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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绯闻录-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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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泾自然也不敢多问,再冲了盏银针茶奉上,沈二爷摆手不接,默然盯着盆里燃烧的银炭出神。

    一股子沉闷躁郁的氛围,不露声色地四处弥动,直把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闻得一声巨响,沈桓忙起身去察看,回来道是棵梅树的枝桠,被大雪压断了。

    沈二爷这才淡淡问:“后日南下的行装可都有备妥?”

    徐泾忙回话:“二爷的官印及谕令文书、吃穿用度皆收拾妥当,老夫人又遣人送来,两身开春穿的衣裳及鞋履,也已搁置进箱笼里。”

    沈二爷想想说:“你去李记丝绸铺子,再置两身女孩儿穿的春衣及鞋履。要绸缎料子,上身的衫子、最宜豆绿翠蓝天青色,下身的裙、荼白藕合软黄便可。”

    徐泾不及开口,沈桓大剌剌插话:“女孩儿穿红的好看,甚么胭脂红水红桃红。。。。。。看着喜庆。”

    沈二爷沉吟稍顷:“红穿着太媚易招人眼,不妥。”

    徐泾挠着头笑,挺为难道:”爷总得告诉我,她年纪身高胖瘦才好置办哩。“

    ”照冯舜钰的体貌来就合宜。“沈二爷端起盏儿俯首吃茶。

    徐泾及沈桓惊的下巴掉下来。

    恰此时,沈容急匆匆的掀帘禀报,冯双林来了,正在偏厅等候。

    沈泽棠面色顿时肃穆,迅疾起身,边朝外走边低声问:”他来时路上可有人跟随?“

    沈容道不曾有,他才吁口气。

    穿过前廊进偏厅,令沈容几个在外严加把守,顺身将扇门紧阖。

    再回转身,沈二爷眸光微睐,扫了圈四周,声音一贯的沉稳温和:”永亭!“

    帘后倏得闪出一人,正是冯双林,但见他脸色惨白隐透鸦青,眼眸黯淡,嘴唇亦失了颜色,依旧穿着祭祀小相的水田衣,却沾染着斑驳血迹。

    更令人触目的则是他的手腕,包裹住的厚厚棉巾亦被血洇透了。

    ”大人叮嘱的事,永事办到了。“他其实是很兴奋的,却觉得浑身轻飘如棉,想看沈二爷露出微笑,或听他说句赞赏的话,然而眼前却蓦得一阵昏黑,他直直朝前栽去,却倒进宽厚温暖的胸膛里,听得沈二爷声音变了:”永亭。“

    这一刻,他即便是死亦甘愿。

    。。。。。。。。。。。。。。。。。。。。。。。。

    冯双林悠悠醒转,他躺在临窗大炕上,身上覆着苍青锦褥,很暖和,甚至脊背还有微微的汗意。

    而窗外已至暮时,飞雪连天。桌案上摆着一卷佛经,烛花炸了一下,博古香炉内的檀香已燃半根。

    这是沈二爷在吏部就寝处,虽简朴却十分干净,他欲支撑着身体起来,却见沈二爷在同个老者说话,似听得动静,他二人回首朝他看来,那老者拈髯笑了笑,很是慈眉善目的模样。

    沈二爷朝那老者恭敬作一揖,嘱咐沈桓送他出去,自已则辄身去端起桌案上摆的药汤,坐榻沿边亲自喂他。

    虽然苦若黄连,冯双林却甘之如饴,待一碗喝下,沈二爷这才看着他,温和问:”你如此虚弱,该好生歇息才是。可如今事态迫在眉睫,宫内外表似水面如镜,底却沸腾汹涌,永亭你说于我听,祭祀时出了何等状况?”

    冯双林喉咙干涩,他咽咽口水勉力道:“昊王拜九礼后,将献神的牺牲与玉壁、圭及缯帛置柴垛焚烧。”

    沈二爷颌首:“那时烟火高高升腾于天,使天帝感召燔燎之味,吾等百官亦看得分明。”

    冯双林继续道:“后尸人代天帝接受祭享,奏乐章,武八佾舞,此时需走血祭礼,由太子双手捧灌满鹿血之爵,在尸人面前洒地进献。”

    “听得赞礼催促,太子在房中忙将血爵捧起,急朝外走,哪想得一执事宫人,不知怎地突撞向他,他手一松,爵跌落,鹿血洒了一地。”

    ”若是司礼监的阉党知晓,太子皇位难继。“沈二爷再镇定,些时也难掩震惊之色。

    冯双林摇头道:“那时房中除太子近随,仅赞礼、闯祸的执事宫人及我在。”

    “你是如何保的命逃出?”

