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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刃霜-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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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这般就显得有些……秦昇读书不算多,又觉闭月羞花之类的词早已被人用腻,使劲想了想,终于得了一个词。
祸水。
虽说这词不大好听,但用在王妃的样貌上,却是妥妥的。偷眼去看王爷,见他先还故作矜持,死活不将视线往王妃身上挪。然而终是扭不过小心思,于是这眼神一落,便再也没有放下来。
秦昇与叶木两人互看了一眼,眸中皆闪过一丝笑。
顾霜下了马车,走到他身边。此时因在屋外,身上还添了一件狐裘。茸毛绕着顾霜的脖子,很是精巧可爱。萧彻心中发痒,想去摸摸她,却见她神色冷淡,唇角一分笑意也无。
脑海中忽然闪过那日她对谢洺温柔的笑。
真是止痒的良药。但他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淡淡转身,并不说话,径直向前走去。
顾霜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离他恰有五步的距离。这两人不说话,便无人再敢说话。偶有路过的宫女太监在一侧请安,声音里都藏有哆嗦。
萧彻耳聪,虽然顾霜的步子不重,他依旧能从细碎的脚步声中寻到她的。
他忍不住想,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方才看她时,面色还算不错,只是瞧着并不十分圆润。
认真说起来,他昨日还曾偷偷去见过她。扯了扯嘴角,颇有些自嘲,原来果有度日如年的说法。
秦昇一路打量着萧彻的神色,见其面色风云变幻,最后凝在眉心的却是一丝无奈。便知王爷注定是要被王妃吃得死死的。
悄悄扔给叶木一个眼神,见其会意,继续低着头恭敬地跟在萧彻身后。
虽坐着马车进了外宫门,但寿康宫离内宫门仍有一段距离。轻衣随时注意着顾霜的脸色,见并无不适,暗自松了口气。转瞬却听叶木低声惊呼:“王妃可是有何不适?”
萧彻背影一僵。
顾霜轻声道:“我没事。”细细弱弱的声音,落在萧彻耳里,就是有事了。但他还是没有转过身来。
轻衣看出叶木的心思,添油加醋地皱眉:“午膳时便未吃下什么东西,昨夜休息得也不大好……”
萧彻一下站定,失了继续听下去的耐心。转过身两大步便跨到了顾霜面前,却不看她,而是盯着叶木,沉眸道:“府上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吗?连侍候人都不会了?”
萧彻生气时一般都用吼的。因此叶木看出他不仅是生气,还有懊恼。想必秦昇已告诉他府中钉子被拔之事。
顾霜听着他的语气,知晓他这是在拿她身边的人施压,尽管不想和他说话,还是蹙着眉开口:“她们哪里没有规矩了。孕妇不都是这样吗?”说到底还不是怪你,哼。
萧彻这才得了机会看她。她微微低着眼睛,嘴巴有些生气似的鼓了鼓。他一眼扫去,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发簪,忆起是他第一次带她进宫时,她戴在发上的那支 。
他对这样的事大多没有记性,偏在她身上是个例外。
认命地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温声道:“是走累了吗?”
其余三人连忙识趣地向后退,背过了身子。
顾霜挣了挣,脱离了他的手,摇摇头:“妾不累。”
萧彻紧了紧手,向前走了几步,不再碰她,语气依旧温和:“一会儿去寿康宫,”顿了顿,“夫人也不想让太皇太后担心的吧。”
看似不通的语句,顾霜却很快明白。迟疑地抿着小嘴,终于还是点点头。好吧,这个台阶找得还是不错。
萧彻试着去牵她的手。顾霜这次没有拒绝。小小软软的柔荑此刻就在他的掌心里,萧彻低低呼出了一口气。
她抬头望着萧彻,难得第一次正眼看他:“我不想和你吵架。”
萧彻一愣,脸上浮出笑意:“嗯。”
顾霜的语气很认真:“那回家后,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萧彻眸种笑意更盛:“嗯。”
顾霜觉察出萧彻似没有之前的排斥,心中的郁结渐渐散去,面上亦浮出笑容来,露出莹白的牙齿:“那我们快过去吧,不好让陛下母后久等。”
萧彻又嗯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动作。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忽地灼热。
顾霜有些不明白,却见他倾身附耳。热气直扑她的耳垂,将她的半边脸都熏红了:“夫人今天真好看。”
轻衣听着身后的动静,摇头一笑,想着小霜还是太心软了。叶木和秦昇却以为,王妃这度,把握得刚刚好。再进一分,小误会可能变成心结;再退一分,楚楚动人可能会成为矫情。
不过,当然了,一切的前提都是王爷有颗怜香惜玉的心。
两人一路腻歪到了寿康宫门口。
“孩子乖吗?”
