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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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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钮钴禄氏着一身姜黄色锦缎绣团福旗装,花白的头发梳成二把头,脑后左右各插着一只赤金镶翡翠衔东珠凤钗,未让嬷嬷搀扶,姿态雍贵地为一群宫女陪同而来。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乾隆迎上前来向母亲行礼。
太后看了他一眼,一时却未说话,而是与高云从吩咐道:“带着他们都退下去吧,哀家有话要与皇帝单独谈一谈。”
高云从笑容恭谨地应下。
“奴才告退。”
一群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俱退至外殿。
“眼见都要子时了,皇额娘怎么还没歇下?”乾隆语气恭孺地询问道。
“皇帝还肯认我这个额娘吗?”
太后张口便是这么一句冷言,神色也没了方才的平和,一双苍老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覆上了一层鲜少外露的厉色。
“额娘这话未免太过折煞儿子了。”乾隆垂首叹了一口气道:“额娘倘若有气只管向儿子发,万莫说这样的话来诛儿子的心。”
话是这么说,暗下却将一直高高吊起的一颗心彻底安放了下来。
皇太后动怒至此,恰好反映了一个事实——她此番未能够如愿。
“好一个诛心!”太后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诘问道:“那不知皇帝派人去静云庵之前可有想过此举是否会诛了哀家的心!”
当今天下世人皆知皇上是个孝子,当今皇太后亦是通晓情理、见识匪浅之人,母慈子孝可谓为天下人的楷模。
表面如此,暗下实则亦如是,自乾隆登基以来,皇太后对儿子动怒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就是这屈指可数的数次,却几乎是为的同一个人。
“额娘息怒……此事额娘且容儿子向额娘解释清楚。”
皇太后听到“解释”二字不由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地问道:“皇帝可还记得当年你是如何答应哀家的吗?你曾在爱新觉罗祖先的灵位前立过誓,日后决不再过问掺和有关况氏之事——可你自己说说,你今日都做了什么糊涂事!”
她就不明白了,她这个儿子平素最是以大局为重,执政以来从未让她操过任何心,怎么偏偏在这个女人身上一错再错,百般糊涂!
乾隆默然了片刻,到底还是低声说道:“可是额娘当年也答应过儿子,只要况氏出宫,便保其平安终老。”
“那是在她安分守己的前提之下!”听儿子反过来拿当年之事来责问自己,皇太后痛心疾首道:“你难道不知忠勇伯离京之前曾亲赴过静云庵吗?当年你父皇在世之时留下的糊涂账,关乎的乃是皇家的尊严,倘若为忠勇伯所知,为天下人所知,咱们爱新觉罗氏还有何颜面面对大清百姓,又要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饶是贵为天子的乾隆也承担不起。
“皇额娘的一番苦心儿子明白。”乾隆始终垂着头,一副聆听训诫的模样,然而说出来的话立场却仍然分明:“只是此事已然过去了这么多年,知道真相之人寥寥无几,程渊虽去过静云庵,却并未亲眼见过况太妃。且依儿子对他的了解来看,倘若他当真觉察到了哪怕一丝不对,也必然会第一时间求证,而非甘愿奉旨回云南——”
“反之,倘若额娘真的因此而贸然赐死况太妃,只怕还会平白让人增添疑心。”乾隆劝道:“额娘何不换个角度仔细想一想其中利弊。”
“皇帝这是觉得哀家心狠手辣,做错了吗?”太后望着他问道:“那依皇帝的意思来看,难道哀家阖该当作此事不存在,视天家尊严于不顾,方算得上通晓情理吗?”
