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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沧录-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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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是水月曾经记下棋师卫浩然痕迹的画纸,而斑驳墙面,与那张已经看不清痕迹的黄纸相连之处。
“撕拉”
水月茫然回头,看到小殿下面对墙壁,眯起双眼,神情凝重,伸出手臂缓缓揭下一片黄纸。
易潇死死盯住手中画纸。
画纸之上,红衫男人面带微笑,低头雕琢,手中雕玉已经完成一半,雕琢之物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这一张画纸,与卫浩然的画纸几乎贴在一起,相互粘粘,有所牵扯。
是水月同时记下的。
小殿下再度抬起头。
他再度揭下两张画纸。
一张上描白袍僧人,剃尽万千烦恼丝,面容清俊,却醉眼迷离,单手立掌胸前怀慈悲,掐大红佛珠三十六缺一,另一只手抬臂持酒壶,仰面欲大醉三万六千场。
第二张绘蒙纱琴师,绮丽面容尽数被白纱遮去,端坐一口红棺之上,怀抱素琴,红袖添香,而一手扬起一手落下,颠倒弄弦,琴面龙池凤沼,大红之色跃于纸上。
联想到卫浩然。
易潇面色阴沉想到那几个在万金侯侯府曾经见到过的名字。
秦修途。钟天道。苏红月。
洛阳七月七大红月,白袍老狐狸提及这些昔日的同袍,只是淡淡不失悲哀的一句。
他们都是死于无名的普通人。
而以如今在佛骸里所目睹的线索看来,似乎真相并不是这样
至少卫浩然,是一个绝不该死得无声无息的人物!
“他们是死在了佛骸里?”
易潇触碰着画纸之上的人物,喃喃道:“这就是线索!”
翻箱倒柜的水月从木屋里翻出一件宽大黑袍,递给小殿下,比划手势,让易潇穿上,看到大小正好合身之后,忍不住面色雀跃,接着在纸上写道:“接下来,是深眠期。我们可以偷偷出去。”
小殿下面色古怪套上宽大黑袍,问道:“深眠期是什么?”
水月轻轻捋了捋额前发丝,眼底遮掩不住的笑意,缓缓写道:“落日镇没有日出,永夜降临,那些妖兽离去之后,那**月被红云遮住,就是深眠期了。他们,就是镇子里的那些人他们在永夜来临之前陷入沉睡,一直到深眠期结束之后,直到红云散开,大月重新出现,才会醒来。”
小殿下若有所思道:“我懂了以你所言,深眠期,就是相对安全的出行时期?”
水月满面欣喜,嗯嗯点头。
怪不得这个镇子如此死寂,小殿下恍然,原来是自己恰好踩上了这里一个极为巧妙的时间点。
接着易潇轻声道:“还有一个问题,关于他们的。他们为什么要沉睡?”
哑女微怔,想了想,认真思考了很久之后才写道:“可能是因为记忆的缘故。因为他们记不住时间,永远只有片刻的记忆,有些甚至连十二个时辰的记忆都没有。而记忆的空档期,就是在这段时间。”
易潇深深看了哑女一眼,继续问道:“深眠期既然是他们陷入沉睡的时候,想必也就是删除他们记忆的时候了?”
哑女闻言之后满面茫然,不知如何言语。
小殿下看着装傻故作不知的哑女,也不点破。
为何这些镇上的人要陷入沉睡,偏偏她不需要?
为何这些镇上的人都没有记忆,偏偏她有?
甚至,她说出了六道佛骸这四个字,居然没有被抹杀掉?
在玄上宇的游戏之中,这样的漏洞,太大了。
易潇面色平静,看着这个面色和善的小姑娘,依旧笑的憨甜,内心暗暗摇了摇头。
究竟是她身在局中当真不自知,还是明明七窍玲珑却装作懵懂?
无论如何,易潇心中已起警惕,对于这个明显不像表面那样简单的哑女,不可全信,不可全托,至少留一份心思在其上。
而如今,她既然能起到一个提供线索的作用,便不妨好好利用,至少将下一块石碑的信息摸出来。
以生死为赌注的游戏便是如此。
你我面带微笑,彼此两面三刀。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究竟是谁出的刀子,而背后这个笑得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是否就是害得那位卫姓棋师功亏一篑的棋子?
易潇说不准,也不敢去赌。
他只能怀着最宽容的善意去信任她,同时不惮以最阴险的恶意去堤防她。
而看起来对易潇态度发生转变毫无预感的哑女依旧笑的天真,她认真在纸上一字一字写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应该可以找到你要的石碑。就在日不落客栈,那里有二层楼,第二层从来不许人进。”
套上了宽大黑袍的小殿下没有去问日不落客栈,反而平静问道:“那个红衫男人,难道也陷入了沉睡?”
水月理所当然得点了点头。
整座镇子都陷入了沉睡?
连那个明显与众不同的红衫男人都陷入了沉睡?
易潇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你不需要呢?”
