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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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今朝几乎想要哭了，做着最后的抗议：“微臣是男人，不行！”
　　段君铭走回她身边，牵起她的手道：“楚卿是男是女，朕最清楚不过了。”老实说，把她逼到这份上，还真是有些心疼。但是，他就是扭曲得觉得畅快，无比畅快！他决定了，冲这份畅快，他就放过杨冕这一次。
　　楚今朝噗通一声跪下，道：“请陛下怜悯开恩。微臣从小立志建功立业，毕生所学皆是经世济人，未曾读过半页三从四德，绝对不适合陛下、不适合后宫。且微臣若身份公开，朝中上下，必受影响，牵连多广，请陛下三思。若陛下信不过微臣，杨冕西行期间，微臣愿居于天牢，绝不踏出半步，直至杨冕回京！”
　　段君铭伸手要扶她起来，她不敢起，赖在地上，继续道：“请陛下成全。”她边说着，要往下磕头去。段君铭怕她这着急一下要把头都给磕破了，连忙伸手去阻，也蹲下来与她面对面，叹了一声，道：“朕没说要你进宫。”
　　他没想过吗？想想都知道只会碰钉子的事，他也懒得想了。后宫哪关得住她？关得住，就不是她了。不是她，他不要。
　　楚今朝听到他的保证，以为他改变主意了，顿时大喜，又要磕头：“谢……”
　　段君铭又阻止了她，道：“但皇子，你还是得生。”
　　楚今朝呆愣着，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虽然喜爱她的聪明，但这呆愣的表情，真的是看多少遍都不会腻。段君铭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不用进宫，也不用公开身份。皇子由你生，但是名义上还是皇后的儿子。只不过，待时机成熟，朕会告诉他事实。”
　　所以……是借腹生子，只是要确保她忠心？
　　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心里太凉，楚今朝觉得整个人都冻得直哆嗦。段君铭又是心疼又是满足地抱起她，在她耳边继续轻轻地道：“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楚卿呐，你一定没听说过，小孩的智商多是从母的，有你这样的母亲，将来朕的儿子哪里还需要把皇叔和裴向放在眼里。”
　　“微臣……需要时间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观虎

　　“楚卿，你确定还需要考虑吗？”对于楚今朝的缓兵之计，段君铭很明白必须趁热打铁。好不容易逼她到现在，若再放开，回头说不得她拼出什么招，他防不胜防，所以他必须要她现在就同意。
　　“现在是多好的时机，时不可失啊。楚卿要建浔阳城，朕允你去，正好你可以离开盛京。浔阳可没人认识楚今朝，你是男是女都不会有人在意。就是楚卿自己要多受些累，浔阳城可不比盛京舒服。”这才是他最心疼的，但是，她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他也只能跟着一路心疼。
　　楚今朝心思仍是一片混乱，没法回应。
　　他继续劝说道：“而且，你若同意了，朕也能放下心让杨冕离开盛京，走他想走的商路，一举两得咧。”
　　楚今朝还是没有说话，缩着身子什么都不想听。
　　段君铭也不泄气，继续想着好处诱惑她：“再想想，将来的皇帝是你儿子。你再想挖什么沟，建什么城，颁布什么政令……你想做什么，他都听你的。这不也很好吗？”
　　说到这里，楚今朝终于有了点思维，眼神聚焦一下，抬头望着他，摇头道：“不会，他会杀了我……你也会杀了我的。”
　　好不容易有了点反应，结果是这么一句话。他真是对她的不解风情有些气馁了，却又无奈，只得继续保证：“朕不会，朕也跟你保证，他不敢。不信？这样，你若愿意认他，朕不阻拦。你若不愿意也没关系。等他长到三岁，朕把他交给你，你当他的太傅，由你亲自教他。不过，若教出来他将来要杀你……这个，不能怪朕了吧？”