“儿子不敢。”乾隆适时地认错道:“今晚之事确是儿子忤逆了,皇额娘心中若有气,尽管责罚,儿子绝无半句怨言。”
顿了片刻,又带了些许笑意说道:“更何况额娘持斋礼佛多年,素日里连一只蝼蚁都不舍伤及,如今若因这样一件并无必要之事在佛祖面前破了善戒,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自然是句打圆场的玩笑话。
他最是了解自己的额娘,该用什么样的法子来劝才最合适。
硬碰硬必然不行,唯有让她明白他这个做儿子的,眼中始终是敬重她这个额娘的。
其次便是能不提况氏二字便尽量不去提。
而作为母亲的皇太后自然也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是怎样的一副脾性。
再孝顺的儿子也不能给逼急了。
再者,面前的人不光是她的儿子,更是一国之君。
她此番前来,虽是责问来了,心中却也早已有了计较。
皇帝态度好,架子低,她这个做额娘的,断也没有一丝情面也不给的道理。
只是她顾忌的可不是什么佛祖会不会怪罪。
况氏如今确非非死不可。
正如皇帝方才所言,这是一件并非必要之事。
为了一件并非必要之事,是执意同皇帝对峙到底,最终伤了母子之间的情分;还是退一步借此让儿子记自己一个恩情——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她在宫中沉浮多年,最终能够坐上皇太后的宝座,靠的并不全是沾儿子的光。
她从不是个会因一时之气而不顾大局之人。
“额娘可以答应你暂时不动况氏。”皇太后到底松了口:“但是,程渊短时间内决不能够再回京了——若无必要,最好永不召其入京。”
“儿子自然明白。”乾隆笑着上前扶过皇太后一只手臂,道:“此事便不劳额娘操心了,额娘尽管养好身子,至于这些大大小小的烦心事,只管扔给儿子便是。儿子倘若做不好,您再出面纠正也不迟。”
“前朝的事情额娘不懂,也可以不管。可但凡事关皇家颜面之事,倘若当真出了哪怕一星半点儿的纰漏,可不是你说不迟便真能弥补得了的。”皇太后话虽如此,然脸色已然好看了太多。
乾隆闻言只笑不语,扶着皇太后在一旁坐下,又亲自端了那碗自景仁宫送来的参茶到老佛爷跟前。
而此时的景仁宫,已有宫人将太后找去养心殿这一动静告知到了嘉贵妃的耳朵里。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太后这个时辰忽然去了养心殿……听外殿的小太监说,太后娘娘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进去之后就连高公公都给支出去了,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只道是这会儿还未回寿康宫呢。”
传话的人是远簪,远芝被处死之后,她顺势得了嘉贵妃重用。
她不如远芝那般机灵,却胜在还算沉稳谨慎。
嘉贵妃听罢并无太多疑惑与意外。
隐约记得这个时候,确实是发生了一件不为人知的大事的。
似乎皇上与太后,便是因此事而生出了隔阂。
只是那时她对这些动静并不上心,以至于如今回想起来总是会遗漏些什么。
故而这次她事先便派了人去验证此事。
想到此处,她与远簪问道:“小孟子可回来了吗?”
远簪刚要作答其尚未回宫,便听得外面有小太监求见贵妃娘娘。
正是被嘉贵妃派去留意打探消息的小孟子。
嘉贵妃听罢他的回禀之后,神色倏地大变。
“你说人没死?”她尽力掩饰着语气中的惊异感。
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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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果然过了十二点tt因为这章比较重要,写的格外慢,再加上伏天太热,我得这个病一不能吹空调,二不能扇风扇,条件比较艰苦,所以就在龟速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但答应大家的双更还是一定要做到,所以这章算昨天的,今天的归今天。
昨天有小天使说我作为病号晚睡的事情,这真是个无限度打脸的故事,我只能保证明天一定早睡!
谢谢大家关心!
(看大家最近又开始猜嘉贵妃是重生还是穿越了,这个暂时保密^_^)
晚安~
189 生无可恋的太妃娘娘
“回娘娘,正是。”小孟子跪在地上垂首轻声禀道:“这是奴才亲耳从咱们安插在寿康宫里的眼线那里听来的,绝不会出错。”
嘉贵妃大为皱眉。
况太妃竟然没死。
她虽记不得况太妃具体是何时被赐死的,但结果无疑是真的被赐死了,这一点断没有记错的可能。
虽因着许多缘故,眼下之事多多少少皆发生了改变,可每一桩改变必然都是有迹可循的——唯独况太妃平白逃过这一劫,令她觉得太过于突兀反常。
好端端地,有什么变故足以影响到一个人的命数?
“好好查一查今日静云庵中所发生过的事情,越详细越好。”她正色吩咐道。
“奴才遵命。”
“尤其要留意今日都有哪些人去过了静云庵,一个也不可漏掉——”
况太妃的死活于她而言其实并无太多意义,到底是一个没有任何依仗的孤苦之人,一把年纪了,又绝没有回宫的可能,故而纵有百般好,却也根本妨碍不到她。
甚至她活着,对当年之事多少还能有些牵制。
但是,原本该死的人却活了下来,这绝不是一件寻常之事。
这些年来,身边之事虽皆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每一桩无不是在她的掌控之中,纵是因效应影响而产生了一些意外,却也都是些不足为怪的小事,并且这些改变都是找得到原因的。
而正如方才所说,况太妃侥幸逃过一劫,根本无迹可寻。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必要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方能安心——
……
子时刚过,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洒落了下来。
雷声轰响,雨水打在瓦片上一半迸溅成雨雾,一半顺着屋檐蓄成一条条水线滑落院中,在凹陷处积成大大小小的水洼。
窗纸被风鼓动翕张,投在其上的灯影也跟着左摇右晃。
冯霁雯托腮坐在床边脚踏旁的鼓凳上,寸步不离地守着床上面色羸弱的况太妃。
雨水半夜未得消停。
直至东方天际微微泛起灰白之色,雨声方才消缓了一些。
况太妃张开眼睛,入目一片朦胧不清的昏暗,一时不知身处何地,今夕何夕。
昨晚之事逐渐浮现在混沌的脑海之中,却也仅仅只停留在饮下那杯自宫中送来的断肠毒酒之前——余后之事,皆记不得了。
只隐约记得似乎发了一场梦。
梦里依稀瞧见了霁雯那个傻丫头。
她欲抬手按一按过于胀麻的太阳穴,却察觉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神思逐渐回笼的脑海里忽然后知后觉地冒出一个令她怔忪的疑问来:她如今究竟是死是活?
