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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绯闻录-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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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上甲板,舜钰暗自咂舌,不提雕梁画柱、宫灯彩幔怎生的精致奇巧,但见船身分两层儿:先去上层儿,是供歇宿的舱房,沈二爷及侍卫包了前中数舱,一舱摆两床,铺的盖的皆是簇新的天青洒花锦被缎褥,床间摆荷叶式小几,上搁博山铜炉熏香袅袅,一个描金彩绘洋漆盘里,茶壶盏杯锡瓶俱全。

    舜钰与沈二爷宿一间舱房。

    说起她出京后,遇着客栈缺房时,便与沈二爷凑和同住,而二爷行为作派端得是明月清风,光明磊落,十分的循规蹈矩,倒让她为自已戚戚小人之心有些汗颜了。

    待一切休整完毕,沈桓来敲门儿,询问二爷是否去底舱玩耍,那搭了小戏台,可吃茶听曲打发闲余。

    舜钰歪在床上,每十五这日泡澡后,浑身即如扒骨抽髓般无力,再添被褥松软暖和,那眼儿便愈渐朦胧。

    沈二爷看着她微笑:”大白日的怎能如此懒怠,起来随我去听曲。“

    舜钰不敢驳,只得强打精神离床,略整衣绾巾,跟随他下至底舱来。

    底舱确是别有洞天,戏台上优伶在走步亮嗓,戏台下则摆数张水磨楠木桌椅,有两人席的、六人席及八人席的,已落坐太半,沈二爷择窗边与舜钰共席,沈桓徐泾等几坐侧边四人席。

    青衣伙计忙不迭地送来糕饼与名茶,又见河风凛冽生寒,去把抵窗的叉杆取下,阖紧槅扇,再取来两盏美人扑蝶彩穗灯吊上,灯影明亮对照着戏台,看戏便分外的真切。

    舜钰边吃茶边暗扫四周,能搭乘此船者,多为南下行商的富贾或游荡的纨绔,埠头那些妓娘竟也在,专做这船上唱曲陪笑的营生。

    差点扑跌至沈二爷宽背上那位姐儿,去了遮面薄纱,虽戴的是花旦头面,却是浅妆淡抹露了自已脸儿,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眉横翠山,妙目流波,两腮旋着笑窝,耳上穿着亮闪闪小金环,着石榴红紧身小袄,下穿水绿裤儿,唱念做打间神采风流,原也是个玉媚珠温的娇姐儿。

    她唱的这出戏听来倒陌生,沈二爷待戏下,饶有兴致唤她至跟前,问方才唱得是哪一出,那姐儿搭手见礼,倒是不卑不亢,露出一口糯米牙儿回话,唱得是《红颜记》中《乔醋》一折,这戏是汤其梨先生新作,京城里能把这戏唱全套的,除了师姐黄四娘,便是她霍小玉了。

    瞧她悄展几分洋洋自得的俏模样,倒和舜钰有时候颇像,沈二爷不由露出微笑,让徐泾拿来银子赏。

    恰此时伙计送来一提木樨米酒,那霍小玉很会撒娇弄痴,咬着嘴道:”这位爷不想知《红颜记》这出戏里的原故麽?若想知的话,何不赏我一钟酒吃?“

    莫说个妓娘,便是朝中官吏除去徐令等几个,还无谁敢问他讨酒吃哩。

    沈二爷噙起嘴角,随手掷壶替她倒了钟,欲也替舜钰斟上,却听她话里阴阳怪气的,哪敢劳沈大人动手,自把酒壶接去倒满,再端起钟儿闷闷地吃。

    霍小玉用袖掩口把酒吃尽,谢过方道:“此戏说的乃是晋代文士之事,京城有个男子名唤沈泽棠,有潘安的美姿容,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科举连中三元,仕途通享,后官高至首辅。”

    沈桓等几听了,皆哼哼哧哧清咳嗓子,霍小玉不明所以,瞪大眼不敢言。

    沈二爷淡扫过他们,瞬间没了声响,这才转而温和道:“甭理他们,你只管说来听就是。”

    霍小玉又说道:“再说京城井王孙之女文鸾,对其表哥分外倾慕,却碍与世情不敢剖露,恰逢这一年上元节灯市,文鸾观灯散心时,其表哥与沈泽棠亦相携闲逛,两厢偶遇,文鸾为表心迹,拿出一对金雀私赠其表哥。哪想月老系错红绳,那一对金雀却被沈泽棠得了去,此时他正值婚配之年,便央了红媒去井府提亲,井王孙喜出望外,本就求之不得,岂有不肯之理,那文鸾百般不情愿,也只得嫁他为妇。”

