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鏖仙-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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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反目成仇
凤涅安抚了曦穆彤,又看着她入睡,然后自己也陷入了半睡眠状态。 可是没过多久,就被门外传来的巨响惊醒。
她赶紧起身,冲了出去。
可等冲到庭院里,她又是一声惊呼,揉揉眼,就见眼前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头披散,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血痕斑斑。他手里提着把竹剑,眼里燃烧着熊熊的仇恨之火。
“你是……”凤涅惊疑地问。
“你走开!今天铃儿必要手刃仇人,为师傅报仇!”少年手持竹剑,就要冲进去。
“铃儿?你是水铃儿?你怎么会……”凤涅更惊讶了,但来不及多想,就急急拦住了水铃儿的去路。
“你这孩子,要干什么?这地方怎么会有你什么仇人?你姑姑才刚睡下,你不许打扰她!”
“哼!睡?看来她还真睡得着!她现在是高枕无忧了,我师傅一死,就再也没人威胁她天下第一的宝座了!“水铃儿如只狮子般咆哮。
凤涅听得目瞪口呆,惊问:”铃儿你在胡些说什么?你怎么敢对你师祖姑姑这般无礼?”
水铃儿咬牙切齿地冷笑:“师祖姑姑?我呸!她现在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必要杀了她,为我师傅报仇!“
他想一把推开凤涅闯进去,凤涅一纪耳光却已重重打在他脸上。
水铃儿捂着被打的脸,目中凶光更盛,“凤涅,我告诉你,如果今天你不让开,我不在乎多杀一个!”
凤涅忍不住想笑,耸了耸香肩,道:“杀我?就凭你?指天禅一成练成了吗?”
水铃儿不由分说,举剑就向她劈去,步履紊乱,没有任何章法。
她只轻轻一闪,带了带袖子,他就面朝黄土摔倒在地。
凤涅见他摔得爬不起来,抬起手,欲一掌击向他后心,却听房门口传来曦穆彤的声音:“住手!”
再看去,她已如一片即将飘零的落叶,静静站在了那里。
凤涅收手,鼻子里哼了一声,后退几步,与她站到了一处。
水铃儿从地上爬起来,怒视着曦穆彤,指着她质问:“你说,你为什么要杀师傅?名利和地位,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
曦穆彤淡淡道:“我没有。”
“没有?蛊雕兽的眼泪可以治好师傅,你为什么要下令,没有你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坠思谷?还有,我亲眼目睹你断去师傅仙根,你怎么抵赖得了?”
“你误会了。”她依然只用那平淡如水、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作答。
“曦穆彤,如果是我误会,你有胆站在原地不动,任由我杀死你吗?”水铃儿手里的剑,直指向她心口。
“你杀吧,我不躲。”还是那样简单的回答,凤涅却出尖叫:“彤儿你疯了!”,然后想把她往后拖。
水铃儿狞笑着,举着剑,慢慢靠近曦穆彤,她却如已在地上生根,一动不动。
凤涅在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再也无力阻止。
水铃儿一把竹剑已到曦穆彤胸口,却停住了。他的手剧烈颤抖,还是刺不下去。
“你为自己辩解啊!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这个女人,真是太有心计了!我今天一定不能手软!”他如狮子般怒吼,终于剑尖落下,却没刺入她的胸膛,而是刺进了右臂。
血,顺着曦穆彤的臂膀往下淌,可她仿佛,再也感知不到疼痛,嘴角反而浮上一抹微笑。
这笑,在曾经幼小的水铃儿心里,印下过多么深刻的烙印,激起过他多么浓烈的情感,可是现在,却狠狠啃噬着他已破碎的心。
“啪嗒“,带血的竹剑跌落在地,他失魂落魄地向外跑去。
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座他曾热爱的仙山,再也不回来。
凤涅要追,曦穆彤制止她道:“不要追了。”
凤涅想追又不敢,怨道:“你就这样让他跑了,怎么和死去的竹月交代?”
