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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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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胡早被赵武灵王所灭,贵族却被妥善安置了。易姜这才明白为何他轮廓如此清楚深刻,的确是典型的胡人相貌。公西吾那双眼睛就分外深邃,大约母族也有胡人血统。
  少鸠摇头道:“那的确是胡人,不过不是赵国三胡,是秦国义渠胡人,他们到处经商,不用担心。”
  秦国人就更别沾上关系了,易姜望了一眼前方查岗的边境士兵:“还是先过境再说吧。”
  这些边境的士兵已经有心无力,如今只要有点权势和兵马,即使要强行过境,他们也毫无办法。易姜的封传上写的是桓泽的名字,出示之后他们也没怎么看,摆摆手就放行了。本来还以为会有番波折,没想到完全是多虑了。
  天色已晚,秦军尚未赶至,易姜便决定歇息一晚再入魏国城邑。眼下无法得到魏无忌的帮助,就算得到他的帮助,恐怕也会让魏国引火烧身,所以她也不打算在魏国待,还是穿过魏国前往韩国。秦军入赵国如入无人之境,入魏国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荒郊野外,寒风瑟瑟,府兵们在远处守着。易姜围着火堆取火,很是烦恼,没了俸禄,这些府兵是养不久的,迟早要散伙。
  少鸠提着只竹筒过来递给她:“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裴渊挪了过来:“我的呢?”
  少鸠白他一眼:“没你的份。”
  “……”
  易姜笑了笑,抿了口酒,果然感到胃里暖了起来。她将酒递回去,这才有机会问起他们此行的情形。
  少鸠盘膝而坐:“长安君也真不是个东西,就这么把你劫走了,害我们差点被赵王捉了去抵命,还好跑得快。”
  易姜不禁有些担心:“息嫦和东郭淮如何了?”
  “他们都没事,我叫他们暂时隐居一段时日,待你安稳了再叫他们过来。”
  易姜点头,这安排是她事先做好的,就是为了防止中途突发变故。他俩忙中不乱,倒是顾及到了。
  少鸠灌了口酒,脸上在火光里显出微微的红晕来:“不过话又说回来,长安君也真是有胆识,居然可以为了你篡位,难怪你走在路上都还惦记着他。”
  易姜摇了摇头:“别胡说,他是为了改变赵国,我不过是激他动作的一个契机罢了。”
  “契机也算啊!公西吾会为你篡位吗?”
  易姜皱眉:“你喝多了?”
  少鸠挪过来搭住她肩膀:“你我这些年来也算朋友一场,何必遮掩,公西吾与你之间分明就有什么,当我看不出来?要我看,还是长安君好些,虽然脾气不好,看不起女人,叫我讨厌,但心里必然是有你的。”
  裴渊鼓着腮帮子坐过来:“你这说法不对,公西先生哪里不好了?若非长安君冒失,你我也不至于落得如今露宿荒郊。要我说,还是公西先生好些,沉熟稳重,哪里是长安君那等贵族子弟可以比的?”
  少鸠“切”了一声,指着他对易姜道:“看到没,这便是男人们的想法,他们才不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呢?”
  裴渊不服气地接话:“那你想要什么啊?”
  “真心呀!哪个女子不渴求一颗真心,你这呆子!”
  易姜也不知道话题怎么演变成了这个,只好离他们远一点。
  偏偏少鸠又追了过来,小声问:“你喜欢公西吾吧?”
  易姜抱了抱头:“你喝多了能去睡吗?”