水月惘然。
她似乎是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细眉纠结起来,双眸有些失神,越是思考,越是不能得解,越是深陷其中。
最终,她只能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哑女极为沮丧在纸上写道:“我什么都记不清了。”
她咬起牙,鼓起勇气,望向套上黑袍的小殿下,最后写了几个字,又潦草划去。
易潇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看清了被划去的那一句“你可以帮我吗?”
他微微叹息,不再言语。
兴许是那块朱红色石碑的缘故。
易潇越是看不透这个名为水月的小姑娘,越是觉得她身上疑点重重,总觉得是玄上宇安下的棋子,或是佛骸里的老妖怪。
不安好心说不上,但疑心一起,便再难消。
小殿下最终面色复杂摸了摸水月脑袋。
哑女眨了眨眼。
哑女看不懂那些梵文,看不懂朱红色石碑之上刻的那一句“这里是地狱,关押的自然只有恶鬼”,所以她不清楚,为何那个黑衣少年的眼神与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
但她极为聪慧地读出了那双眼睛里的意思。
她知道,他读懂了石碑里的内容。
水月安静抿唇,低下头,默默捡起深蓝色披风,背转身子,最后一点一点从面上挤出一个洋溢阳光的笑容,再度回过身子,捧起画纸。
被划去的字迹旁多了一行小字。
“带上我吧,我帮你找碑。”
小殿下有些无可奈何,看着哑女楚楚可怜的神情。
她再度前递画纸,咬牙含唇的神情我见犹怜,一只手伸出微微拉扯小殿下宽大黑袍的衣袖。
易潇叹息道:“并非我不带你,而是担心你的安危。”
哑女月牙儿的双眸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层雾气。
“如果红衫男人苏醒了,我顾不上你的。”易潇板起脸道:“你怕不怕?”
水月坚定写道:“不怕。”
“真的不需要一起。”易潇无奈道:“我一个人足矣,你何必凑这个热闹?”
哑女急忙写道:“我能感应到石碑,能帮你省去很多功夫。”
不贪好处的小殿下依旧摇头。
哑女面上的神情已经由喜转悲,笑容缓缓落寞,悲哀写道:“相信我。”
易潇盯着这三个字看了许久。
哑女心中忐忑不安,似乎在等一句话。
最后小殿下轻声道:“别给我添乱。”
捧纸的水月闻言之后再度满面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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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佛骸篇(七)
落日镇的深眠期格外死寂。
与初入这个镇子不同的一点,则是整片小镇陷入了极为森冷的黑暗之中,苍穹之上的大月被红云遮住,阴暗汹涌袭来,眼前漆黑几乎不可视物。
一点火光从街道之上燃起。
少年披着一袭黑袍,手持微弱火鉴,淡淡的青光从火鉴之上散发,火光缓缓燃烧,点破漆黑。
易潇面色如常,并不急着赶路,而是绕着落日镇外围先逛了一圈,去记下这些街道的轮廓。
哑女小心牵着小殿下黑袍一角,极为安静跟在易潇身后,她先前在木屋里给了易潇一份地图,此刻也不出言催促,就这么跟着易潇一路逛了一圈落日镇。
花了约莫两炷香时间。
易潇已经将这个小镇大致的轮廓记下,脑海之中大抵浮现出了一副地图,大街小巷,格局分布,与哑女木屋之中描绘的地图并无区别。
“看来她并没有骗我”易潇心中沉吟:“落日镇的格局,街道,都与那张地图上描绘的没有差别。”
铮然一声琴音
易潇前行的步伐微微停顿,身后的水月伸出纤白小手用力拉扯住小殿下黑色衣袂。
火鉴散发出的微弱火光顿时熄灭。
小殿下停住步伐。
他望向街道中央。
那里本是一片漆黑,但此刻多了一道人影。
她双眸平静,低垂睫毛,面上一曲轻纱,遮去大半面容。
小殿下望向那蒙面琴师,笑了笑,低声道:“果然等不及了吗?”
佛骸之外。
北魏洛阳,某处极为隐秘的府邸。
紫袍。
这一袭紫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面前摆着一张紫檀长桌,桌面极为平整,上铺展开一条长长羊皮卷,古老气息,墨笔在这张古卷之上点提勾勒。
一条磅礴大河跃然于古卷之上,河两岸被一条大桥贯穿,一端被笔尖上的浓雾抹去,另外一端,则以巨细的笔锋勾勒出隐隐约约一个小镇的轮廓。
这条大河,赫然与佛骸之中的冥河无二区别!
而古卷上冥河对岸的孤独小镇,则是落日镇原封不动的缩小版!
紫袍男人微笑看着古卷上立着的几颗棋子。
世人皆知,这位世上无双的北魏紫衫大国师精通玄术,而玄术一道,奇难晦涩,包含九策,涉及天时地利,风水堪舆,几乎囊括世间万物。其中一策,便有“提线木偶”这一手诡异神通。
他面带笑意,轻柔提起一颗人形玩偶模样的棋子,落在落日镇街道之上。
玩偶是一个袖珍版的蒙面琴师。
接着他俯身,双手托腮,玩味看着与蒙面琴师对立的两颗玩偶棋子。
一颗棋子玩偶是黑衣少年模样,此刻披上宽大黑袍另外一个棋子玩偶则是个女童模样,身着深蓝色披风。
易潇和水月。
“来让我看看,我这一步落子,你要怎么破局呢?”紫袍男人笑意不减,突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紫袍男人没有回头,而是淡淡道:“本尊安排的事情办妥了?”