“让他跑吧,过段时间他就会回来。”
她轻声抛下这句话,转身回了房。
第一章 扬州花子(一)
自唐朝开元以来,江南一带的城市日趋繁华。
隋炀帝时期大运河的通航,致使南北交通顺畅、物流快捷,商人们可以凭运河之便,自由地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商业贸易,以致运河两岸的商户数量在几年内激增,整个江南,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气。
扬州城,正赶上庙会的日子。
街头熙熙攘攘,商贩们扯着嗓子叫卖,谁都不愿放过这一年一次最好的售货时机。
一个小叫花子,衣衫破烂不堪,似乎还沾着一块块干巴巴的血迹。他头蓬松,脸上被泥垢糊得严严实实的,实在看不出样貌,只有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倒是还看得出,灵动得如两汪泉水般明澈。
他的身材清瘦高挑,骨骼显得精奇挺拔,手里端着个碎得几乎只剩一半的瓦碗,缓缓踱到一个包子铺前,使劲咽着口水。
包子铺顾客盈门,老板忙得不可开交,斜眼看见他,使劲挥手如赶苍蝇:“去去去,别在这里挡道!”
小叫花子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突然对包子笼动袭击,伸手抓起两个包子就向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往嘴里狂塞,没跑出多远,俩包子就已祭入了他的五脏庙。
老板一见勃然大怒,也管不得再理顾客了,叫上两个伙计,拎起棍棒就追赶了过去。
三个人六条腿,终究是赶上了小叫花子两条腿,他被按在地上一顿棍棒脚踢,口鼻被打得渗出了滴滴血花。
奇怪的是,这花子既不求饶也不躲避,反而嘻嘻笑着,口里不停念叨:“打得好打得好,再用力一些,别和瘙痒痒似的!爷就怕你们打不死我,爷叫你们打死了,就可以去会师傅了!”
围观的人一大堆,却没一个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都只能指指戳戳的,边看边摇头叹气。
老板泄了一会儿,理智上头,既怕打出人命招来麻烦,也知道他拿不出那付包子钱的铜板,愤愤然收了手,带着伙计回去,临走还在他身上狠狠吐了口唾沫。
老板走远,人群也逐渐散去,花子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继续前行。
走到街角处,拾到一个酒壶,摇一摇,现还有不少剩酒,立即大喜,举过头咕嘟嘟一通狂饮,边饮边呼喊:“爽啊爽,人生能快意如此,夫复何求?哈哈哈哈—”
吃饱喝足,花子打着酒嗝,醉醺醺离开扬州城,走向郊外的一个破庙,那里就是他的家。
到得庙门口,忽听庙里有人说话。
他也不管,径直走入,倒在佛像脚下全是窟窿的草席上,就蒙头大睡。这庙里经常有其他乞丐留宿,他是从来不打招呼,也不把他们往外赶的。
就听一个人道:“我说你这个人,天生就得和我作对是吧?我叫莫强求,你就非要叫必得之。我要走东,你就非要去西。现在我想睡觉,你就偏要我吃饭!”
另外那个,估计就是那必得之答道:“你不提名字这事也罢,提起我就是气,我们成天讨不到食吃,就因为你好叫不叫叫莫强求!你一个要饭的,不求人家,人家凭什么施舍给你?”
莫强求道:“人生之事莫强求,山水转处有转机。以为事事都真实,其实满眼都是虚。这便是我这名字的出处,你整日就惦记着要别人赏几口饭吃,岂能明白其中玄机?”
必得之一听笑弯了腰,“你区区一个臭要饭的,名字里还藏玄机?”
莫强求怒道:“我叫你瞧不起我,今天就好好解释给你听!你以为你天天看在眼里的事都是真的?其实,哼!那叫雾里看花,真真假假虚实难辨!假设你本来就看错了,却又一再强求,那你可就越错越远咯。”
必得之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自己亲眼看到的都不相信,那我还相信什么?”
莫强求道:“耳也好眼也好,都抵不过心,问问你心里的感觉,和眼里看的感觉,是不是一样呀?”
