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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12808-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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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被吸引住了,他站在湖边,怔怔地听了好长一会儿。

“把唱歌的人带到烟波致爽殿来!”咸丰帝下令。

唱歌的人被带上来了,正是惠征的长女。咸丰帝盘坐在烟波致爽殿内西偏殿的炕上,望着圆明园里这个地位低下的宫女,惊讶得半天做不得声,心里想:宫中有这样美丽的女人,我竟然不知,真是辜负了自己,也委屈了她。

“刚才的歌是你唱的?”看了很久之后,咸丰帝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来。

“回万岁爷的话,是奴婢唱的。”回答的声音清清脆脆,如同银铃一般。

“你再唱一曲给朕听听。”

优美的子夜吴歌在空旷的烟波致爽殿内响起:

春气满林香,春游不可忘。落花吹欲尽,垂柳折还长。

桑女淮南曲,金鞍塞北装。行行小垂手,日暮渭川阳。

“好,唱得好!”咸丰帝以手轻轻地击着炕上的小几,凝视着容光焕发的宫女,他发现宫女手里拿着一枝兰花。

“你喜欢它?”咸丰帝指着兰花问。

“回万岁爷的话,奴婢最喜欢兰草兰花。”

咸丰帝笑道:“我也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叫你兰儿吧!”

“谢万岁爷赐名!”

“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兰儿走过去,伸出一双十指纤纤、润如凝脂般的手来。咸丰帝摸着这双玉手,不觉春心荡漾起来,对一旁侍候的太监说:“你们都出去!”

兰儿一听,羞得满脸通红,待太监刚出门,她已躺倒在皇帝的怀里了……

慈禧不忘旧恩。垂帘听政之始,便将吴棠擢升为两淮盐运使,一年后又升为漕运总督,最近两广总督出缺,她又寻思着把吴棠调升这个职位。

有仇能报,有恩能酬,这毕竟是人生的幸事。想到这里,她略觉一丝宽慰。

窗纸已发白,天亮了。慈禧是一个会保养的人。她每天坚持早晚两次散步,名曰遛圈子。早晨一次在起床之后,略为梳洗一下就出门;傍晚一次在太阳落山之前。

“小安子,咱们出去遛遛!”待心爱的太监安得海给她洗了脸,漱了口,拢了拢头发后,她起身,招呼安得海陪她出门在养心殿内散步。

养心殿位于紫禁城后半部分,在西一长街的西侧,它的前面是军机处,后面是西六宫。这座宫殿建于明朝,清雍正年间又重新修缮过一次。明朝各代帝王以及清朝顺治、康熙两代皇帝的寝宫是乾清宫,到雍正皇帝时,因其父康熙帝新死,他不愿再住到父亲住了六十多年的乾清宫去,遂住在养心殿守父丧。孝期满后,没有再搬动,养心殿就成为他的寝宫和处理政务的地方了。从那以后,各代皇帝都沿袭未改。慈禧原住在西六宫里的储秀宫,皇后慈安原住在东六宫里的钟粹宫。同治皇帝搬进养心殿后,为便于随时照料,与他共同治理国家的两宫太后也搬到养心殿来居住。

养心殿为工字形建筑,前殿后殿相连,四周廊庑环抱,结构紧凑。前殿为处理政事之所,后殿为寝居之地。当时,小皇帝住在后殿正间,慈安住后殿东阁,慈禧住后殿西阁。因为此,妃子们以及太监、宫女都称慈安为东边的太后,简称东太后,称慈禧为西边的太后,简称西太后。慈禧在安得海的陪同下,绕着碧瓦红墙、苍松古柏遛了两个圈子,凌晨醒过来后的那段苦涩心情已排遣得差不多了。吃过早饭后,她重新坐到梳妆台前,开始了一天的正式妆扮。

