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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四年-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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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的第三轮投掷结束,哪怕力道更大,投射也更为精准,只可惜依旧如同先前一般,被每个鸳鸯阵杀手队前排的两个牌手死死挡下,还是没有造成预想着的伤亡,甚至连亡这个字都没有必要提及。
用右手的腰刀将藤牌上钉着的那些压分量的飞斧、标枪扫了下去,那野猴子好容易舒了口气,可是也就在这时,清军第一排的长枪手却已冲到近前。
突然,南塘营阵前三个哨列于前排的那六个队长一声令下,出于平日的练习,各队的长牌手和藤牌手立刻转换了战术动作,只见他们左腿前弓,右腿微弯,同时以着左手将长牌和藤牌竖于身前,提刀压在盾牌的右侧,将自身处于一个临阵的姿态。
长久的练习,导致这些动作犹如条件反射一般瞬间将牌手立于一个防御的姿态,以迎接对手的突袭。只是此时的清军业已冲到近前,甚至有的长枪已经距离长牌连一米的距离都不到了。若是不出意外,这样被突袭到的军队势必会进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而突袭的一方也会因为获取到了局部战场的主动权而提高获胜的希望。
可是就在此时,各队的队长却再度发令,只见陈富贵和其他前排的狼筅手一样,立刻将狼筅放平,也不管对没对准,直愣愣的就向着那些清军的长枪手捅去。
长枪这一兵器长短本无定数,车战、骑战较长,步战则较短,拒马、守御者长、用于冲锋者短,至于投掷用的标枪就更短了。此间的明清两军,长枪基本都在七八尺左右,或因个人习惯、或因制造时的设计,总会有些出入。
只是哪怕再过不同,这些持枪冲锋的长枪手所持的兵器也不过两米五左右,对上了长达五米的狼筅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狼筅长达五米,以大毛竹制作而成,不去枝杈,再在顶端安装一枪头。战场之上,只见南塘营的狼筅手纷纷把狼筅放平,向冲锋而至的清军长枪手刺去。狼筅手也不管是否对准,只是按照命令向前刺杀,以求压制那些冲锋而至的清军长枪手。
就在这刹那间,清军已经冲到近前的长枪手纷纷被这等不讲道理的压阵兵器所限制,或是未及攻击到长牌手就被狼筅的枪头刺中、或是尚未冲进距离就被那哗啦啦的一大片枝杈所震慑,更有甚者本身已经骤然停下了脚步,反而被己方后面的随同而至的刀盾兵撞了个踉跄。继而撞在了狼筅的枝杈甚至是枪头上。
一时间,清军前排竟前后失据,乱成了一团!
这期间,并非没有清军的长枪手冲到近前,毕竟狼筅手强强出手,实在来不及按照平日的练习那般左右扫荡。只可惜冲到近前的他们立刻遭到了长牌手和藤牌手的围攻,而搅屎棍一般的狼筅手也在刻意限制着他们的走位,以至于在那一瞬间他们并没有制造出任何的杀伤。
可是,这一瞬间过后,鸳鸯阵中的长枪手也已经进入预定位置,而再侧后的镗钯手也站了出来。围殴之下,这些漏网之鱼便再无生理可言。
从接战,到狼筅手压阵,再到长枪手和镗钯手跟上,南塘营的鸳鸯阵杀手队瞬间完成了大三才阵的变阵。于是乎,在这等以防守反击为主的阵型下,每兵呈梯形站位,再一次把相互配合、以多打少的老一套拿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失败者的下场却不再仅仅是被打倒在地那么简单了。
