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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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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立在旁边的老郭骂道:“什么找不到剪子,分明是你这娼妇贪我钱财,故意推三阻四。”
众衙役都忍不住低笑起来,金氏实在太丑,也就值一钱。这郭老爷竟花了一两,亏大发了。这妇人也是恶劣,使出这种不要脸的手段,真遇上了,你堂堂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同一窑姐儿厮打成一团?
见场面实在太乱,郑提举气得又拍了几记惊堂木,这才让秩序好了些。他已经有些觉察到不妥,这周楠分明就是要通过插科打诨将好好一场审讯搅黄。
正要喝止,周楠提气道:“郑大人,此案的情形已然问得分明。昨天晚上郭大人心血来潮,夜不能寐,在运河边散步。路过金氏的船,见其形状可怜,就上前询问她缘何面有菜色,神色悲苦?”
“在得知金氏生活困苦之后,郭大人心生怜悯,施舍于她。金氏感念郭大人恩德,请他上船看茶以为答谢。二人暗生情愫,以至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
“没错,郭大人和金氏是行了苟且之事,可也就是德行有亏。金氏丈夫早亡,通奸之罪却是说不上的。至于狎妓这一条更谈不上,狎妓之罪的判定是有钱财交易,他们交易了吗?郭大人给的钱是施舍,金氏是报恩这才以身相许。”
周楠说到这里,问金氏:“民妇金氏,你说本官说得对不对?”
金氏是何等聪明之人,忙哭道:“大人说得是,民妇是真心爱慕郭老爷,以身相报。”
周楠点头:“那么,事实就清楚了,郭大人这不算是狎妓,而是体恤百姓,见义勇为。”
说吧,他朗朗念道:“夜已深,天微凉。路过河边见一女,女衣甚薄,风中瑟瑟抖。爱心起,欲施二三钱。岂料女甚感恩硬拽船上,更怜爱。遂生情。云雨三刻,觉不爱。施之分手费二三,何错之有?”
这……周大人连判词都想好了,果大才急才也!
众衙役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
周楠忙给金氏递过去一个颜色。
妇人会意,急忙大哭:“郑老爷,民妇冤枉啊。民妇冰清玉洁一个人儿,怎么可能做窑姐,实在是昨夜一时糊涂!”
她自然知道,如果是落到郑提举手头,一顿打是免不了的,说不好还要被发配边疆为奴。也只有眼前这个周老爷才是自己唯一的救星,自然要大力配合。
众衙役更是笑得直打跌,这金氏还冰清玉洁,在场的弟兄们谁没在她那里清过火,哄得了人吗?
三百一十五章 本大人这是碰到个什么混蛋啊
郑提举气得脸色铁青,不住地拍着大案,却还是没办法让大家安静下来。
周楠将双手一挥,说来也怪,众衙役瞬间安静下来,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这位周大老爷口才还真是了得,说话又这么有趣,比说书先生说得还好,倒不能漏过了。
“你情我愿,只能在道德上进行谴责。”周楠:“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没有买卖,就不算狎妓。”
郑提举:“真是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周大人,任你说得顽石点头,也蒙蔽不了本官。”
本大人若这样被你忽悠了,以后还不被人当成傻子?
“周大人既然对此案有异议,本官就公事公办移交有司了。”
“慢着,等本官把我说完。”周楠喝止住郑提举,道:“现在说回到第一条,官员狎妓定罪的前提条件是郭大人进了青楼楚馆,金氏,本官且问你,你开的是青楼吗?”
金氏:“不是。”
周楠:“你那船是做什么的?”
金氏:“打渔船。”
郑提举怒啸:“无耻娼妇,还敢狡辩,这里谁不知道你是窑姐,你那船是做什么的?”
周楠:“郑大人,你说金氏的船是娼家画舫,可有凭证,可纳税了?拿不出来吧,拿不出来就不算。要不,你找通州州衙帮她办一个凭照?这样,你要治郭大人狎妓之罪,本官也无话可说。”
“这……”不但郑提举呆住了,就连其他人也都陷入呆滞。
是啊,国家法律制度已尽完善。地方上出了案子,判决之后,得交到省一级提刑安察司审核,审核之后再转刑部。只要证据稍有不足,就得打回来重审。
郭大人这事走的是风纪这条线,先要交去都察院复核,然后转吏部再核。流程走完,才能免去他的官职。
没错,金氏是私娼,是没有执照的。到时候,郭、金二人咬死是私通款曲,非是嫖妓,你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要想将郭大人办了,你就得给金氏办证,使之成为国家承认的风月娱乐企业法人。如此,问题又来了,官员进正规青楼应酬,官场是约定俗成不查的。否则,真要追究,先得把教坊司给关了。
这简直就是个死循环。
“大明朝的法律,恕本官直言,就他娘的操蛋!”郑提举心中大苦,看着周楠那意气风发的样子,暗道:“本大人这是碰到个什么混蛋啊?”