手臂上方隔着锦被忽然传来一阵轻动。
况太妃费力地转头,着目望去。
入目是一张歪在她手臂旁熟睡的脸庞。五官恬静的小姑娘闭着眼睛,散落下来的一缕髻发垂过鼻尖,随着鼻间呼吸轻动着。
灯罩中的蜡烛早已燃尽,室内光线并不明亮,加之况太妃初醒过来,各方面的感知传递都相对迟钝模糊,故而定睛瞧了好一会儿才瞧见这趴在她床沿边睡觉的人是冯霁雯。
又见她是坐在凳上,身上披着的毯子已然滑落至地,趴在床上的上半身双臂紧紧抱在一起,且还缩着脖子,显是觉得冷,况太妃一时间不由地蹙紧了眉心。
她有些吃力地侧过身去,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扯了一半搭到冯霁雯背上。
“唔!”
冯霁雯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动静,一个激灵陡然坐直了身子,眼睛似张未张之际,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太妃?”
况太妃险些没被她给吓着,见冯霁雯神色,只当她是在发癔症梦游。
下一刻,却见完全张开了眼睛,头发乱糟糟的冯霁雯满脸惊喜地看着她,口气犹如找回了最心爱之物的孩子一般雀跃:“您醒了……您醒了啊!”
只是况太妃的反应却远不如她这般热情。
“你怎么在这里?”太妃微微坐直了些身子,皱眉问道。
沉浸在莫大欣喜与庆幸之中的冯霁雯却自凳上陡然起身,而后蓦地伸开双臂扑向了她,将脑袋搁在况太妃的右肩窝处,紧紧搂着她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
方才还满口高兴之意,如今却忽然变成了哽咽的语气。
况太妃甚至还听到了她抽泣的声音。
“……”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冯霁雯在她面前哭。
昨晚上那般惊险,冯霁雯怕的魂不附体,却也没掉一滴眼泪。
或是说不敢哭。
似是眼下终于见了太妃平安醒来,才敢放心地哭出来。
于是,孩子般脆弱矫情的一面也肆意表露了出来——“您是不知道,昨晚上我可真被您那模样给吓坏了,当时我真怕您就这么没了……昨个儿玉嬷嬷过去找我,说您想见我,我当时不知会出这样的大事,便没搁在心上及时赶过来,谁成想险些就见不着您了!太妃,您不怪我吧?我下回再也不会这么粗心大意了……对了,您饿是不饿?昨晚您吐了半夜,直把自己给吐昏了过去,肚子里一丁点儿东西也没有,该难受坏了吧?”
听着她一面哭一面喋喋不休,甚至还有些语无伦次,况太妃本该觉得头疼与不耐烦,却莫名自她的紧张慌乱中寻到了一抹久违却浓烈、唯有至亲之间才能有的亲密感与珍视感,直将她的心口都暖的发涩。
“您先躺着,我这便让丫鬟去厨房给您熬粥,再喊玉嬷嬷和太医过来为您诊治诊治——”
冯霁雯片刻不耽误地松开况太妃,拿手背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转身便要往外走。
“毫无仪态,帕子呢?”
见她一面走一面拿手抹脸,况太妃口气虚弱地出声道。
冯霁雯闻言回过头来冲她咧嘴笑道:“昨晚您一直吐一直吐的,我和两个丫鬟还有玉嬷嬷的帕子都拿来给您擦脸了,丫鬟拿去洗了,下了一夜雨想必还没能干呢。”
况太妃闻言脸色即是一黑,拿斩钉截铁的口吻命令道:“……全拿去丢掉!”
冯霁雯“哦”了一声,转回头往外走,捂嘴一阵傻乐。
……
玉嬷嬷也一夜未眠,听到况太妃醒来的消息,忙随宫里昨夜派来的朱太医一同来到了况太妃所在的槐院。
朱太医隔着丝绢为况太妃诊罢脉,断定已经无碍。
冯霁雯悬着的一颗心彻底安放下来。
可很快,又重新提了起来……
因为这位朱太医诊完脉非但没急着回去吃早饭,还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竟多嘴地提了一句:“太妃娘娘饮下的乃是断肠草,毒性极烈,若非是及时服用了炭灰解毒,又加以催吐,只怕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
为什么要这么说?
将功劳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以显示自己医术高超难道不好吗?
冯霁雯望着这位扔下这么一句话便挎着药箱离去的朱太医,一时不敢回过头去面对太妃此刻的表情。
“服炭灰?”
靠在床头迎枕上的况太妃看向玉嬷嬷,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来:“药房里不是有断肠草的解药吗?何以要服炭灰?”
她竟然吃了炭灰这种脏东西?
这种东西素日里她就是不慎沾到了衣袖上,都须得立刻将衣裳换下来,是连拂也不愿去拂,生怕脏了手的。
可这回……她竟然吃下去了!
这对一个有着深度洁癖的人来说……还不如让她死了来的干净。
“不是奴婢……”迎着况太妃质问的目光,玉嬷嬷可耻地胆怯了,先前想好的要身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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