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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姑娘恃宠而娇-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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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攸宁抱腿蜷缩在枝叶间,讷讷回首:“你怎么上来的?”

    “你怎么上来的,我就怎么上来的。”梁锦棠姿仪闲适地靠坐在她身侧,夜色衬出他眸中有光华流转。

    这家伙将他拖出来; 就丢了一句“你自个回主院吧我随意走走”,就一路心神不定地到了后山来。闹什么脾气呢?梁大人是随便就能挥之即去的吗?

    傅攸宁张了张嘴;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有气无力地将下巴搁在曲起的膝头,脑中很乱。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不要去见季兰缃?

    还是先告诉齐广云?

    关于他们二人之争; 她该怎么做?

    一个是曾在江湖颠沛中相依为命的师弟;一个是许多年加起来也没见过几面的,并不亲近的师姐。

    看上去理当是很好抉择的事; 可对傅攸宁来说,她迈不过心中那道坎。

    虽齐广云始终不愿她涉入师门事务过多; 但她已隐隐猜到他想做什么。

    她不确定; 齐广云想要做的事,是否正确;她也不确定; 季兰缃是否当真就更合适。

    她不聪明,也不重要。可为何在他们二人相争的最后关头,她却成为了决定胜负的那个变数?

    这些年她输过; 败过,可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怕过。

    怕自己不够聪明; 怕自己不够冷静; 怕在不经意间就做出了什么改变师门众人命运的举动。

    大概从来无人知晓; 她讨厌改变。

    每当有事想不明白时,傅攸宁总愿躲在最高处。她轻功好,寻常她能到的高处,极少有人能与她并坐。况且,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多数光景她总是独自一人的。

    不过,其实也不能算是独自一人。

    她时常装作自己有一个永远不离不弃的朋友。

    无论何时,总是陪在身旁。什么都不必说,就足慰心安。

    如今这人,竟真真就在身旁了。

    梁锦棠打量着她迷惘不安的神情,见她沉默不言,便只静静陪着。

    两人就这样抵肩而坐,许久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傅攸宁心绪渐平,缓缓直起腰靠向背后枝干,环顾四下。

    她什么也没讲,他也什么都不问。不过就这般安静但坚定的陪伴,却忽然让她觉得……

    范阳月夜,静谧温和。并肩高处,竟是风景。

    或许,这世间本没有那样多越不过的不可能。总会好的吧。

    “梁锦棠。”

    “嗯?怎么了?”

    他的嗓音本就极好听,加上此刻这样温柔轻缓的语气……

    许是夜色正好,这声音让傅攸宁心中一颤,莫名就软软勾起了唇角:“我……没吃饱。”

    不知为何,话说出来,听着倒像是委屈抱怨。

    “不是身旁有秀色可餐?”梁锦棠笑得无奈,轻叹一声,眼神却是暖的。

    傅攸宁扭头轻轻嗔他一眼,亮晶晶的梨花眸里全是赧然:“张吟是长得好看,可我也就看看。他又不下饭。”

    梁锦棠觉着,自己这辈子没输得这样惨过。

    这姑娘大概根本不知他自个儿生了一晚上闷气,他也……压根儿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先前从主宾院出来时,他想着,见了她定要抓住好好训一顿,务必教她懂得,不可沉迷他人美色的道理。

    那个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好看的小哥哥”算什么?

    世人皆知,扶风梁氏从来出美人,青阳傅氏出战将。

    而他,恰好是傅懋安教出来的梁三公子。

    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她没读过书的吗?真是欺人太甚。

    定要训得她回头是岸,幡然醒悟,心服口服地承认——

    梁家齐光,才样样都是最好的。完全就是色艺俱佳好吗?!

    他在心中制定了严谨而完美的方案要找回这个场子,结果……

    根本没机会出招,一败涂地。

    傅攸宁就那样拉着他出了院子,垂头丧气行了一路,拿困扰又惊忧的眼神瞧他,叫他自便。

    卑鄙的家伙。

    眼下又像只历劫归来的兔子,拿一对明亮的梨花眸软软盈着笑瞧过来,就轻飘飘说一句“他又不下饭”,便像将谁塞进糖罐子似的。

    梁锦棠,你的骨气都死光了。

    他无奈自嘲,挑眉望向她,轻笑:“那,我们回过头去接着吃?”

