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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嫡出-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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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泽昭身子几乎是弯了九十度,一时有些狼狈,听郑泽瑞笑自己也乐了声。
  郑泽瑞微微喘气,叫道:“不来了不来了,今儿这不算”,话说一半,忽瞥见伍泽昭脚边掉了团帕子,便一弯腰拾了,本没经心,不料伍泽昭却是变了脸色,迅速伸手来拿,可有人比他还快,——郑明珠皱眉拍开了郑泽瑞的手。
  “大姐你做什么?”郑泽瑞莫名其妙,正伸手要将那帕子拿回来,伸到一半,愣住了。——那帕子他识得,应该是小七的。因为只有那丫头的帕子对角绣的不是小字,而是个奇奇怪怪地符号。
  “二、二哥”,郑泽瑞脑子懵了一下,随即突地醍醐灌顶!狠抽了一股冷气,僵硬地回过头去,看着身侧着裴云铮。
  裴云铮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伍泽昭脸色从未有过的冷凝,他伸出手,字像是呵出来的,“拿来。”
  郑明珠眼中涌起极复杂的神色,使劲儿攥着那帕子,郑泽瑞这时总算伶俐了一回,他一拍大腿笑道:“哟,这是小七那时给咱们显摆绣工的帕子,我那也有,跟二哥这条一模一样,是她多大时显摆的来着?我都忘了,哈哈哈,那日素素拾掇屋里东西时也见了,还说回头要笑她来着,呵呵呵呵。”
  伍泽昭和郑明珠显然都没在意他说了什么。
  郑泽瑞咧咧嘴,表情真个是惨不忍睹,正心里头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却见裴云铮无声地上前半步,捏着那帕子的一角,用食指一勾,缓缓地将其从郑明珠手中抽了回来。
  “明玥也给我瞧过不少二哥和四哥送的小玩意儿”,裴云铮将那帕子抖了抖,随手折好,很自然地还给了伍泽昭,“她幼时还得意的很呢,说用几条帕子骗了好些好玩的东西来,不过等后来大了,才知那是两个哥哥疼护她这个做妹妹的,再不好意糊弄了。”
  伍泽昭将那帕子接在手中,一时没有出声。
  郑明珠眼睛一阵酸涩,转身捂着嘴快步走了。
  一时只剩他们三人,郑泽瑞看看伍泽昭,再觑一眼裴云铮,简直有些傻了。
  伍泽昭却突然道:“这只是我……”
  裴云铮挑挑眉,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
  伍泽昭闻言抬头,看了裴云铮半晌,似乎松了一口气,倒坦然了。他偏过眼,目光定在虚无处,又说:“我大抵下月便会离京了,走之前,会将亲事定下来。”
  “二哥要定亲了?与哪一家的小姐?”郑泽瑞刚受完一击,又收到个意外,简直要疯。
  伍泽昭却摇摇头,再不说什么,转身离开。
  “我我我”,郑泽瑞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面对裴云铮了,裴云铮倒似乎并没放在心上,按老太爷的吩咐去了揽月楼,留郑泽瑞在原地抱着脑袋长吁短叹,片刻后,他跳起来寻伍泽昭去了。
  下半晌的雪下得越发大了,明玥与邓环娘、邓素素在屋里闲话功夫过得飞快,因晚上要摆家宴,便早早的帮着去操持。
  今年这个年可谓是有喜也有忧,大房和二房里都有事发生,好在总算平安,老太爷身子好些,席间倒吃了两杯酒,瞧着精神很不赖。
  等撤了席,众人围在堂上说话,话题难免都是围着新封侯的裴云铮,还有伍泽昭和郑泽瑞,说到伍泽昭的时候,他便起身揖了一礼,郑重道:“老太爷,老太太,晚辈下个月恐就要离京,明日就要回政事堂,有许多琐事要交代的,再回来探望多半得一两年后,先在这给二老将来年的头磕了。”
