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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绯闻录-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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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海倒不恼怒,依旧与他玩笑。

    舜钰心中一动,茶余饭后也听些传闻,这杨衍生自富贵之家,天资十分聪颖,却自幼体弱多病,药汤如饭食般从未断过,如今二十六七年纪,还未娶妻生子,不过前年得了名医药方,似乎渐得康愈,已有官媒子在他府上出入。

    忽见杨衍阖起书页,命侍童把药端来,那侍童忙将棉纱罩于瓷碗口,掷起药罐倾倒,再揭了棉纱连渣滓除去,端着走至杨衍跟前,随手搁在荷叶式六足香几上。

    黑糊糊浓稠稠的药汤,舜钰瞧着都觉舌尖涩涩的。

    杨衍也蹙眉看着药汤,不经意地瞟向舜钰。。。。。。。一脸的嫌弃,忽然笑了笑:”你过来帮我吹凉些。“

    舜钰气笑了,这位爷脸可真大!

    她摇头婉拒,实在不惯伺候人,杨大人还是让侍童来罢。

    稍顷后,听得杨衍淡淡道:”冯生不想入大理寺为官麽?“

    舜钰呆了呆,这话里几层意思?他不是已经背信弃义了?又来撩拨她作甚?

    余光溜到姜海直朝自已撇着嘴角,懂他意思,识实务着为俊杰嘛。

    深吸口气,她走到香几前,用指尖碰碰碗面,果然烫得很,小心的才端起,听杨衍又说:”别把唾沫星吹到汤里,否则重罚你。“

    他略带嘲弄的神情,舜钰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原来也是个睚眦必报的脾性。

    她憋着心中不快,嘟着粉唇儿轻吹,杨衍饶有兴味的看着,姜海则坐椅上吃侍童斟的松箩茶,满室暖意无边,窗外已有星点初雪落。

    半晌,舜钰道好了,把碗递他跟前,杨衍不接,微微笑着:”怕你害我,你先尝一口。“

    舜钰让自已隐忍,依言喝了一口,再递给他,杨衍这才接过,摒息一饮而尽,从侍童拿来的糖盒里,拈颗松子糖轻轻含了,朝舜钰睨去:“你若嫌苦,不妨也吃一颗。”

    舜钰咽下喉间的苦意,暗自手握成拳,摇头道:“冯生入大理寺为官,可是又起波澜,还烦请大人明示。”

    杨衍若有所思道:“溱州盗官银案,让你男扮女装查案,我确是许诺过,若此案破获,许你大理寺官职。晨时议事时未曾表态,是觉还需考虑,后将你在国子监籍册及历事绩效考量,确实才能出众,与姜少卿等几官员商议,将你呈报吏部选簿,大理寺申增寺正一名,取用冯舜钰任此职。“

    他目光炯炯的望着舜钰,噙起嘴角问:”如此你可满意?“

 第贰肆肆章 深布局

    舜钰暗自苦笑。全本小说网;HTTPS://。m;

    前世里听闻过杨衍的威名,好书画,喜舞歌,有权谋,多机变,心怀叵测的人物。

    今终见识他的手段,确是自已远不能及的。

    杨衍瞟她默然不语,浅笑道:”不过我素来认为,自有天地便有阴阳,夫妻始于五伦才是正道,哪怕是妓楼娼寮寻风月,桑田阡陌暗苟且,虽淫邪败坏,倒底是男女之欲,不足为奇,而偏生有种人,将男作女,好后庭之嬉,近来京城更把此题为翰林风月,强要附庸风雅,实令吾等文人愤懑,翰林怎能污化至此,吾尤为厌憎。“

    他敛起嘴角说:”冯生即然想入大理寺为官,需得遵从吾的规矩,把龙阳癖收起,与沈尚书断了来往,你若能允可,即日便将你呈报吏部文选清吏司作籍。”

    舜钰瞬间下定决心,咬咬牙作揖:”谢杨大人提拔之意,冯生如若能得此职,定谨遵其责,以已之力,推情定法、刑必有罪,使天下无冤状。“

    ”好大的口气。“姜海嗤笑一声。

    舜钰装没听见,继续道:”外传在下与沈尚书有龙阳情,实是子虚乌有之事,大人且看,总有不攻而破之日。“

    杨衍岂会信呢,他不置可否的吃茶,又随意说了会话,便命冯生自去。

    。。。。。。。。。。。。。。。。。。。。。。

    猩猩红的毡帘掀起又荡下,舜钰背影一恍不见,卷地风顺缝乱入,吹的火盆里簇簇炭星熄了又燃。

    姜海见无人,方低声不平道:”寺正为五品官,秩品说来不高却也不低,陈肖为官八年才得寺副,冯生不过历事监生,初踏官场就许高位,怕是难平众怨,下官总觉不妥当,还望大人三思。。。。。。。。。“

    杨衍所吃药汤中,有人参天麻等活血之物,此时药性显,白面泛起一抹晕红,他打断姜海的话:“你可知皇帝召沈大人入宫所为何事?”