    “不回!不乐意!”

    她气势汹汹地轻声吼完,忽然惊觉自己大约这辈子都没这样同谁说过话,于是声量又低低弱下去,“我、我还不想下去。”

    傅攸宁你脑子坏掉了吧?他可是威风凛凛的梁大人啊!

    上一个敢这样大声同他讲话的人,只怕坟头的草都有三丈高了。

    傅攸宁有些心虚地缩起脖子,小心地拿眼角觑他。却讶然发现,他并没有生气。

    他非但没有生气,更可怕的是——

    他的梨涡,又、出、现、了!

    “好,不想下去就不下去,”梁锦棠是从没哄过人的,却也知道让着,“你要吃什么?我去替你拿过来。”虽不知她为何事难过,但她看上去心绪低落,这叫他心头不大舒畅。

    噫,当真没发火,也没有嘲讽。这很怪啊。

    傅攸宁战战兢兢地侧头抬起眼望着他,以目光小心试探半晌。

    “我要喝酒。”“除了喝酒!”

    她就知道,什么温柔贴心、有求必应,全是发梦!

    ******************************

    春猎之行结束,回到帝京后,光禄府的一切又恢复如常。

    不对,是比春猎之前更忙了。

    出京半月,又是一大堆积务。

    梁锦棠虽事先安排留守的韩瑱代行光禄羽林中郎将之责,可有些事终究还需他回来后亲自决断。

    这几日他忙得不可开交,每日几乎就睡两三个时辰。好在傅攸宁因伤被准予前往宝云庄休养,一时也不需谁费心。

    今日眼瞧着众多事务已处理得差不多,他便想着赶紧将剩下的事一口气做完,晚些好去宝云庄接傅攸宁回城。

    明日她就得收假复工了,也不知她的伤恢复得如何。还有她那连褚鹤怀都束手无策的毒……齐广云根本就是个无良的庸医吧?

    梁锦棠微微蹙眉,暂时将心中隐忧抛开,只望着尽快将手头的杂事收尾。

    就在他忙得近乎焦头烂额时,尉迟岚却很不合时宜地推门进来打扰:“梁锦棠,跟你借个人。”

    “做什么?”梁锦棠头也不抬,对这个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不速之客,他是从未想过有什么待客之礼的。

    “我刚收到风,得赶紧去剑南道拦个人,”尉迟岚自觉地找了椅子坐下,“兰台的人,绣衣卫直接出面不大好。”

    十日前有一支奉旨出使楼然国的使团出京,眼下西南边境仍大雪封山,使团便在剑南道暂做安顿,待晴暖雪化便会再度启程。

    照惯例,使团中有兰台史官随行。

    兰台是修史之地。

    大凡史官、言官,哪怕职阶再低,都不是轻易能动的人。这些文官大多弱不禁风,却历来死硬抱团。

    旁人怀宝剑,他有笔如刀。

    况且,文官们历来对行事不够磊落的绣衣卫深有成见,若绣衣卫的人出面,只怕事情本不大,也架不住要闹大了。

    “可有圣旨?”梁锦棠也不问他什么事,只捡重点。

    “没有。”

    “兰台御史字谕?”

    “也没有。”

    “少卿大人公函?”

    “还是没有。”

    梁锦棠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头,冷冷道:“尉迟岚,你可以滚了。”

    闹呢?什么都没有,还敢来借人?

    怪不得这个混蛋说他绣衣卫的人不方便出面,合着就是件捕风捉影、极大可能要背黑锅的事。

    “非常之时,江湖救急啊!”