  老太爷心中实有些舍不得,但也知伍泽昭一直想南下,遂也不阻止,只道:“你这孩子,能回来还是要回来。”
  伍泽昭点点头,行了三个大礼,之后却并不起身,他看了看王氏,说:“还有一事,请祖父、祖母成……”
  “祖父、祖母!”郑明珠突地起身,提着裙摆也跪下,磕了个头道:“明珠有一事,还望祖父、祖母成全。”
  老太爷微微蹙眉,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扫了个来回:“二郎……”
  “还请祖父和伍家兄长允我先说”,郑明珠仍旧保持着俯身磕头的姿势,口中快速道:“孙女自回府以来,父母虽不曾怪罪,但明珠心中一直难安,又见祖母缠绵病榻,也是有孙女之过。因而,明珠想自此入咸宜观为女冠,以后日日为祖母和全家人祈福禳灾,还求祖父祖母成全。”
  “啊?!”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住了,伍泽昭也意外地看向她。
  大家面面相觑,其实郑明珠与崔煜和离一事已闹得整个长安城都知晓,虽老太爷和大房里都下令不准再提,但家里上上下下也难难保不会关起门来悄悄议论,这会儿听郑明珠语出惊人,生怕回头王氏怪到自己身上,因都闭紧嘴不敢多言。
  王氏也反应过来,她死死瞪着郑明珠,嘴里蹦出一句含糊的训责,使劲儿拍垫了棉垫的圈椅扶手。
  老太爷皱着眉,盯着郑明珠看了良久,说:“大丫头,抬起头。”
  郑明珠慢慢直起身,不大敢看王氏的眼神,老太爷眯眸:“你方才所说的话,可经过深思熟虑?”
  “是”,郑明珠答道:“孙女已想好了。”
  老太爷点点头,“二郎方才想说什么?”
  伍泽昭深锁着眉头,看了眼郑明珠,一时无言,郑明珠却答道:“孙女下午听瑞哥儿提起,伍家兄长离京在即,心中仍旧牵挂……”
  “大姐!”郑泽瑞登时一身虚汗的站起,恳求地看着她。
  郑明珠眼中微有抹似笑非笑,并不明显,只侧头将明玥打量了一番,明玥叫她看得莫名其妙,觉得她和郑泽瑞都怪怪的。
  “仍旧牵挂家里”,郑明珠看了看伍泽昭缓声道:“他说自己在祖父与父亲跟前长大,郑家诸人无论到何时与他都是亲人一般,因而欲在离京之前行稽首之礼,拜父亲为义父。”
  郑泽瑞抹了把脑门,干咳一声,复又坐下。
  伍泽昭眉间动了动,没说话,老太爷倒捋着胡子颔首,又看向郑佑诚,郑佑诚道:“此事大家倒想到一处去了,昭哥儿这两年虽自立了府第,但咱们心里仍旧是一家人的。”
  他话刚说完,王氏便抖着手指了指他,郑佑诚忙起身倒她跟前,询问道:“母亲有话吩咐?”
  王氏抓着他的腕子点点郑明珠,又点点伍泽昭,郑佑诚知她是舍不得郑明珠,自己也尚未问明白这孩子,便道:“明珠要入咸宜观一事……”
  老太爷却在一旁摆手打断了他,“大丫头既决心已定,旁人多说无益。方才这两件事都是要准备准备的,都且先回去吧,明珠先留下。”
  伍泽昭一事十分自然,众人都觉在情理之中,并不意外,因都只悄悄瞥着郑明珠,嘴上却又不敢多说,人走心不走地去了。
  明玥跟裴云铮回了自己绣楼,一路颇感怪异,不由问:“下午可是有什么事?”郑明珠怎么突然提说要去咸宜观祈福当女道士了?
  裴云铮脸上正捂了一块热帕子,声音沉沉地透过来:“瑞哥儿比试输了。”
  明玥俯身过来将帕子揭起来一点儿,只露出他一双眼睛,说:“没旁的?我怎觉得四哥怪别扭的?”
  裴云铮眼里映着烛光,半晌将那帕子扔开,蹭了蹭她微凉的鼻尖:“没甚么。现下这般就是最好。”
  明玥咕哝两句,又觉浑身困乏,趴在他胸前昏昏欲睡。
  厅里。
  老太爷命人关了门,此时只剩下他和王氏、郑明珠、以及焦嬷嬷。
  老太爷脸色冷肃,已不见方才的温和,他起身走到郑明珠跟前,径直问道:“明珠,你知道昭哥儿原本想说的事到底是什么?”
