好友的意思是都让他不要再去了,以免将来沾上是非。
但朴义道现在不这样想了。他是一个懦夫,但他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否则他也不会在安东金氏强势的那些时间里,一直独立于外了。
“明日依然去。让夫人备好衣物。”
仆人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老爷,你真的要去啊?”
“去自然要去得。”朴义道语气坚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坚持。这一刻的他跟自己的名字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匹配。
文思书院是中国人所允许的书院:自己当初既然出任了其中的教职,就不能临危而退,徘徊不去。
说完,他又继续呆呆的望着远处的火光照亮的夜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一壶酒给喝完了,过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的说道:“走,回房里去。”
仆人们恭恭敬敬的打着灯,引领着老爷回房去休息,主人歇息了,仆人们也就散开自便。一个年轻的下人在收拾好酒壶,看着东北方被火光都要照亮的天空,眼睛里闪过一道羡慕。
今天县衙门口可不仅仅是集会,听说还有唱大戏的呢。
仆人很喜欢听戏,他之前看过几回汉军当中的戏剧团演出,与他之前意识中的戏剧是完全两回事。
朝鲜戏剧起源于同祭祀和农功事毕的欢庆活动相结合的原始歌舞,如“天君”、“舞天”、“东盟”等。但真正戏剧的产生是在高丽时代。
高丽时期出现的假面舞剧“处容剧”,而历史朝鲜时期的中晚期又出现了弹词。如果是一个中国人在朝鲜说到起戏剧,那一个词语里蕴含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中国的戏剧,也就是唱剧,在这个时候的朝鲜根本就还没诞生。
所以现在迅速入侵过来的中国戏剧,就仿佛一道闪电,照亮了朝鲜的夜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赢得了无数人的喜爱。尤其是依照朝鲜流传的故事《春香传》改变的戏剧,那每一次演出,不管是乡村还是闹市街区,都能引得人山人海。
而今天,县政府门口演出的戏剧就是春香传。
仆人端着酒壶酒杯来到了厨房,将壶倍清理了一遍,放置好,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厨房出来后向着旁边的柴房抹去。
现在不少朝鲜人家已经用上了蜂窝煤,朴家去年时候用的也是蜂窝煤,可现在被改回了柴火。
所以柴房里就只能再度多添置一个人手了,一共俩人,他们每天的差事就是出门到山上打柴。
“太海啊,千万别忘了给我买几盒烟回来。”仆人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钞,朝鲜现在市面上已经不准在有金银流通了。细心的抽出两张一块的给了眼前的年轻人,“要买‘济州岛’,不要‘大同江’,你可千万给记住了。”两款香烟的价格虽然一样,很多人还说大同江的要比济州岛的好抽,但仆人就喜欢济州岛的味道。两块钱能买一整条,还能余出一角钱来,这就算是太海的好处费了。
后者能天天出门打柴,柴火车上塞一条香烟还不是小菜一碟?而且明天老爷就要离开了,只要小心这一点,像卷烟这种东西都可以抽了。而不像之前老爷在的时候,那时谁敢抽卷烟,被知道了就少不了一场责罚的。
李太海羡慕的看着仆人,后者买烟都是成条成条的买,当初自己怎么没那么大的魄力呢?仆人对这样的目光却是早已见怪不怪了,得意的笑了笑。这种发财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两个月前,朝鲜本地的利益阶级面曾经发起过一波驱除纸币浪潮,他们散播谣言,组织商人拒收华元纸钞,而风波涌动到安定的时候,安定知县正是遇袭身亡,结果华元在安定县内曾经发生过一阵子贬值,大伙都急着要把钱花出去,各处的市集上掀起过一阵不大的抢购风,物价大幅上扬。许多人急于要把手中的纸钞换成货物、银子和铜钱,于是低价抛出纸钞,从而在这场小小的金融风潮中损失惨重。
朴义道的这个年轻仆人却反其道而行之,用手头的铜钱收购纸钞,等到风波过去的时候稍稍一算居然发了一笔小财。
现在风波已经平定,年青仆人虽然还是仆人,他手里的那点钱并不能真正的改变什么,可手头的阔绰却能让同为仆人的李太海羡慕不已。
这就好比21世纪的大魔都,你一个月拿五千块钱和一个月月薪一万,在魔都都是穷人。但是月薪五千的却一定羡慕月薪一万的,花销起来也没有后者阔绰。
晚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仆人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个不大的房间中住着三个人,之前是四个,那李太海不是已经挪去柴房了么。朴家总共就十几个下人,还分男女。
仆人到了房间,立刻就看到床铺上坐着的同伴,两个人正兴致勃勃的在玩接龙。这是一种纸牌游戏,是从汉人那里传来的,十分有趣。
可以一个人自己玩,也可以大家一块玩。
“来来来,就等你了。咱们斗地主。”不赌钱,自玩牌,很多朝鲜人家都喜欢这种游戏,而仆人觉得这个时候手里再夹着一根烟,那就真的跟神仙一样了。
三个人挑灯夜战,得意处,仆人对面的一个三十岁左右汉子嘴里还哼起了军歌,国防军军歌。
早两年这些歌他们哪一首不会唱?
那时候他们家老爷把上国人当做自己的祖宗来恭敬。结果,现在搞成了这个样。
而要仆人自己来说,他内心里真心觉得是做个中国人更好。
你看看这中国人一来到,他们就不再是家奴、贱人了,他们的子孙后代也不用再给人家当下人了。
就跟戏剧里唱的一样,保不准他的儿子是一个聪明的人,读书就能生出大出息,考科举考大学,将来他也能让别人称呼自己老爷。
风水确实也该改改了,总不能一代代的都给人当下人吧?