　　他好话说尽，就是希望她点头。原本只是想求一个与她之间的结果，原本只是想着需要一个皇子，并没有觉得有太多感情。可是他这么说着、畅想着，想象着将来的那个孩子，他与她的孩子，会是怎样的聪明可爱。这么描述给她听着，轻声诱哄着她，却发觉诱哄的全是自己。他低估了自己的渴望，他渴望有那么一个孩子，她的孩子，渴望得心都疼了。他抓不到她的心在哪里，却忽然觉得若能抓住那个不存在的孩子，也是好的。就这一会，他连名字都已经想好了。
　　楚卿，你就答应了吧。
　　楚今朝沉默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微臣需要时间考虑。”
　　“好。”他很无奈，却也懂得适可而止。他该说的说了，也不敢再逼她了，很好脾气地在她冰凉的唇畔吻了吻，放开了她。
　　这时候，他就特别感激自己皇帝的身份。至少她不会轻易拒绝，至少她会考虑到违抗他“圣旨”的代价，那可不小。
　　他真不希望再收到她的拒绝。
　　楚今朝几乎是失魂落魄地离开御书房，凭着直觉一径往外走，直到被人拽住了，她才稍稍缓过了神。
　　“聋啦！”耳畔响起的是雷公般的嗓门，几乎让她一阵耳鸣。
　　楚今朝按了按耳朵，抬头望着拉着他的人，打了声招呼，“霍将军。”
　　“没聋你装什么聋？”霍颖光很不开心，才出来就看到她一副死灰脸，像天要塌了似的，真叫人来气。
　　楚今朝勉强笑了笑，道：“想些事，没注意。”
　　“想什么这么专心？”霍颖光捏着她的袖子把她往旁边拽，“这边，这边，你走哪儿？”
　　楚今朝有些无力，道：“没什么。”
　　“没什么？”霍颖光哼哼地，很不服气，“你当我三岁小孩么？”
　　楚今朝这会子是真没精神跟他说什么，但霍颖光见她情形不对，上了心，非跟着她确保她平安无事才好。
　　东扯西拉几句，聊了关于修建浔阳城的事，又随意扯了扯，不多时就出了皇宫，霍颖光还跟着她一路往她家里去。楚今朝察觉异常，问：“霍将军今日不当值？”
　　霍颖光如今是禁卫军掌管，负责整个皇宫大内的安危，责任重大，是不能轻易离开的。
　　霍颖光拄了拄手中红缨长枪，似乎有点不大好意思。楚今朝本来只是无心问一句，见他这样，便知有事了，又问：“霍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霍颖光看了看她，豁出去了，道：“我说，我不是要反对你跟皇上怎样。只是你们俩感情再好不会有半个子儿，耽误国家，还把皇后晾在后宫。她很可怜的。你就劝劝皇上，也不要老是忙着国事，多去凤宁宫走走。”
　　他这纯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楚今朝一听就淡了颜色。他还不察觉，似乎生怕她会打断，一口气说完，顿觉轻松。末了，见楚今朝没有反应，他松了口气，继续道：“就算皇上说嫡子未出，绝不纳妃。但以他去凤宁宫的时间，他当他神仙啊，说下种就长苗？”
　　大婚三年无子，朝臣力荐选秀纳妃，裴氏也无话可说。但段君铭却当朝反驳：“嫡子未出，你们竟然想让妃子进宫，嫌朕的后宫太安宁么？”他这话毫无保留地维护裴若善，让裴氏一族对他是死心塌地。楚今朝回来后听到这事，也只是笑了一笑。说到收买人心，段君铭是不会绝放过任何机会的。只要他想，别人唱百句，也不如他说一句好听。
　　只是，楚今朝如今最反感这件事，因此根本就不想再理霍颖光。她劝过了，结果是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她笨死才会浪费时间聊这些。
　　勉强回了一句：“陛下的家务事，我身为臣子，哪有置喙的余地？”说完就走，把霍颖光晾在原地。霍颖光还想说点什么，见她走的快，慢半拍意识到她其实是不想谈这些，于是悻悻地退了回去。
　　楚今朝却是走着走着，忽然意识到方才觉得的怪异之处。
　　段君铭去凤宁宫的时间……很少吗？
　　这念头一闪而过，她随即挥手甩开，如今哪还有精神去想那些事。她要回去，只要跟杨冕说，让他再等三年，等她建好浔阳城，等她开通南北，到时候，她陪他一起去开路走商。段君铭不敢逼她的，不然她来一个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