    姜海突听此问,怔了怔才说:“下官不敢妄肆揣度圣意。”

    “你我私话,不必虚与委蛇。”杨衍皱起眉宇,看他的眼神有些犀利。

    姜海讪讪微笑:“徐阁老如今罢官遣乡,首辅之位空悬,沈大人贵为内阁次辅、吏部尚书又兼东阁大学士,此位非他莫属,皇帝召他大抵也是为这事。”

    杨衍沉吟道:“数日前早朝间隙,我偶听徐阁老在逼问太医,皇帝病情如何。那秦院使话里支吾不详,再观如今皇帝气色,恐是春秋不豫,朝号将改。而太子与五皇子帝位之争,已愈演愈烈,坦城说来,实为内阁群辅与司礼监阉党的博弈。”

    姜海插话进来:“如今徐阁老被皇帝罢职撵出京城,朝堂官员多有转投五皇子麾下,只怕太子终将孤掌难鸣。”

    “你莫看表面文章。”杨衍点到为止。

    在百花楼为徐炳永饯行那晚,沈尚书抱起冯生走后,他特与自已说了一番话儿。

    这朝堂之上谁没个狼子野心呢,他杨衍也有,只是清高又倨傲惯了,不爱现于众人眼前而已。

    默了默命姜海道:“你把冯生提寺正撰册,今日就交至吏部签核,我倒要看看沈尚书欲待何为?”

    再看姜海仍旧一脸糊涂,叹口气解释:“你不也说,区区历事监生,却委以五品官阶,易遭众怨麽。我便把难题抛与沈尚书,若他顾着与冯生情爱,签核通过,吾就让言官奏疏弹劾,使他政绩有污,威势扫地,扳不倒,也让他首辅的位子难安稳。至于冯生。。。。。。”

    眼前浮现舜钰轻吹药汤时,颇有些憨媚样儿,只是可惜不曾初见是他,杨衍说:“冯生逆悖众人意,在此也难待的长久。”

    “大人好一出连环计。”姜海醍醐灌顶,暗忖这般简单的官阙取用,竟隐藏算计重重,这杨衍果然阴鸷难料。

    又不安问:“沈尚书亦是厉害角色,若被他看出端倪,驳回冯生任寺正职的提请,倒是白做这场局。”

    杨衍摇头:“岂有白做之理。你看冯生肖想为官多迫切,这刻煮熟鸭子飞了,还怨不得我们。他那倔强性子,指不定与沈尚书恩断义绝也未可知。冯生怀才能之辈,若要重用,也须他对我心无旁骛才是。”

    说着话间,已至晨昏日暮,室内渐微朦胧,那窗外却白灿灿的透进清光来。

    杨衍望去,原来是落雪了,如风飘柳絮,似乱舞梨花。

    衙吏来问可还有事需召唤官吏,姜海摆手,只吩咐天寒地冻,可早些各回各府歇息。

    衙吏领命退下,姜海也作揖告辞,却被杨衍唤住,见他从椅上站起,边由侍童替其披上丝绒大氅,边笑说:”我倒不愿这般早回去,被母亲耳提命面说些娶妻娶贤的话,你可知哪里有不错的馆子,我请你吃酒赏雪去。“

    姜海听闻也笑起来,想想道:“早先苏司丞给我张绘图,说王姑娘胡同新开家酒肆,味道不错,不如去尝尝新鲜。”说着从袖笼里掏出张叠齐整的纸,杨衍接过摊开看看,图绘的倒精致,也无异议,只让侍童去备妥两乘暖轿,直朝王姑娘胡同而来。

