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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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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能举家入京,便接女儿与外甥过来,在娘家住上一年半载,凭着你阁老的名头,崔府里又如何敢说个不字?”慕容泠越发惶急,往日从不拿身份压人,今日却抬出陈如峻阁老的名头。
“到不是不可行,夫人若能说动欣华入京,我又何须在意什么清名”,陈如峻拈须轻叹,指尖答答有声敲击着杯沿,目光充满着矛盾与错综复杂。
崔府里待陈欣华虽然有失公允,崔遥却是从未叫陈如峻夫妇失望,一直将妻子娇儿都捧在手心,人前人后一力维护。
慕容泠晓得他们伉俪情深,方才自己所言不过急病乱投医,女儿如何舍得夫婿,只求自己与儿子苟安。
陈如峻语重心长,轻轻叹息地问道:“夫人可曾想过,若是为夫有难,你肯不肯离了府中去投奔陛下,保住自己性命无忧?”
慕容泠的身子颓然一软,两滴清泪滑落在面颊。夫妻同心,她固然不肯弃丈夫独活,她的女儿又怎会舍了崔遥那么好的夫君?
“夫人稍安勿躁,钰之已然在欣华身边安排有人。江阴的形势没有夫人想像的那么严峻,若真有那么一天,钰之的人一定会护得欣华全身而退。如今,她却不能离开那里,还要好生维系着与官府的关系。”
陈如峻宽解着慕容泠,更似是说服自己:“欣华晓得分寸,她与两位兄长并肩做战,只待团圆佳节一过,便是江阴帮齐齐落马的时刻。”
月色如水,又如疯长的潮汐,一波高过一波的忧伤与焦虑漫过慕容泠心间。
瞧着妻子眉间的纠结,陈如峻伸出食指,轻轻抚上她的眉心,儒雅的声音再次响起:“芝华今日提起,老太君曾问及欣华在扬州的日子是否太平。”
“老太君真这么问过?”对于似神仙一般存在的浣碧双姝,慕容泠心间无端添了依赖。纵然两地山高水长,她却深信老太君有斡旋之策,更是紧紧拉住了丈夫的衣袖。
陈如峻与妻子十指相扣,话里添了些许的欣喜:“老太君问得真心,芝华据实作答,说咱们全家都担心欣华的安危,尤其是你,简直夜不成寐。”
这句话戳中自己心坎,慕容泠眼圈一红,几乎又要落泪。她倚在陈如峻怀中,等待着的夫君的下文。
陈如峻身上有清淡的杜若香,最能令人宁神。他缓缓说道:“老太君听说之后微微沉吟,目露疼惜之色,想是对欣华多有维护之意。如今两府里议亲,咱们到底晚了一辈。我想择个时日,咱们夫妻一起去拜见老太君。”
“夫君的意思是,求得老太君出手维护?”慕容泠眼前蓦然一亮,连呼吸都畅快起来。陈家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全是文人书生,上不得战场。
比不得老太君当年仗剑天涯,曾随着先帝打天下。一直拿武力说话,更有些神出鬼没的暗卫不知散在何处。
“正是。为着欣华,咱们做晚辈的便求一求老太君,又有什么关系?”陈如峻的笑越发温柔,无端令慕容泠安心:“何况两府便要结亲,老太君是热心人,总能体谅咱们为人父母的心情。”
十四的月将满未满,一轮清辉洒落。崇明八年的仲秋节,慕容泠过得最为牵肠挂肚与五味沉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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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相隔不远的桂树胡同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情景。户部尚书钱唯真的宅子明灯高悬,酒宴酣畅。直待后半夜,依旧是歌舞翩跹,丝竹不断。
袅袅弦管轻奏,有伶人婉转悠扬的歌声响起,钱唯真一身姜黄色的蜀锦长袍,脸上洋溢着喜气,与妻子儿女团团围坐,将夜宴开了在湖心亭宽广清幽的倚兰台上。(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四百零七章 天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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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兰台背山面湖,视线最是开阔。
钱唯真手里握着杯经年陈酿的杏花村,瞧着底下三张朱红的填漆曲腿圆桌旁坐得满满当当,全是儿女子孙绕膝,心里安稳且惬意。
歌女伶人们笙歌曼舞,玉粒珠喉声声动人,长子带着孙儿过来敬酒,钱唯真一饮而尽,望着孙儿天庭饱满的脸庞露出赞赏的笑容,随手便赏了个足有二两多重的金祼子。
崇明八年的仲秋,有着钱唯真坐镇,钱家人依然挥金如土、纸醉金迷。
在座的女眷们钗钏摇曳、脂粉飘香,色色蜀丝与云锦织就的裙裳五色翩然,全是富贵锦绣的大家气象。浑然不晓得大厦将倾,这便是钱家人最后一个热闹团圆的仲秋。
钱夫人瞅着丈夫席间兴致很高,一扫前几日眉宇间尽是略含阴翳的模样,知道必是有什么难题迎刃而解,心上也轻松了起来。
想想丈夫入仕已久,伴了两朝君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钱夫人深觉前些时便是杞人忧天。放眼整个朝中,又有哪个敢在丈夫太岁头上动土?