陈文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南塘营的将士能够如此熟练到了条件反射一般,全靠着在比试之后重新修改过的纵阵抗压训练。
按照新版本的纵阵抗压训练,当投掷土块的民夫每投掷完一次或是不定数额的几次后,都会有站在他们身旁的其他手持棍棒的民夫跑上前来,这时就需要鸳鸯阵杀手队进行迅速的变阵,以保证己方不被对手所压制。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陈文和手下的几个军官也总结出了其中的要点,那便是依靠着狼筅的压阵优势,打乱对手的冲锋节奏,这样其他队员就可以从容走位变幻阵型了。当然,以防万一,长牌手和藤牌手也必须以最快速度作出反应,以防不测。
陈文之所以将纵队抗压训练修改成这样,完全是那一次和黄中道、毛明山饮宴时他们提到的这个时代的军队一些进攻防御常识,其中便有这一幕。
这个时代的明清两军,由于武器装备少有差别,所以在作战方式上也相差无几,只是有一些细节可能不同,就比如提标营第三投时长枪手蹲地,待标枪飞过后再行俯身冲刺,就是黄中道他们都不曾使用过的。
了解了步兵阵战的基本模式,陈文便着手训练南塘营如何应对,而这一切的成效在今天便得到了体现。
“黄兄、毛兄,这些鞑子使用的战术都是当初你们亲口告诉我的,而我的南塘营也凭借着应对的训练克制住了鞑子的战术。你们的在天之灵且看着吧,我陈文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已然被复仇的欲望所笼罩的陈文此刻也已放下了先前的忧虑,既然清军已经决定来一场面对面的战斗,那么就让戚继光的鸳鸯阵好好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战场上,五米长的狼筅在力量远超常人的陈富贵手里,犹如游龙一般,不带停顿的攻击着本队前方的那些清军,枪头虽然只有一个,但是这大毛竹的枝杈实在过繁茂,即便拿上面并无锋刃,但是这近在咫尺的威胁实在给予了清军极大的心理压力。
陈富贵和其他狼筅手一般,按照平日练习的六式,根据情况施展开来。即便如他这般的战场初哥,一柄狼筅在手,也觉得胆力倍增,平日练习的成效也尽数施展开来,甚至越加的流畅自如。
“哈!”
只听一声怒吼,陈富贵将狼筅横的一扫,对手的一个刀盾兵便被扫倒在地,此时他身旁的藤牌手和一个长枪手立刻突击而至,藤牌手奋力挡下对方其他人施以援手的攻击,而长枪手则毫不费力的将那个倒在地上的清兵一枪捅死。
就是这个节奏!
陈富贵双手紧握着狼筅的后半段,全然不准备依靠枪头进行刺杀,在大兰山上操练时带队的军官都说过,就连他的将主陈文也说过,鸳鸯阵首重配合,单一的兵器用处不大,但是配合好了却是一加一等于无穷大的效果。
虽然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一加一不等于二,反而等于那个什么姓吴的穷鬼,但是无论在训练设施里面,还是组队对抗时,配合得越好往往就越能取胜。
此刻的陈富贵竭尽全力的为队友扰乱对手的行止,制造刺杀的机会,就像是在按照平日训练时的方式那样战斗。即便身处鲜血淋漓的战场,他的动作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因为他坚信着陈文这个从不克扣军饷、奴役士卒的将军所说过的话一定是正确的。
人是有道德的,恪守着圣人关于“仁”的教诲的生命才叫做人,而那些只会烧杀淫掠的家伙就不是人,都是些畜生。就像圣人曾经说过的那样,夷狄,禽兽也,鞑子是畜生,这些不要祖宗、为虎作伥的二鞑子也都是些畜生,每杀一个这样的畜生就可以让更多的良善百姓活下来,所以在战场上杀这些畜生是不应该有哪怕一丝一毫负罪感的。
“杀!”