    大雪愈发落得紧,纵横街道已覆薄薄一层白霜,行人踪影渐稀松,商家小贩缩头笼袖仍在坚守营生,杨衍揭起轿帘朝外张望,转过个弯即是王姑娘胡同。

    入眼却是间四层小楼,串串鲜红的灯笼高挂,锦缎沿门框装饰,正中悬一大匾,红底鎏金龙飞凤舞书“忆香楼“三个大字。

    那生意更是分外旺盛,门前进出客络绎不绝,窗内黄橙橙的明灯,映得白窗儿上,皆是摇晃的黑影攒动,那沸腾煊嚣的人声,才至胡同口已隐入耳畔。

    他问侍童那是个甚么去处,侍童回话道:“京城颇具盛名的酒楼,炙烤的鸭子与旁的店不同,滋味尤其好,听闻太后寿诞筵席也邀了萧掌柜去做席,这里来尝味的达官贵贾,便愈发的多了。”

    杨衍再朝胡同深处扫了扫,却是寂寞冷清,遂拿定主意,让侍童去知会姜海,不必在去旁处,忆香楼门前落轿即可。

    而恰此时,舜钰正坐在盛昌馆里,津津有味的吃着碗面条子,洒了几滴红椒油,辣得她鼻尖都洇出汗来。

 第贰肆伍章 雪埋情

    舜钰挑净面条子,又小口喝了半碗汤。//全本小说网,HTTPS://。)//

    她恰面窗而坐,观那雪下得大了,飞似柳絮,飘如鹅毛,听得嘎吱嘎吱作响,即有前后两顶青帷暖轿抬过,跟随行走的侍从,一肩拂满乱琼碎玉,眼睁睁看他们打门前过,却不曾停下,直朝忆香楼奔去。

    忆香楼那窗透人影幢幢,饶是风光,而盛昌馆里没有吃客,秦兴与纤月说不完的话儿,田叔则隐在暗处吧嗒着旱烟锅子。

    舜钰便道即然无人来,不如早些打烊,放下猩红暖帘,盆内添上兽炭,再铜炉里熏了沉水香。

    梅逊去后厨,用铁钳扒拉柴火堆,底埋着红薯玉米,被烘的软糯喷香,他用盆装了,拿进店里搁至桌上。

    肃州深冬寒冷,晚间孩童嘴馋,冯爹爹便会在火膛中烘这些,给他们吃着玩儿,那段日子虽过的清苦,却满是人情浓味。

    一众围桌而坐,田叔炖了壶好茶来,热滚滚的,给每人面前的青花碗斟上,吃着喝着看着外头雪景,倒也算是浮生偷得半日闲。

    田荣一时兴起想拉他的胡琴,被秦兴止了,只嫌弃道,嘶啦嘶啦的如扯锯,莫唬着纤月肚里的宝。

    众人哄闹起来,田荣也笑了,他的儿田濂,可拉的一手好胡琴。

    遂朝舜钰看来,欲言又止:“。。。。。。主子琵琶弹的好,许久没听过了。”

    舜钰知他想到了甚么,心底滑过一抹酸楚,让秦兴拿过挂墙上的琵琶,边拨弄调弦,边沉吟会儿,缓缓音调自指尖流溢,弹一曲《夕阳箫鼓》,韵律柔婉,情调安宁,绘出一幅良辰美景图。

    窗外大雪积厚,压得棚顶簇簇响动,室内却如时光凝住,每个人默不吭声儿,神情皆有些瑟然。

    琵琶声倏得嘎然而止,听“吱扭”拉门声,皆扭头望去,帘栊已被打起,率先进来的男子,竟是沈二爷,他很高大,又披着紫貂皮鹤氅,显得十分清隽儒雅,携进一团湿冷意,后又跟进八九个行动敏捷的侍卫,拍打着满身的雪渍。

    舜钰有些诧异,忙放下琵琶,上前去作揖见礼,沈二爷神情若常,只是道随意。

    沈桓搓着手掌,把四周打量一圈,深叹口气道:”此地怎这般落魄,竟是一个吃客没有?“

    舜钰脸儿红了红,有些心虚的辩解:”原是有的,都怪我懒怠,提早打了烊。。。。。。“

    正瞧到沈二爷看过来,那目光好似已把她洞穿一般,抿抿唇说不下去了。

    沈泽棠笑了笑,嗓音很柔和:”有什么就弄些来吃即可。“

    秦兴已细察半晌,懂得是小爷官场同僚来捧场,瞧阵仗还是个大官儿,忙朝纤月梅逊使眼色,几人上前招呼侍卫落坐,又倒茶奉水伺候,田叔已朝厨房踱去。

    一瞬间店面如盘活,笑语喧阖起,开始有些热闹了,舜钰请沈二爷去楼上雅房,那里更清静。

    沈泽棠微摇头,径自朝她方才的位子而去,撩袍端坐下来,纤月适时捧来铜盆水,请他盥洗。

    沈二爷净过手,瞧到桌上搁着笔墨,及《受十戒文》,遂顺手拿来默看。

    沈桓把那盆红薯玉米端过去,给众人分食,他边吃边朝舜钰道:“刚才可是你弹的琵琶,看我们顶冒风雪来的份,你好歹唱个曲慰劳。”