金氏心中一阵狂喜,跪行向前,不住向郑提举磕头:“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为民妇办凭证。民妇定然在家中立下大老爷长生牌位,日夜烧香为你祈福。”
正规青楼瓦舍的证可值老钱了,且不是你有钱就能办得到的。
原来,按照国家制度和礼部规定,明朝每个州县根据人口和经济总量不同,所设的青楼自有定数,并严格审核。通常一个下县最多两家,中县三到四家。当然,如县治在苏州府城中的吴县,辖区内几十上百家也是有的。
道理很简单,你一个一万多人口的县城,偏生要弄几十家青楼。每到夜里就是灯火辉煌、四面楚歌,脂粉阵十面埋伏,世风还不被搞乱了?
正是这样,明朝的青楼相当于垄断的买卖。而风月场又是销金窟,你就算是金山银海进去,管叫你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出来。
这事的利润实在太大,通常都被当地的豪绅世家大族把持,普通人根本跨不进这道门槛。
如何能不叫金氏欣喜若狂?
看到这妇女的模样,郑提举心中一口逆血几乎要吐出来。合着本大人今天不但没有治了姓郭的拿到政绩,反赔上天大人情去通州州衙走门子帮你这娼妇拿青楼凭照?
做你的青秋大梦吧!
这姓周的还一代词宗若大名气,行人司清流,直娘贼就是个讼棍。
败了,彻底地败了!
看到坐在案后呆若木鸡的郑提举,周楠心中得意:知道现代社会律师的厉害了吧?本官可是将李狗嗨《半泽直树》来来回回看过十来遍的人儿。
“郑大人,本官公务在身,不克久留,就告辞了。”周楠朝老郭看了一眼:“郭大人,咱们走!”
“站住!”郑提举已经气极败坏了,若换成别的人,他早就叫衙役把人犯一通毒打了。可这两人都有功名,又官身,根本碰不得。你只能跟他们背条款,讲道理。
周楠:“不知道大人还有何见教?”
郑提举:“就依周大人所说,郭大人没有狎妓。可身为朝廷命官,与良家妇人私通,德行有亏,本大人也要上表参上一本。”
老郭知道不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周楠。
周楠:“随便。”老郭实在不靠谱,坏我大事,给他一个教训也好。
郑大人又对老郭说:“郭大人,要想本官不参你也行,需答应一事。”
老郭:“大人请说。”
郑提举:“民妇金氏乃是流民,按照制度,得发配九边。方才郭大人既然说和金氏两情相悦,本官就做主了,将她判给你做妾室,把人领回家去吧!”
老郭面色苍白:“啊,不可,万万不可!”
郑提举:“又有何不妥,你不想承认和金氏有私情,已定下山盟海誓吗?那就是狎妓,来人,带着郭大人发付有司查办。”
“我我我……”老郭:“我和金氏有私情,愿带她回家。”
郑提举:“金氏,你可愿意?”
金氏喜得连连点头:“愿意,愿意。”能够做官太太,傻子才不肯。
郑大人哈哈大笑:“郭大人,带你家小妾回去吧!来人,写身契。”
是啊,这金氏又老又丑,一钱银子一次,领回家去有脸吗?
这一箭之仇总算是报了,哈哈,本官真是个天才。
笑声显得分外的畅快。
水上人家都归郑大人管,很快,金氏的身契就写好了,交到周楠手头。
周楠也不客气,接过身契揣进怀中。
至于老郭的名声如何,将来如何面对他浑家的熊熊怒火,这就不是他所操心的:“好,就这样,郑提举,告辞了。”
郑提举:“周行人走好!”
最后,两人总算互相客气地称对方的官衔。
第三百一十六章 内帑银船
带着老郭从水关出来,周楠冷着脸在前面疾走。
老郭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快步跟上去,不住赔罪。
周楠被郭秃弄得烦不胜烦,他对这厮是彻底地失望了。猛地停住,指着老郭喝道:“郭大人,本官交代你做的事情何等要紧,你竟然不放在心上。以前在军器局的时候,某就千叮嘱万叮咛叫你少吃酒,不要沉溺女色,你把本官的教道都当耳旁风了吗?”
老郭嘀咕:“大老爷说我好酒贪花,其实,你在这上面的名头比卑职响亮多了。”
“你说什么?本大人什么时候不检点过,人言可畏啊!”周楠气得顶心:“老郭,从现在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算本官没眼,识错人了,以后权当你我素不相识。”
老郭大惊,和周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周行人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自己一个小小的吏员,说给一个副使就给一个副使,说给一个苑马寺的监正就给一个监正,就好象吏部是他老周家开的一样。他周大人可是自己的恩主啊,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而且,周大人才学出众,明年考个进士当不在话下,未来妥妥的一个部堂级高官。没有了他,自己这么一个小角色又从哪里去寻如此大机缘。
忙叫到:“行人,是下官的错。不是说要卑职押船去天津卫吗,你还是有用的着属下的地方的。”
周楠:“没有你郭屠户,还吃带毛猪。”
说罢,再不理睬,将身契掏出来摔给金氏:“你自回去,少在这里戳本大人眼睛。”
金氏:“大老爷,民妇是一心要服侍郭老爷,以报他见义勇为之恩。所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今日当着三位大老爷的面,民妇已经是郭老爷的小妾了,自然要从一而终。”
老郭才想起身后还跟着这么一条尾巴,顿时惊得冷汗淋漓:“好个刁妇,你这是讹上本大人了,嫌本官的麻烦还不够多吗?马上给我滚!”