顾霜点头:“很乖的。”
“那你昨夜和中午是怎么回事?”
顾霜摇摇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中午没吃多少是因为早膳用得多了。至于昨夜嘛……”是因为我想你了。
但这种时候不能说实话,萧彻会骄傲。轻声道:“我做噩梦了。”
萧彻忙问内容,顾霜说:“不记得了。”抬眼瞧见了牌匾,下意识挣了挣手,这次他却没有放。
笑着看她:“母后不会在意的。”顺便还可以令某人少费些心思。
顾霜想起太后韩悠亦要参加今日的家宴,古怪地看了萧彻一眼。萧彻只当她是别扭,未有深想。
接待的宫人说陛下萧琉一刻后便至,太皇太后邀摄政王夫妇到内室说话。
两人进去时,太皇太后亦被顾霜的妆容惊艳。终究是老人,很快回神赞叹了几句。又注意到两人握着的双手,神色间更为满意。忙将顾霜召过来坐下,询问她的起居饮食。
顾霜皆细细答了,然后朝韩素行了半礼:“臣媳劳母后费心了。从宫中来得四位嬷嬷很是贴心,省了臣媳不少麻烦。”
韩素连忙让她起身,眸光微闪:“既然你喜欢,就让她们四人留在王府便是。”
顾霜笑道:“这四位嬷嬷想必是宫中难得的精干之人,臣媳怎敢夺人所好。”
韩素不在意地摆摆手,语气和蔼:“这有什么的。宫中哪里就缺四个人了?待会儿太后来了,与她提一句就是。”韩素很尊重韩悠对后宫的管理。
顾霜自是笑着应了。
萧彻唇角含笑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夫人与母后的谈话,并不插嘴。本是女人间的小话,说着说着,却到了萧彻的身上。
“仲达自小就固执。他小时候很喜欢一把鎏金的匕首,有一日不知怎的就断了。他很伤心,不过那时候已经不哭鼻子了。他父皇寻了把更好的给他,他却如何也不要,只要人将原来的匕首重新锻造。”
韩素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萧彻:“原本以为只是小孩心性,未想到如今还是这样。”
顾霜猜出母后这是知道了什么,特意提点的。柔柔一笑:“臣媳明白的。”
韩素放心地拍了拍她的手。眸光却落在了萧彻身上。萧彻眼神微眯。他听出了母后的弦外之音,沉眸看着韩素。
两人隔着顾霜,各有所思。
韩悠是与萧琉一道来的。她本以为能看一场好戏,却见萧彻顾霜似更胜从前。
她尽量不那么冷地看着顾霜笑若灿花的脸。宫袖中的手不由一紧,连带着神色也有些漠然。
顾霜既然知晓了韩悠的心思,便不由时时偷偷观察她的反应。看出她果有他念,心中生出些许不快。
但夫君不是用来猜忌的。她细细回忆之前萧彻与韩悠的接触,发现她的态度都是冷淡直接,约莫明白这就是俗话所说的流水无情。
微微一笑,不快渐渐散去。
她与萧彻虽于外事上有所争执,但在情。事上,她一向是信他的。
韩悠自诩通透,却常将利益与感情完全混为一谈。是以她很难明白,真正的夫妻,吵架只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调情而已。
家宴的气氛温馨平和,大家随意聊着近日的趣事,倒不像在皇宫里。
萧彻与萧琉两人谈着课业与国事,三个女人则聊些闺房琐事,大抵便是哪家姑娘又许了人家,哪家夫人又生了孩子。
韩悠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哀家听说赵廷尉家的嫡长女要许人了呢。”
赵家嫡长女,那便是赵霏了。
萧彻正在问话,考量萧琉的功课如何,却见他一下走了神。微微皱眉:“陛下?”
