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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倾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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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身形修长容貌俊秀,说不定还当得上名士风流。
可惜此人长相非但不满足以上任何一点,反而胖得出奇。
他拿起一碗珍珠玉露羹,露出的手因为胖而显得粗短,指上的肉旋格外明显。单他一人坐在那里,便让人感觉那一处的空间逼仄,直担心黄花梨的结实案桌会不会因为他的手臂支撑而崩塌。
随着他的动作,包裹在衣服内的层层脂肪如海洋般轻盈地抖动起来,因为营养过剩而特别白里透红的胖脸彻底撑开了眉眼,使得他的五官显得尤其无辜。
这是谁?
围绕在高娴君身边的女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均掩袖轻笑起来:“多日不见顾家二郎,似乎又‘丰满’了不少呢。”
高娴君悚然一惊。
“你们刚才说……他是谁?”
“贵妃娘娘不知道?”女眷们互相交换一个惊讶不已的眼神:“这人便是前太子太傅顾延泽的公子,顾乐飞顾二郎呢。”
顾乐飞?!
怎么可能?!
顾乐飞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怎么会……这么、这么的胖……
高娴君长年浸淫在大靖的权力最中心,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好演技,可是此时此刻,她流露在面上的震惊和不可置信绝非作假。
不远处正和臣子们说话的司马诚,将高娴君的惊讶收尽眼底,面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诚。
看吧,娴君,那就是你曾经的青梅竹马,如今帝都可是无人不识,无人不晓啊……
顾乐飞似乎并未发觉来自皇帝和贵妃的同时关注,他依然在埋头享受皇宫御厨的美食,并在心里细细品评,和自己收罗的几个厨子手艺对比一番。顾延泽远在河北道讲学,崔氏一心礼佛,他便厚着脸皮、大大咧咧地带着自家妹妹来蹭吃蹭喝。
不过,连顾晚词也嫌弃哥哥太胖吃得太多,自行去找旧时结识的闺中友人聊天,不肯待在哥哥身边。
无人妨碍的顾乐飞清净自在,正自得其乐,英国公家的长孙单奕清却嗅着食物的香味来了,望着案桌上的佳肴两眼放光。
单奕清一个晚上几乎什么也没吃,一会是未嫁贵女主动与他攀谈,一会是某位夫人有意为自家女儿相看他,他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无奈,谁让他爱好虽然怪异,但是出身好、相貌好呢?难得他出府一趟且身上不带那些奇怪又危险的物件,今晚不抓紧机会,更待何时?
不过,单奕清刚在顾乐飞身边坐下没有一会,睿成候的三子齐熠便来拉人了,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他非得拉着两人去看看。
顾乐飞满脸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被两颊肉团给挤成一线的两只眼睛眯起。他理理被撑得几乎成了球形的衣袍,迈着慢吞吞的步子跟在二人身后。
他胖得已经没了脖子,仿佛是一个大元宵顶着一个小元宵,大元宵上伸出四个短短的小棍左右挥动,称得上憨态可掬。
高娴君不由得掩袖,像围绕在她身边的女眷们一样,勾起唇角轻笑起来——
也没了与君交谈、劝君奋进的心思。
以上,是被封为端贵妃的高娴君,再次见到少时伙伴的情景。
而当司马妧从陈庭口中听完对顾家公子的长相描述时,她放在膝上的十指忍不住动了动。
胖=圆=又白又大=软乎乎滑溜溜=……
司马妧的十根指头都禁不住痒了起来。
捏起来的手感,一定非常棒吧。
她情不自禁地在心底畅想起来。
陈庭正在和司马妧详细说明他所打探到的顾乐飞此人的经历,比起前面两个人选,他觉得这个人更加难以捉摸,不过也更加有趣。
可是,对面的长公主殿下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她的唇角勾起奇异的浅笑,目光发直,正在出神。
如果小楼氏还活着,她或许能猜测出来爱女的心思——司马妧小时候最爱的一件事情,便是趁小孩子不注意,趁机伸手捏他们软嫩香滑的脸蛋,百玩不厌。
自小楼氏去世,司马妧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来到外祖父身边,一心想着把握光阴、好好努力,将来为国作战,再也没有心思和时间去逗弄幼童。
等到她及笄,战事一起,征战四方,平定之后要处理的事务又是一件接一件。而且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沙场征战、铁骨铮铮的将领士兵,少有女眷孩童,想要重拾旧时爱好也没有机会。
“吾觉得,若是此人为驸马,倒是很不错呢。”司马妧蠢蠢欲动的十指交握,一脸梦幻的表情,惊得儒雅持重的陈庭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原来,长公主殿下对军中无数男子的隐晦示爱视而不见,乃是因为……因为她的偏好与常人、与常人迥异?