  郑明珠抿着唇,一时不答。
  “哼”,老太爷一甩袖子,豁然转身盯着王氏:“你是否想让昭哥儿娶了明珠?!”
  王氏死命瞪着眼,情急之下竟也说了句能分辨的话出来:“是又如何!他愿意!”
  “他愿意?”老太爷脸色铁青,“好,好,我这便将昭哥儿叫来,他若真心愿意,这也确实是一桩好事,我便做了这个主!”他说着转头便欲叫人。
  郑明珠一闭眼,哑声道:“祖父,不必问了。”
  老太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郑明珠忽挺直了身子,说道:“即便他念着原来的情分是愿意的,我如今也不愿。祖母都是一心为我,还请祖父不要怪罪。”
  老太爷伸出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这才审视般地眯起眼,良久,他做回太师椅上,肃容道:“明珠丫头,你今日此举,总算承了一丝世家之风,保住了你这身上最后一点东西。”
  “祖父再问你一遍,你当真想好了,要入咸宜观?终身不再嫁人?”
  郑明珠看向王氏,王氏使劲儿摇头,她眼泪也快下来了,这是她头一次违逆王氏,心里既难过又愧疚,便忙别开眼,口中道:“孙女想好了。”
  “嗯,也好”,老太爷看着她点头,“如今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十分信奉佛、道两教,长安的咸宜观中更多是士大夫家的女子,倒并不委屈你。”
  “是”,郑明珠哽声叩头,“谢祖父成全。”
  老太爷微叹口气,摆摆手:“回去吧,上元之后,祖父自会替你安排。”
  “祖父,祖母所思所想都是为我,还请祖父不要怪她老人家。”
  老太爷挥挥手,显然还有话要与王氏单独说。
  郑明珠打厅内出来,丫头忙过来给她披上大氅,她推开了,此刻并不觉得冷,走出一段路,她忽瞧见伍泽昭还并未走,远远的在一棵树下静静站着。郑明珠顿住,不过几个时辰,她的心境已完全不同,她笑了笑,站在那处,终于能像以前一般,坦坦然地直视回去。
  伍泽昭冲她揖了一礼,点点头,转身离去。
  ……………………………………………………
  而花厅内,老太爷的怒意显然不想再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王氏,冷声道:“你与昭哥儿说过什么?”
  王氏发狠地看着他,并无惧色,只是她的身子支撑不住她的恨意,抖得厉害。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老太爷直直指着她,在厅上踱了一圈,忽而扑过来猛拍桌案:“你这是挟恩以报!挟恩以报你知不知道!我郑家的声明要让你毁完了!”
  焦嬷嬷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太爷失望已极,他刚刚本有一肚子教训要说,这会儿却绝疲累得很,半句也不想多言了。
  王氏仍旧不服,口齿不清地喊道:“他自己愿意。”
  老太爷摇摇头,转过身去,乏累道:“原本过个一年半载,明珠那丫头如果能自己想明白,再嫁个出身一般,但人品端正的也不是不可能,但现在……罢了,罢了,等天气暖和些,我请人在佛华寺捐些香火,单僻一处庵堂,你便移去安心礼礼佛罢。”
  “你你你……”,王氏一时惊恐,瞪大了眼睛,抬手将桌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老太爷!老太太!”焦嬷嬷忙喊了一声。
  老太爷转过身来睇着王氏,“你放心,伺候的丫头婆子不会少,一应的东西也不会少,三个房里的人我会命他们定时去寺里探望侍奉,他们的孝道还是要尽的。其余……便这样吧。”
  “呜呜!”王氏红着眼要扑出去,她心里恨死悔死,片刻却又全部化为凄苦,绞的心口抽疼,然而老太爷已经走远了,不曾再回头看一次。
  ……………………………………………………………………………………………………………………
  明玥和裴云铮第二日起得早,因昨晚半夜时邱养娘悄悄报说邓环娘院子的灯还亮着,大老爷被老太爷叫了去,明玥醒着等一阵儿,后来邓环娘那边来人说叫他们只管睡自己的觉就成,他们才又歇下。
  早饭时郑明珠、伍泽昭都到了,似乎与昨日也没什么不同,郑佑诚和邓环娘除了看着郑明珠时露出些可惜的神情外,倒算平静。
  饭后明玥悄悄问了昨晚可有事,邓环娘也摇摇头,只说郑明珠去当女冠的事怕是定下了,这两日家里收拾收拾,等伍泽昭的礼事一毕,便要送郑明珠入咸宜观了。
  邓素素虽不喜郑明珠,也是有些叹息,明玥在郑家又呆了一上午,下去不好再赖着,起身和裴云铮回了裴府。
  刚一到家,裴云铮便让人去请了陶大夫来。
  明玥身上两处都是外伤,也不严重,前两日已好利索了,但裴云铮总是无法放心,必须得让陶大夫好好瞧了才罢休。
  陶老头闭着眼号了半天脉,过了会儿脸色沉了下来。
  裴云铮登时心里一紧,又恐明玥自己担心,遂道:“陶叔,外面开方子吧。”
  陶老头沉着脸看看他,又看看明玥,寒森森道:“这几个月,禁、止、房、事。”
  明玥:“……”
  裴云铮:“……”
  陶老头忍不住怒了:“有了身孕自己都不晓得!”