想到这里,眼见着一个清军走位失误,机会稍纵即逝,陈富贵亦不等同袍出手,倾尽了全力的捅了过去,而被他击中的那个清军刀盾兵并没有靠着盾牌将狼筅的枪头震开,则是在他的蛮力之下,一枪便捅在了腹部。
那个清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双手也顾不得那些枝杈,抛下了刀盾紧紧握住狼筅。而就在这时,陈富贵学着平日里看长枪手的动作,双手一扭,狼筅的枪头就在那清兵转了个弯,随后一拉,只见得那花花绿绿的肠子也被带出来一截。
拔出来后,陈富贵立刻将狼筅扫向周围的另一个清军,试图配合着其他队员将其刺杀……
传统武术经常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长而强、锋芒毕露,短而诡,诡异、暗藏杀机。但是在战阵之上,除非能够突进至持长兵的对手近前,利用长兵易老的缺点将其击杀,还是密集的长兵比较占便宜。
南塘营所使用的乃是戚继光在南方抗倭时的那个版本的鸳鸯阵,凭籍着狼筅压阵、长牌护阵、藤牌游走、长枪刺杀和镗钯掩护侧翼,再加上临时客串的旗枪,这些兵器搭配组合绝不是以长枪、刀盾为主,斧锤长刀,诸兵皆有,同样崇尚着兵贵杂却短于配合的清军所能够抵挡的。
战场上,狼筅随着招式的变幻不断的攻击着清军,虽然枪头只有一个,但是那些枝杈却是典型的癞蛤蟆趴脚面,杀不死人膈应人。它们虽然对甲胄无效,但是阻碍视线,甚至刺伤眼睛却使得清军绝不敢将其无视。
什么叫眼前的威胁,这就是眼前的威胁,而且威胁还很是不小。
即便暂时摆脱了狼筅的限制,清军最长不过两米五的兵器也很难攻击到对手。可若突到近前,明军的长牌、藤牌、长枪、镗钯和旗枪也会根据情况进行配合,将清军的进攻一一化解的同时,对其进行击杀。
此刻前排清军的处境很是艰难,突击至近前是一个死字,保持距离则一样是被动挨打,长枪手如此,刀盾兵由于需要挥舞兵器的空间,被明军以多打少的现象更加严重。反倒是后排的弓箭手不断的仰射,还能够给这些披甲不过一件,而且质量还不怎么样的明军带来一定的伤亡。只是清军会放箭,明军弓箭手虽然不多,但是也不是不会放箭。
此间的战场上兵器交杂、血肉横飞;战场的上空,来自清军的弓箭和标枪划过的抛物线虽然远比明军要多,但是这等几乎无视瞄准的仰射效果也实在不怎么样。只不过,若是再加上清军士气正旺,兵力也更加雄厚,即便死伤远超对手,却依旧没有溃散。
可就在这时,明军的阵后,一支响箭飞上天空,尖锐的哨声撕破了战场上的喊杀声。
有道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ps:这是今天的第二更,也是补上个月欠的那四章的第三章。
全本欢迎您! t1706231537
第七十六章 劲草(五)
提标左营副将的将旗下,提标左营副将李荣、提标右营千总徐磊和其他的几个军官正策马立于道路旁的一处高不过一米的小土丘上观察着战局。
作为提标右营千总,徐磊很清楚他跟着左营副将李荣来追击大兰山明军余部无非就是给本营和他自己一个立功的理由,所以一路上他始终遵奉着李副将的命令,从没有半点违逆。而他也很清楚就凭着他徐磊是中军副将徐信的侄子,又曾经是田雄亲兵的身份,李荣也绝不会慢待他。
不出所料,一路上李荣从没有叫徐磊的部下去做那些受累不讨好的事情,只是始终带着他前去南下追击大兰山的明军余部和那些官员、军属和百姓。
本来徐磊以为就这样慢慢追下去了就可以了,谁知道已经移驻大兰山的提标营中军昨天晚上却传来通告,绍兴绿营副将已经自嵊县出发为新昌解围,估计此刻已经将俞国望击溃了。
这本是个好消息,至少李荣和徐磊都不打算去新昌,新昌没有陷落,仅仅击溃一群贼寇而已,实在不方便当着地方官的面强抢女子和财货,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受这个累。此间既然绍兴绿营已经赶走了俞国望,那他徐大千总就更不用去浪费时间了。
本来事情确实是这样的,可现在的问题在于,他们所追击的这支明军残部正在向新昌靠拢。如果被绍兴绿营抢了击溃大兰山明军残部的功劳,他们岂不是白跑了这么老远的距离?
