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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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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什么?”
朱聪浸讷讷道:“上次卖地得了你那二十两黄金,我浑家是知道的。她又将钱退还了子木,说穿了,我身上的金银都是她的私房。我浑家眼睛里只有钱,每一文一厘都算得尽了。这几日我一时手散,已用去了三十多两银子,正愁着如何想她交差,可不敢再亏空了。告辞,告辞!”
说罢,就脚底抹油溜了。生怕慢上一步,就被周楠给拉去了花街柳巷。
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周楠心中大快。可以想象,朱聪浸今日回去必然受到残酷的家暴。天无二日,家无二主。家庭这个阵地,不不去占领,必然被配偶占领。
经此打击,朱同学估计在过年之前都会被关在家中禁足。
终于可以摆脱这只讨厌的癞蛤蟆了。
这厮每日赖在我家里,不咬人,膈应人
打发走了朱聪浸,天已经黑下去。周楠闲着无事,先是拿了《孟子》背了一个章节,又背了一篇上一期北直隶乡试的中榜范文,心中隐约感觉有些收获,好象摸到了文言文写作的门槛。
其实,穿越者肉身穿越到古代参加科举,最难的一关是如何用文言写作。
这事也没有什么捷径,不外是多看多背多写。
周楠原本不是个懒散的人,读书对他来说也不是苦差事。惟独担心的是老唐这次进京先后大约十天,等他一走,自己就要正式拜在王世贞门下学习制艺。
这个王世贞家遭大变,性格偏激,不是个好相处的。
周楠今天得罪他实在有些狠,可想未来读书的日子不会太愉快。得提前恶补学业,务必让王老师挑不出错,找不到借口体罚我才好。
读了半天书,周楠实在累了,就洗脚上了床。
他用手抱着头,心中想,这次没能做成唐顺之的学生,成为心学掌门的嫡系传人虽说叫人失望,可能够做王世贞的学生也不错。
在真实的历史上,王世贞过几年会出任浙江左参政、山西按察使,这可是高官的高官。到万历时期又出人任湖广按察使、广西右布政使,郧阳巡抚。到这一阶段,他已经是标准的封疆大吏了。
后因恶了万历年间的首辅张居正被罢归故里,张居正死后,王世贞起复为应天府尹、南京兵部侍郎,累官至南京刑部尚书,卒赠太子少保。
从这人的履历来看,简直就是成功人士的模版。实际上,王世贞在隆庆、万历年间就是士林和文坛的领袖人物,门生故吏遍天下。
而且,他出身苏州望族。
苏州人能读书,出过无数高官名臣,用一句话概括,我做了他的学生,也算是出身名门,有一个山头可以依靠。
从这一点看来,比拜在唐顺之门下的好处要多得多。
想到这里,周楠突然兴奋起来。
这一兴奋,竟至失眠,到三更天才朦胧睡去。
在朦胧中,周楠突然梦见自己真躺在一个窈窕女子的绣床上大肆征伐。
正得趣,突然,那女子面容一变,变成九公子模样,恶狠狠地说:“欠债还钱,无钱肉偿,千里江陵。”
周楠这一惊非同小可,瞬间醒过来,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感觉裤子上湿漉漉,粘忽忽。
周楠心叫一声晦气,这才想起,自己自从离开淮安进京这么长时间,日子过得寡淡,已一月不知道肉味。所谓水满则溢,非人力可以抗衡。
只是,我应该梦见那日教房司的妖娆女子才对,梦见九公子那个男人婆,感觉怪怪的。
梳洗毕,吃过早饭,周楠照例去了行人司。
锁厅不成,他也想明白了。反正自己也就是个摆设,也没人管。大不了每日来司来报个到就走,也不耽误功夫。
刚到行人司,直属周楠的那个书办就殷勤地过来侍侯,又是烧水泡茶,又是送上茶点。
忙碌完之后却不走,反拿了一张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毛巾逮着桌椅茶几反复擦拭。
书办姓郭,是个四十来岁的徐州人,秀才功名,进行人司做书办已经有些年头。这厮脑袋已经全秃了,因为屋中地暖烧得热,加上周楠这个上司又没有什么架子。郭书办索性摘掉了帽子,给油光锃亮的顶门心透透气。
周楠被他的脑袋晃得眼花,心中也是疑惑。自己丧门星的外号已经传到行人司里来,不但别的同僚,就连手下对他也是敬而远之,通常是在屋中呆上一天也看不到人。
这郭书办今天却怪,尽往自己眼前凑。
周楠心中记挂自己的学业,本打算来点个卯就回家去背书,有郭书办在,倒不好意思溜号。
就问:“郭书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坐下说话。”
郭书办顺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左右看了看,见再无旁人,才低声问:“行人你有没有觉得这几日司里的人少了许多,却知是何缘故?”
周楠:“究竟是什么原故?”