  少鸠胳膊撞了她一下,暧昧地笑道:“不愿意承认,又非得从他手中跑出来,看来是既爱又恨啊。”
  易姜叹了口气。
  其实她一点也不恨公西吾,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看着他的眼睛时,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就会想起自己以前的自作多情,所以总是提醒自己要清醒,离他远一点。
  喜欢么?也许吧。但她的喜欢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她并没有抱希望要跟他长相厮守,这只是她个人的事。正如他所言,喜欢只是一种情绪,总有一天,这也会成为她的一种情绪,习惯成自然,也不会每天都发作。
  少鸠果然是喝多了,未等到她回答就蜷着身子睡着了。易姜转头看到,不禁好笑。
  裴渊又挪了过来,仿佛就等着少鸠睡着好来表达观点,低声道:“我还是觉得公西先生最好,这般经天纬地之才,才好与先生你相配。不过据说他两三岁起就被。操控着学文习武,意在光复晋国,前途是凶险了一点……”
  “他并不想复国。”易姜双手撑在身后,伸直双腿,仰头看向天边稀疏的星辰。
  公西吾就像是离得最远的孤星,一个人沿着自己规划的道路踽踽独行,无人相伴,也无人搀扶,只靠着一个信念。她很钦佩,但他需要的也许只是个帮手,而不是她这个人。
  天未亮,众人起身再往前行,入了魏地,赶赴洛阳。
  秦军果然在魏国边境受阻,魏国守军以为他们要攻城,严阵以待,已经上报魏王。
  易姜暂时没有危险,便在魏国境内将府兵解散,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五六天,公西吾的双眼此刻就在她背后牢牢盯着,要自保依然是个问题。
  其实长平之战前她还计划着去秦国走一趟,山东六国已经踏遍,唯秦国她一直没有去过,偏偏那是后世接触最多的一个国家。历史不知道会改变成怎样,但至少现在看来,那里依然有着最大的希望。
  可惜现在被秦军追杀,这个计划是无法实现了。
  白起也不傻,大军被阻,可以叫人乔装改扮入城继续追捕她。易姜没了府兵保护,只能继续往前跑。
  裴渊很快就发现了追他们的人中那张熟悉面孔。“申息!”他好几次忍不住要去抽对方,多亏少鸠拍醒了他。
  三人马不停蹄,不知不觉便跑到了洛阳,洛阳过去便是韩国地界了。
  半月之期已经过去大半,这一路都没再见到齐军,也许公西吾已经对她鞭长莫及。
  一般魏国往韩国去都走其他路径,她是第一次从洛阳过境。三人专拣小道而行,翻过一座山坡,忽然瞧见下方谷地之中有一座城邑,就夹在韩魏之间。
  “这是哪座城?”易姜从未在地图上见过这地方,自然好奇。
  裴渊道:“这是滥国。”
  易姜诧异:“烂国?这居然是一国?”
  裴渊点头:“以前赵韩魏三家分晋,余下这么个地方,因为盛产铁矿,韩魏两国谁都想要,最后谁也没抢过去,觉得劳民伤财,便干脆由着它成了个小诸侯国。别看它小的在地图上都找不着,可是受韩魏两国保护的。”
  易姜惊喜无比,这简直就是战国的瑞士啊!
  “我们去那里避一避。”
  裴渊连忙拦住她,脸色都变了:“先生万万不可,那滥侯是个好色之徒,国中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都被他染指了,据说少女们全跑偷跑去韩魏两国了,您这般姿容,若被他瞧见……”
  易姜已提着缰绳打马下坡:“先去了再说。”
  少鸠从裴渊旁边幽幽探出头来:“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啊。”
  裴渊瞪了她一眼:“滥侯才看不上你呢!”