这户部尚书的位子不是白做,管着整个国库银钱的出入,说得直白些便是西霞的财神爷,钱夫人越想越美,一时间更觉得与有荣焉。
晓得丈夫最疼幺女,钱夫人端着面前的梨花白浅浅举杯,向坐在下首的钱瑰示意,要她向父亲敬酒。
钱瑰今日着了件大红色的遍地金云锦帔子,雪白的挑线裙上以五彩丝线勾着姹紫嫣红的芍药纷呈,两只绿松与青金穿缀而成的蝴蝶栩栩如生,点缀在硕大的芍药花芯之上,更显得奢华夺目。
她艳若桃李的脸上虽挂着些潋滟之色,眸中终究不似从前光彩照人。
自打上元节的诗笺会上,与温婳双双折在慕容薇手里,又缺席了慕容薇六月里的生辰宴,钱瑰昔日京中明媛的身份一落千丈,在贵女们之间的名头更是大打折扣。
崇明帝打压钱唯真,难以躲过朝中众臣们的眼睛,从前的几位闺中密友或多或少都受到父辈训诫,与她的往来少了许多。
钱瑰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女子,并未因此向父母哭诉,而是懂得收心养性,借此韬光隐晦。她央母亲替自己寻了教习师傅,每日专心修习君子六艺,更多的时候拿着练字打发时光。
生怕昔日的小姐妹为难,由郡南候夫人承办、七月间京中历行的赏荷会钱瑰也未参加,连自己的生辰宴都选择了搁浅不办,只在府中吃了碗长寿面了事。
钱瑰深知天下事荣辱之间并非空穴来风,后宅从来与前朝相连。慕容薇敢公然打她的脸,将矛头对准她与温婳,其他京中小姐妹借故疏远,为的其实都是一件事,便是与父亲的仕途有关。
水满则溢,钱府辉煌了这些年,也该是时候韬光隐晦。
因此,钱瑰非但不因些许的名声与父母为难,反而与钱唯真做了番深谈,求钱唯真适时收手,一家人安生渡日。
幺女的高瞻远瞩说到钱唯真心坎上,如今他赚到盘满钵满,也真想要急流勇退。钱唯真认认直真归拢户部的帐册,拿自己一只妙笔,想要做到天衣无缝之时,却又适逢许三年捅出这几年军饷短缺的事实。
如同后院起火,户部一时自乱阵脚。钱唯真焦头烂额了多时,一时没有好的应对之策。逢着崇明帝传训,只拿些莫须有的理由搪塞,心上如压了块重石。
这块重石时至今日才悄然落地,怎不由他今夜格外开怀。
钱唯真面上的表情其实变化不大,但钱瑰聪慧,时时将父亲的仕途与钱府和自己的出路挂在一起,便格外留心。
瞧着今夜父亲轻松自如,钱瑰深知事有转机,钱府大约又一次柳暗花明。
举杯向钱唯真敬酒,钱瑰诚心恭祝父亲富寿安康,又祝钱府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每一句话都说在钱唯真妥帖无比。
瞅着幺女端庄恬柔的模样,再想想她素日的善解人意,钱唯真对钱瑰的疼爱更添一重,将杯中的杏花村一饮而尽,吩咐下人摆饭。
方才席间的舞姬们退去,对面的小戏台上又是锣鼓铿锵,钱夫人点了一出热闹的大闹天空,如今齐天大圣与一众的大罗神仙各施手段,正打得难解难分。
瞧着台上演得卖力,那扮做齐天大圣的戏子一根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风,迎来台下满堂喝采,钱唯真也叫了一个好字。
钱夫人听得夫君赞赏,依着往常的习惯,吩咐人拿簸箩装了崭新的铜钱,往戏台子上头如水般泼去。
台上的孙行者与十万天兵止了打闹,一片俯地谢赏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在钱唯真耳里格外顺心,乐得拈须而笑。
晚间回了房,钱夫人体贴地替钱唯真宽衣,这才小心翼翼问道:“夫君今日一扫往日阴霾,能否说与妾身,是为着什么事如此开心?”