  明玥满脸通红,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陶老头,裴云铮更是要吃人似的盯着他,陶老头被他看的发毛,不由吹胡子瞪眼:“看我作甚!傻地啦?”
  “您是说……”,裴云铮喘了口气,“可前些天诊脉您还?”
  “去去去”,陶老头拍了他一巴掌,“上次诊脉是半个月前,日子少脉象不稳,老头子能给你乱说么!”
  他这一巴掌把明玥和一边的邱养娘都拍醒了,邱养娘“哎呦”了一声,喜道:“是我疏忽了!前些天夫人小日子没来我还以为是一直吃药给推迟了!哎哟哟,陶大夫,您快再给瞧瞧。”
  明玥也坐直了身子,咬唇看着裴云铮,结果这厮已经乐傻了。
  红兰立即道:“奴婢去禀太夫人!”邱养娘一把拉住她:“悄悄地去,没过头三个月,不宜声张。”
  “哎!”红兰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使劲儿抿着嘴,喜滋滋地去了。
  裴云铮过来握住明玥的手,力气很大,明玥“嘶”了一声,他又忙不迭的放开,陶老头在一边直摇头,咕哝“没出息”。
  因而,定平侯夫人头一次被诊有孕,自己淡定的很,反倒是定平侯更像有了肚子,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稳,连带被丫头偷笑了三天。
  上元节当天,伍泽昭在郑家行稽首之礼,正式认郑佑诚做了义父,自此称呼还与他在郑家时一般。
  正月二十二,郑明珠入了咸宜观。隔了八天,王氏去了佛华寺庵堂礼佛,并吩咐家里人无事不得去打扰。
  二月十六,伍泽昭离京南下。
  春风乍暖,明玥等人在街前与他送别,心中有些惆怅,她手里捧着一双羊毛护膝,殷殷嘱咐:“江南天气和暖,可冬日里未必比长安好过,二哥膝盖受过伤,每到阴寒天气便要受罪,自己可要经心些。”
  伍泽昭点点头,接过一双护膝按在手里,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又知不能说,兜了一个大圈终于又做回了兄妹,兴许也是命数,因而能出口的也只是那一句:“七妹妹,保重。”
  明玥有点儿泛泪,忙点头说:“二哥也保重。”
  伍泽昭笑了笑,郑泽瑞在一边红了眼眶,伍泽昭用力拍拍他,“我又不是再不回京了,四郎,别这样。”
  他不说还罢了,一说郑泽瑞真个儿掉了泪,觉得有点儿丢人,又赶忙转过身去抹了把脸。
  伍泽昭又冲着裴云铮拱手:“云哥儿,保重。”
  裴云铮托了一下他的衣袖:“二哥也是,此去路远,只待来日再见。”
  伍泽昭无声颔首,又把几人一一看过去,再不多说,转身上了马车,在这初春的晨光中一路南下。
  明玥一直看着,直到马车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儿,她才缓缓靠着裴云铮,说:“咱们也回去吧,我有些饿。”
  裴云铮捂着她的手呵了口气,“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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