    徐泾听不下去,欲要开口阻之,却被沈二爷拦了,他面色很平静,令人窥不透其心中所想。

    霍小玉顿了顿,继续道:“后文鸾思其表哥成疾,竟郁郁而终,沈泽棠也再未续娶,流光转瞬几年,他已位极人臣,某日皇帝在宫中赐筵,他因公务缠身来得晚些,匆匆途经御花园时,听闻有女子溺水,救起见其沉鱼落雁之貌,不由心动无法自持,恰宫女赶至,才知她竟是当朝皇后。。。。。。。。“

    沈二爷蹙眉,给徐泾一个眼色,徐径会意,朝霍小玉冷脸道:“那汤其梨怕是已江郎才尽!戏编的是愈发虚妄离奇,不合情理,单说御花园这段,即便是位极人臣,又岂敢在宫中随意走动,还有那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理应也不少,怎单单落水时,身边就无一个宫女?而落水时又怎这般巧,就被沈大人撞见?又是吃了甚么熊心豹子胆,敢对皇后起觊觎之心?“

    见霍小玉支吾答不上来,遂抬手驱她去了。

    沈二爷默了默,向徐泾低声吩咐:”至镇江立即修书一封去京城,这出《红颜记》严禁传唱,若有抗命者可不留。“

    徐泾应承下来。

    沈二爷这才朝舜钰看去,见她兀自在那垂首执壶,倒一钟吃一钟,好不尽兴。

    。。。。。。。。。。。哪个女孩儿会这般吃酒的,他伸手抽过酒壶,竟是轻巧无比,已被倒得滴酒不剩了。

    舜钰仰起脸,但见两两嫣红半晕腮,眼儿水汪汪的,撇着嘴儿不满,攥紧他衣袖紧讨着要酒吃。

    沈二爷吃了口自已钟儿里的酒,脸色微变,这不是木樨酿的米酒麽?怎这般烈!

    “二爷,我还要吃。。。。。。。。。”舜钰眼巴巴地,偏头瞟见沈桓桌上的酒壶,伸手就去抢。

    “我的个祖宗哩,你就消停会罢。“沈桓哪敢再给她吃酒啊,二爷眼神冷嗖嗖的。。。。。。。他把酒壶拿起,有多远掷多远。

    舜钰不高兴了,回头看向沈二爷,指着沈桓很认真地告状:“他是个坏蛋,二爷打他。”

 第贰玖玖章

    让沈二爷打他?!沈桓简直要叉腰仰天长笑,莫怪他太自信,他跟随二爷多少年,小桃子才多少日?!

    他与二爷生死与共,感情固若金汤,岂是这个嘴上无毛的白面书生,能挑拨离间的?

    沈桓端起盏儿气定神闲的吃茶。。。。。。。。倏得手颤了颤,瞧他听到了甚么!

    “好,打他!”沈二爷如是说,唇角溢满笑意,看舜钰的眼眸柔和极了。全本小说网;HTTPS://。m;

    ”。。。。。。。。。。“

    徐泾等几个吭吭哧哧辛苦摒忍。

    沈容性子素来淡漠,这会大咧着嘴,用力一掌劈上沈桓肩胛,但听“呯”的巨响过,他朝沈二爷回禀,已教训毕。

    ”叉你姥姥!“沈桓痛得差点背过气去,龇牙咧嘴怒瞪向沈容,这梁子结定了。

    舜钰笑得憨媚,转而去攥沈二爷的衣袖,盯着他水目潋滟:”你喜欢霍小玉是不是?”

    “何来此说?”沈二爷浓眉微挑,静等这丫头惊世之言,讲实在话,他还蛮期待的。

    舜钰撇撇嘴道:“沈二爷在天宁寺时,对那夏姑娘语不投机半句多,此时倒缠着霍小玉说个不尽,还给她亲自斟酒哩!”

