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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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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岁,一个小小的秀才也配做内书堂教习,有心埋汰周楠一通。
这下他是彻底地服气了,周师傅博古通今,所授的学问又是难新鲜,怎么不叫人佩服。
当下,他就拜了下去,恭敬地说:“学生无状,狂妄自大,顶撞先生,还请师傅责罚。”
周楠哈哈一笑:“不用了,陈矩同学你还是坐下吧,为师等下还要去买橘子,咱们抓紧上课。”
陈矩一脸茫然:橘子,那是冬天才有的东西,这大暑天的又从什么地方去买?恩师竟然喜欢吃橘子,这可不好办啊!
周楠喝了一口茶水:“好了,方才我说过,什么是是钱。钱之一物其实本身并没有价值,特别是在货币出现,以物以物废除之后,钱只是一种交换媒介。因为,后来随着铜铁等铸造术的出现,铸一枚铜钱也不费什么功夫。就现在的铜钱来说,一铅六铜四来算,本身的价值却是要低于一文的。如此一来,钱本身和劳动力剩余价值再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做为剩余价值的一个换算方式,打个比方,相当于保人。”
“那么,国家发现的铜钱用什么来担保呢?信用,国家信用……”
周楠以前在大学时学的是文科,政治经济学学过一点,只需照本宣科和学生们念出来就是了。
一节课从早到晚,周楠大概将经济学基础的原理说清楚了。
这可是实用的学问,内书堂的太监们一进学堂就是奔做管事牌子,做内相去的。无论将来是做司礼监,还是进御马监,尚宝监,尚衣监,都不可避免地要和钱粮打交道。说穿了,内宫就是个小朝廷,治国平天下也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无论是治国,还是平定天下,开一代盛世,都需要有一整套的经济理论支持。
周楠竟将这其中的道理说得透彻,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看待事物的目光又有不同。
太监们都知道自己遇到良师了,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生怕漏过一个字。并提笔在纸上飞快记录,以便下来之后细心揣摩。
这其中听得最认真但是陈矩陈公公,此刻,在他心目中,周楠就是一学术大神,字字鞭辟入里,直指人心。比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比如“阶层划分法”“士、民二元社会结构”这……这已经是屠龙术了……想到这里,陈公公冷汗淋漓。这样的学问,如果确实掌握,饯行了,乱世为枭雄,盛世则为良臣……咱家若依此饯行,入司礼监当不在话下。
后来,当内书堂的学生们纷纷走上领导岗位,在政坛上大展拳脚的时候。他们在课堂上所做的笔记经过整理,合成一本集子刊行于世,其中的经济学理论深刻影响后世,遂成显学。
百年之后《周子》更是成为每个亲民官案头必读书目。
只是,到那个时候,周子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若他泉下有知,肯定会纳闷,俺老周混吃混喝富贵一生,就是个大官僚,怎么死了还变成大学问家了?
著书立说有什么意思,又不多拿一文钱工资,国家又不给我发奖金。
此刻,在嘉靖四十一年五月底这个平凡的日子里,周大人只不过是想在内书堂随便教点什么把日子混下去罢了。
那么,教什么呢?
《四书》《五经》?开什么玩笑,这里随便抓一个学生,搞不好八股文都比我写得好,对经义的理解都能碾压我老周。
诗词,靠着一手剽窃工夫,确实可以将他们彻底镇压。问题是这玩意儿就是文人消闲和陶冶情操的,在课堂上讲就有点过分了。
数理化,还是算了吧,在古代,这东西是工匠的本事,登不得大雅之堂。再说我一个文科生,高三毕业之后,这些知识早还给了老师。到如今也只是勉强记得牛顿三定律,就算想教也不知道怎么教。
惟独政经还印象深刻,倒是可以唬一下古人。
出了皇城,天还没有黑,和蓝色的天空上已经密布星斗。
周楠心道:也对,明朝之亡,亡于国家财政崩溃。古人其实连基本的经济学概念都没有,更谈不上数字管理。内书堂的学生将来都是外翰林,都是要执政的。若是能够运用现代经济学的原理来管理这个国家,或许,明朝不会崩溃得那么快吧?对了,政经的原理要讲,西方经济学的知识也可以给他们灌输一点。
说不定一条鞭法的思路也可以提前和他们讲一讲,未来的隆万大改革也能进行得顺利。
张居正变法,活生生为大明朝续了八十年命。
如果再运用现代经济学原理,说不定续得更长。
而且,经济学原理若是深入人心,必然使得工商业进一步繁荣,并走入社会主流,走上政治舞台。如今南方已有资本主义萌芽,如果浇上一壶水使之生根发芽成长,将来和东亚威权政治结合成为国家资本主义,我中华民主没准会提前几百年屹立于世界民族之颠。
历史,或许由我而改变吧!
周楠突然心中凛然,或许这就是我这个穿越者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价值吧?
我这一辈也就是这样了,可子孙怎么办,难道让他们直面满清的闪闪大刀。
试想,如果十七世纪四十年代,我大明有用不完的财力物力,又何惧只有区区百万人的建州女真?