☆、第13章
天启二年秋,帝司马诚下旨:
威远大将军、倾城长公主司马妧以女子之身平定西北,护国有功,特封为大长公主,赐号“定国”,食邑一万六千户。
定国大长公主为国征战多年,年逾二十,仍云英未嫁、待字闺中。帝为兄长,深感愧疚。遂令前太子太傅之子顾乐飞尚主大长公主,并封其为关中侯,视六百石。
骠骑大将军楼重年岁甚高,不宜再征战沙场,帝感其为国效力、忠勇可嘉,特赐帝都太白园一座,令大将军携妻儿在此安度晚年。
连续三道圣旨发往张掖,而当使者抵达三千里外的骠骑将军府时,已是天启二年的寒冬。
腊月将至,正是要过年的时候。
此外,随着圣旨一起来的还有数道调令:
八品宣节校尉田大雷随大长公主抗击胡虏、守卫边境有功,升为从五品宁远将军,调往河北道,协领府五十一。
从六品飞骑尉姜朔祖升为从四品轻车都尉,调往江南道,协领府七。
从九品归德执戟长周奇升为从五品游击将军,调往剑南道,协领府十一。
七品云骑尉符扬升为正六品昭武校尉,继续镇守嘉峪关。
……
大靖实行道、州、县三级,共有关内、河南、河东、河北、山南、陇右、淮南、江南、剑南和岭南十道。实行府兵制,“军府”是最基本的组织单位。
每道所置军府因实际条件而数量不一,如江南道因为地处南方,经济不够发达且远离镐京,故而仅仅有七个军府而已。
而河北道辖境在黄河之北,东并海,南临于河,西距太行、常山,北通渝关、蓟门,自古繁华昌盛,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军府数量多达五十一个。
不过这些信息都不重要,无论调往的地点贫瘠还是富庶,偏远或是繁华,随着司马妧一起打过仗的这些将领们,团结一致的这群人,突然被这些调令打成一盘散沙,分散到大靖各地。
而河西走廊,将迎来新的、忠于司马诚的最高军事将领。
唯有像符扬这样的,不甚重要的、却也有些军功的这群低层武官才被允许继续留在河西走廊驻守。
毕竟司马诚没有那么蠢,他只是想要打散司马妧的嫡系,并不希望打乱河西走廊的军士体系制度的稳定。
不出陈庭所料,新皇蓄谋已久的意图,随着这些送来的表面光鲜亮丽、实则暗藏杀机的圣旨和调令,表露无遗。
楼重唯一的儿子楼定远早在十年前就战死沙场,仅余的一个外孙楼宁去年已中科举,前往镐京任职。
以姜朔祖为代表的、跟着楼重打胡虏的将领被调往各地。
司马妧嫡系武官也遭遇同样命运。
故而,随着楼重的外孙女,大长公主司马妧的回京嫁人,楼家的势力将全面退出河西走廊。
如此大规模的人事调动,简直就是在向天下宣布,司马诚对西北边关势在必得,他不放心楼家人,连自己的皇妹也不放心,必须亲手接管。
天启三年的正月新年,是自嘉峪关攻破、楼定远战死之后的十年以来,这些边关守将们过得最艰难、最寒心的一个新年。
他们不是在为自己的命运寒心。
对这些将领而言,自己无非是调往别道领兵、远离这片土地,带兵打仗的人,本就该服从上令,而且又是升官外调,没什么不满,反而应该叩谢皇恩。
他们寒心的是皇帝对于大长公主的态度。
一个“大长”、一个“定国”的名号,俱是虚衔,哪怕在原有基础上增加六千户食邑,如此就想轻易夺走司马妧现在拥有的一切,还想把她随便下嫁?