钱唯真换了件淡黄蜀丝的寝衣,喝着丫鬟们刚呈上来的醒酒汤,靠着架子床的阑干慵懒而坐,哈哈笑道:“前些日子只怕阴沟里翻船,心上彷徨得紧。如今得了准信,你夫君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夫君不要混说”,钱夫人迷信,急急拿手去掩钱唯真的口,又对空拜了三拜,这才嗔道:“团圆佳节的日子,夫君何苦说那不吉利的字眼。究竟是什么好事,也说与妾身长长见识。”
钱唯真捉住了夫人的手,将她带到怀里,就着窗外熏然的月光,低声向她诉说着事情的原委。
前一阵风声鹤唳,因为许三年的折子,户部十分被动,三天两头被言官们弹劾,钱唯真也隔三差五被崇明帝传去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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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好似老天助他,宫里头忽然出了淬毒案,先后危及到四皇子与刚出生的五皇子性命安全,崇明帝立时便转了注意力,一颗心全放在皇宫的安危上头,而且对兵部颇有微词。(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四百零八章 隔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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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淬毒案不了了之,徐昭仪一朝洗脱罪名,刑部将所有责任推到已死的杜侧妃身上,总归有些草率。
朝中大臣们也因此私下议论纷纷,说此事与安国王府脱不了干系,甚至有矛头直指深居简出的安国夫人。
崇明帝即要平息流言,又对膝下三位皇子格外关注,他的注意力便迟迟没有回到户部贪墨的事上。
打从好几年前,钱唯真便开始流水般地花银子,打点崇明帝身边的大太监玄霜,也算卓有成效。
如今瞧着事有转机,便暗地里约玄霜见面。
两人在钱府一处别院饮酒,玄霜悄悄与他说,崇明帝这些日子都在与陈如峻暗议此事。崇明帝虽然恼怒,如今一则顾不上,二则也想要给钱唯真这个两朝元老留几分薄面,打算小事化了。
玄霜还曾提起,崇明帝曾与陈如峻说起,他自打入仕便在钱唯真手下当差,两人曾有些师徒之谊的情份,不想一追到底。
这般隐忍与温和的作风,到与崇明帝之前的性格相符。钱唯真半信半疑,耐着性子冷眼旁观,如今宫里头到是一洠栉枭剑抗芨柘也欢希质笨堂ψ沤ソ牟岱獯蟮洌讲凰朴腥艘烧实哪Q
连日的大宴小宴,其间夹着五皇子的满月酒,还有太后娘娘的千秋圣诞。安国王府依旧圣眷隆宠,关于安国夫人涉嫌淬毒案的流言便渐渐偃旗息鼓,紧接着便又迎来仲秋节的休沐。
整个宫内花团锦簇,崇明帝脸上洋溢着平日不常见的喜气,对着群臣的态度也比往日友善,对朝政暂时有些懈怠。
拿了钱唯真的节礼,玄霜又露了丝口风,连着几封弹劾户部下拨军饷数目不对的折子都被留中。八月仲秋一过,崇明帝的注意力便要放在迎接建安与康南的使团上头,哪有精力查什么积年的旧帐,只要钱唯真放心。
钱唯真本是半信半疑,不料想今日早间亲耳听到了佳音。