郭书办:“已是年末,正好是我司京察之期,行人们都在上下活动,周行人也须早做准备。”
周楠心中大奇:“这岁考三年一期,不是去年才考完,怎么今年又考……不对,是前年考完。”去年王若虚去安东,顺便又去河南,就是外派考核。实际上,他得到职司的日子是前年。
郭书办回答说:“周行人你忘记了,外官是三年一考,京城各大衙门是六年一考,算起来今年正好六年期满。因而,司中行人们这几日都出去了。”
“原来如此。”周楠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这一阵子司里的人这么说,原来都跑出去捞政绩完成目标任务了。
他在行人司只是个摆设,司里有事别人也不会找他。而且,周楠前一阵子被抽调去清丈京城冒隐的皇产,自然不在委派之例。
见周行人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郭书办就急了:“行人你还是讨个差使吧,这次京察可关系到官员们的升迁黜陟,若是没考过后果不堪设想。”
周楠经他提醒,面色大变。自己以秀才而行人,破了非进士不得为行人的规矩。司中所谓的正人君子们对他也是诸多排挤,恨不得立即将他赶回老家去。
按说,回家去读书正合周楠的心意,拿钱不干活的工作谁都愿意做。问题是,这次京察如果不过关,自己头上这个官帽子就要被摘掉。以后就算中举人中进士,再想进这种升官快的部门也没有可能。再说,就算自己刻苦读书,又有王世贞指导,也未必就中得了举人,科场上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没有行人这个官职,自己的后路就断了。
自己到行人司这半月,手上根本就没有事功,这次京察肯定要得过下下的评语。
周楠猛地跳起来:“说得是,本官这就去找秦司正讨个什么奉旨传诏,慰问大臣的差事。对了,严世蕃不是病得很重吗,要不我代表朝廷去慰问一下。”
看到周行人色变,郭书办摸了摸光亮的脑袋,心叫:周大人你知道着急了吧,早干什么去了?别的书办跟着行人办差,到地方上吃香喝辣。我跟了周行人,不但一点好处也无,反陪着挨了李伟一顿打,真是晦气。
行人司,顾名思义就是个跑腿的部门。平日里为朝廷传旨,抚慰大臣,到地方主持祭祀,别的部院办差的时候人手不过,又要抽调过去协助,准一个万花筒万金油。
司中每个行人手下都配备了一个书办。
这些书办的来源大多是地方上的官学学生,比如国子监里老是出不了监的监生。来行人司当差,一是吃些俸禄维持生计,而是熬到一定年限之后运气好可以补个杂流。
看周行人在衙门里受排挤的样子,郭书办感觉自己的前程怕是要受到自己大人的牵累。他和周楠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同气连枝,一体同心。
郭书办没好气地说:“探视小阁老的差事早就有人领了,属下想了想,行人可去司正那里讨一个差事,一准能成。”小阁老是何等人物,这种讨好他的没差,别人都抢着去做,能轮到你?
周楠:“什么差事?”
郭书办:“北直隶各州府官学十月九日,祭拜大成至圣先师。”
第二百零五章 近贤臣远小人
前头说过,行人司的职责包括八大类:一,遣充册封藩国使者;二,奉旨慰问;三,征聘贤才;四,护丧祭祀;五,护大臣归;六,抚谕诸藩;七,奉使地方;八,奉旨奖谕。
孔子的诞辰是十月九日,因此,明朝每年到这个日子,各地官学都要举行祭孔大典。
祭孔大典在历史上是古代帝王维护封建统治的重要手段,但同时也起到了崇德、报本、教化的社会作用。
到祭孔那日,地方府县官吏、举人、秀才、府学教谕,都要齐集文庙大成殿祭孔。
地方上的事且不说了,北直隶直属中央管辖,行人司若派人去主持,道理上也说得去。
虽说不算是拿得出手的政绩,倒也能将今年岁末京官六年一次的大考给应付过去。只要不得一个:“下下”的评语,周大人头上的乌纱帽就保住了。
“这个不错,我这就去找秦司正。”
“哎……行人,行人……属下话还没有说完呢……”但周楠就已经跑远,郭书办无奈地摆了摆头。
不一会儿,周楠就回来了,对郭书办笑道:“老郭,事成矣,明日一大早你我出京公干。”
郭书办:“去哪里?”
周楠:“不用担心,是延庆州,距离京城也就一百多里,一日即到。”
郭书办跌足:“哎,行人你就是心急,怎么去延庆?”
周楠不解:“去延庆不好吗,多近啊,出远门很辛苦的。”
郭书办道:“你我出门办差,按照司里规矩只批二两脚钱,够什么?”
周楠:“够用了,书办不用担心,一应花消有本大人呢!”
“给公家办差,哪里有自掏腰包的道理?行人你还是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啊!”
