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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女的皇后路-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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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名剑无奈,只得应了,走过来问雍若:“姑娘,厨房在哪里?”
  雍若看着他肩上扛的、手中提的东西,一时竟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
  昨日那五两银子和那身衣服,她拿得心安理得;十两银子算是陪吃陪聊的报酬,打包剩菜算是废物利用,她同样没有心理负担。
  可现在凤公子又拿着这许多东西上门了!在明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的情况下,她无法再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资助——因为,这不单是贵公子闲极无聊做善事济贫了!
  “凤公子,你拿来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心里有些纠结:要不要跟凤公子说清楚?要怎么说?凤公子可不是隔壁的金三宝,拒了也就拒了。自己若拒了凤公子,首先是靠山计划绝对泡汤,其次,这位凤公子会不会恼羞成怒、做出什么强抢民女的事?
  凤寥打量着她的神情,突然将双手负在背后,矜持地说:“拿来赏你的!”
  一个“赏”字,噎得雍若满腹的纠结跑了大半。“好端端的,公子‘赏’我做什么?”她把“赏”字咬得特别重。
  凤寥的视线,便落在了院中那树开得极好的梅花上,说道:“昨日你‘敬献’给本公子的那枝梅花太小了些,只够本公子簪发。那梅花颜色极好,花形也美,本公子便想讨一枝大的来插瓶。本公子这样的身份地位,自也不能白要你家的东西,便随意捡了些东西赏你!”
  雍荞和雍苗吃惊地看看凤公子,又看看那株梅树,万万想不到那些他们平时毫不在意的梅花,竟那样值钱!若把这一树花儿全卖了,能换多少腊肉香肠羊腿?!
  雍苗目光殷勤地看着雍若,希望她不要拒绝这笔“生意”;雍荞年纪大些,却是皱起了眉头。
  凤寥表现得如此傲慢无礼,雍若心里反而不那么纠结了。心道:你这样的贵公子愿意赏,本姑娘就敢接,但是别指望本姑娘因此而以身相许!
  她脸上扬起一抹客套的微笑:“既然如此,小女子便愧领了。这树梅花,随公子剪裁。便是连根儿挖了去,那也无妨。”说完便接过了食盒,领了苏名剑和罗布去厨房。苏名剑在厨房放下东西后,便匆匆出门去了。
  雍若从厨房出来,便见到凤公子已经放下了负在背后的手,站在那株梅树下赏花。
  见到雍若出来,凤寥朝她拱了拱手:“姑娘,在下能去向令堂请安吗?”神情语气竟又相当平和了!
  雍若觉得,这凤公子变脸的本事,相当了得!他在什么地方练出来的?
  “我娘现在正睡着,且病容憔悴,怕会吓着公子。公子还是到堂屋说话吧!”她婉拒了凤寥的好意,又吩咐雍荞雍苗去守着周氏。
  至于给来客上茶的基本礼节——还是免了吧!因为她家里根本没有“茶”这玩意儿。
  她总不能摘几片竹叶、几朵梅花煮水给他喝吧?万一喝坏了他那从小娇惯到大的肠胃,岂不是没事找事?!
  凤寥也不勉强,跟着她去了堂屋。
  普通百姓家,堂屋就是正厅。
  堂屋北墙上有一个老旧的神龛,供着“天地君亲师”位;神龛下一个简单的供桌,供着几位祖宗和雍老爹的牌位。堂屋正中,有一张八仙桌,周围四张条凳。除此之外,堂屋里再无任何东西。
  凤寥竟没有嫌弃堂屋的破陋,而是安之若素地在条凳上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名刺盒子,将盒子打开,推到了雍若的面前。
  “这是答应给姑娘的名刺。上面有一个地址,姑娘若有事,便可拿着名刺,去这个地址说一声。我必定鼎力相助!”