大朝会过后,崇明帝钦点了几位朝臣议事,钱唯真也在被点之列。
因崇明帝正与陈如峻在御书房说话,钱唯真便只好等在外头廊下。玄霜体谅他年岁渐高,给行了些方便,悄悄将他带到一旁的偏厅里,请他暂且落脚。
昔年做先帝的重臣,钱唯真不止一次来御书房议事,对这里的格局颇为熟悉。举目一看间,便晓得这偏厅其实紧连着御书房,是拿褪漆楠木的隔断隔开,外头挂了一溜水墨长绫,长绫下头其实另有暗门相通,原是着了崇明帝出入方便,也是为着情况紧急时从这里逃生。
木头隔断并不隔音,钱唯真晓得只要走近那隔断,便能听一听崇明帝与陈如峻议得何事。偏玄霜硬生生陪在一旁,叫他心痒难耐。
钱唯真正想着要拿什么理由支开玄霜,却有小太监急急过来回禀,崇明帝明日十五夜宴上要穿的那套礼服,腋下的蜜蜡扣子少了一枚。
那蜜蜡扣子用黄金镶嵌,若是短了一枚,仓促间无法补齐。玄霜火急火燎立起身来,要随着小太监下去查看,反复叮嘱钱唯真莫要乱走,便留在这里等待传唤。
钱唯真忙不迭地点头应承,待玄霜前脚一步,他后脚便三步并做两步,贴近了那褪漆楠木的隔断上头,影影绰绰听得里头有声音,正是崇明帝在与陈如峻议事。
两人说话低缓,钱唯真听得留心,声音虽不清晰,却被他听了大半。
只听崇明帝叹息着说道:“水至清则无鱼,朕本是户部出身,哪能不晓得这个道理。六部里哪个衙门细查起来,一个一个都难辞其咎,不过和着稀泥而已。朕早些时瞧那钱唯真张狂,这才有心打压,如今却需要他与许三年制衡。”
钱唯真听到提起自己,一双耳朵自然高高竖起,只等待崇明帝的下文。
只听陈如峻说道:“早些时户部着实不像话,今年修那排云阁,他便推推诿诿,分明是拿着工部当软柿子。碰上兵部那些火爆的脾气,抚恤银两还不是拨得又足又准时,哪里敢欠一星半点儿。”
又是崇明帝低缓的声音:“正是为着此事,如今许三年新官上任,兵部闹得有些太过。若叫旁人接掌了户部,还没有钱唯真的底气。”
话说到这里,分明有心放过自己的意思,钱唯真听得怦然心动,浑身的血都涌往头顶,他悄悄掀起了水墨长绫的一角,想要听得更清楚贴切。
透过隔断的纱扇,钱唯真能瞧见崇明帝坐在上首,陈如峻立在他的对面,又是浅浅附和道:“许三年毕竟是太后的人,与陛下离着心,如今有些倚老卖老。依臣的意思,与其揪着户部不放,不如培植自己的心腹,将兵部牢牢抓住才是根本。”
崇明帝幽幽一叹,闷声道:“朕何尝不是这个意思,如今边城那边依然是一道最重要的屏障,李之方却难有连襟那般的担当。想要再寻出一位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苏大将军,难啊。”
陈如峻也是轻轻叹息:“将才可遇,帅才难求,这种事急不得。陛下也不必忧心,李之方大约总能在边城站住阵脚。户部那边,还须好生敲打一下,叫钱唯真认清形势,自然对陛下感恩戴德。”
未及听到崇明帝的话,外头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应是玄霜去而复返。
钱唯真不敢再听,赶紧将帘子放平,又一个大跨步坐回到靠墙的椅子上,与方才玄想离去时一模一样。
玄霜浓眉轻轻一挑,瞧见隔断那边的水墨长绫还在随风逶迤,口中也不说破,只悻悻说了声:“小奴才们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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