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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9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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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等满饮此杯。”
在卢象升身边的王继廉却是已经举杯了,四周烟火不停,繁花似锦,各人纷纷举杯,同道:“满饮此杯,为大明贺,为天子贺。”
“也为卢建斗上任之后,能一展雄才大略。”黄道周举杯,正色道:“我等为他践行,也信他能却除奸邪,为大明还一方净土。”
黄道周也关注和记和张瀚,以他儒学宗师的身份对张瀚自是深恶痛绝。原本正经的儒门中人就不应经商,黄道周对官员和士绅经商也是大为不满,更不要说张瀚这种名臣之后,还有童生身份,却自甘下流将全部精力用在经商上,又以武力威胁大明的人了。
在他心里,张瀚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奸大恶,什么征伐北虏不过是满足自己野心的扩张之举,一旦此人羽翼一丰,下一步就必定会挥刀斩向大明,对这样的人,自然也需要卢象升这样的能臣去应对,黄道周对卢象升倒是真的寄予厚望。
“幼玄兄可曾了解过张瀚所提的商学?”
卢象升和众人满饮一杯之后,也是不自觉的发问。
张瀚的商学与和记商行一道已经行遍天下,虽然还不是很圆满的学说,但已经算是立的住,最少不能说是自说自话,而是有脉落可寻,充满思辩性的学说。
已经很有一些士大夫在研究商学,开始只是对张瀚这个人有兴趣,后来渐渐流传开来,倒是真有一些人感觉其中有一些道理,能够自洽,叫人有兴趣研究探讨。
不要以为明末的士大夫只懂得在秦淮河边胡闹,也是很有一些有识之士愿意吸纳新的知识,并且算是真的来者不拒。
徐光启对西学的态度就是明证,而李贽等人早就挑战过旧有的儒家秩序,虽然李贽下场不是很好,也是说明了明末时期思想学术的相当的自由。
后来的黄宗羲和顾炎武就是明末自由思潮的代表人物,其对明亡的反思,还有其学术思想的可贵之处,都是令人感觉到一个时代的挽歌。
“我也在看。”黄宗周笑道:“和一些人书信探讨过,他们说荒诞不经,我说其实倒不算太离经叛道。比如他说要讲信义,其实何待他说?无非是一些商家皮毛,综合起来就叫商学,那学说未免太便宜了,随便哪个都能提一提了。”
张瀚在学术上确实相当浅薄,不过卢象升要说的肯定不是这一点。
黄道周又道:“不过他要以商立国,这就是其危险之处。若叫此人得了天下,不是大明亡国,而是亡天下!”
这一点得到了座中所有人的赞同,自先秦之后,儒学成了显学,到了独尊儒学之后,虽然汉家之后的诸朝都是法家的骨,儒家的皮,并且从先儒到唐宋为一变,宋人的理学兴起影响到大明,大明又有心学,儒学的各家学说很多,影响力大的也不少,但核心则是一直没有变化过。
甚至几百年后,儒学经过清末被完全的否定之后一样可以卷土重来,因为两千年的时间太久,儒学的方方面面,不光是学说,甚至其精神内涵已经涵盖了中国人的所有的言行举止和思维方式,除非以完全的有生命力的新学说将其压制,不然卷土重来就是必然之事。
张瀚的商学其实核心就是讲契约和法治,对儒学来说其实也并不矛盾,但将契约和法治成为最重要的部份,涵盖一切,这就是儒学接受不了的东西了。
黄道周相当敏锐,他对卢象升道:“所以建斗兄切记,此行不是寻常事啊。”
卢象升心中苦闷,不过他还是举杯道:“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场的人倒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吉利,众人又同饮了一杯。
这时黄府的长随走到庭院来,躬身禀报道:“老爷,兵科给事中霍老爷来拜。”
“他?”黄道周摇头道:“这人甚是可厌,回了他吧,今晚不见了。”
霍维华是兵科给事中,位卑权重,并且是阉党成员。
