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妃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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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鱼眼睫毛扑闪了一下，走到他面前盈盈一拜：“臣妾是有事来求皇上。”
　　她的头低垂，不知她的表情如何，但李隆基却直觉的感受到今日的空鱼有些不同，像是没了生气一般，说话语调都是生涩的。
　　李隆基心里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面具下的脸

　　李隆基定了定心神，佯装不在意的啜了口茶：“说吧，什么事。”
　　空鱼微抬眼皮，捏着手绢的指尖一紧：“臣妾想回家数日。”她似乎早已想好，说这句话时没有一丝的犹豫。
　　“杨府已经没有人了，你回去做什么？”李隆基看向她问道，虽说杨府已经还给了杨家人，但几个姐姐都已经出嫁，哥哥也都另有府邸，丫鬟仆人们早就散去，当年盛极一时的杨府如今已经成了空壳，她怎么好好的会提出这个要求？
　　空鱼眼睛直视着他，却仿若透过他看到很远的地方。
　　“望皇上成全。”
　　她没有说出缘由，只是执拗的要求回家。
　　李隆基将毛笔搁下，起身走到她面前：“你是为了那诗词一事吗？朕已经都解决了，你不要多想。”
　　从那日的字迹，他就看出是江采萍所写，所以特意白日寻了个功夫去找她，赐给了她一些金银珠宝，却明确表示他只能给她这些。
　　作为皇帝，习惯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后宫佳丽三千，他却觉得理所当然，直到他开始为一个人牵肠挂肚。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很喜欢这种感觉。每日固定去一个地方，知道那里会有人等着自己，满满的一颗心都牵挂在她的身上。想到这里，他总是忍不住笑弯了嘴角，往日冷酷的面具也摘了下来。
　　看着空鱼的眼眸愈发柔情，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脸，却被空鱼一掌挥开。
　　“啪！”
　　手停在半空中，空鱼也是一怔，旋即才放下手，悠悠的跪了下去：“请皇上恕罪。”
　　看着面前这个低眉顺目的女子，李隆基恍然有些不认识她了。那个肆意潇洒的女孩呢？那个敢跟他顶嘴撒娇，天不怕地不怕的阿鱼呢？
　　是不是在无意间，他将她改变成了和宫中后妃一般的女子？
　　李隆基忽的有些心慌，他叹了口气，背过身去挥了挥手：“朕允了，你即刻启程回家待几日吧。”他顿了顿又开口，“如果想回来，随时派人告诉朕一声。”
　　“是。”
　　空鱼淡淡的起身朝着外面走去，从头至尾都没有回头。
　　坐上轿子出了宫门，空鱼才掀开帘子，看向这硕大的皇宫。这里冷的彻骨，冷的令她心伤，她累了，不想去猜也不想去问什么了。
　　杨府如李隆基所说的一样，空无一人，荒凉的可怕。
　　空鱼打发了翠儿去找些人来，给了几锭银子，帮忙打扫了杨府。可这物件再整齐，没有生气还是显得阴沉沉的。
　　在府里待了两天，空鱼就觉得整个人烦躁的很，吃不香睡不着，干脆出门去走走。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寿王府门口。
　　“娘娘，要去通知寿王殿下一声吗？”
　　翠儿见空鱼站在原地不动，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问道。
　　空鱼摇摇头，目光停留在那熟悉的牌匾上。现在进去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呢？曾经这个带给她温暖和期盼的地方，如今却成为了她最无法跨越的横沟。
　　她转身回头，打算再去别的地方逛一逛，却有一个声音喊住了她：
　　“阿鱼？”
　　那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还夹杂着开心、担忧等复杂的情感，那种感觉几乎包裹了她，致使空鱼好半天才转过了身子。
　　“四姐。”刚才喊住她的人正是杨玉奴，也就是现在寿王府的正主——寿王妃。
　　杨玉奴远远的看着妆容精致的空鱼，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垂下眼眸，走到空鱼面前，千言万语都只化为了凝视。
　　倒是空鱼先笑了笑：“四姐准备一直站在这儿吗？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杨玉奴这才反应过来，她屈了屈膝道：“见过贵妃娘娘。”竟是礼数周全、客套生硬。
　　空鱼想说“自家人不用这样”，到了嘴边却成了：“起吧。”她不由的咧了咧嘴角，看来在皇宫呆长了，有些事情已经养成习惯改不掉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寿王府，杨玉奴看空鱼东张西望的样子，想了想开口：“寿王今日有事出去了，不在府中。”
　　空鱼一怔，在旁人看来，她竟是来找他的吗？
　　“我不找寿王，只是来看看四姐叙叙旧罢了。”她没有说谎，如若不是杨玉奴提及，她并没有想到找李瑁，只是不知说些什么，随意看看风景而已。
　　不知何时起，她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过往了。
　　两人去了园子里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话，空鱼倒也没藏私，将自己出宫的原因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玉奴。
　　杨玉奴听闻后浅浅一笑，阿鱼还是这副样子，什么事情都凭借着一时冲动，在皇宫那样的地方，哪里是眼见为实的？更何况对方是皇上，就算真的有此事又能如何。
　　“阿鱼，听姐姐一句劝，回宫吧。这皇上能独宠你一人已是登天的荣耀，你也要理解一个帝王的无奈啊！后宫佳丽三千，要想宠爱在一身，必定要忍常人所不能忍。现在你只因为一封诗词就离开宫中，那往后几十年，你又该怎么过下去呢？”
　　杨玉奴拍了拍空鱼的手，说着这些女子都习以为常的道理。
　　空鱼咬着唇，低头看着重叠在一起的双手不说话。杨玉奴了解空鱼的脾气，她是个一根筋到头的人，自己想不通，旁人再怎么说也是无用。