  少鸠恨恨地一脚踹在他马臀上,马匹顿时撒蹄狂奔,裴渊大叫着直冲了下去。

☆、第55章 修养五四

  滥国常年做铁矿生意,对他国来客来者不拒。三人进城门时被守兵观摩了半天,裴渊便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他们的目光都穿梭在身旁两个姑娘身上,太不对味。
  进了城门,果然发现此地往来的大多是男人,偶尔有女人也是年老色衰。可能是因为要开采矿石,个个都灰头土脸。
  裴渊这会儿良心发现了,提醒少鸠道:“把头脸盖起来。”
  少鸠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听话地披上了披风,戴上帷帽。她身着黑衣,身材要遮掩很容易。易姜的女性特征则要明显一些,好在披风里面穿着公西吾那件宽大的男装,帮了大忙。
  裴渊警惕地就跟看小鸡的老母鸡似的,左边瞄瞄,右边扫扫,随时护卫左右两位女性。
  易姜的脸挡在帷帽之下,视线来回扫视,忽见前方人慌马乱,隐隐传来马蹄声,赶紧转头示意两人靠边。
  一队侍卫护送着一辆驷马车驾远远而来,简直是在横冲直撞。这是诸侯的车驾规格,敞座设铜伞遮蔽风雨,以展露国君威仪,所以车上的人必然就是滥侯了。
  易姜稍稍揭开帷帽看去,车中的滥侯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却养的满脑肥肠、油光满面,纵然华服玉冠,也半分瞧不出贵气风度来。他的脚边捆着个少女,衣衫褴褛,瑟瑟发抖。
  “看他这样子都没几日好活了,竟然还满城地找女子,真不是个东西。”少鸠在旁跟她咬耳朵。
  裴渊掩唇“嘘”了一声:“滥侯身有恶疾,自夫人过世后就没有女子愿意嫁他,他只能抢人,所以才弄得国中女子四处逃窜。”
  易姜原本还打算去见一见滥侯,谋个一官半职,没想到他都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看来根本没可能了。
  城中没有驿馆,裴渊便租赁了一间铁器铺的后院居住,对外自称是从韩国赶来采买铁矿的商人。易姜和少鸠都做男装打扮,深居简出,不太惹人注意,房东只当她们二人是裴渊的兄弟。
  易姜心里始终不太踏实,离赌约到期还剩两日了。
  午后阳光舒适,街上却是人心惶惶,滥侯的车驾每日都从街心而过,也真够执着的。
  她坐在屋中着看地图,门外忽然响起房东拍门的声音:“这位小哥,你家那个阿姊出事了!”
  易姜一愣,反应过来才知道他说的是少鸠,听他这称呼,八成她是暴露女子身份了,赶紧裹上披风就出了门。
  街心之中果然围满了人,易姜挤进去,就见滥侯坐在车驾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少鸠被一个士兵押着站在那里,帷帽揭去了,露出白净娇俏的脸来,神情却是火冒三丈:“我是墨家弟子,滥侯便是这般对待天下学士的吗?”
  滥侯的眼珠上下转悠,在她身上来回扫来扫去,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只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
  士兵当下就要绑了少鸠送上马车。裴渊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怒道:“吾等出身韩国,滥侯倘若不放人,在下只有请韩王出来主持公道了。”
  滥侯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喘着气含糊不清地道:“韩王还指望我的铁矿呢,哪敢动我?看你是韩国人便放你一马,再敢阻拦,休怪本侯无情。”
  裴渊上前一步挡在少鸠面前,士兵们果然横戈相向。
  “且慢!”易姜拨开人群走进去,揭去帷帽,放开了原本刻意压低的嗓音,柔声道:“请滥侯放了我这苦命的阿姊,她已嫁与这年轻人为妻,您强抢了她,惹了韩王不快,又冒犯了墨家,岂不是得不偿失?”
  滥侯怔了怔,不禁微微朝她的方向倾了倾身,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视。
  易姜眼眸微动,笑颜如花,“若滥侯不弃,我愿代阿姊侍奉您左右。”
  滥侯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不禁咽了咽口水。如此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竟愿意主动跟从他,叫他如何不诧异?
  “好好,放人放人……”他摆摆手,眼睛始终落在易姜身上。
  裴渊和少鸠没了束缚,却震惊于眼前状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易姜提着衣摆缓步登上了滥侯车驾,温顺地在他身旁跪坐了下来。
  “美人如何称呼?”
  “姓易。”
  “易姬,美哉。”滥侯摸了摸她的手,一激动就快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缓了半天。
  易姜含笑不语,转过头去,朝裴渊和少鸠递了个眼色。
  滥国百姓穷的要死,滥侯的宫殿却是奢华的可以比拟齐王宫。
  易姜被当做易姬带回宫中,刚一入殿,滥侯便迫不及待地朝她扑了过来。
  易姜轻巧地让开,看着他球一般的身躯倒在榻上,笑盈盈地道:“君上实在太心急了,我可是有条件的。”
  滥侯急色是出了名的,忙不迭扑过来搂住她:“易姬快说。”
  易姜眼波涟涟:“我要君上立我为夫人。”
  “这……”滥侯不禁迟疑。
  易姜一把推开他:“罢了,我真心对待君上,愿意嫁与你为妻,不想君上只想玩弄我,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着作势朝柱子上撞去。
  滥侯连忙拉住她:“别别别,实在是多年无人愿意嫁于本侯,本侯太过诧异了。”
  说是诧异,不如说是怀疑,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子,愿意嫁给他这个被恶疾缠身的耄耋老人,谁能相信?