萧琉笑了笑,回答得很是流利。萧彻眉头平复,却也因着萧琉的反应,对一旁女人们的话生了兴趣。
韩素笑道:“那丫头不是未找着合心意的吗?如今瞧上了哪家的公子?”
韩悠淡笑道:“越家的二公子。”
韩素眉梢一挑,很快报出名字:“可是羽林卫的越鄯?”
韩悠点头:“正是。”
韩素担心顾霜无聊,笑着解释:“这位越公子,哀家曾见过一次,相貌堂堂,又和善有礼。如今应不过廿三岁,却已任羽林中郎将一职了。这丫头倒是好眼光。”
顾霜也跟着笑。她记得这位赵姑娘曾说,喜欢捏面人的,莫非这位越公子……韩素与她想到了一处,先开口问了。
韩悠淡淡瞥了一眼萧琉,笑道:“据说那位越公子很擅泥人,陪着赵姑娘玩了一日的泥巴。”
顾霜奇怪:“不是面人吗?”
韩悠淡淡一笑,意有所指:“想是赵姑娘当时记错了吧。”
萧琉抿了口茶,神色自若。
顾霜暗暗注意韩悠的同时,并未遗漏萧琉的反应,眸中若有所思。
萧彻见了,毫不顾忌地捏了捏她的脸,嘱咐她好好用膳。韩悠仍旧笑,却不像韩素那般直言打趣,显得有几分勉强。
顾霜面上自是不好意思地笑着,手上却没闲着。只不过萧彻的胳膊实在太硬,掐了半晌手酸,默默瞪了他一眼,便暂且放过了。
萧彻忍不住地笑,落在旁人眼里竟有几分傻气。
按理家宴的氛围当更好才是,熟料之后的话题不知怎的,牵扯了不少朝政之事,颇有些敏感。众人的遣词造句便随之变得微妙起来。
一顿饭过去,仍旧是各人心思各自猜。说不上累,但总归失了家宴本来的味道。
☆、众里寻他千百度(5)
夜晚的摄政王府较白日而言,多了几分无言的肃穆。
四位嬷嬷被顾霜留在了府中,知悉两人回来,忙在屋前恭敬地候着。萧彻和顾霜两人有话要谈,便略略说了几句,嬷嬷们知情识趣,很快就一齐退下。
一进屋,萧彻从背后抱着顾霜,将头埋在她的发间,贪婪呼吸着她的气息。然后一路往下,亲了亲她的脖子。
顾霜只觉脖子处一阵酥。痒,以为他在呵气,忙笑着躲他:“我不要……你走开。”
萧彻低低地笑,仍不停地亲她。亲了会儿似觉不够,便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对着她娇嫩的唇就是一个深吻。
顾霜担心他做出出格的事,忙用手推他,好不容易才得了一次喘息的机会:“孩,孩子。”
萧彻明白她指的什么,深吸一口气,将她揽到怀里,摸着她的头发,慢慢平静下来。顾霜念着正事,要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他止住。
萧彻的语气似有些,恩,委屈?