    “那也是你的江湖,同我有什么关系。”

    见他又低头看公文,再不搭理,尉迟岚也只能放弃,悻悻起身出去了。

    虽绣衣卫与羽林素有龃龉,其实皆是无伤大局的意气之争。

    尉迟岚并非想将这黑锅扣给羽林,只是事发突然,他手上实在挑不出恰当的人选。

    绣衣卫剑南道分院飞鸽传书,随使团出使楼然的低阶史官邹敬,有异动。

    有异动。就这三个字,瞧着真像捕风捉影。

    若只凭这三字去请示批捕公函,傅靖遥不让人乱棍打死他才怪。

    可尉迟岚掌管绣衣卫多年,自然不会当真脑袋空空。许是经验使然,他当机回书,让剑南道分院尽量拖住使团,将邹敬先困在国境之内。

    但光困住也不是长久之法,人总得带回来审。

    可剑南道分院的人又不能当真动了邹敬,还得他这头找个有相应分量、且不怎么显眼的人过去。

    索月萝是索贵妃的堂妹,她自己名声又大。

    这些年,前朝、后宫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一旦她出错,便可趁势将她及索贵妃背后的江北索家扫出帝京。

    因此,她绝不是那个适合的人选。

    可总院其他几个总旗……

    尉迟岚脑中飞快地转着,恨不能自暴自弃干脆亲自出马算了。

    刚迈出梁锦棠办事厅的门槛,瞥见有绣衣卫的人路过,他顿时豁然开朗,扬声将人叫住。

    “哎,那个谁,你过来。”那人应声转过来跑到他面前,尉迟岚一看是霍正阳,便挠了挠头,有些烦躁地交代。

    “那什么,霍正阳,你去西郊宝云庄找你家总旗,叫她带上你,再随便带个谁吧,立刻、马上、十万火急!启程去剑南道堵人。”

    剑南道地处西南边境,同时与邻国楼然、宿敌成羌接壤。

    霍正阳心中凛然,料想必是大事,当即点头要走。

    “站住,”蓦然踏出的梁锦棠叫住他,转而对尉迟岚道,“孟无忧借给你了。”

    安平孟氏在文官中地位超然,孟无忧素来也是众人眼中的半个纨绔。孟家老太爷将他骄惯得紧,若最后出了什么岔子要追责,这锅孟无忧背起来也不太费力。

    根本无须光禄府出面,孟家定先跳出来替他善后。

    对尉迟岚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再没有比孟无忧更合适的人选了!这家伙可比傅攸宁合适百倍啊!

    尉迟岚愉快地点头抱拳,承情致谢。看梁锦棠冷着脸让门口的侍卫去叫孟无忧。

    交代妥当,梁锦棠才转过来对尉迟岚道:“详情你自己同他交涉。”

    “懂。”既别人帮了忙,尉迟岚也不是没人性的。

    这事就当梁锦棠一无所知,若追责,就说是“老子和孟无忧联手瞎胡闹”呗。完美。

    不过……

    “梁大人,你前脚不还在说……不关你事吗?”尉迟岚轻轻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死对头。

    “就在刚刚,忽然又关我事了。”

    尉迟岚瞧着他一脸冷凝地转身回去,半晌后才恍然大悟地哈哈大笑,发自内心地赞赏道:“梁大人果真艺高人胆大。”

    虽不知范阳之行发生了什么,可尉迟岚知道,面冷,心黑,嘴毒,手狠的梁大人——

    他有软肋了,而且,仿佛并不打算藏着。

 29。第二十九章

    傅攸宁颤巍巍睁开眼; 就见鸣春在床畔抹眼泪。

    鸣春忙抹掉脸上泪痕,带着哭音道:“怎么这么就快醒了?没事的; 你只管睡。”

    傅攸宁无奈苦笑,声音轻哑:“我觉得,我有必要睁个眼,向你证明我还活着。”她只是没那么清醒; 实在不必哭得跟她要死了似的啊。

    当日自范阳回来后,她央求梁锦棠直接将她送到了宝云庄; 待梁锦棠一离去,她就差点站不住; 得亏鸣春将她接着。

    “你做什么哭成这样?”傅攸宁勉力抵挡着睡意,声气含糊地问; “我只是无力回天了还是怎么的?”