话说到此,二人偷偷斜乜着眼瞟向花子,就见佛像脚下躺着的那人,身子猛然一震。
第二章 扬州花子(二)
第二日,花子醒转起身,却见庙里已空空如也,想那莫强求与必得之争吵一夜,已经离去。
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再伸伸懒腰,玩世不恭的神态又爬上了那张脏脸。
刚坐起身,肚子里就出一阵“咕咕”的吵闹声,于是他指着肚皮嘻嘻笑道:“终日伺候你等,我却也活得十分自在。好吧,既然你闹了,我这就去干活,免得亏待了你!”
说罢离开破庙,往城里走。
庙会第二日,街头更见热闹许多。花子坐在一处房檐下,嬉皮笑脸地看着来往人潮,揣摩着去哪里寻吃食。
但见不远处的人群,忽然生骚动,他便饶有兴趣地盯过去瞧热闹。
原来骚动的起因,来自一位翩翩公子。他身着粉红锦缎的圆领袍衫,手摇一柄水墨画折扇。那公子生得俊秀无比,肌肤却不知为何苍白如纸,且眼珠还略带血红。
世上竟有如此轩然霞举、眉目如画的男子,途经之人禁不住纷纷侧目,向他抛来惊羡的目光。
那花子一见此人,神色却大有不同,立即翻身爬起,往街巷深处飞奔而去。
公子对身边随从示意,手指了指花子离去的方向。
花子奔进巷子,一改刚才玩世不恭的神态,蜷缩在巷角不住抖。
正以为躲得严实,不料一只冰凉的手,已搭上自己的肩。
他抬头看去,刚才还走在正街的翩翩公子,竟然已至眼前。
花子惊叫一声,起身欲再逃跑,公子却冷冷开口,声如水过流沙:“水铃儿,你任性够没?你还要荒唐到什么时候?”
花子定下心神,想起自己今非昔比的模样,又故作轻狂,谐笑道:“这位公子认错人了,我是花子。”
公子冷笑,指着他缀着补丁的衣兜道:“花子身上揣着价值连城的卢田玉,还真是个富贵花子。”
花子收起嬉皮笑脸,转身怒喝:”江南子墨,你不要多管闲事!”
江南君见稍一激将,他便现出真容,嘿嘿笑道:”我乃堂堂人间使,今日这事管定了又如何?人生之事莫强求,山水转处有转机。以为事事都真实,其实满眼都是虚。水铃儿,你不要越错越远!”
水铃儿一听怒火更盛,骂道:“混蛋,原来昨夜破庙里那两个人,是你在捣鬼!你到底想怎样?”
江南君折扇轻摇,洋洋得意:“想怎样?想让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你身负尚未完成的使命,脚下路才刚开始,我不许你如此自暴自弃!”
水铃儿面若寒霜,却被厚厚的泥垢遮掩着看不出来,撇撇嘴道:“稽洛山的水铃儿已经死在坠思谷,请你不要再无理纠缠。”
江南君道:“我现在,是在和支离山的水铃儿说话。”
水铃儿心道:“你这个无赖!”