这原本也没有什么,黄道周等人的党派色彩都不浓,党派色彩重的东林大佬要么死要么抓,或是流放免官,最好的也是致仕回家去了。
阉党其实是原本齐党和浙党,同是文官一脉,党争也不似前两年那么激烈,不至于叫大家没有往来的地步。
关键在于霍维华为人机敏警觉,擅长从蛛丝马迹中发掘真相,据说浙党的徐大化想请方从哲重新出山,其中自有考量,还是霍维华提醒的魏忠贤不要上当。打那事之后,徐大化渐被疏远,权力受限,霍维华则简在魏公公之心,成了最为倚重的智囊人物之一。
到了现在,崔呈秀和霍维华两人是不折不扣的魏忠贤心腹,也是其智囊人物,阉党施政,渐渐步入正轨,魏忠贤的权力提升,不能不说和此人有相当大的关系。
黄道周对这样人的当然相当厌恶,但霍维华除了出主意之外自己持身还算是正派,平时对人也很温和,不象阉党的李蕃行事趾高气扬,得罪了太多人,被阉党自己人弹劾,弄的灰头土脸。
霍维华在京师官场风评不算太差,后来顺利转为太仆寺卿,成九卿之一,再转兵部侍郎,到了崇祯年间任兵部尚书,再后来感觉在中枢呆不下去,打算抢袁崇焕的蓟辽经略的位子,袁崇焕当然不是吃素的,指示时新伦等言官弹劾霍维华,掀出他阉党谋主的老底,崇祯也没太为难他,毕竟此人为官能力是有的,风评也不差,于是只夺官令其回乡闲住而已。
王继廉笑道:“此人来寻幼玄兄何事?”
“来求字画。”黄道周无所谓的道:“原本是不与他的,后来捧了二百两润笔费来,又说是送方老前辈的,我才允了。”
“原来是送方相的,怪不得幼玄兄允了。”文震孟笑道:“听说方相身子不是很好了,不过每天还是读书写字不缀。”
黄道周叹道:“确实是不太好,不过吾辈读书人,读书养气,写字怡情,不做这些事,何以遣怀?”
方从哲还是颇受士林的尊重,近来传出方从哲身体不佳的传言,也有方府的人到京城一带寻访名医,不过因为是年老体衰导致疾病,也没有哪个名医有把握治病,所以方府寻医并不顺利,最终可能无功而返。
对这样一个资历极老,曾经在神宗最为怠政的年头稳住朝局,顾大局识大体的前任首辅,黄道周等人也是相当的尊重。霍维华曾是齐党中人,与方从哲有相当深厚的关系,在方从哲寿日之前来求黄道周这个名人的字画,也就并不出奇了。
“恐怕还是想借机和幼玄兄拉些关系。”文安之笑着点评道:“这人很机敏,恐怕也是要谋个退路。”
阉党执政人人都知道必有尽期,不象文官执政是整个集团,走掉一个首辅,底下接任的可能还是自己人。
而阉党的存在只是魏忠贤,天启皇帝信之不疑魏忠贤就能保全权势,而只要皇帝心思一变,或是换了一个皇帝,则魏忠贤就权势不保,阉党也是瞬间烟消云散。
这一点人人都相当清楚,霍维华这种聪明人也不可能不明白这一节的关系利害。他在京师官场的好人缘,还有为官的体面分寸,恐怕都是为了将来做打算。
又要捞现在在阉党的实际好处,还得替将来的退步做好打算,这霍某人也真是长袖善舞,擅长在针尖上跳舞的第一等的聪明人。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恶客
“幼玄兄原来在大宴宾朋,在下来撞席了,失礼失礼。”
正说话间却是有个中年男子已经在黄府下人的阻止下走了过来,黄府下人当然在躬身劝说,但来者是正经的朝廷官员,岂是他们做下人的敢动粗阻止的,再说也没见过这样的客人,主人已经回绝了,自己却楞是往里撞,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将霍维华引了过来。
霍维华形象出色,有北方人显著的高大身材,方正的国字脸,略白的脸膛,浓眉大眼,且留着及胸长的髯须,看起来就仪表堂堂,令人心生好感。
由于是到私宅拜会,霍维华只穿着青布制的道袍,腰间束根银带,头上一顶纯阳巾,看起来就更是翩翩然若神仙中人。
相比崔呈秀的阴沉气息和两只三角眼,同为谋主,霍维华的卖相可就好的多了。
可是由于自行闯入,黄道周的脸色当然不好看,在座的人也不好表示欢迎,一时间气氛相当的尴尬。
“在下此来也是真的不得已。”霍维华心里明白,索性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动作相当的自如大方。
这样一来黄道周反而不好发火了,只冷着脸道:“方相寿日还有些时日吧,似乎霍大人也不必如此着急。”
“不是为此事……”霍维华道:“今天的事,想必诸位都知道了?”