    听得沈二爷问,冯双林忽然笑了笑:“我拿起搁在桌上的祭刀,在手腕上割了一道,把血滴尽爵中至满。并对太子直言,我出生时佛光满天,百日即进大佛寺受方丈戒训,五岁前吃斋念经,得纯阳之体,我的血比那鹿血更为珍奇。”

    “永亭。。。。。。。。“沈二爷深深看着他,神情实难形容。

    冯双林抿了抿嘴,他不需要沈二爷的同情,眼眸看向窗外,低着声道:”我是骗他的,我哪里还是纯阳之体,这世间事不过如此,他果真信了,独留下我的性命,让我养好伤后,勿忘去见他。“

 第贰捌肆章 不眠夜

    沈泽棠眼眸微黯,欲待宽解他,却见沈容满脸紧张的进来禀报:“二爷,太子来见。//全本小说网,HTTPS://。)//”

    沈泽棠默少顷,眉宇忽而舒展,握了握冯双林冰冷的手面,语气多和善:“永亭杀伐果断,实不负众望,接下事毋庸担忧,我自来替你筹谋,尽展雄才之机将至,你尽快养好身子为当务之急。”

    冯双林看着沈二爷嘴角的微笑,手掌汲着他的热气,莫名的心底就沉定,紧崩的弦旦得放松,疲惫倦意遂如影随至,他颌首阖目,终跌陷入了黑甜之境。

    “二爷。。。。。。。。“沈容见他不紧不慢的,忍不住低催。

    沈泽棠笑容敛起,抽出手起身,在炕沿凝神又站了站,这才淡道走罢,撩袍端带,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

    吏部堂内火盆燃的旺,太子朱煜只觉燥热不堪,索性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半扇。

    院内碗口粗的梅枝折断一根,有二三衙吏正冒雪搬挪。

    外头侍卫报沈大人到,他依旧望窗外,直至脚步声临近,才似乎在自言自语:“这雪落得颠狂,早起还晴空日暖,晌午就变了。“

    沈泽棠背手看向沉黑天际,淡淡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莫说天不得时,日月无光,那蛟龙未遇,潜身鱼斧,如孔子有盖世学问,亦困于陈邦;汉王无治世之能,却有河山万里;楚王虽雄才伟略,难免乌江自刎;韩信无缚鸡之力,却封汉朝猛将。此乃时也,运也,命也。说与太子听,且共勉之。”

    朱煜瞬时肃然,沈泽棠笑了笑:“室内暖热,窗浸寒气,冷热交替不易久站,还请太子去内室说话。”

    朱煜此时已觉窗缝透进一缕凉风来,打了个噤,颌者寻着原位复坐下,看着沈泽棠,开门见山:“礼部历事监生冯双林可是在你处?”

    沈泽棠微惊,暗忖太子从何处寻得高手,尾随永亭至后,竟让沈容难察,却也佯装不知,他说:“冯生确在此地,他在京城无家室,又失血过多难回国子监,索性摇摇晃晃来吏部求助。”

    “沈大人端得好人缘。”朱煜啧一声,似赞叹。

    沈泽棠不以为意,继续道:“不谈与他的师生情谊,八前年云南平乱之时,微臣在大佛寺从叛军手中将他救下,才十二年纪,已令人见之忘俗,如今在国子监苦读,现礼部历事,其才学惊动朝野,明年春闱状元非其莫属,亦是吾朝治国安邦之材。”

    他顿了顿,神情忽得沉穆,面庞隐含怒意,漠然道:“不过微臣却要将他按律究办,以儆效尤。”

    朱煜原是默听,冷眼看沈泽棠把冯双林夸成朵花儿,怎晓得画风竟突变,由不得怔了怔,吃惊问:“冯双林即有旷世之才,沈大人因何又要治他的罪?”

    沈泽棠回他的话:“冯双林失血昏厥,臣竟无意察觉他已施宫刑,此等身份如何登科入仕?!臣为吏部尚书,又岂能容忍他罔顾朝纲。”

    朱煜“哦“一声,抿了抿唇,沈泽棠似才想起甚么,问他:“不知太子所为何事而来?”

    朱煜抬眸紧盯他的面庞:“钦天监监正胡维平观星象后之预言,大人如何看?”