    说得好像很了解他似的。。。。。。沈二爷颌首笑了:“我要替你斟酒,你却不肯。”

    舜钰打了个酒嗝,指着戏台让他看霍小玉:“瞧那娇姐儿,小步登场百媚生,惊鸿顾影舞衣轻,莺啼合媲杏林花,寄语二爷休迟疑,采香应化庄生蝶,合伴光阴鸾凤飞。”

    又歪头催徐泾:“快唤霍小玉来,沈二爷要同她金风玉露一相逢。。。。。。。。“

    话未说完哩,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腰骨被只大手紧握住,鼻尖撞上精壮的胸膛,慌得急忙圈住沈二爷的脖颈,竟是被他强自抱起来。。。。。。。众目睽睽之下,最要脸面的沈二爷,也不要脸了。。。。。。。。

    舜钰抿紧唇儿挣扎。。。。。。被沈二爷朝臀儿不轻不重打了一记,他说:“别动。”

    语气风平浪静,对上的眼眸却黑黯幽沉,舜钰不敢动了。

    沈桓挠挠头问徐泾:“那小桃子我怎愈发觉得像个娘们,还会捻酸泼醋哩。”

    见徐泾自顾凝神想着甚么,似没听见的样子,他其实也就随口一句,此时有更重要的事做,边卷袖勒臂,边咬牙怒喝:“沈容。”

    未得回应,辄身回首才发现,哪里还有沈容的踪影。

    。。。。。。。。。。。。。。。。。。。。。。。

    进得舱房里,舜钰背脊才贴上柔软的锦褥,沈二爷即不客气地压覆上来,实在是有些重,她忍不住低喘口气。

    沈二爷略带茧子的指腹,慢慢摩挲她酡红的颊,手上动作轻柔,目光却极锐利,半晌突然问:“凤九,你可是真醉了?”

    舜钰眼汪一掊春水,笑嘻嘻伸长手臂揽他的颈,甜软的喊了声二爷,又喊一声。

    沈二爷便知她真是醉了,平日里的凤九,胆小又倔强,脸皮也极薄,躲他都不及,哪会这般亲腻他。

    揽着她的腰段儿翻个身,心知相对于凤九,他还是过于伟岸了,她这般的小。。。。。。。。

    “真是聪明,诗词作赋倒是信手拈来。。。。。。。。”沈二爷放松身躯,看着俯在胸膛上的舜钰,如只猫儿般乖顺,抬手解巾拔簪,任她乌油发披散如瀑,拈一缕至鼻息间,甜丝丝冷幽幽的,合欢花香味。

    “凤九。”他嗓音含笑低语:“家国山河两鬓增,风怀非复少年时,愿卿身化罗浮蝶,飞上棠花共浮生。”

    未闻得舜钰吭声,垂目见她眉眼饧涩,沈二爷有些遗憾,她要是未醉该有多好,他这般年纪,又在朝堂谋政多年,早养成情感内敛不外露的性子,让他再开口弄风月,又不知是何朝几夕。

    “二爷,文鸾的那对金雀怎去了你手里?”舜钰说得含含糊糊的,沈二爷却听清了。

    他平静道:“十数年前吾朝民风,与此时大相径庭。我少年举人,有些才情,相貌亦清隽,行走街市时,常会有妇人投之以果,以示爱慕,每每倒也满载而归。。。。。。。“顿了顿轻笑:”凤九莫不信,你问徐令、高达等几便知我那时风光。“

    沈二爷眸光微凝,继续道:”上元节灯市那晚,我与潘涛一道逛灯会,又有妇人以果朝我投之,不知谁投来一对金雀,落于足下,潘涛拾起递我手里,遂无疑有它收进怀里,回府挑灯观看,金雀刻有出处。。。。。。。那戏文前段倒也有九分真。“

    已是多年前的旧案,他不想再提起,话锋一转,漫不经心忽然问:“我知晓秦砚昭欢喜你,你可欢喜他?“

    一片寂静。。。。。。沈二爷伸手去摸她的脸,挟起她的下巴尖儿,又问了一遍:“你真名可是田九儿?你父亲可是田启辉?”

    但见舜钰俏生生瓜子脸儿如涂胭脂,眸瞳若搅碎的池水惝恍迷乱,她咬着嫣红唇瓣,懵懂摇头:“二爷说的。。。。。不明白。“

    ”不明白是吗?“沈二爷蓦得直起上半身,与她眉目相碰,凑离得极近,近得能听见彼此深浅的呼吸声。

    ”凤九你真的醉了呢。“他嗓音有些暗哑,缓缓松开舜钰的下巴尖儿。

    舜钰呼了口气,东扭西晃的要从他身上离开,沈二爷知晓她的不舒服,噙起嘴角笑了,手掌猛得勾住她的脑后。

    ”二爷,你。。。。。。。。。“舜钰猝不及防,红唇才微启,嘴里已有滚热的舌头侵入,堵得她呼吸不能,摇头躲闪不能,反被他箍得更紧,再也无力挣脱,只能嘤呜如猫儿般哼哼。

