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零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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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颜色诡异的火焰用水竟扑不灭。村民们惧为鬼神，只敢围在外面叫骂，向里面零零星星地砸点石头。很快叫骂声变成统一的“怪物，两个怪物，滚出去！”石头像冰雹一样打了进来。

危急之中，怪物一把搂起女孩，撞烂围墙，冲向村口的树林。身后的村民们砸着石头，却并不追赶，只看着他们两个消失在夜幕下的树林中。

怪物疾闪在黑暗中奔跑着，跑得非常快，却跌跌撞撞，最后停了下来。慢慢地，他又恢复成了深蓝色头发的男孩。男孩站在哭泣的女孩身边，回望村庄的方向，却只看见一片树的阴影。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十四集　兄妹　（2）

如果没有那时，会不会有现在？如果没有现在，会不会有未来？

他们现在是回不去了，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小村庄。投掷石块驱逐他们的那些人眼中的恐惧、厌恶、甚至于仇恨，生生扼灭了两个孩子的一切希望。他们怕他俩，他俩也怕他们。

毕竟还只是两个孩子。一个九岁，一个八岁，跌跌撞撞地逃离熟悉的家园，走上一条未知的路，甚至都不能算是路。这样的流浪，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年。无论是山林还是城镇，只有有人的踪迹的地方，他们都不敢久留，似乎在他们心中，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恐惧和厌恶，就有打在身上很疼的石块。这已成为他们心中持久的阴影。

他们已经慢慢熟悉了自己的能力。疾闪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激动的时候不会再变成怪物大杂烩，渐渐就能将原来的一种“怪物”分化成五种单独的形态，却还只能单独强化一部分身体。瑞樱的蓝色火焰从一开始就比疾闪的容易控制，现在她已经能够熟练地操控这冰冷不熄的火焰了。

然而他们并不明白这些能力有什么用，正是它们令他们异于常人，他们理应痛恨它们。

直到那天，那群穿黑袍的人的出现。

年幼的疾闪和瑞樱第一次体验到了死亡的恐惧。

那七袭黑色长袍染着看不出颜色的血，在风中逸出肃杀的气息。他们很强，会用一些奇怪的机械武器。而他们的出现，是为了追杀疾闪和瑞樱。

生活变成一场赛跑。死亡的赛跑。疾闪和瑞樱的奔跑速度本就远比一般人快，然而这样的优势，也仅仅只能甩开那些人一小段距离。庆幸的是，那些人永远只在夜晚出现，如同鬼魅，随时随地，却让他们得到在白天休整的机会。然而他们不敢停下，他们知道，输了这场赛跑的后果，就是死。

这是一场漫长的追逐。白天黑夜，重复轮回。追杀者和被追杀者都在不断成长。孩子们并不知晓死去的真正含义，却有一种天然的直觉：快躲开，躲得远远的！

他们途径了许多村庄，却不敢停留。直到某个奔命的黑夜，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城镇。灯火已熄，城镇沉睡在寂静中，似乎并未察觉不速之客的到来。

身后的黑袍人乘着不知名的金属板，无声地滑行而来。两旁房屋黑洞洞的窗子好像冷漠的眼睛，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无声地观望着这一场生死逃亡。那些房子多像抛弃了他们的家啊，他们却从未如此刻一般渴望一个归宿。

有一扇门开着。

“我们进去！”疾闪带着瑞樱冲进那栋房子，迅速锁上了门。他们以为进了房子就安全了。

然而不是。

几声闷响过后，脆弱的房门轰然倒塌。七个黑袍人从门口慢慢走进来，逆着月光看不清面容。

月光透过每一点空隙照进屋子，他们终于看清了屋内。这是一间废弃已久的房屋，所有家具都已搬走，只剩残破的窗帘微微掩着浑浊的玻璃窗。几桶未开的油漆凌乱地堆在墙角，旁边是一堆早已干硬的水泥，似乎是房子的新主人还未等装修完毕就将之遗弃。一切都是冰冷的深灰色，一如两个孩子此时的心。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对着敌人。赛跑终于要结束了。