    沈泽棠叹息道:“我虽不懂观星占定吉凶之法,但今日天象异动,却与胡监正所言不谋而合,所谓世事翻来覆去,天命不可违矣。”

    朱煜终是不镇定了:“大人所言极是,大祀初献时,吾紧端血爵而行,也能打翻泼地,果然是天命难违。“

    沈泽棠蹙眉变色:”难不成冯双林用自已的血。。。。。。。。“

    朱煜已觉再无隐瞒的必要,索性大方承认,沈泽棠默少顷,方说:”冯双林曾是大佛寺灵童,拥纯阳之体,用他的血祭献天地,倒也可行。“

    话才至此,即见曹公公不经通报自来,匆忙忙见过礼,扯着尖细嗓子:”皇帝已听闻胡监正所言,自知大限将至,急召太子及五皇子朱禧入宫觐见。”

    太子手一抖,那茶碗落地,豁朗溅湿他的袍摆,却也顾不上,站起急朝外走,忽又顿住,回首看向沈泽棠:“冯双林但请沈大人暂勿动他,吾自有说辞。”

    沈泽棠应承下来,他便再不停留自去了。

    徐泾从廊下进得堂来,正瞧见沈二爷辄过身去,但见他肩背衣裳呈深色,竟是被汗水由内至外,浸透了大片。

    屋内炭火燃得并不旺,窗扇半开,案几梢湿,他忙去将风雪关于窗外,再转过身,却见沈二爷靠于椅背,面露疲倦,阖紧双目睡去。

    他轻手蹑脚的拿来大氅,替沈二爷覆上,再往火盆里添两块银炭,去把灯盏里灯草灭一茎,堂内昏暗下来。

    徐泾放下帘子,却见沈桓提个樟木箱子,兴致勃勃过来,咧着嘴笑:“瞧我从李记丝绸辅子带回甚么!”

    “轻点声,二爷睡了。”徐泾嘘一声,拉着他拐进偏厅,沈桓把箱子往桌上一搁,忽拉就掀开盖来。

    但见里头摆一件豆绿洒花斜襟绸衫,配绀碧色罗裙,又见另一套儿,月白轻纱窄袖上衣,罩天青绢制右衽交领背心,配荼白裙子,还有两双绣鞋,一红一鹅黄,连带的系腰间的宫绦及帕子都一应备好。

    徐泾发自肺腑的赞他:“有妹子的人真就不一样,幸得让你去,这事才办的周全,若是我去,定畏手畏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桓无父无母,与唯一的妹妹相依长大,是又当爹来又当娘,性子虽粗豪,却也有其细腻之处。

    此时愈发得意起来,掀开上头的衣裙,指着最底一件胭脂色的布料给徐泾看,徐泾皱起眉:”怎就禁不得夸,爷说不要红色,你还买来作甚。“

    沈桓神神秘秘地:”哪里是我买的,是掌柜见我出手阔绰,慷慨送的一件肚兜,绣得鸳鸯戏水图。。。。。。。。你说小桃子穿着,是个甚么样?“

    两人不约而同的脑补那画面。。。。。。。。。。。

    半晌,两人不约而同的打外寒颤。

    徐泾掩饰的清咳一嗓子:“二爷喜欢就好。”

 第贰捌伍章 夺皇位

    沈泽棠忽然惊醒过来。(全本小说网,https://。)

    一灯如豆,炉火尚温,窗外寒风敲打吾窗,悉索有声。

    君总见他运筹帷幄,玩弄权术于股掌,哪知那亦是把双刃剑。

    于是他得闲时便潜修佛法,让自已淡泊致心,饶益有情,戒跌。入利欲之牢而囚困不得脱。

    可此时不知何故,甚是寂寥。

    莫名想起舜钰,指腹流泄曾抱过她的娇暖,思绪松散开来,柔弯唇角起了抹笑意。

    廊上有脚步声渐近,暗夜犹显急匆,他敛笑蹙眉,才披氅站起,即见侍卫领着一传事太监来报信,道皇帝病危,请内阁辅臣一同进乾清宫。

    他边整理仪容,边沉吟问宫里情形,传事太监生嫩,支吾说不出所以然。

    沈泽棠不以为许,出门沿廊向外走,路过偏厅无意瞟一眼,顿了顿,李记丝绸铺子的装衣箱,裹落花流水绒面,很是精致。

    他让太监稍等,跨槛进去掀开箱盖,红色鸳鸯戏水肚兜纳入眼底。

    也就几句话功夫,沈泽棠面容沉静的从偏厅出,继续走,默了默,看一眼沈桓:“那衣裳你去置办的?”