  易姜暗中拧了一把大腿,跌坐在地,掩面轻泣:“我出身孤苦,能嫁与君上是莫大的荣幸,还有什么好挑拣的。君上也看到了,我还有个姐姐和姐夫,他们都是有才之人,倘若君上不嫌弃我,立我为夫人,他二人也可在滥国为君上效忠,此后我们有了落脚之地,君上也有了帮手,如何不好呢?”
  滥侯被说动了,急躁地过来抱住她:“好好好,本侯便立易姬为夫人,但求夫人与本侯即刻欢好。”
  易姜竖手挡住他:“我不相信君上的话,除非君上立了我为夫人,否则我绝不与君上同房。”
  滥侯挠挠稀疏的白发,犹豫半晌,喘着气道:“也罢,本侯明日便立你为夫人。”
  易姜这才满意地笑了,似乎还揣着些许不满,撒娇道:“还有前日君上带回宫的那个少女,易姬不喜欢她抢了君上,你要将她赏给我做侍婢。”
  “好好好,都答应你。”滥侯被她的笑迷得七荤八素,又沉浸在有人仰慕的喜悦里,当真什么都给忘了。
  立夫人不像随便娶个侍妾,这种身份是要宣告天下的,何况滥侯受韩魏保护,说白了也就是那两国的臣下,当然要写好国书递去两国,通知一声。
  少鸠和裴渊很快便被当做易夫人的亲眷被迎进了宫。
  一见面,少鸠就给易姜跪了下来,急的都要哭了:“是我大意害了你。”
  易姜扶她起身:“不用自责,凡事都会有转机,要相信绝处亦能逢生。”
  裴渊垂头丧气地坐在案后:“还能有什么转机,你都因此搭入终身了。”
  少鸠愈发愧疚:“就是,你自己一向说婚姻大事该发乎于情,不该草率,如今都是因为我才……唉……”
  易姜苦笑:“此一时彼一时,眼下重要的是活命,还谈何发乎于情的婚姻呢?”
  “但是你一旦嫁给滥侯,后半生就毁了!”裴渊朝门边看了一眼,悻悻道:“早知如此,先生还不如跟公西先生去齐国。”
  易姜摸了摸脸,在滥侯跟前卖了半天的笑,肌肉都有些僵硬了:“我现在急缺一个可以立足的身份,滥侯命不久矣,倘若我能得到滥国夫人的身份,以后行走会容易许多。离赌约到期仅剩两日,也许这是个机会。”
  她走到二人跟前,细细说了自己的计划,那两人全都震惊了,半晌无言。
  商议完毕,那个被滥侯绑来的少女怯生生地过来伺候,请易姜去试明日册封要穿的礼服,口中已经开始称呼她为“易夫人”。易姜起身时悄悄在少鸠耳边道:“莫慌,一切见机行事。”
  照理说诸侯册封夫人步骤是很繁琐的,但滥侯急躁,又不太把易姜当回事,所以一切从简。
  此举正合易姜心意。
  第二日一早宫中便开始忙碌,宫人竟然也是男多女少,有女的也都愁眉苦脸,可见滥侯做的孽有多深。
  易姜身披红绣玄面的大袖礼服,戴上厚重华贵的华胜,由两名年迈的宫婢搀扶着前往正殿。
  官员不多,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活死人一样,谁也不看谁,面无表情地来走个过场。
  滥侯又开始激动,面色潮红,气喘吁吁,易姜每朝他走一步,就觉得他离断气就又近了一分。
  “君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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