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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何人尽染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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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仅七岁的他,居然在那时有了片刻的失神。
母亲以为她还要追究,忙在边上道:“意儿从小有惧高之症,还请殿下见谅。”
孩不答反笑了起来,看着被宫人放了下来站得犹有些脚步虚浮的他道:“我真是未曾见过你这样的男孩子。”语气里倒是高高兴兴地,仿佛发现了一个新的玩具。说完,她又便像来时那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身后的宫人手上,拿着自己为她折下的那枝。
自此,那孩的脸似乎就与丽的重叠在了一起,每每他经过院子,看到那一树的光华,总会有刹那的怔忡,竟连过了期,谢了一地后也不见好转。
谢时,他家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哥死了。
这对于他们全家来说,并不是什么意外的消息。大他两岁的哥哥,生下来就瘦小不堪,来诊治的医说是早产,从胎里带来的弱症,只可慢慢地调养着,要彻底除掉病根,只怕是不可能。在他的印象里,大哥总是病着的,他住的院子里也常年飘着药。母亲常常约束他们其他兄不可以去打扰大哥养病,但他们悄悄溜进去的时候,大哥都会给他们吃精致可口的小点心,然后温贺看着他们笑。
他以为自己是喜欢大哥的。但他没有忘记,自己在听见了大哥去世的消息时,心底最深处闪过的那一丝窃喜。这种近乎罪恶的感觉,让他很多天都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坏人。若是大哥活着,母亲就会让皇太聘定了他……那天宴上所说,不过是醉语而已,做不得准。结果只有他一人把这件事当了真,没有人理会他小小的心情。毕竟母亲在乎的,只是他一日比一日更精进的才学而已,相较之下,让那样柔弱的大哥有个好的归宿,才是母亲最最忧心的事情。
“皇太府中神医灵药甚多,你大哥若嫁了过去,说不定这宿疾也能好个七八分。”母亲拉着他的手如是说,随即转了话题开始问他的课业,颈那日她什么也没有说过。
没有料到大哥终究还是未能等到那一天。
院子里的落了,那总是对他笑得温柔的大哥,也在一个下着细雨的日子,被埋在了湿润的泥土下面。
那段日子,他在自责和窃喜中煎熬地生活着,几乎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疯掉,不过,他最终还是挺了过来。
他现在,是凤家正室所出唯一的儿子了,或许有一天,他真的可以将那个孩的笑颜,独自珍藏。
(二)
同年,时序入冬。那年的冬天竟比往年都要来典些,甚至在他日后的记忆中,也没有如此寒冷的冬季。才入了十二月,便下了好几场雪,过年的时候更是大雪漫天,将一年的纷乱用白雪掩盖了个干净。年后家中来来往往的亲族、母亲的同僚不知凡几,一直忙到了灯节左右,才有了空歇下来,全家一起团聚善。
他素阑喜热闹,却也被迫到场。这种家族聚会不外乎是些亲族间的阿谀奉承,逢迎之辈的胜场,他吃不到一半便中途借病退席了。
没料那晚大半的,居然有人到他院里来,说是丹书铁券不见了,着落在各院里搜搜,若是找不到,便要报了。
来的人也知母亲对他素来疼爱,不敢大声喧哗,但还是吵醒了他。他冰冰冷冷三两个字甩过去,便一五一十地说了清楚。
原本丹书铁券都是供在祖庙里的,只昨日灯节拿出来在大堂摆了一会儿,不料席散之后,收拾的小侍竟没淤看到它。
丹书铁券虽然珍贵,却终究是死物,绝不会自己长脚跑了的,那多半是被人盗了。
晚上府里设的只是家宴,列席的除了自己母亲和她的夫郎们,便只有自己兄几人,最小的犹在襁褓之中,况且所失之物又是凤家家传至宝,他们都没有理由盗出外。不然就是那些伺候的下人,这些下人都是住在府里的,事发后母亲一个也不曾放出去,若是细细搜来,想是可以找出来真正的犯人的。
“今日宴席中,除我之外,还有谁是中途离开的?”他问道,单纯地不想这等事扰了自己的清静,倒不如早早解决。
那人答:“除了三公子,相国大人也曾离席接了边关的紧急军报,还有李郎君因四席间啼哭不止,把她抱出去哄了一会。”
母亲自然不会自己拿了丹书铁券平白造出这一段风波,然李郎君做母亲的侧室已有五年,三年前更是为母亲诞下了念,家中只得这一个儿,他算是风得意的紧,似乎也没有理由在此时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盗丹书铁券。况且退一步想,李郎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真是他,他得了丹书铁券,又能有什么用处。
当下他也没有急着下结论,反是继续问道:“那些小侍下人,可曾有证明当时在干什么?”