　　她心里这样想着，只要把那些事情做完了，可以告慰承宣帝，到时候她带着杨冕离开，段君铭也拦不住她。
　　是的，这是最好了，只需要三年，三年就好。小冕现在才十三岁，小了点，三年后十六岁，正好出发，正好出发。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有希望，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跑着往回家去，就想把这个新决定告诉杨冕。她想，杨冕一定会体谅她的。生孩子对她而言风险太大，她不敢冒险。
　　可是，当她兴冲冲地推开大门，迎面碰到杨冕扬起的笑脸，他快活地问她，段君铭是不是同意了时，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如果现在有人跟她说，浔阳城不建，再等三年吧，她也一定等不了的，只要代价可接受，她一定会不惜一切。
　　“小冕……有没有想过，你还小，现在走远路，会不安全？”她自责着，她还是没有那么大方。
　　杨冕脸上的光芒顿时黯了下来，问：“他不同意，是吗？”
　　楚今朝不敢说，他同意了，但是有条件，只是那个条件她不想付。
　　杨冕见她沉默，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很安静地转身往后厅里去了。
　　“三年，”她在身后喊着，“小冕，你能不能再等三年？三年后，大哥陪你一起去！”
　　杨冕回头望着她，一双瞳眸漆黑幽深，像是要直直地望进了她心里去，叫人无所遁形。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揪起。小冕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稍微弯了弯，他淡淡笑了笑，点点头，轻声回答：“好。”然后扭头，往屋里去了。
　　浓浓的愧疚顿时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让她无法承受。她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就怕稍稍一动，失去力量的双腿再撑不住她的沉重。
　　三天后，她进宫去，答应了段君铭。回来扔了她每次都会喝的药，然后告诉杨冕，他可以准备出发了。
　　杨冕默默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良久，他只是伸开双臂，将她抱在了怀里。
　　楚今朝忍不住红了眼眶，却是强作笑脸，道：“到时候会有人跟着小冕一同去，随行保护。小冕一定要注意安全，若实在是不想回来……”
　　“我会回来。”杨冕加大臂力抱了抱，然后放开来，道：“有来有去才叫商，我会回来。”
　　两个月后，杨冕带着二十个护卫，从盛京南门出城，走出了他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他的身形在斜阳古道上越走越小，楚今朝站在黄沙漫卷的暮色里，几乎泪流满面。
　　“朕跟你保证过他的安全，就一定会让他平安回来，你不用担心。”
　　摇着折扇的段怀越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只是怔了怔，撇开脸去掩饰住了泪痕，道：“我答应过你会生下孩子，就一定会做到，你也不必担心。”
　　喜脉出现，却没有半点可喜，除了预示着杨冕能离开，再无其他。
　　“伤害自己的孩子这种蠢事，朕还是信得过楚卿的。”他摇着折扇望着尘埃落地的斜阳小道，杨冕一群人早就消失在地平线了。他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本来已经缓和的关系，居然因为这件事情又陷入了僵境。如今，他跟她说孕期不满三个月出远门太危险，她非认定他是小人心作怪，想出尔反尔不让她督修浔阳城。如今杨冕已走……
　　好吧，怀孕的人都不可理喻，他忍了。
　　“修建浔阳城何等大事，既然选黄历择吉日开工，那皇帝亲自祭天，也能讨个好彩头吧。”他收了折扇走近她，讨好道：“楚兄上任监工，替朕开路，如何？”