    沈桓忙答是,心里忐忑的静待下文,少顷,却见二爷颌首,再添了句:“此事办的甚好!”

    。。。。。。。。。。。。。。。。

    至乾清门前,但见墙檐左右一溜吊十二对宫灯,红彤彤划破暗夜黑幕,映亮雪后被扫洒干净的青石板道。

    徐令、李光启及高达已至,曹公公正同他们在低声说话,见得他来,急领进乾清宫,穿过芜廊,跨进皇帝寝殿里。

    沈泽棠等几到御榻前跪下磕头,抬眼观皇帝身覆绣龙金黄褥被,久受病体折磨的容颜发青灰,双目紧阖,气息已是只进不出了。

    太医院院使秦仲亦跪在沿前,他看看秦仲,见他不语只默默摇头,知皇帝是春秋不豫了,意会的轻颌首。

    又有断续啜泣声不止,沈泽棠痕迹不察朝帷帘后望去,细听会儿,知是薛皇后与张贵妃在里头,视线瞟到榻边站着的魏公公,神情微变,魏公公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此时该到场的掌印太监、沙公公却不见影踪。

    一片凄凉在乾清宫蔓延,忽有太监传太子朱煜临,但听得步履碎乱,朱煜跌跌撞撞奔到御榻前,伸手用力握住皇帝冰冷的手掌,悲伤道:“父皇晚间召儿臣同宴共饮,共商治国大策,精神尚好,只道神灵得祈愿而施恩,怎现就不管儿臣了?“

    沈泽棠察帷帘后人影闪簇,张贵妃在低叱,惊慌又愤怒:”吾儿朱禧亦在宫中,怎不唤他来面圣,司礼监沙公公及其他公公去了哪里?皇后你竟想违抗皇帝遗嘱。。。。。。。。“

    ”张贵妃休得胡言乱语。“薛皇后冷冷道:”念你悲痛过度不予追究,还是回宫好生歇息去罢。“

    纷乱晃影及含混挣扎声后,瞬间殿内恢复了平静,只有太子依旧在痛哭。

    半晌过去,薛皇后哀哀叹息,终是开口说:”魏公公可宣读遗诏,请诸位阁老知晓。“

    魏樘近前,将手中黄绫揭帖展卷,尖细着嗓子道:”请太子朱煜接旨。“

    朱煜止了哭泣,跪下候旨,魏樘念道:”朕受皇天之命,嗣承祖宗洪业,君临天下甫及逾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奈何精力衰微,奄至大限,有生固有死,人道必常,无所憾焉。长子皇太子朱煜,仁明刚正,夙德天成,宜登皇帝位,中外文武臣僚,同心辅佐,宗室藩王不可辄离本国,需严固封疆。。。。。。。“

    念毕即将揭帖卷起,恭敬递于朱煜手中,朱煜松口气接过,表情亦喜亦悲实难形容。

    恰此时,工部尚书丁延含泪厉问:”禀皇后,颁太子遗诏有祖制,除内阁辅臣外、司礼监太监理应悉数到齐,那掌印太监沙觉如今又在何处?“

    薛皇后沉默会,慢慢道:”魏樘为司礼监秉笔,数年职位,忠心诚诚,有他在即可。“

    ”秉笔怎能与掌印相提并论,还是烦劳皇后下懿旨,召沙公公前来听诏。“丁延声巨绕梁,沈泽棠面色沉稳,抿唇不发,徐令等亦默不作语。

    朱煜缓缓起身,跪得久了,膝盖隐显麻痛,他攥紧手中揭帖看向丁延,眼中一抹狠戾逝过,声略僵硬道:”父皇英魂未远,本不欲说阉党搅宫祸国之乱,但丁尚书执意不肯,不妨讲与你听,除魏樘外,以沙觉为首一众司礼监太监,仗其权力高涨,欺上瞒下,飞扬跋扈,竟意图不遵圣上遗诏,另立皇子篡夺帝位。”

    他顿了顿,继续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得皇太后、皇后及众皇叔允肯,将其一干孽党捕入狱中候审,丁尚书,你还要执意见他们麽。“

    ”微臣不敢。“丁延已是面如土色:”太子登位,臣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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