和世间所有的女人一样,梳妆打扮,是慈禧最感兴趣的事。她有出众的美丽,也有出众的妆扮技巧。她的美容材料中用得最多的是花。她的枕头里是空的,一年四季装满晒干的花朵。她认为这些晒干的花朵中的花蕊之气,可以使她永葆花容月貌。她要太监以新鲜红玫瑰做胭脂,以娇嫩的白牡丹做扑粉。她常常派梳头太监到北京城街头巷尾去仔细观察妇女们的发型,选好的梳给她看。她中意的,就作为一种发型定下来。每隔三天五天,她就换一种发型。每天早上,她让梳头太监梳好头后,再叫一个手脚极轻细的小太监,拿着一根两寸来长的玉棒,像擀面杖擀面一样,在她的脸上来来回回地滚动五十下。然后再敷上扑粉,擦上胭脂,戴上镶着三百零二颗珍珠的金凤朝冠,穿上明黄色的云水龙袍,罩上用三千五百粒珍珠编缀而成的披肩,踏着四寸多高的花盆底绣鞋。每当她这样妆扮停当,一摇一摆,袅袅婷婷地走出后殿西阁门槛时,养心殿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会向她投来发自内心的赞叹的目光。就在这一片目光中,她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寡妇的怨尤被驱散得一干二净,她以满腔的热情开始了一天的军国大事的处理。

今天的梳妆,她比往日用的心思更多,花的时间更长,对侍候的太监要求更严,因为今上午她要和慈安太后一起,与两位皇亲商量一件极为秘密的大事。这两个人,一个是咸丰帝的亲弟七爷醇郡王奕,一个是咸丰帝的表兄蒙古亲王僧格林沁。昨天两宫太后计议这件事时,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慈禧忽然建议:七爷、僧王都是自家亲人,明日召见时干脆去掉黄幔帐,这样更显得是家人聚会,气氛亲切些,谈得也会深入些。

原来,自从挫败了以肃顺为首的辅政八大臣之后,两宫太后每天便和小皇帝一起召见臣下,处理国事。召见时,小皇帝坐在正中,两宫太后坐两侧。为严男女之防,前面挂一块薄薄的黄幔帐。这样,太后可以看得清奏事的臣工,而臣工却看不见太后。这就是近代史上有名的垂帘听政。慈安太后钮祜禄氏比慈禧还要小两岁,是个性格平和,对国事不感兴趣也缺乏这方面才干的女人。她思量着僧格林沁名义上是大行皇帝的表兄,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且长年带兵在外,彼此并不亲密,到底比不上六爷、七爷这些亲骨肉,转念一想,示僧格林沁以亲切也有道理,犹豫一下,又同意了。因为有这个缘故,慈禧今天的梳妆更显得不同一般。

待四五个太监忙忙碌碌地侍候了个把时辰后,慈禧起身来,自己对着西洋进口的大玻璃镜,前后左右地转了几圈,觉得满意了,这才对安得海说:“小安子,你去东阁那边去看看,进行得怎么样了,再去前殿看他们都来了没有。”

“喳!”安得海转身出门。一会儿工夫,回来禀报:“母后皇太后早已穿戴完毕,正在等这边的消息。七爷和僧王也在军机处朝房等候叫起。”

“行,咱们走吧!”慈禧边说边出了门。

平素垂帘听政之处都在前殿的东暖阁,今天特为安排在西暖阁。这里是前代皇帝批阅奏章的地方,从雍正朝设立军机处之后,便成为皇帝与军机大臣密谈的房子。乾隆皇帝在西头隔出一个极小的房间,将宫中珍藏的王羲之《快雪时晴帖》、王献之《中秋帖》、王珣《伯远帖》三件稀世墨宝悬挂在这间小房子里,并命名为三希堂。批阅奏章劳累的时候,他便走进三希堂,以欣赏三王的墨迹作为休息。他的子孙嘉庆、道光、咸丰都没有这个雅兴,很少光临。不过,三希堂仍一直完好地保存着。

慈禧踏进西暖阁时,慈安已端坐在那里了。慈禧向慈安行过礼后,就挨在她的身边坐下。因为今天属于非正式的会见,故未叫值班大臣传令,而是叫安得海到军机处朝房去传奕和僧格林沁。

奕的福晋是慈禧的亲妹妹。当年,慈禧依靠奕䜣的力量击败了肃顺一班辅政大臣,后来发现奕䜣本事大,不易控制,就寻机削掉了奕䜣“议政王”的封号,转而信任这个身兼小叔子、妹夫双重身份的奕。奕的为人行事与奕䜣大不相同。他谨守祖宗家法,心胸封闭狭窄,对内只信任满人蒙人,对汉人一贯不亲近;对外则夜郎自大,盲目轻视排斥洋人。