疾闪侧头看了看瑞樱。女孩的金色头发已经蓄长，用一条陈旧的蓝色缎带扎着，因奔跑而凌乱，贴在脸侧。她微微颤抖着，墨绿色的眼睛睁得很大。这本该是一个适合待在家中，被亲人好好疼爱的女孩。她本来不应该像今天这样的。是自己，害得她也要背井离乡，疲于奔命。这都是他的错。

疾闪跨前一步，右臂发出红光，瞬间凝结成一条燃烧的火焰之手。尽管害怕，他依然义无反顾地挡在她身前。

第十四集　兄妹　（3）

没有任何预兆。战斗就开始了。那是一场生死搏命，疾闪极尽所能地将火球掷向黑袍人，以图击中他们的武器甚至他们本人。七支枪筒对准了男孩，火球子弹撞击爆裂，哪一方都不占优势。然而追杀者并不着急，围成了一个半圆。他们有的是武器，而还未学会攻击的男孩总有耗尽力气的一刻。那一刻，他们将群起而攻。

他们忘了另一个人。

瑞樱的蓝色火焰就在这个时候突入战局，正好填补了疾闪火球的缺漏之处。她并没有像疾闪一样凭空制造火球，而是选择了黑袍人的衣物。这正是她的蓝色火焰的优势所在，无声无息，吞噬一切。

红色火焰，蓝色火焰，合金弹头。燃烧的噼啪声，枪膛的摩擦声，子弹划破空气的细微声音。疾闪制造的火球越来越大，瑞樱的蓝色火焰围起的火圈慢慢收紧，黑袍人凭依金属板开始躲闪。

之后，是猛烈的爆炸声。

男孩被爆炸的冲力抛起，撞到一旁的墙上。他爬起时火焰手臂已经消失，却正好看见一个黑袍人从半空中俯冲而来。疾闪咬了咬牙，单手撑地站起来，青色的纹路在左右两只手臂上交叉盘旋，然后蔓延至脖颈、脸……每一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被深青色占据。接着，深蓝在深青之间扩张，占据了剩余的领地。与此同时，黑袍人的武器开始旋转变形，几点金红色的火光在枪筒深处开始涌现。

嘭！嘭！嘭！

黑袍人只觉得脑后有风，正欲转身，手中武器就受到了猛烈撞击，砸在了地上。再一阵风掠过，武器已消失不见。当那阵风定住身形时，黑袍人看见一只形似迅猛龙的生物，通体深蓝，身后有尾。再下一秒，他的胸膛连续遭受多次踢击，虽然不够重，却足以令他被踢飞出去。

爆炸的烟雾散去之时，还能够战斗的黑袍人只剩下五个了。而这时，微熙的晨光透过云层，稍稍探出了头。黑夜即将过去。

黑袍人的力量遭到了某种程度的削弱。而此时他们已经来不及逃跑，晨光和蓝火成了他们最大的障碍，而疾闪突然获得的极致速度，直接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当晨光冲破云层，最后一个黑袍人倒下。疾闪恢复成人类形态，身上的深青色纹路在慢慢消褪。他站在最后一个黑袍人身旁，俯视着他的脸。那是一张人类的脸，却无比苍白，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真是怪物啊。两个可怕的怪物。”那人说，“主人会高兴的，虽然没有杀了你们。”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他还没有死，另外六个也是。但在光明和疾闪的冲击下，他们已经不能够再爬起。

而后是冰蓝色的火焰在七袭黑袍上腾起。瑞樱跪坐在黑袍人中间，墨绿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疾闪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他们无声无息地成为灰烬，看着蓝火因为失去凭依而慢慢熄灭，看着夜终于被昼取代，寒冷的白光透过残破的窗帘，照在瑞樱颤抖的背上，才恢复了思考。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完成了第一次完整的变身，才反应过来周围地上的红色不是被打翻的油漆桶，才反应过来那些飘飞的灰烬是什么。他看见一滴晶莹的泪水划过她的脸侧，于是俯身，默默地蹲在她身侧。

