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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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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有这个!”李鸿基从腰间解下飞爪,展开后有五个角,很容易勾在墙头,飞爪下面还连着一段细索,细索不长,但要攀爬艾府,应该足够了。
李过这才放下心来,在炕的另一头和衣睡了。
子时刚到,外面已经传来更夫打更的叫声,李鸿基唤醒李过,下了热炕,将炕的白色被单撕做两份,披在身,又取了枕巾,将脑袋包起来。
两人携着腰刀,轻轻抽了门闩,从墙头翻出了旅店,雪花还在飘,不过他们全身被白色包裹,很容易隐在积雪里,待更夫的声音远了,他们才才悄无声息地穿过北大街,又沿着小巷来到艾府的后院。
“汪、汪、汪……”
数声狗叫,李过惊得面如土色,李鸿基嘿嘿一笑,“找死!”他从怀掏出半个馒头,随手扔了进去,不一会儿,那狗声消失了,天地间霎时恢复了安静,只有北风吹着枯枝,发出呼呼的嘶鸣声。
李过隐在一株大树下,李鸿基靠近围墙,估摸了高度,取出飞爪,在手转了两转,猛地一松绳索,待飞爪高过墙头,轻轻一拽,飞爪无声地落在墙头,他用力拉了拉,飞爪纹丝不动,应该是嵌进砖缝了。
李鸿基做个手势,让李过隐藏好身形,自己抓住绳索,飞身了围墙,艾府的围墙不过一丈有余,起来毫不费力,他又将绳索扔进围墙内,试了试飞爪稳当了,再抓住绳索悄悄滑下。
艾家的黑狗已经躺在雪地,一动不动,李鸿基估摸着它一会要苏醒过来,拔出腰刀,在它脖子一抹,一腔热血喷薄而出,将一大片积雪都融化了。
李鸿基担心血腥味惊着半夜起来如厕的护院,又捧了些积雪,将血液掩盖起来,待闻不到血腥味,才起身向前走去。
李过早已打听清楚,艾府的四合院,是三进五间的结构,前面第一进是护卫、仆佣的住宿,间一进乃是正厅与仓储之类,最后面一进左边第二间,才是艾诏的卧房。
他们从后院来的,最近的房子,自然是艾诏的卧房了,这样不会惊动前面的护卫,他蹑手蹑脚逼近卧房,刚靠近大门,闻到一股酒精味,难道这么晚了,艾诏还在饮酒作乐?将耳朵贴近大门,房内并无人说话的声音,隐隐却有一个人的鼾声,李鸿基大喜:原来艾诏吃多了酒,真是天助我也!他定了定神,借着雪光,瞅见四下无人,拔出腰刀,塞进门缝,找准门闩的位置,拨弄了几下,门闩陡然一轻。
李鸿基右手持刀,左手缓缓将正门推开一条缝隙,张眼一看,房内并无灯烛,一片暗黑,稍候片刻,屋内除了鼾声更为明显外,再无声息。
既然已经来了,李鸿基再不管什么危险,过了今日,恐怕再无这样的机会,他闪身进了屋,正门依然开着缝隙,万一遇护卫埋伏,也好快点脱身。
李鸿基蹩在墙角,借助微弱的雪光,返身一看,这里乃是卧房的外室,鼾声还在前面,想来里间才是艾诏的卧房,他如法炮制,用腰刀拨开卧房的门闩。
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鼾声打得像是震天雷,只有炕下的炭火盆传来一丝微光,李鸿基根据鼾声摸准炕头的位置,又将背后的被单移到胸前,免得到时候身沾着血迹。
炕的人可能是被惊动了,突然翻个身,他本来是躺着,此时却是面朝外侧睡,右臂还露在锦被之外,李鸿基大吃一惊,赶紧靠墙角,隐了形迹。
幸好炕的人没有醒,他翻个身后又睡了,口发出呓语,听不清晰,像是叫着一个女人的闺名,不知道是找水喝还是要女人陪。