“知道。”黄道周冷然道:“满城焰火,我们也不是瞎子。”
霍维华摇头,苦笑着道:“不是老奴死的这事……这事算不得大事,大家高兴一下就完事了,别怎么当回事。”
此人的消息灵通,又是在场的人中处于最高位的,众人一下子就有些呆征,没想到最顶层的人居然是这样的看法和见解。
卢象升倒是颇感赞同,老奴之死不必要看的太重,也就是高兴一下就完了,总体的大局上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变化。
“现在辽西和东江都在等消息。”霍维华继续说道:“我们估算都是奴酋第八子,也就是俗称的四贝勒皇太极继位为新汗,此人在东虏八旗内很得人心,行事很有章法,打仗也勇猛。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消息,但只要此人继位,东虏就不会出大乱子,老奴之死,于大局无甚大的关碍。”
卢象升忍不住道:“东江若是真的能突袭到汤池,恐怕也是变化之一。”
“这事辽西那边有说法。”霍维华道:“突袭汤池的是和记的商团军,和东江一并出发,这消息东江那边含糊不清,我们估计是真的。”
“什么?”卢象升闻言吃了一惊,脸上露出相当震惊的神色来。
“商团在东江也有人?”黄道周也吃惊了,眼前这群人都是相差不多的表情。
这也是相当悲哀的事,其实和记在草原上的存在都是打下林丹汗和察哈尔部之后才受到重视,此前很多消息都被人忽略了。
和记在十三山的驻军也被人发现,但感兴趣的人还并不是太多。
至于和记在宽甸和东江的存在,还有在台湾的一系列的战事,知道的和感兴趣的人就更加的少了。
台湾那边是有郑国昌遮掩,也是因为上层中枢实在是对台湾毫无兴趣,根本不将台湾看在眼里的原因所致。
大明现在千疮百孔,天启六年元月辽西惨败,然后到了五月又是王恭厂大爆炸,接着六月是山东河南等地爆发大规模的蝗灾,受灾人数达到几百万人,只能用老办法,赈济加上免除一部份赋税来赈灾,然后是江北大水,受灾地方也是极大。
皇帝在一系列灾害之后不得不下了一道罪已诏,也是情非得已,若非必要,天子是不会做这等叫自己难堪的事情的。
到了八月间,又是陆续几件大事,和记的力量彻底爆光,朝野震怖,然后是努尔哈赤暴亡,令人欢欣鼓舞,不需鼓动就是整个京城一片欢腾。
但在霍维华等真正在权力核心而消息灵通的人看来,眼前这事不仅不算好事,恐怕还令人相信的担忧。
黄道周等人也不傻,当下文安之就说道:“如果真的是和记的人做的这事,恐怕也是早就在辽东有所布局,张瀚这人,真的令人心中生怖。”
文孟震道:“我亦云然,这可真是可畏可怖。”
黄道周此时也不能再计较霍维华撞席进来,他皱眉道:“如是这般,等于和记早就布局要针对东虏了……”
“也是。也不是。”霍维华道:“东江那边也有密报,上次三路出击他们曾力邀和记的人一起干。据东江报,和记在那边的人并不多,主要都是些买木头和伐木的人,但人少而精悍,具甲精良还有众多火器,如果真的出战会是不小的助力……当然这是在毛帅奏报派兵杀掉老奴之前,若是知道老奴暴亡,恐怕毛帅会后悔有此奏。”