身后之人居然也是一袭紫袍,无论是身形还是样貌,居然都与俯身在古卷之上的玄上宇一模一样。
他声音平静道:“那几位老妖怪的魂魄已经归还,八大家族各自得了好处,承诺在西夏一战到来之时借出那件仙器。”
两个玄上宇彼此的声音都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后至的那位淡淡问道:“佛骸里的那颗棋子,开始破局了?”
俯身在古卷上的玄上宇轻声笑了笑,指了指街道之中的蒙面琴师,戏谑道:“听完这首曲子,他便是想破局,都再也破不开。”
后至的紫衫大国师面容平静,淡淡瞥过一眼古卷,脑海之中已经将易潇入佛骸之中的场景全部过了一遍。
他闭上双眼,接着突然睁眼,缓缓发问:“他那截指骨从哪来的。”
声音冷冽无比。
“这小子有点古怪,兴许是本尊特地给的。”俯身在古卷上的紫衫男人懒得去想,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古卷,接着横移,笃定道:“本尊会不会太高估他了?他已经得了石碑提示,却依旧信了那哑女,分明已经输了,何必再给他机会?”
“我只知道,佛骸世界与外界隔绝,他在渡桥时候短暂消失在佛骸之中”另外一位紫衫男人平静道:“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在佛骸里的本尊。难道本尊告诉了他规则?不过看起来并不像,看他模样,应该是想去那家客栈的二层楼难道他不知道,那里是佛骸的生命禁地?”
俯身古卷之上的玄上宇摇了摇头,道:“有些古怪。”
“还有一点古怪。”身后的紫衫玄上宇面容冷漠,道:“古卷上有雷劫出现的痕迹,有人违背了规则,本应该被直接抹杀,但是被拦下了。能做到这一点的,依旧只有本尊,他究竟在做什么?”
“是想维持游戏之间的平衡?”
“不不对!”
这两个紫衫男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神之中看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自从佛门三生决出了差错,本尊自锁佛骸之中,这一缕神念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淡。”俯身古卷的紫衫大国师轻声道:“本尊想着有朝一日吸纳佛骸之中所有的生灵魂力,再脱离佛骸,反哺佛门三生决,最后融合我等魂力,直接晋入史无前例的第十层境界。”
另外一位紫衫国师面色复杂,道:“本尊他制定了规则,最终却被自己的规则约束,反而不能脱身。即便是我等,也没有办法难不成,他是想借此离开佛骸?”
“此事目前看不清楚”俯身古卷的紫衫大国师叹息道:“即便是我以玄术推演,也无法窥探一二。”
“但本尊需要佛骸里一切生灵的魂力,就像之前那些世家子弟一样,这颗棋子的魂力极为强大,恐怕能有第八境的魂圣境界,若是能够被本尊吸纳,便足以抵得上之前数位所谓的世家天骄。”他面无表情,道:“所以他的魂力,一定要留在这座佛骸里。”
“这个哑女玩偶有点问题。”另外一位紫衫大国师声音冷冽道:“她的记忆没有被清空?”
“这你只能去问本尊了。”俯身古卷的紫衫大国师声音平静,眯起眼睛道:“我们掌控古卷,即便是调控棋子,也需要耗费极大的魂力,无法做到控制佛骸里巨细的每一件事。至于冥河的潮起潮落,甚至那轮永夜的大红月,都是由佛骸里的本尊去掌控,不过这些繁琐之事经过了无数轮回交迭,恐怕即便是本尊,也有疏忽的时候。”
“嗯。”
身后的紫衫大国师轻轻点头,声音平静道:“那么,拆散他们俩好了。”
俯身古卷的玄上宇面容阴晴不定,最终淡淡道:“已经提了一颗棋子去了。”
“易潇是不会去救哑女的。”身后的紫衫大国师面色平静,道:“此子背负齐梁文评第一的妖孽盛名,我看不过徒有虚名。正好把他葬在佛骸里,与那些庸才葬在一起好了。”
俯身古卷之上的大国师笑了笑,道:“就等他进二层楼好了。”
另外一位紫衫大国师突然皱眉,道:“那只龙雀呢。”
古卷之上,纵横摆放了极多的棋子,密密麻麻,遍布冥河,而唯独不见那位腰间漆虞的女子。
俯身古卷之上的玄上宇面色不变,轻轻道:“她的魂力被本尊直接掠夺了。”
隐隐约约有些不祥预感的紫衫大国师面色有些苍白,颤声道:“是记忆被清空了?”
“不错。”紫衫大国师缓缓站直,双手撑在古卷之上,面容之间隐隐约约有煞气凝结,抬起一只手揉了揉,依旧只能叹息道:“本尊想突破第十境,有些不择手段了,把魏灵衫的魂力几乎一扫而空。”
另外一位大国师闻言之后,怔怔看着冥河两岸那几颗形态森然的大妖棋子。
这些隔着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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