他感觉到一阵疲惫，不知道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赛跑终于结束了，他们是胜利者。然而现在，他们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真没用。”最后他说，“花了这么长时间。”

瑞樱摇了摇头，嘴角牵出一个微笑：“说什么呢，你还可以保护我呢。哥。”

哥。

疾闪默默地看着这个女孩。他们是同类，是一起流浪的伙伴，是最后的亲人。他们是兄妹。而他是哥哥，保护妹妹的哥哥。

男孩抱住了女孩。

他说：“对不起。这之后，我将保护你远离鲜血。”

这是手上沾的第一滴血，这是许下的第一个承诺。小镇的晨曦是诺言的见证者，亦是旁观者。它默默地看着两个孩子彼此许下不分开的诺言，露出嘲讽的笑，等待着看诺言的破灭。但并不是此时。

此时，这诺言是逃亡的终点，亦是另一场逃亡的起点。

小镇在阳光中醒来。废弃的房屋外渐渐响起的喧嚣反而比寂静更恐怖。男孩牵着女孩的手，身后是与屋子同色的灰烬。他们隔着帘望窗外的世界，却怎么也不敢朝门迈出那一步。

身后有人。

那人说：“嗨，你们。”

惊慌之中，疾闪和瑞樱急忙转身，看见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屋子里，对他们伸出手。

“我都看见了。”男人说，“以后，跟我走吧。”

第十四集　兄妹　（4）

他们有了新的“家”，一个被称为“超能力黑帮”的地方。

帮如其名，成员不多，却或多或少有些异于常人的能力。他们都曾经流浪，直到遇见那个男人，他们的老大。

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也有着将身体转变为接触到的物质的异能。他待疾闪和瑞樱很好——也许是因为他们年龄与他儿子凯文相仿的缘故。而疾闪和瑞樱得到了容身之所，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是尽他们的能力为他做一些事情。比如拿到一些东西，赶走一些人……生活从无止境的逃亡中脱离，一开始不太适应，后来慢慢地，所有事情都变得简单起来。同时在老大的指导下，疾闪和瑞樱终于摸清了自己的异能。

疾闪现在已经能够分别变身成为五种不同形态的怪物。第一种是拥有超级速度、利用脚上的轮子控制摩擦力滑行的深蓝色迅猛龙，第二种是浑身燃烧着烈焰、能够控制火的火焰人，第三种是能够控制电路装置的液态金属，第四种是能够控制冰、拥有虚空形体的飞蛾，以及身上布满深青色纹路的第五种形态，能够将金、木、水、火、土这五种元素构成的物质相互切换。疾闪不能够选择变成其中的哪一种怪物，他的变身是随机的。但是老大对他说：“疾闪，你的能力足够强大。而因为变身的随机性，你需要学会的，是用最快的速度适应和利用身处的环境。”

而瑞樱的异能非常专一，就是那高强度的蓝色火焰。除非失去载体，蓝火永不熄灭，甚至能直接熔断金属。瑞樱对蓝火的控制精度日益增强，已经能够实现隔空点火、控制大面积的火焰。相比疾闪忙于应付多种形态的焦头烂额，瑞樱的专精更使她的熟练度得到了大幅提升。另外，瑞樱拥有极高的移动速度，甚至比疾闪的第一种形态还要快。

这个帮派是镇上势力最大的帮派。然而身在其中的疾闪和瑞樱并不理解外人的想法。他们只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家”，一个真正接纳他们、不把他们当异类看的地方。因为在这里，每个人都一样。在这里，他们就亲如家人。

然而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久，仅仅只是一年的时光。疾闪十岁，瑞樱九岁的那年，老大宣布干完这最后一笔就金盆洗手，解散帮派。疾闪还记得那个时候老大脸上的笑容。他说这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沾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务了，他要好好陪他失去母亲的儿子凯文。

疾闪见过凯文，一个和他同龄的男孩。同样是深蓝色头发深蓝色眼睛，两个男孩长相有点相似，却从未有过过多的接触。老大不让凯文接触黑帮的人们，他想给儿子幸福的正常生活，远离黑暗，远离鲜血，远离邪恶。和疾闪是那么不同。老大很爱他的儿子，疾闪这样想，就像瑞樱的父亲爱瑞樱一样。都是因为他，疾闪愧疚得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保护好瑞樱。这是他的补偿，亦是承诺。