皇帝真会做买卖啊。
每年正月的时候,将军府的大宴均是热闹非凡。觥筹交错,喧闹调笑,不分上下,哪怕楼老将军一把年纪,也被属下拉下台跳过胡旋舞。
不过今年,宴会的气氛异常沉闷,哪怕好酒好肉、丝竹伴乐、胡姬跳舞,这些血气方刚、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居然看得不看一眼,只顾埋头盯着案桌上的酒壶,无一不是操着酒壶,仿佛不要命似的地往嘴里灌。
那借酒消愁的姿态,好像家里老婆全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似的。
落在末座的符扬见状,悄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心中忐忑。
胸口藏着一封请辞的文书,他再三考虑,已下定决心不要六品的昭武校尉官职,宁愿继续做殿下的小小侍卫长。
收到圣旨后的这些日子,他听同僚议论纷纷,只觉镐京危机四伏,殿下回京后孤立无援,又被迫下嫁,身边不能不带些可信的护卫吧?
符扬本想趁大宴气氛欢乐,趁机向殿下提出请求。谁知往年最热闹的大宴,今年竟然沉闷不堪,室内的气氛比飘着大雪的室外还要僵冷。
“妈的!”
一声“咣当”脆响,田大雷第一个打破沉默。
一句发泄的谩骂,大号的莲花银酒碗被他一把摔到地上,酒浆四溢,惊得跳舞的胡姬们一阵惊慌,纷乱地退下。
“毛没张齐的小子,居然敢和殿下玩兔死狗烹的把戏!打仗那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他娘的以为北狄是那么好打的?西域十六国全是老实乖顺的?没有殿下,他以为会有今日的丝绸商路?啊?”
田大雷的话音落下,厅中回复死寂般的沉默,但是仅仅只持续两秒,又一个武官摔了佩剑,破口大骂:“艹他娘的,皇帝小子问都不问就敢把殿下嫁人?那姓顾的是什么人,你他妈的从头发丝到脚底板,屁配得上殿下!”
周奇端起一杯酒,冷冷道:“陈先生说过,此人不学无术,风流纨绔,身形肥胖。”他抽出腰间匕首,道:“杀之,何如?”
“好主意!”有人将割肉的小银刀往烤猪腿上狠狠一插,好像刺中的是未来驸马的肉一般:“他娘的!老子干掉他,看皇帝还有什么借口召殿下入京!”
姜朔祖问:“杀之不难,若陛下再下赐婚旨意,又当如何?”今天简直太奇怪了,连谨礼慎审的姜都尉都觉此主意并非天方夜谭。
看来未来驸马的小命,在这群纵横沙场多年、杀人如麻的武官面前,真的不算什么。
“有本事再赐婚啊!老子杀了一个,还怕杀第二个?”田大雷整个人忽然兴奋起来,酒意上头,他面色赤红,一脚踏在案桌上,举起长刀扬天呼喝:“谁敢动殿下,老子就杀谁!”
“说得好!”
“杀他娘的!”
“杀他娘的!”
忽然间,大厅里刀光一片,兵器出鞘,喊杀阵阵,从沉闷冰冷的严冬到头脑过热的盛夏,只经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坐在首席的楼重,望着下头群情激奋的将领们,并不出言阻止。
他伸手,亲自递了一杯酒给身侧的外孙女:“妧妧,你若不想嫁,外祖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请陛下收回圣旨。”
十年前,在抗击北狄战役中伤了筋骨根本的楼重已不能再带兵打仗,他盯着这个代替自己守卫西北十年的外孙女,老而浑浊的两只眼睛里射出锐利的两点寒光,幽暗,坚定,慑人,显示出老人内心对于这道赐婚的极度不满。
司马妧摇了摇头,她接过那杯酒,却没有喝。
反而拿起案桌上的夜光琉璃壶,为楼重斟了一杯来自西域的葡萄美酒。
沙哑的、悠扬的歌声在喧闹的厅中轻轻唱了开来。
“金杯银杯斟满酒,双手举过头……”
歌声一起,堂中倏地一静。
“炒面奶茶手抓肉,今天喝个够……”
司马妧走下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停驻在她身上。她手持夜光琉璃壶,亲自为每一个武官的酒杯里倒了满满的、泛着琥珀光泽、醇香醉人的葡萄美酒。
“朋友朋友请你尝尝,这酒纯真,这酒绵厚。
这酒纯真,这酒绵厚!
