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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谋天下-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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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愈发显得此处寂寥。
周绰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周纪走得是否利索。
“也不知是怎么个死法,受没受零星苦楚,心里是否还有埋怨。”周绰说着又落下泪来。
周绎也终于再忍不住,凄然一笑之后,也滚下两行热泪。
宝儿心里骂了句娘,转身“噔噔噔”跑到院门上,让人再抱四坛酒过来。平日他俩清醒时应该还能各自再饮个三两坛,这会子心情都不好,未必喝得了那么多。不过既然说着伤心事,保不齐还要再饮,还是预备着好一点。免得稍后没酒了还要说话,未免太过清醒,怕要徒感伤心。
“要么是刀剑,要么是服毒,要做得像,也就这两样了罢”周绎说着往后一靠,靠在了廊柱之上,任凭眼泪直流也不去擦,对周绰后头那句“是否埋怨”却不回答。
谁知道周纪是否还有埋怨呢想来他愿意入燕,势必做足了准备,自愿就死。然而甘心未必无怨,无怨未必不悔。好好的世子之位拱手让人,更要把命都奉献给别人的宏图大业,哪有几个人心里能不生怨
可周纪为何那般毅然踏上东行之路,十分配合地去临水送死呢
周绎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明白周纪赴死的心情了。
是无可奈何吧因为再无旁的出路,便更不想让人瞧轻了他,索性自愿前往临水,还可自欺欺人地说,将来魏国得了这天下,有大半是因他周纪牺牲换来的,史书上也只会记着他的功劳。
周绰虽还年轻,并不能猜到周纪那般苦痛的心思,但见周绎并不说周纪是否有怨,也猜到周纪是别无他法才会如此。说来倒是他的问题太傻,被亲父当做弃子送出去等死,哪有人会不生埋怨的呢
更何况周道昭不是让周纪去等死,而是直接让人害死了他。
想起父亲的狠心,周绰不禁又想起许多事情,诸如阳筠、阳筱、四娘子、五娘子,以至于沈青英迟迟不敢有孕之事,这桩桩件件都浮现在眼前,晃得他头疼心烦。
周绰伸手去抓酒坛子,不料周绎抢在前头将最后剩的小半坛一饮而尽。周绰无法,只得往四下里看,翻了身边几个却都是空的,只能倒出几滴罢了。
“拿酒来”周绰嚷了一声。
“才刚让人去取了,马上就到。”宝儿一句废话也不敢多说,生怕惹毛了他俩,心里却埋怨那些小厮办事不力,这么半天了也没把酒抱过来。
周绰听说还有酒,竟也不再闹,只背靠着墙边,静静坐在那里等着。周绎见他嚷嚷,知道此间暂时无酒,便把手里的坛子递给他。周绰接了,咕咚咕咚两口便把坛里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周绎身子靠在身后廊柱上,右腿弓起,左腿直直地往前伸着,右手搭在右膝上,左手就那么随意往边上一垂,看着周绰也借酒消愁,忍不住轻轻一声苦笑。奈何他声音、动作都极其细微,却没人瞧见这丝自嘲也似的苦笑。
没等上多久,宝儿刚吩咐的四坛酒就来了。
周绰却不喝了,絮絮叨叨将心里话悉数说了出来,又说阳筱之事,又说周纪之死,句句都在埋怨周道昭。
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酒,分不清楚轻重,周绎竟也不拦着周绰,只顾着自己一口接一口地喝,由着他在那里抱怨父亲心狠。
待周绰提到阳筠时,周绎便不再一口一口地喝了,竟又如起初那般举起坛子死命往下灌。
周绰虽然酒醉,心中倒还有三分清明,发觉自己触了周绎的伤心事,他忙住了口。
嘴是闭上了,话也说了不少,心中的不快却还是挥之不去。周绰也学着周绎的样子,抓过一个坛子来就举起来,奈何他已经醉得厉害,手上没什么力气,竟不能举起坛子来。周绰苦笑出声,眼泪一直往下流,双手抱着坛子就往嘴里倒。