  雍若看着眼前的名刺盒,心情再度复杂起来。
  名刺盒子里,一张很漂亮的、雍若叫不出名字的雪白笺纸上,中间偏上的地方写着工工整整的“凤寥”二字,右侧写着一个地址,底端有一枝手绘的红梅花。雪白的底色上,那花色格外娇艳,那姿态格外……清冷孤傲!
  “这梅花是公子画的?”
  “是!我只恨自己画工平平,不能尽现红梅之风骨。”
  雍若沉默起来。
  穿过来以后,她没见过别人的名刺,但她前世在网上看到过历史上留存下来的清代名刺。从没见过谁在名刺上画花的!这是这个世界的风俗,还是这位凤公子别出心裁?抑或特别用心?
  她不是一个迟钝的人,所以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应该错不了,这位凤公子对自己有意思!
  郑重地权衡了一下,她决定早点把话跟凤公子说清楚。既然自己不愿给他做妾,而他也不可能娶自己为妻,这份感情就注定不会有结果。还不如趁他感情还不深,还可以放下,早日做一个了断!这样对他、对自己,都比较好!
  但要怎么说呢?
  第一,要拒绝一个贵公子的心意,就要在他明确表白之前拒绝,否则贵公子的脸面往哪里搁?第二,拒绝的话要说得委婉,最好不要让贵公子察觉到自己知道了他的心意、在拒绝他,而要让他自己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自己打退堂鼓!
  这有一点难度!但雍若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做到的。
  “在想什么?不喜欢我在名刺上画梅花吗?”凤寥问她。
  “不是!”雍若看着梅花,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起了我娘。我娘的性子,就很像这红梅花,不惧冰霜,不折傲骨!”
  她扯了扯嘴角,问凤寥:“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吧?我曾想到大户人家去当婢女,我娘却不愿意我再屈膝为奴。”
  “说过。”凤寥说,“我不了解令堂。但我觉得,你的性子倒是颇有红梅品格——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
  “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雍若低低地把这两句诗念了一遍,忍不住淡淡一笑,心道:你倒是很了解我!
  “我娘就是这样的!”雍若用一种十分感怀的语气说,“她自小在大户人家为奴,见多了后宅之中的龌龊之事。别的丫头都有意无意地往少爷、老爷身边凑,想着做个姨娘什么的。我娘却恰恰相反,少爷和老爷身边的差事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了就尽量不引人注目。旁人都说我娘傻,也不知道为将来打算,我娘总是一笑置之。后来,我娘终于找到了机会,求了恩典赎身出来,嫁给了我爹。”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我曾经问过我娘:为什么不愿意做姨娘啊?哪怕是做妾,那也是大户人家的妾,平时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日子可比寻常人家的正房还好过。我娘却说:她可以跪地求生,却不愿跪地做人。”
  最后这一句话,她说得格外地掷地有声。
  凤寥原本还面带笑意,兴味十足地听着。
  听了“可以跪地求生、不愿跪地做人”这句话后,他脸上的笑意便一点点褪去……
  他那精致的面庞上,再无一点血色!

    
第10章 油尽灯枯
  雍若却并不看他一眼,半垂着头,继续说:“我娘说,大户人家的妾,表面看着风光。可对于当家男人来说,妾不过是个闲来解闷的玩意儿,有兴致了便逗弄一下,没兴致了可发卖,可送人,也可丢在角落任其自生自灭……便有一时恩宠,又能有几分长情?所以做妾的人,都想生儿子,这样失宠以后才能有所倚仗,不至于轻易被发卖,不至于后半辈子混得太惨。可她们生的孩子,却不能管她们自己叫一声娘、叫一声母亲,而只能叫姨娘,因为从礼法上说,正妻才是这些庶出子女的正经母亲。妾生的子女,天生要比嫡出的兄弟姐妹低一等;妾的娘家人,不算夫家的正经亲戚,能不能登得了门得看当家人的心情;妾不可穿正红色的衣裳;在正房面前,妾只是奴婢,正房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这样的日子,哪有丝毫尊严?!”