但是并没有人应答,炕似乎只有一个人。
李鸿基待他睡稳了,才又靠近炕头,从怀掏出火折子,扭开盒盖,轻轻吹了吹,室内顿时看到一缕软和的光线,将炭火盆的光芒完全掩盖下去。
他要看看炕的人是不是艾诏,免得误伤,李鸿基倒不是觉得杀错了人有什么大不了,这种深宅大院的人,谁死了都不冤枉,万一正主儿艾诏因此逃过这一劫,那才是冤枉,自己才是冤枉死了。
火折子随即熄灭了,光芒虽然一闪尔灭,但李鸿基看的清清楚楚,侧睡在炕的人,脸面正好朝外,那白里透红、保养得如同大姑娘的脸蛋,可不是艾诏是谁?特别是眼角那颗疤痕,几乎是艾诏的标志,背地里人称“艾疤眼”,艾诏的大名倒还响亮些。
李鸿基以前因为要送信,时常来到米脂县城,虽然与艾诏没什么交情,但也远远见过几面,况且这个县城的人,不认识艾诏的能有几人?除非你不想在县城混了。
这个平时人五人六、出门时前呼后拥的大人物,今日却是独睡空房,身边不仅没有护卫,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大概是忍受不了他口的酒气。
李鸿基收拾好火折子,塞进怀内,又顿了顿,抑制住心内的狂喜与恐惧,他左手持刀,右手揪住艾诏的长发,向后挽了挽,将艾诏的脖子完全显露出来。
“喀呲……呼……”
利刃入骨,鲜血狂喷,声音虽然细微,但在这安宁的夜晚,祥和的艾府,显得特别惊心。
第31章 隔墙有耳
艾诏可能是高血压,他的鲜血喷薄得老高,刚才外面的黑狗强多了,幸好李鸿基将披在身后的被单挡在胸前,他的身倒没有粘多少血迹,大部分都是落在炕,将半床锦被浸得热乎乎的。(全本小说网,https://。)
刚才可能太紧张了,李鸿基下手太猛,艾诏的整个人头,几乎都被割下,只剩下脑后还有一丝皮肤粘连。
李鸿基顾不得艾诏的尸身,他解下胸前的被单,将手和刀的血迹擦净,又在衣的棉袄摸了一会,发现湿迹,也用被单擦了,然后将被单一扔,独自站在黑暗发呆。
艾诏的仇是报了,但他心没有丝毫的快#感,反而隐隐有一丝失落,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在壶芦山与高桂英做亲,他似乎没享受过一天的日子。
现在艾诏死了,在牢狱吃的苦算是报仇了,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即使现在还在艾府,不能举杯庆祝引吭高歌,至少有那么一丝快乐,但李鸿基根本快乐不起来。
艾诏死了,自己能过好日子吗?
先不说亡命天涯,他与李过现在几乎都是不名一,连吃饭住店都是问题,难道自己注定只能苦作乐?
想到艾诏是举人之身,住着高墙大院,家一定藏着不少银子,李鸿基顿时兴奋起来,虽然艾诏藏银的地方他不知道,但艾诏的卧房,肯定有一些零花的银子。
李鸿基重新点亮火折子,找到烛台,将蜡烛点燃,开始在卧房仔细翻找起来,老天有眼,在艾诏的书橱里,找到一个布袋,布袋有两锭元宝,每丁足有五十两,他毫不客气地笑纳了,又从艾诏的衣口袋找出五六两碎银,也是塞进怀。
他本来想一把火烧了艾府,但艾诏的卧房,除了那床带血的锦被,再无引火之物,现在外面全是积雪,是点燃了,这间房子也是烧不尽,说不定弄巧成拙,大火引来了艾府的护院,那得不偿失了。
李鸿基将腰刀塞进刀鞘,握在手,大摇大摆地出了正门,随即消失在后院。
五角飞爪还在,李鸿基沿着绳索攀围墙,见李过正一动不动立在树影里,也不说话,收了飞爪,别在腰间,翻身跳下围墙。
李过紧走几步,扶起李鸿基,“二叔,怎么样?”