大半坛酒才刚下肚,周绰便迷迷糊糊歪在地上,缓缓地合上了眼。虽然舌头已经直了,说话也十分不清楚,周绰却还不肯安静下来,反复轻声说着“父亲为何如此心狠”,说了十来遍才终于睡着。
周绎却好像越来越清醒。
他酒量本就不小,平日又常跟着军中将士混,七八坛酒原不在话下,但搁在往日,九坛酒下肚他便有些迷糊,走路也不稳了,再多的却是没喝过。哪曾想今日喝了这些,身上比平日还要乏力,脑筋却比什么时候都更清楚。
看着周绰模糊睡去,周绎不禁有些羡慕。
眼下能睡着的人才是有福气的罢
明知此时不该,但他就是想起了阳筠,想起了当初与周纪前往高阳的点点滴滴,想到自己先前进退两难,今后却又不知如何全所有人的情
想到手里还有酒,周绎又一口接一口的慢慢喝了起来。
也罢了,既然不能醉,便再喝就是。
总有酒醉的一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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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六回 避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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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绎一心求醉,却不知为何越喝越是清醒。
他早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只知道自己又一次将酒饮光,并吩咐宝儿去取酒来。似乎就是在这样的等待中,周绎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周绎一心求醉,宝儿心里十分难受,可周绎的心思他最清楚,也知道今日不好拦着。与醒着难受相比,宝儿倒宁愿周绎大醉一场,哪怕因此伤了脾胃、头疼上几天也无妨,不然满腔愤懑无处发泄,更要憋出病来。
听见周绎吩咐他取酒时声音深沉镇定,宝儿只当他还能多喝,便顺从地出去取酒。不过片刻功夫,外头往来的小厮便抱来了两坛酒,跟宝儿招呼一声就要往里头送。
宝儿却没让他们立即进去。
眼瞧着周绎心中清醒,要醉也难,这两坛子未必管用,喝完了若再要怎么办
想起周绎方才声音虽还文档,眼皮却似乎有些沉了,宝儿心里一动,他拦了送酒的小厮,说等里头嚷嚷了再送不迟。
那小厮哪里知道这许多,听宝儿这般吩咐,自然只有照办的份儿,心里头虽有几分怀疑,手脚上却没有片刻的犹豫,当真就那么乖乖地在门口站着,跟宝儿一同等了起来。
见小厮还抱着个酒坛子,显然是时刻预备着往里头送酒,宝儿心中不觉好笑。
“你且将坛子放下罢”宝儿的语气略有些无奈,“还不知里头何时会唤呢,万一半个时辰不唤你,你就一直抱着不成么”
那小厮“哦”了一声,将坛子放在地上,却就在他自己脚边不远。
宝儿愈发觉得无奈,只得点拨点拨他,板着脸对那小厮道:
“咱们做奴才最要紧的就是对公子忠心,凡事以公子为重。公子的吩咐咱们自当照办,可是这饮酒伤身,公子今儿又喝了这许多,咱们不敢劝阻,还不能动动心眼儿么”
小厮眼珠微动,却没半点光亮。
宝儿见状,知道他还糊涂,便耐着性子又道:
“你要真把酒送了进去,回头二公子喝伤了,看夫人会不会扒你的皮我平日跟着二公子,知他酒量差不多就是这些,再多两坛虽然也能喝得下,却定要伤身子的。咱们只需拖上一拖,待公子那边酒劲儿上来了,睡着了,也就不用再送了。”
那小厮听得糊涂,不知是听话重要,还是劝诫要紧。他琢磨了好半天,忽然觉得宝儿或许更怕夫人责罚,所谓“尽忠”都是空话,说出来自欺欺人罢了。然而他心中虽作此想,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宝儿见状,心道此人甚不灵光,不由觉得方才都是白费了唇舌,他便也不再多说,只留神里头的动静。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还是没听见周绎或初一那里唤他,宝儿这才往里头走,远远地便见初一苦着脸,及走进了一瞧,周绎果然也靠着柱子睡着了。