  凤寥的脸色越发苍白。他几次想说话反驳一二,却终究讷讷地不能成言。
  “大户人家之中,当家男人只有一个,妻妾之间岂有不明争暗斗的?有些正房,表面贤德,内里狠毒;有些妾室,表面恭顺,内藏奸狡。妻妾之间、妾与妾之间,暗地里的阴私手段层出不穷,或下药谋害,或设局陷害,或挑拨离间,或借刀杀人、瞒天过海、欲擒故纵、釜底抽薪、隔岸观火……别看内宅不过方寸之地,可这明里暗里的文章,能把三十六计都使全了!这样的日子,不嫌累得慌?所以我娘用了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走为上!压根儿不去做妾!”
  “可……也不是所有大户人家的内宅都如此吧?”凤寥的声音有些干涩,看着她的目光,慌乱而凄楚,“这得看男人的齐家之能吧?”
  “对!有本事的男人,或许能把妻妾都驯服了,让内宅风平浪静。”雍若点头,仍然不去看凤寥的神情,语气淡淡地说,“但男人的齐家之能,说白了也是与妻妾斗智斗勇的过程,战果如何,就看天时、地利和各方的人品、才智了。我倒觉得,男人齐家,其实就是一个驯服妻妾的过程,与驯马、驯犬形异而质同。对于男人来说,驯服妻妾或许是一件颇有趣味的事;但作为被驯的女子……感受怕就没那么好了!纵然男尊女卑,女子首先也是个人!被男人当作牛马、鹰犬来驯,便连做人的趣味也没有了,只剩下了一个三从四德刻成的壳子。”
  雍若一笑,又道:“去年我家三餐不继的时候,也曾有媒婆上门,说有大户人家想纳妾,欲为我作媒。我娘却死都不允。我也答应了我娘:哪怕将来日子再苦,也不给人做妾!”
  凤寥看着她,眼中的光彩渐渐褪去,显出了深深的颓气来。
  雍若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微叹息一声,轻声道:“公子请自去裁剪梅花吧!我有些不放心我娘,要去瞧瞧她了。”
  初恋,就是拿来破灭的!凤公子,你还是早些放手、早些释怀吧!这么短的时间,想必你也不会有多么放不下的感情。
  她脚步轻盈地离开了堂屋,任由凤寥懒懒地坐在那里发愣。
  回到正房,周氏仍在昏睡,雍荞问她:“那位凤公子走了?”
  “还没呢!我进来瞧瞧娘,随那凤公子去折腾那树花儿!免得我在旁边看着,凤公子反倒不好意思下手!”雍若淡定地瞎扯。
  雍苗兴奋地说:“姐,咱们把那树花儿都剪下来,拿出去卖了吧!”
  雍若轻轻在他额头上弹了一指头:“傻瓜,做生意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你当这些梅花谁都愿意买、谁都会给高价吗?只有碰到了爱梅花之人,或者元宵灯会那样的天时地利,才能够卖得出去。你若不信,明儿我剪两枝梅花,你自己到胡同里卖去?”
  雍苗便不言语了,一脸遗憾的表情,转头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周氏,又是眼圈红红的。雍若和雍荞也看着周氏发愣……大夫,不肯开方子了!
  屋内屋外,一片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苏名剑在外面朗声说:“雍姑娘,许太医请来了。劳烦姑娘出来接待一下。”
  “太医?”雍若一惊,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什么太医?!”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又听到苏名剑说:“公子命我去太医院,请了许太医来给令堂瞧病。许太医医术卓绝,与我家公子素来交好,或许能够治得了令堂的病。”
  雍若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凤公子为她娘请了一个太医来?!
  她连忙起身,三步两步冲到了正房外,果然看到苏名剑拎着一个药箱,旁边站着一个五十来岁、面带微笑的清癯老头。
  她顾不得多想,连忙冲过去,郑重地行了一礼:“不知太医大人驾到,失礼了!万望大人海涵!”侧身相请。
  好尴尬!