　　只是……
　　她眼神一闪，如若当初是自己进宫，怕是达不到如今的地位吧？更别提皇上的专宠了。这个从小被家里人捧到大的女子，明明做事不按常理，也没有她知书达理娇媚动人，可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幸运？
　　想起每日她和李瑁之前客气的对话，完全不像是夫妻，反而像是陌生人一般。有几次，她经过空鱼以前住的房间，看见李瑁坐在窗前，摸着桌上早已空了的匣子，眼里全然都是深情。
　　纵使她万般努力，都比不过面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
　　目光停留在空鱼的脸庞上，她的容貌谈不上艳丽，更多的则是清秀，宛如当年父亲提起的洛神。看来，她是像极了自己的母亲，那个父亲至死都忘不掉的女人。
　　忽然间，她的手微一颤抖，让正在思考事情的空鱼吓了一跳。
　　“四姐怎么了？”
　　杨玉奴微微摇头，却开了口道：“阿鱼，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以如实回答我吗？”空鱼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你还爱李瑁吗？”
　　身后的男子脚步猛然一顿，怔怔的看着那曼妙女子的背影，似乎在等待一个他期盼已久却有些害怕的回答。
　　空鱼眼波流转，茫茫然的看向地面，这个问题自从进宫以来，她从来没有想过。现在真正的出现在面前，让她不得不去面对。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冷峻的面容，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仿若萦绕在鼻息间，那孔武有力的手一把挽住她的腰，偶尔眼里散发出的喜悦竟让她忍不住心漏跳了一拍。
　　那答案呼之欲出，渐渐清晰起来。
　　空鱼朱唇微启，脸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我曾经以为，我这一生一定会和李瑁走下去，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的心早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个霸道的男人占满了。”她抬起头，看向杨玉环的眼睛，“或许，我有过遗憾，但绝无后悔。”
　　身后的男子晃了晃，苦笑了一声。
　　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你，明明是你许过我的承诺，如今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
　　罢了，只要她快乐，也是值得的。
　　他转过身去，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刻骨相思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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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月光洒在窗户上，带来一丝柔和的温度。
　　“咚咚咚。”
　　站在窗边的李瑁听见敲门声，走上前来打开了门，声音极为淡漠：“你怎么来了？阿鱼她，睡下了吗？”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她的消息。
　　杨玉环冷笑了一声，撕裂了在外人面前那温柔娴淑的模样：“白天我可是帮你都问清楚了，如今她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你，你还在等什么？”
　　男子神色迷离，凄楚又落寞：“我没有期待什么，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快不快乐。如果父皇待她好，我也是幸福的。”
　　见李瑁这般模样，杨玉环恨不得拿起桌上的砚台砸向他。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挥袖子：“我告诉你，她现在一点也不快乐！这就是报应，她自作聪明的报应！”
　　这愤恨的语气听的李瑁身心一颤，他直起身子，大跨步走到杨玉奴面前，竟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平日温润的样子已然消失不见，变的如冰般寒冷，直直的刺进她的心底。
　　“自作聪明？杨玉奴！如果不是你故意在她面前丢了那手绢，如果不是你给我下药，我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伤了阿鱼的心，让她为了成全我们代替你出嫁？！”
　　他猛然甩开她的手，似乎连碰她一下都觉得脏。侧过脸去，他努力平复着呼吸：“你回房去吧，别再进我的房间。”
　　杨玉奴被他这么一推，一下子撞在了门上，疼痛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她努力撑起身子，捂住手臂定定的看着他：“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去把真相告诉她？李瑁，你不过是个胆小鬼，你害怕一旦和她说了，你就再也没有理由安慰自己，她不爱你不是因为这些误会，而是因为她变心了！她爱上了别人！！”
　　杨玉奴大笑了几声，那笑容极为苍凉。她使劲推开了门，跌跌撞撞的朝着外面而去。在她走了之后，有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着屋子内昏暗的烛光，好久才缓缓的转身离开，徒留下那颓然靠在窗边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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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中

　　在寿王府并没有呆多久，空鱼就提出要回杨府。