李鸿基低声道:“得手了,双喜,别说话,咱们快些走,趁着天还未亮,快些出城。”
李过虽然看不清李鸿基身的血迹,但他发觉李鸿基的声音有些走样,呼吸也少见地非常急促,也不多问,按照事先的约定,沿着西门大街奔城西而去。
现在才是丑时,城门尚未打开,是城门打开 了,他们也不敢从城门出城,两人在城墙的西南角停了下来。
李鸿基解下腰间的绳索,绕在女儿墙的垛口打个结,再将剩余的绳索扔下城去。
黑暗再无多余的言语,两人攀着绳索,依次下了城头,李鸿基揉了揉发涩的双眼,辨明方向,向西而去。
米脂县城,李鸿基再熟悉不过,他以前当驿卒的时候,没少来过县城,闲暇时与狐朋狗友们游玩,东南西北门,哪一处没留下他的身影?西门又是他回家的路径,即使现在是晚,借着积雪反衬的余光,他也很容易找到无定河的那座木桥。
此时小桥的积雪至少有半尺厚,表面是厚厚的冰层,踩在面,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像是一曲凯旋的战歌。
李过无心欣赏这样的雪景,外面寒风刺骨,吹得脸面生疼,内心里紧张得像是血崩,他只是随在李鸿基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渡过了无定河。
无定河西,再无大河阻隔,多是高低不平的垄地,像是人工翻地时故意弄成这样种庄稼的,但此时原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却是女人的小腹还要平坦。
这条通往李家站的道路,李鸿基闭着眼也能认得清,但人命在身,他不敢大意,要是艾府的人半夜起来个茅厕,无意发现艾诏的尸体,报到官府,以艾诏在县衙的影响力,衙役们夜班开始追击也不是不可能,先远离县城再说。
他们在雪地一路狂奔,直到东方出现的一丝曙光,与地面的积雪交相映辉,到处是一片朦胧白。
李过一边跑,一边扭头看向李鸿基,“二叔,咱们放缓脚步,休息会吧,天快亮了,要是遇路人,看我们的样子,不把我们当成贼才怪!”
李鸿基这才感到一丝疲惫,奔跑了半个晚,又是踏着厚厚的积雪,双腿酸麻得早已失去知觉,刚才忘情地逃命还好,现在松懈下来,双腿不像是自己身子的一部分,根本不受大脑的支配,估计李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双喜,那我们缓缓走走,遇集市,先吃些早点再说!”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周围的形式看不清,李鸿基也不敢将杀艾诏的事说出来,免得隔墙有耳。
刚才跑的时间太长,现在才感觉到周身发热,两人将身的棉袄稍稍松了些,冷风一灌,身子舒爽,人也清醒了许多。
天明时,李鸿基察看了周围的环境,这半夜他们至少跑了二十里,蓦地看了眼李过,发现他满头大汗,从衣领里挥发出的汗水,在头顶四面结成一圈水雾,像是蓬莱岛的祥云似的,如果加一些彩虹,不用装扮,那都是仙人下凡。
“双喜,看看我的头顶……”
李过只扫了一眼,顿时大惊:“二叔,你……怎么有了祥云缠绕?”
“哈哈……”李鸿基知道李过当然看不到自己的头顶,也不点破,半开玩笑道:“可能是佛祖眷顾我们。”
“二叔,昨晚在艾府……”
“双喜,先不说这个,当心别人偷听了去!”李鸿基神闲气定,约莫走了三四里,在一间茶肆匆匆吃了点热茶早点,又走了一个午,大约午时,方才投了旅店。
躺到温暖的炕,李过一扫疲惫之色,挨到李鸿基的一头,“二叔,见到艾诏了吗?你把他怎么样了?”
“杀了!”
“杀了?”李过顿时将双眼瞪得滚圆,脸色急剧煞白起来,嘴唇动了动,又四面看了看,见室内的确只有他们叔侄二人,方才问道:“真的杀了?没有遇艾府的护院吗?”
“他要置我于死地,我岂能饶过他?”李鸿基拍拍胸口,将几钉银子撞得叮当响,“这是艾府的银子,算是给我赔罪吧!”