    。。。。。。。“咚咚”有轻轻叩门声,舱门外是徐泾有话来禀报。

    沈二爷呼吸有些不稳,看舜钰嘴角淌着湿渍,闷声笑着又凑近舔掉,似自言自语道:“凤九醉了,醒来定不记得这个罢?”也不指望她能回甚么话,替她轻覆上锦褥,自已则翻身下床,趿鞋而去。

    舱内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不知过去多久,舜钰忽然睁开眼来,目光一片清明。

    她静静的凝神冥想,思绪愈发惊疑不定。

    谁能想到沈二爷竟知晓那么多事儿,恐已对她身份起了疑心,否则怎会趁她酒醉,来拷问真言。

    却不知她酒量是极好的。

    忽而拿起帕子使劲擦唇瓣,原还道沈二爷行为作派端得明月清风,光明磊落。。。。。。简直了。

    和前世里一样的衣冠禽兽,连那逼她吞咽他口水的恶趣味,竟是一点没改变。

 第叁佰章 螳雀斗

    徐泾等在舱房外,里头传出沈二爷压抑着喘息,低笑嘘哄:”相呴以湿,相濡以沫,凤九莫怕吃我华池水。。。。。。。//全本小说网,HTTPS://。)//“

    有娇软细弱的嘤呜声,深深浅浅挠人魂魄。

    徐泾听得有些尴尬,欲离远些站,门却适时打开又随即阖紧,沈二爷在整理胸前被揉皱的衣襟,颧骨处还有一抹淡褪的红晕。

    鲜少见到二爷这副神态,他不敢多言,只把手里一碗酸汤递上:“方见冯生醉了,特送来给他解酒。”

    ”你怎知她就醉了?“沈二爷唇边噙笑,端着酸汤一饮而尽,他倒是有些口渴,远见有客打此经过,索性辄身进了沈桓的舱房。

    舱房内无人。

    沈二爷淡扫沈桓的床跟狗窝团儿乱,蹙眉在旁椅上坐了,问徐泾可还有话要禀。

    徐泾忙从袖笼里取出封信笺,低声道:“此是上船时才送到,还未及给二爷阅审。”

    沈二爷深眸微凝,接过展笺仔细看了,复还递给徐泾,让他看后再焚毁。

    趁徐泾看的当儿,他瞧到褥子里露了书册半面,伸手随意拿来,把苍青封皮翻开一页。

    徐泾把纸笺凑近烛火烧了,面露喜色说:”这倒是极好!原担心《红颜记》要给二爷招惹祸端,却被他迎刃而解。“

    沈二爷慢慢翻着书册,颌首微笑:”难得他这次犹为警醒,平日予他诸多教诲,总算是未曾白费。“

    徐泾踌躇会儿,终大着胆子支吾问:“平日观冯生,只觉男生女相,除去樱桃斜街优童,吾朝当不少见此类少年,况他登科秋闱成解元,搜身那一关得过,本不该起疑甚么。。。。。。。“

    忽怔住,忆起秋闱搜身,那可是经得沈二爷的手。。。。。。心中一紧,忍不住探道:”属下雌雄莫辨,二爷定是心如明镜。。。。。。。。“

    ”徐泾。”沈二爷抬首看他:“可否还记得初投吾门下时,我曾同你说过甚么?”

    徐泾慌忙站起,恭敬作揖回话:“二爷训诫岂能忘记,亲有尊卑,位有上下,各司其事,当事不逾矩,执权而伐。”

    沈二爷语气很冷淡:“我倒觉得你忘记了。”

    徐泾醍醐灌顶,顿时大骇,撩袍跪下道:“属下知罪,请大人饶恕。”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沈二爷语毕即起身,将书册往袖笼中一藏,出舱房而去。

    。。。。。。。。。。。。。。。。。。

    桂花胡同是一条深幽幽窄巷。

    得名于高墙内数棵桂花树,逢着立秋时,似乎满城的香,都积郁至了此处。

    后来高墙内的勋贵犯了事,这宅子荒废下来,几经碾转入了寻常百姓家。

    那桂花树被娇养成富贵根,因着无人殷勤伺候,渐次地枯萎残败,如今是一棵都寻不到了。

    秦砚昭有些寂寥,旧时来此闻香的心甚是纯粹,如今。。。。。他扯唇笑了笑,一阵卷地寒风,吹得衣袂扑簇簇的掀起。

    有个留头的娃儿扒着自家门缝,探身把他偷看,见离得近了,吱溜如耗子般,瞬间跑得不见影。

    秦砚昭走至巷子的尽头,终在一扇斑驳落漆的木门前止步,门未落锁或拴闩,轻推即噶噶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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