　　她要去，就随她去吧，他照顾着好了。
　　她怀孕的同时，段君铭也诏告群臣，皇后有喜。嘉奖裴若善的同时再次加封裴氏。朝中百官一见，顿时也不劝他纳妃了，反而都去讨好皇后和裴氏，朝中微妙局势，倾斜得非常微妙。段启慧与裴氏的争权夺利，也上演得如火如荼。他这个时候离开盛京，实属不智。
　　“怎么会呢？”段君铭一见她皱眉就明白她想说什么，再次摇开扇子得意道：“朕若在这里，面子上过不去，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不知者不罪。”他一边说着，趁着楚今朝不注意，伸手去揽了揽她的腰，一副有你万事足的模样。
　　所以，是要放任裴氏在朝中挤压段启慧了？楚今朝心中想着，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道，“段丞相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撇去段怀瑾不说，还有个南浦云呢。南浦云就算知道段君铭的打算，却也不会对段启慧袖手旁观。
　　段君铭笑道：“他们如今有了这个皇子，可是无往不利的。”他边说着，搁在她腰上的手往前圈了圈，上下探了探，有些失望地什么也没感觉到。
　　麻痒传来，楚今朝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当即退开两步，拉开距离。
　　“陛下，你就不担心是个女儿，不是儿子？”为了隐瞒她的身份，他连裴若善一起骗了，骗她说是等日子到了，就去民间找个刚出生的男孩顶替。但是，抱养的孩子性别是一定的，生养个孩子，是男是女谁能定？到时候，若是女儿不是皇子，看他这个弥天大谎怎么圆。
　　楚今朝这些想着，有些幸灾乐祸。真希望是个女儿，对他而言没用，她说不定可以想办法留着，传她楚家血脉。
　　真希望是个女儿啊。
　　“无妨。”段君铭却只是笑着，打量了下她，道，“有个母亲这样，女儿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楚今朝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是说，若是个女儿，也要她女扮男装，将来当个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浔阳

　　因为有皇帝同行，车撵有序，仪仗威严，行进速度自然而然慢了下来。楚今朝心中迫切，等不了他，奏请先行开路。结果可想而知。
　　“楚卿，你就不能静下心来，欣赏欣赏沿途风景么？”段君铭歪在软榻上，闲闲地翻着书看。掀掀眼帘，见楚今朝才歇不到一刻钟，又要下车去折腾，他设身处地，心都揪起来了，怎么她倒像没事儿一样。垂眼再翻翻手里的书，难道真的是他反应过度？
　　楚今朝扭头道：“微臣比较喜欢在外面欣赏风景。陛下若不喜欢，在车里歇息就是。”
　　段君铭叹了口气，把书放下，跟着她一起出来。他们一出来，随行护卫顿时又严阵以待，团团保护着。
　　楚今朝也想叹气。再简单的事，只要有段君铭参合，就简单不起来了。
　　段君铭抬抬手，示意侍卫退后，留出路来，方便他往远离官道的田地里走去。那里春耕的农民都见着阵仗早喝住了耕牛，驻足望着这威风凛凛的仪仗过去。
　　这一路上，楚今朝见他放慢进行速度，她没法催促，索性更慢地充分利用起来，继续了解沿途情况。百姓安土重迁，浔阳城要靠什么吸引人民涌入，使之真正成为良策，这些她一直在探索。所以，路上只要见到人多的地方，她必定走入人群去了解当地的人口分布，经济状况，很积极地为浔阳城做着宣传。适合去浔阳城发展的，她不遗余力地劝说，不适合的，她也不盲目引诱。
　　学的还真快。段君铭站在离她不远的田垄上，见她那边与百姓谈的顺利，也放心地四处眺望着，欣赏着这山坳里的耕地风景。抬头就是山，阳光普照，春日不烈，但是不多时就会西沉。
　　山里的傍晚总是比外面来的早一点。
　　楚今朝满面笑容地回过头来，段君铭第一时间对上她的眼。看出她眼里的迎接，他有些意外。本来他是皇帝，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