“怎么出去了这半天”初一压低了声音道,“才刚二公子还问我要酒来,我猜是你在外拦着,便说就送来,竟不曾想等了这许久。”
“二公子可又催了么”宝儿声音也极轻。虽是与初一说话,但他的双眼却一直都在周绎身上打转儿。
“倒没再催。”初一轻叹了口气,道,“起先我还怕二公子再催,到时我无法拖延,不知如何搪塞,后来才发现二公子似乎并没喝醉至少心里还明白着,想是有些头晕,这才睡着了罢。”
宝儿听说,自然要问初一为何这般想。
初一又叹了口气,低声道:
“二公子要酒,我说你就回来了,然而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你也没回。可二公子也没再提取酒的事,只时不时苦笑,竟也不再催促,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宝儿闻言重重叹了口气。
周绎心中果然依旧清明,即便喝了那么些酒入腹,也并没能如愿喝醉。
想也是因为他尚且清醒,这才没嚷着要酒,猜到是宝儿两个有意拦着不让再喝,便不吵不闹,待酒意略上来些就安稳睡去,并不教他们为难。
看着睡在廊上的两兄弟,宝儿与初一竟都有些不是滋味。二人合计了一番,依旧留了初一在这里,宝儿则出去叫了几个小厮,将睡得昏沉沉的周绎、周绰分别搀扶回了各自房里,草草擦拭了一番,强脱了外衣便教睡下了。
沈青婴照顾了沈夫人用药,在前头用了膳后,又去看了傅天瑜,这才回到自己院中。才刚到门前,便见小厮们抱着酒坛子出来。
“是谁喝的”沈青婴轻声问道。
三个小厮一人抱着两个坛子站在那里,谁也不敢先开口,唯恐沾了麻烦上身。
站在最前头的见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道:
“回少夫人,是二公子与三公子。”
那小厮不敢多话,只恭敬地答了一句,至于二人喝了多少、又如何在廊上睡着的事,可是一个字也不敢提的。
沈青婴也并不追问。
她深知周绎今日心情极差,显然不会少喝,且才刚远远地她就见有下人抱着东西往外走,如今看来,势必都是酒坛子无疑。粗略算一下,她便也知道那兄弟两个喝了多少了。而周绰酒量虽好,却只饮得三五坛的量,余下的多半还是周绎的。
虽猜到他心里难受,不想竟这般难受。
沈青婴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更多的却还是心疼怜惜。
“二位公子可歇下了”沈青婴又问。
那小厮原怕人问起喝了多少,担心会因此挨上一顿责罚,见沈青婴不追问,心头悬着的一块石头登时落了地,再回答时也有了几分机灵劲儿。
“刚刚歇下。”小厮脸上有了些笑意,“初一带着人搀着三公子回自己院中,宝儿几个服侍二公子更衣,这会儿也歇了。”
沈青婴点头不语,自往内室走去。几个小厮如蒙大赦一般,抱着坛子飞快地走了开去。
才刚到了廊下,沈青婴便闻着浓浓的酒气,看见地上有些水样的痕迹,她不禁有些惊讶:那两个人竟然是在廊下喝的酒么
若有人将此事传了出去,他两个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沈青婴一咬牙,抬脚就往屋里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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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七回 尊有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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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英发觉二人竟在廊上喝得大醉,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才走出不过两步,她满心的情绪便都化作了担忧。