“这里面还有什么道理,郭书办你说来听听。”
明朝的官学一片糜烂,教育质量低劣。真正有家世、能读书的,要么直接聘请名师回家当私教,要么送去书院进修。入官学,那就是误人子弟。
因此,地方生员即便进了学,也就挂个名要,只每月领廪米的时候露一下面。那些实在吃不起饭的人,或者偏远地区的生员才住在官学中。
官学说穿了就是个安置杂流官员的养老院,经费有限。通常,为了维持官学的运转,地方官员都要补贴。
补贴多少,得看当地财政的多寡。
江浙富庶之地且不说了,就北直隶而言,最富的州府当属顺天府和保定府。顺天府周楠肯定是捞不着的,保定那边也没可能。但真定、河间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去这些富裕的州府公干,按照官场上迎来解往的惯例,事毕官员会有一笔程仪奉上。在举办祭祀大典的时候,还能从中克扣些做为官员们的办公经费。这一趟走下来,周楠和郭书办各有几十两进项。
这也是郭书办今天如此殷勤提醒周楠出京公干捞政绩的原因,想得就是弄点过年钱嚼裹。
好地方不选,周大人偏偏要去延庆,这不是犯糊涂吗?
延庆是什么地方,一个直隶军州,境内八成以上的地方都是不毛山区。好一点的也就八达岭盆地,州衙穷得厉害,自然不会拨款给官学。官学没钱,周、郭二人自然没有任何油水可捞。
周楠听郭书办说完其中的端倪,心中不觉有些懊恼,暗道:原来还有这说法,又如何知道?都怪秦梁那老狐狸,故意将延庆州的差事派给我。我也是贪那地方近,来回轻省,倒是错过了小发一笔的机会。
木已成舟,再说这些也晚了。周楠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我是去拿政绩的,没钱拿就没钱拿吧!
第二日一大早,周、郭二人先是乘船去了昌平。又在当地驿站要了马车,当晚在居庸关住了一夜。第二日上午,进了延庆州,进了官学。
今日他们来得不巧,进官学之后,一个差衙役说:“禀老爷,学正正在授课,要不小的这就去叫。”
按照明朝官学的设置,府学设教授一人,训导四人;州学设学正一人,训导三人,县学设教谕一人,训导三人。
延庆州的学正乃是国子监监生出身,今年五十出头,姓贾,九品官,还低周楠一级,直接将他传来倒是无妨。
不过,州学是的学生都是秀才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在任何一个时代,读书人都是最难相处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得罪他们。
周楠这次来延庆主持祭孔大典,需要学正配合,自然不能摆官架子。就笑道:“不要打搅生员们读书,久闻贾学正乃是饱学之士。今日他亲自授课,机会难得,本官且去旁听,说不定会有收获。”
在那衙役的引领下,周楠和郭书办就来到文庙的辟雍殿中,却见里面坐了二十来个书生,上头有一个身着绿油油九品官服的老者正在授课,不用问,这人正是贾学政。
周楠现在还挂着一个安东县学生的名头,只不过他一天书都没念过,心中对明朝的官学也是十分好奇,就寻了个角落坐下凝神听去。
贾学正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人,一口浓重的方言,下面的学生们估计也都是听不懂,一个个精神萎靡昏昏欲睡的样子。
老贾估计是个好脾气的人,也不生气。他满面云淡风清照本宣科:“……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意思是,如果不是聪明睿智,能达道德的人,谁能了解圣人呢?”
“固字,解做实字。天德,指仁义礼智说。子思总结上文说:至诚之功用,其盛如此,则其妙未易知也。若不是实用聪明……”
周楠突然一振:这是在教授《中庸》啊,我却完全听明白了。
他前一段时间成天背书,连带着朱熹的注解和八股范文都囫囵吞枣地记了一肚子,具体是什么意思,还有些糊涂。
今日听着贾学正这么一讲解,那些一团乱麻的知识竟被被理出一丝头绪来。
有名师指点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够让你少走弯路。我本来对到王世贞那里去读书很是抵触,看来,得静下心好好向他请教,周楠心想。
一时听入了巷,不知时光流逝,转眼一个时辰过去,贾学正开始讲解最后一题:“唯仁人放流之,进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
这句话出自《大学》,意思是唯有仁德之人彩绘放逐那种妒贤嫉能的人,要把他们驱除到四夷之地。说的就近贤臣,远小人的道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秀才拍案而起,喝道:“国家要被奸佞小人所误,陛下和朝堂中的君子为什么不放逐流徒之,反让他们造谗结党,倾陷善人?今,朝堂上小人为伍,难道陛下就看不到听不到吗?”
“对。”又有一个秀才站起来,大声喝道:“小生听说近日因为东南战事吃紧,胡宗宪以军饷不足为由,请朝廷派矿监,收矿税。真是荒唐,我看陛下也是昏聩了,竟听信小人之言残害百姓。学正,我等上书朝廷,状告阉竖祸害地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音?对了,阉贼乃是皇帝家奴,矿监也由太监担任。收取的税款八成皆入皇家内帑。世上岂有如此贪婪的天子,望之不似人君。”
周楠听得完众学生的议论,霍然一惊,这些秀才们要搞什么?议论国政,还将矛头直指皇帝,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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