蒙古亲王僧格林沁慓悍勇猛,他率领的军队向来号称能征惯战,八旗兵、绿营他都看不上眼,更何况那些临时招募的练勇。可偏偏就是这些他眼中的乌合之众,这些年来在江南战果累累,最终攻下了江宁,夺得了对太平军作战的全胜。相反地,他的蒙古铁骑在与捻军的角逐中常常打败仗,相形之下,昔日的声威锐减。这个一代天骄的后裔,对曾氏兄弟和湘军窝着一肚皮无名怒火。

湘军进江宁后,打劫财富,屠城纵火,又放走幼天王,朝野谤四起,物议沸腾,僧格林沁听了十分得意,赶紧打发富明阿以视察满城为由,去江宁实地了解。谁料曾国荃一吓一贿征服了富明阿,江宁将军回去后向僧格林沁作了假汇报。僧格林沁不相信,又派了几个有心眼的幕僚偷偷到了江宁城。他们秘密地查访了十天,掌握了湘军高级将领窃取金银财宝的铁证。僧格林沁据此向太后、皇上密奏一本,要求宣示湘军洗劫江宁的罪行,注销曾国藩的爵位,将曾国荃、萧孚泗、朱洪章等人押至刑部严讯,并立即全部解散湘军。这个为泄私愤而企图将湘军一网打尽的密奏,就连慈禧也觉得太过分了。

就在江宁打下后的几天里,慈禧收到了十来封奏折。这些奏折用不同的语言表达一个共同的主题:莫忘载舟之水亦能覆舟的古训,湘军凶恶贪婪,曾国荃桀骜不驯,谨防意外。令慈禧惊讶的是,这些折子竟然大部分出自汉大臣之手。不久,曾国荃自请开缺回籍养病,曾国藩禀报即将大规模裁撤湘军。慈禧的心总算轻松了一些,她顺水推舟地批准了曾国荃开缺回籍的请求,耐着性子等待曾国藩裁军的具体行动。她希望湘军这个隐患能消失在曾氏兄弟的自抑过程中,那样一则不会因朝廷的制裁而激发事情的恶化,二则也不会给后世留下容不得功臣的诟病。不料,关于裁军一事,曾国藩就那份奏报外再没有下文了。驻守镇江城的督办镇江军务广西提督冯子材,密奏江宁城内根本没有裁军的举动,索饷闹事的现象到处皆是,前不久鲍超的霆军公开哗变,而曾国藩并没有给哗变的官勇以处罚,甚至想遮掩过去。

接到冯子材的密奏之后,慈禧意识到对湘军再也不能掉以轻心,趁着僧格林沁回京休假的时候,她把这位大清朝的干城召来,并与七爷一起进宫密商。

僧格林沁和奕一前一后地进了西暖阁。僧格林沁见两位皇太后端坐在炕上,前面并没有黄幔帐,不觉大吃一惊,忙跪下磕头,不敢仰视。奕也跟着跪下。

“都请起来,今天是咱们自己家人聚会,不要这多礼节。”慈禧对着两个跪倒在她脚下的须眉男子嫣然一笑,说,“你们看,咱们姊妹也没有设帘子,都是自家手足,要这个帘子做什么!”

僧格林沁、奕周身滚过一阵暖流,坐到两宫皇太后的对面。慈安蔼然吩咐:“给僧王和七爷敬茶。”

两个宫女用鎏金铜盘端上两杯茶来。摆在僧格林沁面前的是一个血红玛瑙杯,摆在奕面前的是一个松花翡翠杯,泡的都是福建巡抚徐宗干进贡的闽南乌龙茶。只见慈禧一挥手,所有太监、宫女都悄然无声地退出西暖阁。

“姊姊,你先说吧。”尽管慈安的年纪小于慈禧,但名分却在慈禧之上,慈禧不得不叫她姊姊,自称妹妹。和每次召见臣工一样,慈禧在说话之先,都要说上这样一句话。也和每次一样,慈安照例回答这样一句话:“我们姊妹之间还讲什么客气,你就先说吧。”

“姊姊既然要我先说,我就先说几句。”慈禧说过这句套话后,以轻柔动听的女人声调开始了她的正题,“弘德殿的师傅要皇帝背《书经》,皇帝就不来了。今儿个我们姊妹请僧王和七爷来,是要听听你们对南面湘军的看法。曾国藩的湘军立了大功,克复了江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过,湘军进了江宁后,放火烧尽长毛的伪宫殿,长毛多年聚敛的财富都变成了湘军将领的私产,朝野对此都很愤慨。我们姊妹也觉得曾国藩、曾国荃兄弟有负朝廷的厚望。前些日子,曾国藩说裁湘勇,但至今并无行动。两位王爷说说,朝廷对湘军应如何处置。”