在这富饶的草原上,共度春秋……”
悠扬愉快的旋律,这是一首河西走廊上流传甚广的一首待客歌谣,在座的每一个人少时、甚至幼年时期便耳熟能详,每一个人都会唱。
有人放下武器,情不自禁地应和起她的歌声。
司马妧的嗓音并不好听,长年带兵作战需要的高音量损坏了她的嗓子,哑而低,仿佛是戈壁滩上的沙石滚过喉咙,带着极为特殊的分明质感。
连末座的符扬的酒杯中也被她亲自倒上琥珀色的酒浆。他偷偷抬眼,瞥见殿下的表情,并无不平,并不怨恨,她的唇边甚至带着浅浅的笑意,口中轻轻唱着那首古老的歌谣。
符扬记得,殿下很难得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想哭。
不止是他,在场的很多人都想哭。这些断胳膊断腿也眉头不眨一下的汉子们,此时此刻俱都眼圈发红,眼眶含泪,口中嗫嚅着应和大长公主的歌声,端着她亲自斟满的酒杯,握刀的双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怎么也喝不下去。
所有人都清楚,刚才那些喊打喊杀的话语只是臆想,事实比屋外纷飞的大雪更加冷酷,他们最敬佩的殿下无法违抗皇命,她别无选择,必须放下她的刀、她的马、她最引以为傲的一切,去下嫁给一个镐京中籍籍无名、庸碌不堪、丑陋肥胖的纨绔子弟。
而此去一别,或许永不相见。
☆、第14章
天启二年末的这道赐婚圣旨,乃是司马诚费尽心思才想出的妙计,而结果也如他所料,赐婚的旨意一出,立即掀起轩然大波。
当司马妧麾下众武将因为赐婚而不满,誓要把未来驸马提前干掉之时,远在镐京城中的准驸马则在饕餮阁中整整七天裹足不出。珍馐美味摆满一桌,准驸马一边吃一边哭哭啼啼:“都说大长公主身长八尺、虎背熊腰、凶悍非常,吾若尚了她,小命何在?呜呼,呜呼,陛下一点都不心疼臣的性命啊!”
比起张掖城中那些武官的杀气腾腾,准驸马的哭闹更像是一场闹剧。镐京城中无秘密,顾乐飞的滑稽举动很快传到司马诚耳中。
听完内侍转述顾乐飞的埋怨之词,司马诚并未发怒,反而淡淡一笑:“胡闹,圣旨发出,岂有收回之理?尚主大长公主,是何等福分?”
既然皇帝都不怪罪,听之任之,其他人便尽可以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旁观,甚至干脆打赌顾二郎会在饕餮阁待几天,或是等他出来之后,体重又会增加几斤。
更有不少人对年后即将归京的司马妧产生强烈好奇。
即便贵为大长公主,那也是二十年未嫁人的老姑娘了,而且在边关征战多年,女儿家的温柔娴静恐怕半分都不剩了吧?
以小楼氏的好皮相来看,传言中公主的虎背熊腰恐怕是假,不过她毕竟打灭了凶残狠毒的北狄,所以杀人如麻、强悍凶恶是肯定的!
况且,她几乎掌管河西走廊长达十年,一手遮天,身边又围绕众多文臣武将,俱都是男子,想必一定权势欲极盛、野心勃勃且面首众多!
司马妧不知道,自己还未进京,关于她的传言已在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不止是镐京,大半个靖朝的老百姓,皆将此事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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