而且这支南下逃亡的队伍中,除了那些军属和百姓,还有已经被俘的王翊的亲生女儿,以及鲁监国册封的右副督御史、王翊的副手王江,那可是总督大人势在必得的人物,功劳大大滴。相较之下,反倒是那个带队的明军军官根本就是个从没听说过的小人物,连提都没人提一句。
今天一早,李荣就率领着这支提标营特遣追击部队就加紧了步伐,急行军南下,争取在这群明军出山之前将其击溃,然后带着功劳回返。可是谁知道,这群明军也够胆大,竟然选择了当道殿后。
难道他们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浙江提督标营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前不久的四明湖畔,浙江提督标营以不及对手一半的兵力击溃了四明山各部联军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支浙江提督标营的战斗力有多么强悍吗?
想一想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尤其是看见那一片的陷马坑,徐磊更觉得这个明军将领真是脑子有问题。既然已经怂了,那又何必堵在路口,这难道不是很矛盾吗?
只是看到了那块立在道边的牌子,上面的那句“过线者死,勿谓言之不预也”的话语,虽然嘲讽意味十足,但还是让徐磊意识到了明军的意图。
原来他们也急着决战啊,是不是这支队伍前方的探马已经发现了绍兴绿营的踪迹,所以打算先行排除难度更大的后顾之忧,再去解决相对容易的前路之患?
这样的可能性显然不只是他徐磊想到了,李荣在看过这块牌子后也肯定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存在,否则一向镇定自若被同僚戏称为“铁面”的李荣,怎么可能会被这么粗陋的激将法激怒而赶忙发起进攻呢?
虽然处处透着诡异,但是徐磊还是陪同李荣在这块小丘上观察着战局。
只不过本来他满以为在那三投之后,这支被丢下殿后的明军就会如同四明湖之战的那些明军一样被提标营彻底压制,可是谁知道他们竟然摆出了一个如此怪异的阵型,不仅降低了清军的命中率,更是靠着长牌和藤牌挡住了绝大多数的攻击。
不过,毕竟曾经在田雄帐下当过亲兵,家里又有个待他极好的叔叔现在乃是提标营中军参将,徐磊很清楚那三次投射的目的乃是为了冲击阵型,接下来的长枪手突击才是真正的重点。可是这群始终缩在盾牌后面的明军竟然再一次将他的庆幸所击碎。
长牌手和藤牌手持盾防御,身后的那些拿着竹竿子,甚至连枝杈都没有修剪的竹竿子只是简单的向前平放。就这么简单,本来还被徐磊寄予厚望的冲阵竟然就如此虎头蛇尾了,明军不只是没有被压制,甚至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伤亡!
接战之初没有压制住对手也就罢了,谁知道对手竟然在清军前排停滞的一瞬间就完成了变阵,随后的时光里,清军始终被那些大竹竿子压制。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明军似乎对这个战术练习过很久的样子,显得配合极为熟练,一点儿也不像那个降将所说的只是一群成军不过三个月的新兵营。
此刻,战场的前列,被狼筅干扰的已经有些恼羞成怒的清军士兵已经放弃了突进攻击,反而在奋力的劈砍着狼筅的枝杈,为后续攻击做准备。相对的,明军也没有坐视清军破坏己方武器的卑劣行径,而是互相配合着向那些手忙脚乱的清军发起进攻。
刀光飞舞,枪影交错,徐磊怎么说也是从军多年的老牌军官,即便看得并非十分真切,却也能注意到明军的伤亡微乎其微,而清军则稍不留意便损失惨重。
这怎么可能?
一群成军不到三个月的新兵蛋子怎么可能会始终压着提标营这样成军十余年的老营头打?
带着这样的疑问,徐磊看向了旁边的李荣,试图从这个田雄麾下的老兄弟,提标左营副将的脸上找寻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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