慈禧的话刚一说完,僧格林沁便迫不及待地奏道:“太后,奴才早就看出湘军不是好东西。三年前打下安庆的时候,就有人向我禀报,说湘军把安庆城洗劫一空。这次打江宁更是疯狂,金银财宝掠夺光不说,连江南女子都给他们抢尽了。老百姓说,湘军都是强盗、畜生,比长毛坏多了。太后,奴才还是先前的那句话,削掉曾家兄弟的爵位,把曾国荃等人押到刑部审讯,强行解散湘军,派我八旗子弟兵进驻江宁城。”

慈安笑道:“僧王说的有道理,但曾国荃没有造反的迹象,若是把他押到刑部,别人会说朝廷亏待功臣。”

“怎么没有造反的迹象?湘军本是团练,仗打完了,就得解散。不想造反,为何迟迟不解散?”僧格林沁是满蒙亲贵中最能打仗的人,又是咸丰帝姑母的养子,咸丰帝生前对他都很客气,更助长了他的骄横跋扈,即使在皇太后面前,他也显得放肆。两宫太后都知道他的脾气,相互对视了一眼,微微笑一下,都没有做声。

奕说:“太后,依奴才看,曾国藩是个最虚伪的人。打下安庆时,曾国荃把伪英王府的全部财产都运回他的湖南老家,用这笔钱给他的每个兄弟都买了田起了屋。正因为这样,曾国藩明明知道,却不做声。他又得了财产,又得了廉洁的名声。这次打下江宁,他上奏说,所传金银如海、财货如山的话都是假的。这是连三岁小孩子也哄不过的。既然没有金银财货,为什么要放火把长毛的伪王宫王府都烧掉?为什么不学当年曹彬的样,封存府库,等待朝廷派人来验收呢?怪不得别人都说曾国藩是伪君子。上次说的裁撤湘军的话,太后决不要相信他。奴才看他是不会主动去解散湘军的。”

奕的话说完后,西暖阁里沉默了好一阵子。慈禧问:“依七爷的意思,也是要朝廷下令强行解散湘军了?”

奕想了一下,说:“奴才也不是说要朝廷下令强行解散,看是不是有别的法子,逼着曾国藩去履行他的诺言。”

“有一个法子可以逼他。”僧格林沁信心十足地说。

“僧王有什么好主意?”慈安转过脸问。

“将奴才的蒙古铁骑从山东开到江南去,驻扎在江宁城四周,用武力逼他解散湘军。”僧格林沁气势雄壮,仿佛他的骑兵就是一支能降百魔的天兵天将。

慈安轻轻地点头,像是赞许。慈禧在心里冷笑:你的铁骑能敌得过曾国荃的吉字营吗?嘴里说:“僧王的主意好是好,只是太露形迹了。”

奕说:“太后说的是。蒙古铁骑开过长江,驻扎在江宁城外,的确是太露形迹了,不撤湘军和造反毕竟有所不同。但僧王的主意仍然可用。打着剿安徽境内捻贼的旗号,将人马开到苏皖一带。这样,既对江宁城内的湘军是一个压力,又可以防备今后的风吹草动。”

“七爷的这个办法最稳妥。”慈安立即表态。

慈禧望着这个二十七岁的妹夫,不觉暗暗赞赏:这几年有长进,再磨练磨练,以后会是一个好帮手。遂微笑着说:“七爷这个主意不错。不过这样一来,压力又变得不直接。还是如七爷所说的,要尽快逼得曾国藩履行裁军的诺言才好。不然,湘军总是朝廷的一块心病。”

西暖阁里又是一阵沉寂。四周摆设的几具西洋座钟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愈发衬托出阁内阁外的宁静。人间第一家的叔嫂四人都在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才能尽快尽好地去掉大清王朝的这块心腹之病。突然,僧格林沁猛地拍了一下大腿,两宫太后都吓了一跳。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说:“奴才失礼,请太后饶恕。”

慈禧笑着说:“僧王心中一定有了好主意。”

慈安也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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