“因今日是灯节,相国大人让他们在外面也开了一席,除了在席上伺候的,都在那里饮酒作乐了,也是一个不少的。”
既是如此,那似乎那些下人也没了嫌疑。
“让母亲查查李郎君的住处。”他并没有多想,只是基于了解的事实作出了结论。
那下人诺诺地去了,他也重新在小侍的伺候下入睡,直到第二天清晨。
派去搜屋的人果然在李郎君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丹书铁券,母亲自然大怒,好问歹问也问不出他为何会做出此等事,又碍着凤府的颜面,竟不顾他是她唯一儿的生父,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瞒打出了府去。
只有三岁的念显然不能理解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事,只道是父亲抛开他一个人出去玩了,也要跟着去,却被小侍死死拉住,最后也大哭了起来,母亲怎么劝慰也是无用。
当时他只是在一旁冷冷看着,觉殿郎君是咎由自取,不足怜惜,倒是念小小年纪没了生父,在凤府的生存会变得更加艰难。但她毕竟是个人,总还是能生活下去的。于是他以为这样的结局便是一切的终点了。
未料峰回路转,过了灯节后没几天,便有人在路上发现了李郎君的尸体,竟是冻饿而死的。母亲念在终究夫一场,草草为他收殓安葬了,其弟赶来吊唁,这才知道原来是母亲的一个政敌抓了李郎君的弟弟,威胁他为她盗出丹书铁券,否则便杀了他弟弟。秉柔弱的李郎君哪里能有其他法子,只能照办,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母亲倒是不以为意,她与那李郎君本来便感情浅薄,留着他只为他为她诞下了唯一的儿,如今虽是有苦衷,但他丹书毕竟是大过,徇私放他反对自己的声名不利,给那政敌抓了把柄去,他也算的上是死得其所。
但显然七岁的凤意秋并不作如是想。
若是他当晚再多问一个字,恐怕那去搜房的人便能提供出线索,让他知道这世上,并不是人人做事都是为了自己,还有人会是迫不得已地去做违背本意的事的,他也不至于一口断下犯案的是李郎君,丝毫不给他留转还得余地。皋自己虽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却对所谓人情一点不知,白白害了一条命。
是年这两件大憾事,几乎成为他一辈子难以磨灭的痛苦记忆,跟使他从此养成了不易近人的冰冷子。
之后时光飞逝,他终于在数不尽的赞声中长到了成年。
十八岁的成年大礼,在母亲的主持下完成了。头上戴着沉甸甸的玉冠,他在人群里看到了那同样长大了的孩。
仍旧一身代表皇室的玄衣服,上下找不出一点赘饰,站在她的母皇身边,虽在高兴地笑着,那笑意然达眼底。
人人都上前对他和母亲说着些祝贺的话,然他的心思已然不在这房子里,早已随着她走出了这间屋子。
在自己的成年式上中途离开,她是去做了什么呢?即使是母亲将烧得火红的烙铁印上自己的颈项,全部思维几乎都被疼痛占据时,他还在想着这个。
成年之后,本应隔了两月后立即与皇太成亲完礼,不料他却遇到了开国以来第一次发生的状况。
皇太用异常坚决的态度抗旨不遵,并带出了一个声称将是她毕生挚爱的男人。
寒玉烟。当时他并不明白这三个字将在他的人生中刻下怎样的烙印。
那是一个如竹般清俊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狐媚惑主之辈,偏偏自己放在心上心心念念的人却那样亲热地牵着他的手,当着她母皇和自己的面,道:“我要他做我的正室。”
帝自是不肯同意的,没料皇太此次却是铁了心的,任她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松口。
他站在一边听着,脸上的血逐渐褪去,最后只余一脸的空洞。这大概便是报应了吧,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错事,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拙在自己面前,牵着别人的手,即便面对着帝严峻的脸和责骂,依旧笑的满足。他原来能得到的,便是这样,一辈子都看着她,但是却绝没有办法得到她。
“陛下,臣愿意推迟婚期。”他自己走上前去,插进了正互不相让的母俩之间。
“意儿,你这是何苦……”帝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语气中颇有几分为他不值得意味,但终归为了找到一条与儿缓解的台阶可下松了一口气。
“推迟?哼。”皇太话里是满满的不屑,似乎看准了自己不愿放弃做她正这桩荣华富贵。
“殿下只是一时被旁人迷惑了心思,以后多想起来,便会后悔的,臣愿意等。”他低着头一字字吐出,胸中却填满了冰冷。
“难得意儿如此深明大义。”帝转怒为喜,道:“那边如此决定了,岚儿我准你娶了这来路不明的寒氏,但你也要答应我正的位置永远为了意儿而留。”
皇太沉默了半晌,仿佛也知道这是母亲最大的让步了,便也点头答应了。
次月,皇太府办了喜事,进门的却是那个太在江湖中认识的寒玉烟。他仍做他的凤家三公子,文名满京城,琴棋书画都是一绝,引得无数人仰慕不止,心中却是毫无止境的绝望与黑暗。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了帝驾崩才告一段落。
皇太顺理成章地继位,那寒玉烟也被带入了宫中,封为贵侍,在后位空缺的情况下,隐然为后宫的最上位者。