不再出声。
江南君叹口气道:“好吧,我也做一回那莫强求,一不捆你二不揍你,只呆在此处,等你想通了,自己往回走。你一日不回稽洛山,我就跟你一日。我倒要瞧个热闹,看你能混到哪一天,才会给打死在街头。”
江南子墨还真是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日,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水铃儿。
水铃儿只觉得,此人可恶如幽灵,无论怎样都甩不掉。不管他跑快还是跑慢,或者躲进闹市街巷试图消失,最后他都能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面前,实在令人不堪烦扰。
第三章 扬州花子(三)
一日,走到一酒坊门口,水铃儿酒瘾泛上,又打起了讨酒或抢酒的主意,却听“吧嗒”一声响,低头看,一个紫棠色的钱袋子落在脚前。
远处的江南君,叼着个紫砂茶壶,坐在顶二人抬的竹轿子里,似笑非笑地斜瞄着他,神情很是惬意。一帮家奴如蜜蜂似的围绕在他身边伺候,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
水铃儿拾起钱袋,看看酒坊,又看看离酒坊不远处的一群叫花子,数数大概有十几个。他冷冷一笑,拎着钱袋走过去,一把将那袋碎银撒向天空。
那群花子一看天上下银子,立即蜂拥而上拼命争抢。
水铃儿觉得这一仗,胜得相当解恨,哈哈大笑起来。正笑得畅快,眼角余光却扫到不远处站的一个人,顿时再也笑不出来,整张脸都僵硬了。
那是一名女子,白衣飘飘,绝尘脱凡,美得无可方物。
女子出现,何止水铃儿,连远处的江南君也很吃惊,身子一挺,从轿子里直了起来。
水铃儿一改顽劣态度,怒指着她道:“曦穆彤,你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曦穆彤走过来,面无表情,只说了一句话:“铃儿,该回家了。”
水铃儿哼哼冷笑,“家?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随即转向那群花子,喊道:“你们拿了爷的钱,就得为爷办事!”
那群花子抢完银子,正美滋滋地凑在不远处看热闹,听他这么一唤,一齐屁颠儿地跑了过来。
“你们说,这小娘子美不美?“水铃儿指着曦穆彤,一脸吊儿郎当的邪笑。
花子们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仙女,个个嘴角都口水嗒嗒。
“这小娘子每天晚上都寂寞难耐,来寻我麻烦,我要你们现在,好好和她玩玩,爷我今天就可以清闲一番!”水铃儿晚上时常在秦淮河边的妓院门口晃悠,那语气、那神态、那一脸淫笑,跟着进出妓院的嫖客学了个十足十。
吩咐完毕,他大剌剌飘身坐上块大石头,等着看花子们的表现。
远处的江南君见到这一幕,早已赶开家奴,扔了紫砂壶,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
花子们顿时个个乐得心花怒放,齐道今天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天上掉完银子又掉美女!更想不到的是,一个这般清尘绝俗的女子,竟然这样表里不一?立即如群野兽般一拥而上。
可无论怎么挤,仙女也明明就站在原地没有动,那帮花子却怎么都碰不到她衣角半分,
其中一个花子很是性急,猛地一下扑身而上,想一把把曦穆彤抱住,却仿佛只是穿透一层水雾,一头扎过去,扎扎实实摔了个狗吃屎,依然是连她衣角都没碰着。
一帮花子看傻了眼,呆愣半晌,惊呼一声“鬼呀!”一哄而散。
曦穆彤仿佛无事人一般,淡然问道:“铃儿,今天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让我给绑回去?“
水铃儿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手撑后脑勺,仰面躺在石头上,答道:“我倒看看你如何绑我。”
曦穆彤不语,从袖中掏出一根缝衣服的线。
水铃儿一见大笑,”哈哈哈,这绳子还真够粗!”
曦穆彤手指轻扬,那线就飞到水铃儿身上。
说也奇怪,刚才看是线,到了他身上,就变成了一根硬邦邦的绳索,瞬间将他捆成了粒粽子。
江南君远远看着,实在忍俊不住,叉着腰哈哈大笑。
水铃儿已经恼得恨不能一口把这两人咬死。他使劲挣扎叫骂,“曦穆彤,你杀了我,你让我去见我师傅!”
曦穆彤不理他,对走过来的江南君抱拳道:”这几日,多谢了。”
江南君道:“哪里哪里,即便没有你的托付,凤儿也会来求我这么做的。”
然后转向水铃儿:“你这个小鬼,给你软的你不吃,非要吃这份苦,你师傅哪会有你这样硬邦邦的犟牛性子!”
话一出口,又自觉说得太多,不好意思地看向曦穆彤,她的面上,早已不自觉地划过一丝凄然。
第四章 音容重温
将别,江南君向曦穆彤请求,单独和水铃儿说几句话,曦穆彤便在远处等候。
江南君一扫往日的嬉笑神情,露出一脸严肃,水铃儿则似笑非笑,一副要杀要剐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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