  雍若心里囧得要死!刚刚才高贵冷艳、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凤公子,他就给自己送来了这样大的一个人情!而自己还不得不接受这个人情!
  许太医点点头,迈步向正房走去。
  雍若接过苏名剑递过来的药箱,三步两步赶上去,给许太医打起了帘子。雍荞和雍苗听到是太医来了,都极是振奋,都连忙上前见礼,十分拘束又紧张。
  周氏竟在这时醒过来了。见又有大夫来给自己诊脉,她便很不高兴:“不是说了叫你们别再请大夫吗?不过是白花银子钱!你当咱们家是……”
  不等她说完,雍若便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柔声说:“娘,这位是太医院的许太医,可不是我花银子就能请得来的!这是昨日那位贵人的好意。那位贵人惜弱怜贫,有意相助,咱们就别学那等酸腐之人,硬要把人的好意往外推了!您说是不是?”说完放开了周氏的嘴。
  “太医?”周氏难以置信地看着雍若。
  雍若点点头。
  周氏死寂的眼睛中,渐渐泛起一点亮光来。她转头看看许太医,仍躺在床上,却将手放在身侧,勉强做了个万福的姿势:“太医见谅,小妇人刚才失礼了!”
  “无妨!”许太医淡淡地说一声,眉头却皱得死紧。
  雍若心里一沉:许太医进正房之前,面色还是很温和的。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变了脸,是因为听了周氏的话,还是因为见了周氏的模样?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一个好大夫,是不是只看看脸色就能大致有数?!视线一扫,便见雍荞和雍苗也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许太医,两人的四只小拳头,都紧紧地攥着。
  许太医坐在周氏床边,捻着胡子诊了好一阵子的脉。
  诊完后,他站起身来,尚未说话,雍若就殷勤地请他到堂屋开方,免得当着周氏的面,有些话不好说。
  “慢着!”周氏突然道,又向许太医做了个行福礼的姿势,“太医大人,您若真怜小妇人一家疾苦,便请给小妇人一句实话!此病究竟可治不可治?若可治,需要花费多少银钱,耗时多久?若不可治,小妇人还有多少日子?”
  她久病体虚,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便喘息连连。
  许太医半仰着头,望着破旧的屋顶默然半晌,突然道:“娘子已油尽灯枯,老夫也无力回天。娘子的时日,短则七八日,多则一月余,还望早作打算。”
  他在旁边的方桌上写了一张方子,递给雍若:“这方子治不了令堂的病,却可以让令堂好过些,约摸也能拖延几日……告辞了!”
  朝雍若拱了拱手,转身便往门外走去,留下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仿佛一直在等着的那只靴子终于落了地,砸出闷闷的一声响,如惊雷在雍若耳边响起。
  旁边的雍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却没有再骂“骗子”之类的话。
  雍荞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捂着自己的嘴,泪如泉涌。
  周氏无力地躺在床上,望着黑乎乎的帐顶呆了半晌,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喃喃道:“如此也好!我也可以早些安排后事……免得我走之后,留下弱女稚子……孤苦无依……”两行热泪从她的眼角滑下,落在枕上。
  一句话,说得雍荞和雍苗扑到了床边,抱着她失声痛苦。
  雍若仰着头默默流泪,心中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她是有一个机会救周氏的!
  漉漉的服务,原则上只用在她的身上。但如果她愿意付出三倍的代价,也可以把某项服务用在其他人身上。只要她肯花1500个积分,就能兑换一颗重聚生机的再生丹,让周氏不药而愈。前提是:她有这1500个积分,因为这个兑换是不赊账的!她现在还欠着570个积分,上哪儿凑这2075个积分去?!
  去给凤公子做妾?
  她觉得:这牺牲未免太大了些,她还没有那样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
  过了一会儿,雍若擦了擦眼泪,走出了正房。
  许太医已经走了,凤寥和苏名剑、罗布等人正站在院子里,脸带同情。
  “对不住!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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