那么,就从内书堂,从太监们身上开始吧!
周楠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天黑下去,星斗更亮。
身边再无他人,一片混沌蒙昧,仿佛置身于虚空之中。而这一刻,满天的星辰都在为他而闪烁。
第三百七十六章 周老师的日常
找到了人生的的意义,周楠一反往日的随性庸懒,变得忙碌起来。
虽然得了皇帝差遣,不用去上早朝,他那个殿前班值也就挂个名领一份工资,谁会嫌自己的钱少呢?但周大人还是每日起个大早,卯时就去了道录司处置完手头的公务。
接着就去西苑皇帝那里随驾。
或许有人会说,到嘉靖那里除了因为伴君如伴虎,精神上紧张些,也没有什么活儿。
其实,这话说错误的。
在皇帝身边几日,周楠才知道这是一件苦差事,也发现迷信小老头的麻烦。
嘉靖同志已经变得有点神叨叨的了,一遇到事都会算个褂,然后让周楠用易经解。
可怜周子木国学水准有限,这个时候不得不强提起精神学习《易经》务必给皇帝一个满意的答案。下来之后,他也狠狠地恶补了这门学问。再加上他本身要准备应付下个月的科举,精神上时刻处于绷紧的状态。
这个时候,周楠有些气恼,早知如当初就该习《易经》而不是《春秋》了。
除了算卦,嘉靖老同志还时不时设个祭坛,祷告上苍。自然,周大人也免不了要写篇青词应景。
这是周子木最快乐的时候,他早早就准备了许多得用的文章,照本宣科念完,然后烧祭天地就是了。
不得不说,后世道教协会还是有很多人才的,毕竟后世的人力资源,资讯条件比明朝不知道先进多少,所作的青词也是极好的。尤其是现代道家领袖陈撄宁的几篇作品,更是让嘉靖眼睛大亮。赞了一句:“比严嵩写得好。”
周楠心中得意,陈道长的东西自然是非常好的,人家可是道教界敬誉其为当代的太上老君,最接近神仙的人。
神仙不神仙,周楠也不以为然。不过,这个二十世纪的道协主席在学问上的素养确实是当时最佳。
嘉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把周楠所写的青词付之一火炬,而是另外誊录了一份留底,没事的时候就看看。
另外,也因为陈樱宁的作品得了他的欢心,还赏下了不少东西。
比如香叶冠、拂尘、香炉、线香……这些玩意儿也不值钱,又没有实用价值,可他是皇帝赏赐,你又不敢乱丢,得好好供着。
别的还好,香叶冠供在案桌,一旦枯萎和柴草没有什么两样,看起来也显得滑稽,搞得周楠很是头疼。
老板你就算要赏赐,给点金银好不好,给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有什么意义。
另外,嘉靖因为乱吃药,加上年纪大眼神不好使。内阁送过来的拟票的大臣的奏折也没办法看,需要黄锦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听完,皇帝通常会说一句“可”或者“不行”“按照内阁的票决办。”或者“朕安,无事不上要折子请安。”
黄锦让周楠进西苑随驾的目的很明确:让周楠不着痕迹地劝嘉靖少吃所谓的长生药。
黄公公侍侯了皇帝二十多年,天子的心意喜怒全天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劝戒皇帝的事情,还只有周楠做得到。因为,嘉靖确实喜欢周楠的青词,而且,皇帝也拿他当未来的女婿看。
女婿半个儿,二龙不相见,但见女婿也可以弥补他内心中亲情的缺憾。
自从上次玉熙宫世子状告周楠和李妃有私情之后,小王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皇帝接进皇宫来了,估计嘉靖对裕王府也有了看法。
他就是这么一个喜怒无常,让人无从揣度的人。
周楠也编了一通道家的理论劝嘉靖少吃长生药,结果没有任何用处。
嘉靖的死活我们的周大人可一点也不关心,磕药的人要找死,谁也救不回来,说多了反将我自己填进去,不划算。
据周楠和黄锦分析,嘉靖的长生药中含有春药成分,服用之后身体反应激烈,异常难受。嘉靖年纪大了,对男女之事也不热中,每次吃药之后便会打坐炼气。说的是运功化解药性,搬运龙虎,其实就是用身体硬扛。
这一打坐通常都要用上两个时辰,此事是周楠一天中最清闲的日子。
在西苑和黄公公吃一顿毫无营养看不到半点维生素的御膳,他就抓紧时间在御书房背上几篇课文,写上一篇八股文章。
黄锦是老人,瞌睡少,也不午休,便会过来看周楠所作的时文,并随口点播上两句。
司礼监掌印,外翰林的学问可不是盖的,如果不是因为身有残疾,黄老先生中个庶吉士当不在话下,每每都能让周楠有不小的收获。
有王世贞和黄锦这样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做老师,周楠际遇之奇可是大明朝的头一份。
如果再考不中进士,那就说不过去了。
待到皇帝打坐完毕,将身体内的五石散和春药散去,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卵事。朱、黄、周三人通常会在西苑随意走走,说些闲话儿。
待到申时,周楠就到了下班时间可以离开西苑了。
但他现在还不能回家,须先去王世贞那里将今天的命题作文交过去,批改、评讲,然后被王老师一通狠批。
无论周楠的作文写得多好,作为一个严师,王世贞都不会客气:“周楠,你这样的文章凭什么进考场,凭什么中举人中进士,你是我教过的学生中最差的一个,我王世贞的名声都要被你彻底败坏了!”