贾大嫂和她肚子里的拖油瓶已经让郭老爷狼狈不堪,生活质量急剧下降,再带个回家去,后果不堪设想。
金氏属于最低贱的私娼,吃了一辈子苦。如今总算攀上了一个官儿,这可是改变命运的良机,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了。顿时就喝道:“郭老爷你不肯认帐吗,要不咱们到水关郑大老爷那里说去。老爷,我是看明白了,郑大老爷若是要整治于你,只怕你这官儿也当不成。”
老郭终于崩溃了:“我杀了你!”
“老郭,冷静,冷静。”周楠怕他生出事来,急忙拖住他的袖子,“从长计议吧,先把我交代的事做完。”
老郭喘着粗气怒视金氏,半天才咬牙切齿:“且放过你。”
“多谢大老爷垂怜,大老爷心里还是有妾身的。”金氏微微一福,又抛过去一个媚眼。
“苍天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老郭悲惨地叫了一声。
周楠见他反应激烈,不觉好奇:“老郭,你家小妾如此丑陋,昨夜又如何下得去手?”
老郭用手拳头不住敲打着自己的光头:“是我瞎了眼睛,天实在太黑,这刁妇又抹了很厚的粉。我听她声音娇嫩,以为是二八佳人,这才上了她恶当。”
周楠一想,也对,说句实在话,金氏的声音确实很嗲,和孩童似的,倒是容易把人骗过。
本以为“网恋吗?我,罗丽音。”结果是“网恋吗?我,雷佳音。”
周楠忍不住哈哈大笑:“老郭,你活该,走吧,时辰不早,该发船了。那谁,金氏,你的声音确实有特色,也上船去吧,侍侯好你家大老爷。你和他的婚事,本大人做主了。”
他的气也消了许多,说起来老郭和自己也就是曾经的上下级关系,现在与他没有主从关系。从内心来说,老郭也算是自己在京城接触最多的损友,私交还是不错的。
周楠每日都要去邹应龙那里报到,不能亲自押船去天津卫。相比只下还是通政司的事情要紧,这老郭还真不能不用。
“多谢大老爷。”金氏大喜,上前牵住老郭的手,嗲嗲说:“老爷,小心走路,别摔着了。”
老郭“老天爷啊,饶过我吧,饶过我吧!我发誓,从现在开始清心寡欲做个好人。只求你让这女人马上消失。”
且说,通州乃是天下第一码头。全京城上百万人口中所需的一大半以上的物资要通过大运河从东南运到这里,然后卸货送去京城。
只见长长的码头边上靠着起码上百条大大小小的船只,黑压压一大片绵延三四地里。
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挥汗如雨的脚夫和富商。还有不少衙役兵丁在码头上来回巡视,看他们挂在身上的腰牌,分属于五六个不同的衙门。
在水上又是另外一番情形,只见樯橹如林,白帆铺天盖地占据了整个眼帘。
周楠作为一个现代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可每次见到通州码头这浩大声势,依旧心摇魄动,呼吸不畅。
他和老郭也是寻了半天才寻到武新化的船,也看到武员外的三个合伙人。
这三人分别姓江、何、关,江何二人大约三十出头,乃是秀才,话也多。看到周楠这个淮安才子,都非常激动。至于关员外大约五十岁左右,竟是个举子,一直表现得很腼腆沉默。
双方见过礼,武员外就问周楠可用过饭?
周楠这才想起自己尽顾赶路和捞人,倒是忘记这事。现在已经是后世北京时间下午三点左右,肚子里恶得咕咚乱响,就道:“正事要紧,你们立即启程出发,不用管我本官。”
江秀才就笑着插嘴;“周行人,我等就算现在想走也走不,刚接到漕司顺天府督粮道的命令,所有船只暂时不得出港,说是要给官船让道。看这情形,今天是走不了啦,一切等到明天早上再说。我等刚向贩子买了六条大口白鲢,不如做了羹汤,吃些酒。”
何秀才也是不住邀约:“素闻行人诗词了得,今日正要和你亲近,讨教诗文,还望勿要推辞。”
白鲢不就是胖头鱼吗,在现代世界也就几块钱一斤,实在没什么好新奇的,但在明朝却是稀罕物。周楠本不耐烦留在通州,可经不这二人的盛情,又实在饿得紧,就道:“恭敬不如从命,就留下吧!对了,漕司不许所有船只出港,所为何事?”
一直没有说话的关员外说:“听说晚间有内帑的银船要进港,自然要让道。”
所谓内帑就是皇帝的金库,嘉靖皇帝爱钱,前一阵子派出矿监到地方上收矿税,也算是一笔固定的收入。每次得了钱,都要通过船只送到京城里来。
嘉靖是个好面子的人,他也知道收这个税有些不好意思,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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