“银子?”李过暂时忘记了恐惧,将注意力转到银子,“二叔,艾家给了多少银子?”瞬间又发觉不对,艾诏都被杀了,艾家怎么还给李鸿基银子?笑容僵在他的脸。
“哈哈,不多,才一百多两!”李鸿基从胸口掏出那两锭元宝,在李过的眼前晃了晃,“除此之外,尚有一些碎银!”
“这么多?我们发财了,哎,艾家真有钱!”李过将两个元宝要过去,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是银子,足银。”
“当然是足银,”李鸿基笑道:“双喜,有了这些银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嗯……先大吃一顿,哎,早知道有这么多银子,午不喝辣糊汤了,喝酒,喝蒸馏酒,那种酒真够味,还能暖身子,半斤下肚,连炭火盆都不用点,二叔,有了这些银子,我们不用躲着艾诏了,大不了还他银子是,不过才五两……”
“哈哈哈……”李鸿基差点笑喷了,“双喜,我们的确不用躲着艾诏了——在这个世,已经没有艾诏了。”
“嘿嘿……”李过方才醒悟过来,讪讪地笑,又用手挠挠后脑勺,“我都忘了,这些银子是艾府……二叔,你将进入艾府的事情说说呗,免得我再出什么笑话!”
李鸿基轻轻咳嗽一声,将进入艾府之后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双喜,你说艾诏晚吃多了酒,为什么还是一人独睡?”他一直觉得怪,要是艾诏的卧房里有女人,为了不走漏讯息,他也只能杀了。
李过哪知道艾诏的心思,只能胡诌了一下,“大概是女人嫌弃他身酒味重吧!”他关心的还是这些银子,“二叔,有了这些银子,我们还要逃亡吗?”
汉人对家的依恋,李鸿基在小说见得多了,即便李过这样的游侠,也是如此,他微微叹口气,“双喜,我也想待在李家站,但别忘了,我的官司并没有消除,这些银子,又是怎么来的,艾诏被杀,艾家与官府肯善罢甘休吗?他们迟早会查到我们头,如果我们再吃了官司,那时谁人能解救我们?”
李过面一红,“二叔,我一切都听你的,你说去哪我去哪,”顿了顿又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甘州,要走走得远些。”李鸿基早思量过,有了这些银子,加自己怀的宝贝,完全可以在家乡做个富家翁,但在这乱世,自己一介小民,能保住这个地位吗?先不说官司搞不定,陕西已经出现出现的暴民,能让自己做个富家翁吗?
别说自己这个布衣,是西安的秦王、洛阳的福王,还不是在乱民潮一个个成为待宰的羔羊?
有钱是罪过,在这个乱世,富翁像是没有任何保护能力的美女,谁都可以来脱光她的衣服,越是漂亮,对乱民的吸引力越大。
要想生存下去,得一步步积攒实力,有了实力才能自保。
“甘州甘州,我听二叔的。”李过在两锭元宝又摸了摸,才又不舍地还给李鸿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好好休息,明天晚些动身,天黑之后再回家,我要带金儿一起去甘州。”
“那行,二叔,到了村口,你去接婶娘,我回家收拾一番,然后去村口汇合。”
李鸿基与李过分手后,已经是戍时了,这点水成冰的时候,村里再无行人,他悄悄绕到自家的房后,准备隔着窗户唤醒韩金儿。
忽然,房内传来恓恓的声音,这个时候,金儿还没睡觉吗?李鸿基想看看韩金儿在忙些什么,他将耳朵贴近窗户,但声音太小,听不真切,除了韩金儿,似乎还有男子的声音。
难道……
第32章 红杏出墙
李鸿基内心震惊不已,但还是不愿往坏处想,自己离家这两个多月时间,没给过一钱,金儿一个人在家,生存下去实在不易,要是再冤枉了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了,后世有许多笑话,说的是男人窗下偷听的故事,结果证明是一场误会。全本小说网;HTTPS://。m;
但是,金儿娘家也没什么人呀,又这么晚了,谁会在自己家里?李鸿基不敢往下想,他也实在想不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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