　　杨玉奴并没有阻止她，只是坚持要派人送她回去，并劝她看开一些，尽早回宫，空鱼却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回到杨府的日子仿若和从前一般，她整日吃喝玩乐，无聊了就去逛逛集市，和翠儿说说话，更多的时候就是在各个房间转悠，还派翠儿去买了好多条鱼回来，放在了池塘，每日去逗弄，生活颇为惬意。
　　“娘娘，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宫？”
　　都出宫一个月有余了，她的心中越发的焦躁。万一这时候有个什么狐媚子来了，勾引了皇上，娘娘可怎么办啊！
　　可空鱼却是不急不缓的样子，她将鱼食投入池塘，散漫的说道：“急什么，那大厅的红木桌子还没运来呢！”前些日子她特意去了趟城东，买了个超级昂贵的红木桌子，那一叠银票看的翠儿都肉疼，偏偏一向爱钱如命的空鱼却没表现出不舍。
　　看着空鱼摇头晃脑的悠闲模样，想起出宫前被单独叫到御书房的叮嘱，她禁不住咬了咬唇，为皇上抱起不平来。
　　“娘娘，您还抱着回忆不肯出来吗？不管是鱼还是桌子，拥有它们、喜欢它们的人已经不在了，现在真正珍惜您的是皇上啊！”
　　空鱼浑身一颤，垂下了脑袋，拔着地上的草，一根，两根，三根。
　　过了好久，她才张了张口：“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小草一根根的飘在水面上，看起来像是种在里面似得，“作为皇帝，三宫六院没有错，可是我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心里就堵的慌。”
　　“娘娘，奴婢在想您是不是误会了？这宫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这梅妃也不一定是真心对您好，保不准是说了谎话，间隔你们之间的感情呢！”翠儿倒是一语中的。
　　空鱼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她又不是个傻子，回来这么些日子也早就想通了，但现在就是憋屈的很。想到李隆基和江采萍互相凝望时候的样子，她就恨不得冲过去将这个“花心”的皇帝暴打一顿！
　　此刻站在华清宫门口的李隆基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微微弯了弯嘴角，他垂眸算了算时间，已经一个月又十三天了，她还是不肯回来吗？
　　从小看惯了后宫中的争斗，他一开始不明白，但事后又岂会不知发生了什么？查清此事后他确实是恼怒了，将高力士唤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又派人将那封诗词送回，将昭阳宫的宫女拖出来打了几通板子，算是杀鸡儆猴。
　　本打算等那小人儿回来告知她，谁料她竟是玩野了，把这皇宫忘得一干二净，竟是连点消息都不给他。
　　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李隆基一挥袖子，转身离开了华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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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宫与不回宫之间纠结了一阵子，空鱼一直定不下心来，偏是翠儿不知去了哪里，一天都没见着人影。
　　等她去市集买了一堆吃的，晃晃悠悠的回来，就看见翠儿一个箭步冲着她冲过来，差点将她手上的东西撞翻在地上。
　　空鱼手脚灵活的躲开这毛手毛脚的丫头，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含糊不清的问：“你急匆匆的做什么呢？”
　　翠儿吸了口气，没心情和她开玩笑：“娘娘，不好了，宫中出事了！”
　　“出事了？”空鱼咀嚼的嘴停顿了一下，旋即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似不经意般问道，“谁出事了？”
　　“是您的哥哥，杨大人他弹劾了李大人以及王大人，说他们是太子的党羽，和太子密谋造反一事。皇上大怒，将李大人降了职，把王大人赐了死，于明日午时三刻斩首！”
　　翠儿一口气将听到的话都说了出来，脸上显现出急迫的神色。
　　一连串的大人听的她头晕脑胀，空鱼舒了口气，还好，刚才听她说宫中出事，还以为是那个人病了呢！她不急不缓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继续开开心心吃自己的东西，气的翠儿没翻个白眼晕过去。
　　“娘娘，你怎么还有心情吃东西啊？这杨大人得罪了太子殿下，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了！”
　　空鱼摆摆手，一派“你想太多了”的表情：“皇上才不会没想到呢，既然将他们贬了职，自然有人会接替上去。太子殿下可是个聪明人，这次皇上有心放过他，他不会选择在皇上最疑心的时候和哥哥硬碰硬呢。”
　　她咂巴了下嘴，捣了捣听傻眼的翠儿，示意她倒一杯水给自己：“这里天高皇帝远，咱们还是做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就高，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翠儿无精打采的垂下脑袋，乖乖的给她倒了杯茶。
　　娘娘怎么就一点也不动摇呢，这样下去，难不成真打算一辈子在杨府待着？不过，她今儿个倒是听到了一个从宫中传来的消息，也不知准是不准。
　　她张张口刚想和空鱼说这件事，无奈空鱼托着腮，思绪早已不知飞哪儿去了，只好就此作罢。
　　夜幕降临，空鱼见翠儿不停的打哈欠，便让她先回去休息，自己则窝在外面的凉亭看月亮。
　　月亮可真是圆，如果没记错，今天应该是八月十五。
　　按照宫中的习惯，八月十五必定是群臣齐聚的盛宴，皇上也肯定正在观赏着舞蹈、喝着美酒吧！
　　想到这里，空鱼干脆趴在桌子上，长呼短叹了一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在她的背后停住了，空鱼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无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