    舜钰也爽快,把琵琶搁腿上,只问他们想听什么曲牌,沈桓指指沈容,笑嘻嘻地:“老夫人身边的红禧,昨绣个荷包送他,不领情也算罢,还给扔池子里,气的那丫头当场就哭了。你就唱这个,莫整那些阳春白雪,来点接地气的就成。“

    舜钰把琵琶轻弹,唱道:”昔君视我,如掌明珠;何意一朝,弃若沟渠;昔君与我,如影随形;何意一去,心似流星;昔君与我,两心相结;何意今日,忽然两绝。。。。。。。。“

    她瞄到沈容神情不霁,倏得顿住,淡笑道:”前些日在胡同里,听得有个女子卖唱,不知怎得竟记下了,随口一来,才觉很不应景,还是不扫诸位的兴好。“

    恰酒食已陆续端上,一众也就算罢,舜钰随即收了琵琶,坐至沈二爷对面,替他斟上一盅温热的菊花酒。

    “下次勿要在外人前唱。”沈二爷抬起头看她:”嗓音过于清丽了。“

    舜钰低嗯了一声,垂眼瞄到雕花竹笔的笔尖犹带湿润,有些好奇问:”沈大人可是写了甚麽?“

    沈二爷把《受十戒文》递给她,不答只问:”文中有话,暂时因缘,百年之后,各随六道,不相系属。你有何解?“

    舜钰把册子接过,想想回话:“此话意为缘起依空,而缘散亦归空,即然都是空,不如坚守心念,各行彼路,互为陌人,倒少生贪嗔痴念。”

    “你所说的多为自幼修行、或休身隐世的僧道,却又大多难尽然超脱。只有红尘亲蹈,历尽浮沉情关之人,才能真正去谈性念为空。”

    沈二爷把酒慢慢吃尽,指着窗外小贩夫妇,提点她:“何谓因缘生,譬如他们,夫与妻为因,妻即是为缘,彼此相成相待互为因缘,但终将生老病逝而折散。虽不知缘聚时光有多久长,彼此总是相濡以沫,生死挈阔过,但得哪日白首分离,却不悔此生共度。”

    舜钰暗忖沈二爷何时这般儿女情长了,倒有些不像他。

    却瞧他似乎真饿了,挟起一筷子清炒芦蒿吃着。

    看着他吃东西似乎很奇怪,有种错了光阴的感觉。

    舜钰托着粉腮,垂眸去翻册子一页,又翻一页。

    忽见得一行新鲜的字迹,是沈二爷的字体,才书的。

    她凝神细瞧,在心底一字一字念:”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钰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

    舜钰有些不知所措,思绪乱如麻缠,这字里行间皆是浓情炙意,沈二爷可真敢写呢,她却不敢往深里想。

    ”。。。。。。。沈大人题此句何意?“她不愿妄加揣测了,索性指着那墨迹问。

    沈泽棠抬眼扫过,依旧沉稳道:“《法华经》云‘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忧患,如是等火,炽然不息。‘若你不能坚守本念,满心被仇恨填满,便如众生坐火宅中而不知,终将自焚其身,而无善终。”

    注:文中唱曲及别的词引用佛经,特此注明。

 第贰肆陆章 情丝缠

    沈二爷来言去语,总是内藏机锋,舜钰听得心思紊乱。全本小说网,HTTPS://。.COm;

    欲待鼓起勇气,小心试探一番,又见他唇边笑意微浮。他说:”若你觉得。。。。。。它是首定情诗,那便就是了。“

    定情诗。。。。。。舜钰只觉得心突突的厉害,勉强道:“大人玩笑话,我生长于蒺藜从内,怕近不得苍柏树下。”

    再加了句:“定情多为男女风流,你我皆是飞雄,又无龙阳癖好,何来定情之谈。”

    沈二爷眸中光影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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