周楠还能说什么呢,只得俯首帖耳认错。
还有二十来天就是进考场的日子,不但周楠,就连王世贞也急了眼,督促得分外严格。
等到从王世贞那里上完课回家,已是半夜,大概估计了一下,已是后世北京时间午夜十二点。
回家之后,周楠立即就倒头闷睡,天不亮就得起床,他的睡眠严重不足,满脸都是青春痘,颜值直线下滑。
在这几日里,周楠又去内书堂给太监们上了一节经济课。
经济学是一门严谨的科学,可不能乱教。第一节课是总纲,从第二节科开始就得系统给他们灌输实用的学问。
周楠提前拟了一个教学大纲,现在就从第一科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细细地讲起。
这种开天辟地的新知识,这种“屠龙术”自然让太监们无比震撼。
除了去内书堂上可,给皇帝念奏折,陪天子高迷信活动之外,周楠作为天子近臣还要参加经筵。
所谓经筵,是指汉唐以来帝王为讲经论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它在宋代正式制度化,为元、明所沿袭。
每月二日、十二日、廿二日三次进讲,帝御文华殿,遇寒暑则暂免。开经筵为朝廷盛典,由勋臣一人知经筵事,内阁学士或知或同知经筵事,六部尚书等官侍班,另有展书、侍仪、供事、赞礼等人员。
周楠先后经历过两场经筵,第一场的主讲是张居正,第二场是徐阶。做为一个即将参加乡试的人,周大人觉得还是有不少收获的。
张居正在筵讲结束之后还拉着周楠和他探讨了一下朝廷的税收制度,特别是周楠在内书堂第一节课时所谈的的货币的本质。尤其是那句什么是钱,钱本身并没有任何价值,钱的价值在于国家信用为担保,让老张耳目一新也深受启发。
二人就谈到了以货币赋税代替实物本色的问题,已经有后来一条鞭法的影子。实际上,在江南富庶地区,官府在征税的时候已经开始拒绝接收本色,而只征折色,为的就是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和损耗。
在周楠看来,一条鞭本是为大明续命的良方,如果万历、天启几朝继续实行下去,国库充盈,就算遇到天灾也有赈济的能力,自然也没有后面的李自成、黄太极什么事了。
只可惜张太岳为政苛刻,特别是清丈民间隐匿的田亩和考成法将整个官僚缙绅集团得罪干净,以至人亡政熄。
这,确实叫人思之扼腕叹息啊!
如果未来的张首辅施政的时候不是那么操切,徐为之图;如果万历皇帝不是因为成年后的逆反心理,对张居正痛恨到极处,历史或许是另外一种模样吧?
历史没有假设,可如果能够取档重启呢?
想到这里,周楠不觉痴了。
经筵第二场的主讲是徐阶,周楠和他势成水火,见了面有点尴尬。
可老徐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见了周楠竟牵住他的手一口一个“子木”喊得亲热,搞得老周出了一身热汗,心中腻味得要死。
“周楠,朕看过你在内书堂授科时的布置的课业,其中本位制一说颇有新意。”这一日下午,嘉靖打坐完毕。大约是他所使的所谓的“气功”没能化解体内的药性。没办法,在黄锦的劝戒下在南海边上行散。
周楠和黄锦两位近臣自然随行,后面还远远地跟着一群太监和侍卫。
周楠没想到皇帝连这事都知道了,明朝的特务组织还真是无孔不入啊!对了,东厂不就是由太监掌管的吗,学生中难免没有人提前熟悉业务。
教学生杂学,而不是圣人之言,若有人真要牵强附会,还真是件麻烦事。周大人忙告罪:“陛下,臣有罪。”
嘉靖却冷冷一笑:“内侍都是朕的家奴,道德文章固然要教,可实用的学问也不能偏废,朕可不想身边人都是百无一用的书生,要让他们能够做事,离经叛道的东西也可以教一些。”
周楠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所谓本位制,就是某种物资作为一个国家的通用货币,也就是钱。这件东西上除了有国家朝廷和天子的信用做为担保之外,本身也要有很高价值,为百姓所认可。比如铜钱和白银,在海外的番邦也有用黄金做为本位的。我朝的铜钱和白银是贱金属本位,而海外着是贵金属本位。”
说着,他大概将本位制同皇帝解释了一遍。
嘉靖听问,想了想,道:“其实也不对,我朝的铜钱铸造发行的时候是以太仓和各地粮库存粮做担保的,应该是粮食本位。”
周楠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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