毛文龙的奏报肯定在老奴死亡之前,恐怕也是看和记一直潜伏,其志不小,急着要甩锅。和记在皮岛和宽甸一带买木头不是太犯忌的事,也没有在皮岛和登莱,天津一带造船,地方官都没有相关的奏报,说明和记的木头没有用在北方。既然如此,不妨略提一提,以免突然出事之后不好脱身。
至于此前不报,也是在林丹汗之前。
林丹汗被俘之后,朝野震怖,毛文龙必须要有所动作,否则一旦出事,恐怕朝廷会对他进行严厉的责罚,由此丢掉总兵一职也并非没有可能。
一个等于独立的藩镇式的总兵和军镇,加上令朝廷相当紧张的和记,一旦被联系在一起,朝廷怕是宁愿不要东江也不会容毛文龙在皮岛与和记勾结下去。
有此奏报,加上一些蛛丝马迹,朝廷才能确定夜袭汤池的怕不是东江的人,因为此前没有调度,东江出动的只有千人左右的杂兵,这是塘报里奏报过的,毛文龙并没有派出内丁或诸将派出内丁的奏报,这千多杂兵也就是去骚扰一下,说他们能突袭杀死老奴,朝中的大佬没有一个相信的。
这事也怪毛文龙自己,吹牛吹惯了人家都不信任他,要是以前没有那么多的吹牛历史,这奏报一上,举朝欢腾,恐怕没有多少人会在蛛丝马迹里分析东江的塘报和调兵的记录。以前黑历史太多,奏报上来直接叫人怀疑,然后一查就查的清清楚楚,东江出动夜袭确有其事,但被杀的尸横遍野,损失相当惨重,领兵的将领也是一个不出名的偏将,不能和此前三路出击时东江重将齐出的情形相比。
这样一来,朝廷中枢其实更为紧张,因为万万没有想到,和记对东江那边的渗透也是相当厉害了。
“如此一来,是没有什么可高兴的了。”黄道周心事重重的道:“前门去狼,后门入虎。况且狼还没有去除,今年又是大灾年,和往常相似,又有王恭厂之事,朝廷还没有幡然振作清理吏治杜绝后患的打算!”
大明确实积弊太重了,黄道周看来是听到了刚刚卢象升和文安之的话,此时也是借机会说了出来,给这个霍维华一个难堪。
“确实沉疴难返,但又如何?只能徐徐调治吧。”霍维华没有生气,更没有否认的意思,今晚这种场合再装就没有意思了,怕是要被黄道周当场撵出去。
“霍大人此来,怕还有别的事?”黄道周并不蠢笨,光是一个东江不是夜袭者,而是和记商团军的消息,还不值得他跑这么一趟。
“是有。”霍维华语气诡异的道:“又有一件事,相当奇诡,内阁为此紧急会议了一次,不得要领。后来顾首辅派人叫我去,商议半天,老实说,在下也没有明白过来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什么事?”黄道周见霍维华吞吞吐吐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是在崇祯积威之下还敢当面顶撞的牛人,脾气暴烈是不用多说的,在场的人都明白。
“是件奇事。”霍维华当然也明白不能卖关子了。其实他也不是要卖关子,只是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张瀚张文澜以大明天成卫和镇虏卫两卫掌印指挥的名义上奏疏,言称功业已毕,北虏降服。说了两件事,第一,他要将林丹汗送到京师来献俘。第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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