碍于与母皇的约定,此时的帝终于在一个黄昏派了三台车驾来接自己入宫,那架势竟是连普通人家迎娶侧室都不如。
那便是她给他的惩罚。
罚他的贪心,让她永远无法把最好的东西交给最爱的人。
一个名不符实的御侍地位,缚住了他一双舒展的翅膀,他却在心里甘之如饴,只为能够更加接近她。即便一辈租样下去,他想他也是会心甘情愿的。只是这份感情,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不曾对母亲说过,不曾对伺候自己多年的小侍说过,更加不曾,对现在的帝说过,他仅仅是默默地把它藏在心中最深处,然后再在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骄傲,让别人在还没有来得及触及那一部分时,就被自己的傲气隔离在外。
只是上天似乎连这样一直继续下去的机会都不给他。在现任帝和寒玉烟一次江湖冒险回荔,寒玉烟便病了,更准确地说,是中了毒。连宫中的医们都对这种传说中来自异国的毒药束手无策,她只能看着她的爱人一天天衰弱下去。
有一天她来找到自己,面凝重。片刻的喜悦因为她所说的话粉碎成了一片片,原来因为这个,她才会亲自找上门来。
要解开寒玉烟身上的毒,说起来倒也简单,不过是割破领有凤印的人的颈子,取血一碗服下罢了。她本不必如此郑重地亲自前来,难道还怕他不给不成。只要她高兴,不管是血,还是凤印,凤印背后代表着的登上后位的权利,他统统可以放弃,不过他从没有说出口让她知道而已。其实他是愿意的,但她却没有耐心等他说出来,反是叫人粗暴地绑他在椅子上,亲自持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在他颈上割出长长的血口。
“我要你……废他出宫,否则我便自毁凤印,你想要的还是得不到。”冰冷的语气,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
帝没有回答,只是手上用力,划深了伤口。
鲜血一点点涌出,带走身体里的温度,同时被冻结的,还有他不曾说出口的心意。原来此时与年少时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没有一个人会看重他那小小的心情。
凤印既毁,寒玉烟也得了救,但也因他的那句话,帝不得不让他假死,送他出了宫。此时的他两手空空,没有了一个筹码。帝丝毫没有留情,把他逐入了冷宫。自此之后,他与她即使身处在同一座宫殿里,却再无相见之期。
当她派了贴身影卫逼自己椽星楼上跳下时,他并没有惊讶。
这么多年来,那人的无情那人的专情,最清楚的,是他。
椽星楼望下去,几乎炕清地面上的景物。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还是身处在七岁时的那株树上,纵身一跃,再睁开眼却再无那人笑颜。
一世如此,既休。
但他睁开眼后,面对着的竟是新的自己,还有新的帝,开始了,从前最疯狂的梦境中都不曾出现过的一段新的旅程……
番外?寒氏兄弟
圣教创教百年,是景云的第一大教,在历代教主勤勤恳恳的经营之下,最近更是隐然有了武林至尊的气势。由教主为首,教下分堂七十二,遍布全国,教徒无数,几成可与朝廷分庭抗礼之势。朝廷从来就对武林睁只眼闭只眼,倒也放任它坐大下去。圣教这一代的教主正是老教主最得意的长子,传说中三个月就学会了“融雪功”,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基于这一点,圣教的长老堂主们在一开始,就对圣教在这一代的繁荣发展寄予了很大很大的希望。
但事实上——
寒轻侯十五岁登位,下的第一道命令竟是,教中人等,不得着青衣。此令一出,全教上下顿时一片哗然。景云除了皇室以玄为尊,其他着衣并无定制,没料到这教主韶龄甫一继位,居然就下了这道命令,让人全然摸不着头模
有幸得到这个问题答案的,是教中的长老和几位堂主。
那日他们正在教内主堂议事,突有小侍来报,只贴着教主的耳朵说了间,教主便难得地面上变,拂袖而起。还没等他迈步出去,门里便飘飘然进来了一个人。
一身青衣似水,清俊如竹,不是教主的亲弟寒玉烟还会是谁。
略有几分悟的长老堂主到此却也明白了个七八分,这位二公子素喜着青衣,教主这一道衣令为谁而发昭然若揭。一定是教主兄弟情深,呵,兄弟情深。当下散会之后,教中之人竟似有了什么默契,三日之内再无一人说起这个话题。
寒大教主的这番兄弟情深却又似乎专对寒玉烟一人而来。前任教主夫郎不下帝王的后宫三千,生了七个儿子却未诞下一名儿,寒轻侯是长子,自他以下除了寒玉烟外的其他弟弟们都对他继承教主之位奋奋不平,三天两头要么在他的膳食加点调料,要么就罔顾寒轻侯一身超绝的武艺,买凶杀他。说实话会这样做的寒家弟弟们智力水平实在值得怀疑,寒轻侯自然也从未把他们真正视为自己的威胁,反以揭穿他们这些不入流的把戏,杀几个他们派来的人为乐,只气得他们三尸暴跳却奈何寒轻侯不得。这些时候,寒教主似乎总是忘记,他们也是自己的兄弟。
寒轻侯对寒玉烟的特别,是可以追溯到很早很早以前的童年时代的。寒轻侯兄弟七人都是前教主不同的夫郎所出,学的什么武功毒术统统首先哟兄弟相残,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寒玉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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