    当日她自树上摔下后,就觉着整条右臂剧痛; 初时以为是掌心被树枝断口划开的伤太深的缘故。后进了范阳城; 医官只留意到她腰伤及掌心的外伤,也替她上药包扎好; 可她醒来后觉着整条右臂痛得越发不寻常。

    她怕是毒发的新症状,一直忍着,对谁也没敢说; 直到到了宝云庄,见梁锦棠走了; 才没再忍; 直接倒在鸣春面前。

    后来她始终迷迷糊糊; 隐约知道齐广云是气到火冒三丈,仿佛在她药方里多添了些安眠的药材。后果便是她这几日总是醒了吃,吃了喝药,喝完接着睡,少有全然清醒的时候。

    鸣春赶忙擦掉面上的泪痕,略带哭音冲她苦笑:“你右手腕骨,骨折了。别怕,庄主已替你重新接过,这几日情况也不错,就是得好生休养着,许久不能拿重物了。”

    当日她倒地后,齐广云一探便当即暴走。原来那骨折的伤处,竟都快长合了!只是,合得错位。没法子,只得给断了再重接一回。

    是以不怪他下那样重的安神药,实在是旁人看着都疼,她竟也没哼一声。

    听鸣春这样一说,傅攸宁心里倒踏实了,迷迷瞪瞪点点头,又道,“在床上连躺几日实在气闷,能否将我……挪到到窗前躺椅上,再接着睡?”

    差人去请得齐广云应准后,鸣春小心将她扶到窗前躺椅上,又拿来薄锦被仔细盖好。怕她中途忽然醒来需人照应,不敢稍离片刻,便坐在窗下花几旁守着。

    鸣春跟在齐广云身边做事也是近两三年的事,照师门辈分,她该唤傅攸宁一声,师姑。

    那日傅攸宁在她面前险些倒地时,她才真切体悟,何为“所谋之事大者,心志之坚”。

    这一路回京,与她同行的人皆未发现她手腕骨折,鸣春不得不发自肺腑地惊叹,她的忍功……实在可怕。

    日暮时傅攸宁又醒过一回,说是饿了,鸣春赶紧让小丫头端了粥来,仔细地喂她吃好后,她又睡过去了。

    鸣春就那么呆呆在花几旁又坐了许久,不觉竟已天黑。

    怔怔盯着傅攸宁的右手,看看那张平静的睡脸,一时没忍住心里堵,又开始偷偷抹眼泪。

    她知道傅攸宁为何要忍着不说。

    傅攸宁这个傻子,定是不懂右手为何剧痛,多半以为是毒发。她怕多说多错,到时若有人真请到杏林高手,那她中毒的秘密就有可能藏不住。

    虽只是“可能”,她也忍着,不冒这风险。

    她要保的秘密是齐广云。是她与齐广云真正的关联。是宝云庄及他们背后师门的秘密。

    ——你各项资质都好,打一开始就是你们这辈里最最拔尖儿的。鸣春,你知道暗棋吗?

    鸣春是站在师门中枢的后辈核心,自然清楚,傅攸宁是众多暗棋中的一颗。

    所谓暗棋,就是资质太差,学啥啥不好,干啥啥不成,最后索性被实质放弃,任由自生自灭的人。

    只是师门怕人反水,给个暗棋的名义,也给一名专门的联络人,保持着与师门不咸不淡的关联,偶尔遇到一星半点有价值的消息,仍为师门做些微薄贡献。

    若运气太背,可能到死都没机会递上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傅攸宁在他们那辈里是第一颗暗棋,未入江湖历练就已被放弃。偌大师门中,除了齐广云,少有人记得她的存在。

    可她竟能守着初心,一步步走到如今。

    鸣春忽然明白,为何齐广云对师门上下全淡淡的,唯独傅攸宁不同。

    因为他们骨子里是同一种人,看着漫不经心,内里却偏执到近乎可怕。

    正戌时,梁锦棠到宝云庄来接人。

    鸣春听得门外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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