喝了那么些酒,势必要伤身体。而就在廊上饮酒,沈夫人知道了要担心,旁人听说了也难免背后议论。
况且如今并不是可以醉酒的时机。
燕国的消息总要传过来,周绎今日为何不痛快,迟早是瞒不了人的。他二人这般任性而为,回头定要惹人猜疑,若教周道昭知晓此事,说不定又会有什么麻烦。
沈青英越想,眉头便皱得越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酒味太重的缘故,她竟觉得阵阵头疼。
待得进了内室,便见宝儿守在床边,另有两个婢女站在一旁,或端着巾帕或捧着漱盂,一脸小心翼翼等在那里。周绎则仰躺在床上,正睡得沉。
“可呕出来了”沈青英轻声问宝儿道。
因怕吵着周绎,沈青英并没打发人先往里头说,况且她动作极轻,宝儿几个竟然不知她进来。乍一听沈青英说话,三人均被唬了一跳。
宝儿反应过来,知道沈青英问的是周绎是否吐过酒出来,便也低着嗓音,恭恭敬敬答道:
“不曾呕吐,解酒的汤药也灌不下去,一直这么睡着。”
“今儿一共喝了多少”沈青英又问。
宝儿先瞧了瞧青英的脸色,见她并不想是要兴师问罪,这才小心翼翼道:“总有九、十坛,倒不是烈酒,只是都有些年头,后劲儿不小。”
沈青英闻言蹙眉,她犹豫了片刻,亲手接了巾帕,又命自己的贴身婢女采薇将漱盂接过,遣了先前的两个婢女出去。
待内室再无旁人,沈青英心底一直徘徊的话终还是问出了口:
“二公子醉了之后,可说了什么话不曾”
宝儿以为她问的是周纪之事,唯恐沈青英担心,忙正色道:
“少夫人放心,二公子虽说喝得不少,心里却一直清醒着呢,连酒也没让多取,只自己静静坐了半晌罢了,想是头晕才睡着的。三公子说漏了嘴的时候,还是二公子故意带过,帮着遮掩的。”
沈青英抬眼看了看宝儿,默了几息工夫,才又轻声问道:
“可说了旁的什么没有”
宝儿这才明白沈青英所指为何。因周绎确实一声没吭,宝儿便照实说了,言周绎从头至尾什么也没提起,直接睡下的。
沈青英面上有些难堪,有意说些什么遮掩过去,却终还是作罢了。
屋子里这几人谁不知道根底,她又何必畏畏缩缩,扯些借口自欺欺人呢想起当初的事,再想到自己如此小气,沈青英不禁自嘲一笑,接着重重叹了口气。
宝儿心里也颇感慨,可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装作毫不知情,对青英的反常态度也视而不见。
按说这事怪不得沈青英,还是周绎先伤了人心,并不能怨青英小气。
周绎之前被沈夫人设计,吃了加了药的羊乳,那夜里他唤的就是阳筠的名字,沈青英也曾觉得委屈。
然而她从小就是个规矩的大家闺秀,素日逆来顺受惯了,之后每每回忆起那日之事来,心里虽难免不痛快,却也并不将此事时刻萦怀。
而后二人又经历许多算计,感情与起初已不相同:周绎对沈青英更多的是亲人间相互扶持的情分,而沈青英也算看得开,虽然还是爱慕周绎,她竟认了命。
见周绎对阳筠痴心难改,沈青英渐渐收了心思,想着若能就如此陪伴终老倒也不错,并不奢望太多。如今虽睡在一张床上,二人却再未行过夫妻之事。
可就是这样静静的过日子竟也好像奢望一般。
说起来还是周纪刚离魏赴燕那两日,周绎心里不大痛快,日间去军营巡视,不知为何喝了不少酒才回。
那日沈青英照顾病了的沈夫人与傅天瑜,在前头草草用了膳,待拖着乏累的身子回到房中,便见周绎醉了酒睡在床上,宝儿也如今日这般侍立在旁。
知道周绎还未洗漱妥当,沈青英立即上前侍候,才刚给周绎擦净了手脸,便听他轻轻唤了一声“筠儿”。
沈青英闻言手上一顿,帕子也险些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宝儿也是心惊,并不敢去看沈青英的脸色,也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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