他们的最后一单生意是为委托人取一件东西。委托人为了避开另一群人，需要借这个虽小却略略有名的黑帮之手秘密取得那件物品，以防被拦截。和以前所有买卖相比，这简直太轻松了。疾闪说交给他吧。他想为老大做些什么，比如出色地收这一次尾。老大笑了，拍拍疾闪的肩，把这项工作交给了他。这一次，瑞樱说什么也要帮忙。

出发前，老大对他们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好好干。我等你们回来。”他的眼中闪耀着对未来新生活的期待。这一次后，将彻底告别这样的生活，他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地陪自己的儿子了。而帮里所有人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他们中的很多人还年轻，像疾闪和瑞樱，完全能过更好的生活。

傍晚六点，小镇上唯一的中学刚刚放学。保安懒洋洋地打开大门上的锁，学生们嬉笑打闹，鱼贯而出，似乎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所学校。只有一个小女孩逆着他们的方向，慢慢走进学校。那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没到上中学的年纪。也许是某个老师的孩子吧？学生们多看了两眼，也没有多想。

没有遇到丝毫阻拦，瑞樱很顺利地走进教学楼。学生走得差不多了，楼道里只有寥寥几人。瑞樱继续往上走，然后拐进了六楼的走廊。

这层楼几乎没有人，走廊空荡荡的，回响着瑞樱轻轻的脚步声。她走到最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前，停下了脚步。

办公室的木门关着，里面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瑞樱轻轻推了推门，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潮湿的水汽氤透了一整扇门，门上爬满水痕。但这样的湿度，丝毫无法对瑞樱的蓝火造成威胁，只能静静地化为灰烬。办公室在楼的最尽头，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瑞樱迈过灰烬，走进了这件废弃已久的办公室。

浑浊的玻璃窗紧紧地关着，办公室里浸满了水。水从横贯办公室上方的老旧水管中滴出，滴在地板上，滴在没来得及搬走的办公桌上。积水和灰尘纠成一滩脏兮兮的混合物，有些干了，有些还湿搭搭的。整个房间弥漫着浓重的湿气，一种不知何处来的腐臭气息给人以不悦的感觉。

瑞樱轻轻掩着口鼻，走向角落的一张办公桌。她所踩过的地方，一簇簇小小的蓝火悄悄燃起，蒸干了积水与一切不洁之物。夕阳的光被玻璃上的积灰遮挡，昏暗的办公室，唯有这些跳跃的蓝火，构成了不甚明亮的光源。蓝火照耀之下，瑞樱轻轻拉开了那张办公桌的第一个抽屉。

一张叠好的纸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这样潮湿的环境，竟未对它造成任何影响。纸上的图案透过纸背，稍稍透出诱人的诡异气息。

瑞樱轻轻拈起它，露出一个甜美而诡秘的笑。然而笑容很快便凝结了，她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第十四集　兄妹　（5）

有人正在接近这间废弃已久的办公室。而那些人，带有瑞樱熟悉的气味。

她迅速将纸拿在手中，绕开办公桌，走向门口。然而那气息越来越浓了。瑞樱咬了咬嘴唇，转身向窗户走去。

当几个穿着黑袍、脚不着地的人形生物出现在门口时，屋内已经空无一人。一扇积满灰尘的窗户大开着，风呼呼地吹进来，扬起堆积的烟尘，仿佛在嘲笑他们来迟一步。

校园的铁栅栏外，疾闪早就等在那儿了。瑞樱悄无声息地出现，并将那张绘有地图的纸交给他。瑞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没有任何问题。于是疾闪张开地图，并迅速赶往藏匿目标物件的地点。

瑞樱没有像疾闪要求的那样先回去，而是独自一人留了下来。她仰头望着六楼那扇洞开的窗和里面模糊的人影，一簇细细的蓝火在她的指尖升腾。

为了省事，疾闪没有使用异能变身。尽管如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