在这朴家有什么好混的啊?顶多爬倒管家,或是到了田庄当个庄头。这能有考状元考大学有出息?
而且这税收也真的少了,街面上听说也没人敢欺行霸市了。
照仆人看啊,这中国人的到来,意外的给了他带来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性。
他嘴巴里也哼起了歌,想着日后自己儿子孙子长大了,大概就能光明正大的唱歌。他瞅准了,等到四年后自己签下的契约结束,他就不再朴家干了。他就是出去给汉人打工,也不会比在朴家挣得少。仆人脑子里闪过了八个大字——劳动致富,勤劳发家。
从两年前他看了《塞上江南》这出戏后,一个念头就在仆人的心底里扎下根了。只是过去的时候他还不敢想着自由,但是现在世道变了,朴家能束缚他的只剩下一张契约。而因为他的年纪小,有政策保护,契约只能签五年,等到四年后他就能自由了。到时候他也报名去移民,不能去内陆,还不能去南洋、南明州和北美吗?
上国的地盘大着呢,比过去的大明朝、大清朝都要大的多,比过去的大元朝也要大的多……
只要有地,有国家贷款,只要不懒散,劳动致富,勤劳发家,仆人相信自家的日子总会有一天会发达起来的。这就是他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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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七章 朝鲜版陆放翁,消弱版人大
第二天天亮。
大清晨的,安定县城薄雾弥漫,只是这轻薄的晨雾当中隐隐的渗透着一股松木燃烧的烟味。
当万道精光泼洒大地,安定县城内无数人等簇拥到县衙前空地,等待着赵家人被砍头斩首的那一刻。
警察、驻军严正以待,火枪上药,刺刀鲜亮,一根根棍棒散发着一股股无形的威慑力。
朴义道也出现在了人群中,但他不是等待着开刀问斩的时刻,而只是为了远远地看一眼就要死去的赵家人。因为在朴义道的心目中,过去他或许并不怎么看得上的赵家人,现在与他已经隐隐是一国的了。赵家人在他的眼中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赵家人,而是成千上万个朝鲜内附过程当中的牺牲品,是义士,是重臣。
朴义道离开安定县城了,他默默的挤出人群,乘坐着朝鲜传统的轿子,向着文思书院赶去。后面还有一个仆人为他带着行李,一个仆人为他背着书箱,顺带着再提着一个食盒。
等他抵到了文思书院,发现敬职敬业的书院山长金钟贤竟然不在,这让他万分好奇。而且书院中一片哀云密布。
然后朴义道知道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就在半个时辰前,金钟贤刚刚被警察带走。
说是为赵氏同谋。
而文思书院的山长一职,很快先文教局自会派遣一人来。
也怪不得整个文思书院哀云密布,此事一出,他们这些讲师就算还敢继续在书院里授课,学生们又有多少人敢继续来读书呢?或者是他们背后的家长还怎么敢继续把孩子放到这里读书呢?
一群人对于文思书院的前景都陷入了悲哀。
或许这些学生短期内处于风骨、道德、民议等等的压力,还会待在文思书院,但这个时间绝对不会长久的。金钟贤被抓的影响太重大了,对于文思书院简直就是要害处插进的一刀。金钟贤是文思书院唯一一个在全朝鲜称得上名士的大儒。
他们很清楚未来文思书院的结局。没有政权的支撑,没有民间的同情和舆论的倾倒,文思书院吃枣药丸。可这个衰落的时间在过去一班书院讲师的眼中却会是以‘十年’为单位来计算的;而不像现在,随着金钟贤被捕的消息传播和扩散,文思书院宣告落幕的时间怕会就在一两年中了。
整个尚州不是只有一座文思书院在坚持传统的儒家教学,这样的书院几乎每个县都有。学生们完全可以打着学业为主的旗号到别的书院继续求学么,只要不仅新式学校,也与声名无损。
——金钟贤被抓了,整个文思书院不仅仅丢掉的是一个山长,更是书院学业上的镇山之宝啊。
朴义道回到自己的房间,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半响,他似乎记忆起什么了一样,一拍大腿起身走去了西斋房,那是书院学生的住所。他找的不是别人,正是朴义道自己手下的仨学生。老师不见得会了解学生的全部,但是要对学生的志向、理念完全的不了解,那这个老师绝对是不合格的。
只是三个学生只到了两个,还有一个没有来。
师生三人在朴义道的房间里谈了很久。朴义道警告自己的学生近期不要再轻举妄动,或者是做些无意义的举动,现在非比寻常,山长被带走,文教局很快会安排新的人来任职山长,那必然是文教局的狗腿子。而文教局已经对文思书院下手,那么极有可能他们的眼睛还在盯着文思书院,千万别在这个危险时候暴漏了自己。
朴义道的这两个学生是他的学生当中思想最为激进的三个之二,他们三人曾经不止一次溜到县城去张贴告示和扔撒宣传单。
文思书院的学生按理说都是对新朝持排斥、反对、抗拒态度的人,但是如他手下的这两个学生如此的激进的,并且敢于做出来的,还是少有的。
更多的人是如之前的朴义道一样,我自坚持‘我’的传统,‘我’的文化,‘我’心中的道义,不管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自岿然不动。事实上也就是不作为,就好比中国明末的一批大儒,八大山人、黄宗羲等,只在心里反抗,只保持着与新朝的不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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