“我已有三日未亲近夫人了。”
顾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竟学会了撒娇。撇撇嘴,恍若不屑,可嘴角却忍不住地向上弯。
她也忍不住撒娇:“但是我站着累。”
萧彻回过神,忙将她抱起,顺便还掂了掂,想起白日轻衣的话,有些不满:“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许是两人初初和好,有几分小别胜新婚的意趣在其中,顾霜一改往日的清淡,腻歪了不少。她就着他将她放下的姿势,搂着萧彻的脖子,让他倒在自己身边。
顾霜的语气很认真:“我有乖乖吃饭的。”
温香软玉在怀,萧彻咬了咬她的鼻尖,惹得她轻哼一声,用手捶了捶他。
萧彻低低一笑。
顾霜见闹得差不多了,慢慢将身子坐起来,面对着他,神色正经:“娘亲将顾府一半的暗卫交付给了我。”
萧彻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左相倒是看得起夫人。”
顾霜以为他的语气很是别扭,眯了眯眼:“你答应过我不吵架的。”
萧彻眼角抽了抽,抬手揉揉眉心,语气有些无奈:“唉,……算了。不过,”正眼瞧着她,“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这自是当然。顾霜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顺带将已知的消息都告诉了他,诚意十足。
萧彻未料到她已私下做了这样多的事,神情难免一愣。又听她讲到前几日与采漪见面,引出韩縢势力一事,脸色便有些不好。
之前的事都是暗卫打理,她只需藏在幕后即可。但那日她却是在以身犯险。顾霜亦看出他的想法,知道理亏,声音便愈发地小了。但声音虽低,仍旧将事情一一说了个清楚。心思百转千回,默默想着萧彻可能问出的问题。
本以为他会很尖锐,熟料却很温和。
“这样说来,夫人已经知晓一切了?”
萧彻的小心翼翼无意间提醒了顾霜,他曾向她隐瞒顾染失踪一事。有了底气,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玉指戳着他的衣服:“我还想着,你要一直瞒我到何时!”
萧彻咳嗽了一声,趁势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
“你怀有身孕,我担心你惊怒之下,会有何损伤。”
顾霜正色:“我能明白你的担忧。但是夫君,我不会永远只有十六岁。几个月以后,我还会成为母亲。”见他挑眉,不正经地笑,忍不住又伸手去掐他,“我可是很认真的。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萧彻忙敛笑,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顾霜便接着道:“夫君前几日生气,是源于对我的爱重。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尽管初始有些不高兴,但在事后,譬如现在,仍能心平气和地与夫君说话。”
萧彻顺着她轻柔平和的声音,神情亦慢慢沉静下来。
“夫君不愿我涉险,我心底深处自然是喜悦的。但夫君身在高位,想必亦有许多身不由己,若有一日,我以担忧为名,坚决不肯夫君行事,夫君又待如何?”顿了顿,眼中光芒渐盛,“想来结局应不会有何改动,只过程愈加坎坷,而夫君内心亦难挡煎熬。”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小时常读许多话本,见许多有情人因些微琐事而误会丛生,终至一生陌路。局外人瞧着这些事不过尔尔,但于局中人,却莫名生出自尊的枷锁,迫得人不愿开口。”
顾霜微仰着头,瞧着面前这个她将依靠一生的男子,桃花眼灿烂如星。
“我既心悦夫君,自不会阻拦夫君的抱负,结局如何亦不在考量的范围之内。只要是夫君想做的,又不违基本礼法,我定会支持。那么,反之,夫君是否应该——”
话未说完,萧彻的气息已达眼前。他揽着她,神色异常严肃,可目光却像刚刚回神,带了几丝迷茫:“你方才说什么?”
顾霜奇怪:“只要是夫君想做的——”
“前面一句。”
“我不会阻拦夫君——”
“不,再前面。”
呀。顾霜反应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他:“恩?想再听一遍?”
萧彻很是正人君子般地皱了皱眉:“方才风大,没听清。”
顾霜笑着看他睁眼说瞎话,从善如流:“风是有点大。”
两人身居内室,门窗虽有缝隙,却也不至于大风大浪。萧彻意识到借口的蹩脚,脸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色。但夫人既随他所言,那么……咳嗽一声:“所以?”
看在他难得可爱的份上,顾霜抿嘴一笑:“我说我心悦夫君。”
很好。萧彻以为圆满了。但他面色却严肃得紧,心中默念这是美人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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