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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青楼改作业-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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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太监们畏惧祖父名望,伺候起来从不敢懈怠; 贴身之事她闹闹脾气将人全部推开; 几次之后也就再无人敢近身。
而文武教习师父对她虽然严格; 实际上算不得苛刻; 但却不似民间真正的老师与学生般,有着如父如子的情意。先生们一堂课完,就告退走人,不论是她还是圣上; 都从未感受过父辈的亲近与教导。
而唯一不对他们带着君君臣臣假面的,是日日冷着脸孔,领太傅衔掌管小天子一切事务的首辅周默存。
那双似能洞悉一切,时时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曾是她幼年时梦魇中最大的魔障。
从进宫起,她就不曾仔细看过周默存的面容。
刘拂阖眸,一道模糊的人影从眼前滑过。
一头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高束成髻,即便已至天命之年,脊背依旧直挺如松柏,从未被年月压垮。
还有铁血冷酷的手腕。
她能想起周默存是如何攥着圣上的手腕,逼迫少年天子亲手在处决少师的圣旨上,印上帝王之印;
也能想起周相爷是怎样在满朝文武的反对下,将救济灾民的粮草全部拨至西北军营;
甚至能想起那个满眼阴霾的老人,是如何在朝会之上,赤红着眼睛追回圣上特设镇西将军的圣旨。
还有……还有他在自己面前,驳回圣上追封祖父的旨意时的神态。
可刘拂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周默存六十七岁前是个什么样子。
不可否认,对于少年时期的自己来说,周默存就是阻在面前让她永远看不到天际的五指山,无时无刻都带来让人惊悚的震慑。
她当年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下,与圣上暗度陈仓,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如何从他手中抢回天子应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威。
除此之外,她还得为了圣上,为了忠信侯府,为了自己,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地严防死守,以免周默存发现她的女儿身,破坏了无数人苦心孤诣多年而精心部署出的计划。
那时候的刘平明,几乎夜夜不得安眠。
紧紧交握的手上传来暖暖的力量,让刘拂的思绪从记忆中回笼。
所有心事都在转瞬之间一闪而过,快到被当面呛声的青年还未来得及回话。
刘拂放空的目光重新凝聚在周行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上。
她对周默存面容唯一的记忆,是在他六十七岁的生辰那日。
素日里衣冠整齐,从不曾有过一丝褶皱的周相爷,在那日身着一身囚衣,跪在她的面前,跪在天牢肮脏的地上。
即便身陷囹圄多时,午时将死的命运也未曾压垮过周默存的脊背。
他死在自己手上。
一杯鸠酒,是少年帝王给曾经的帝师最后的体面。
可就是那双替他奉上毒酒的手,在多年后翻开了一部从祁国公府抄没的周默存手稿,刘拂这才发现,曾经的一切都与表面所看的不同。
周默存其人,硬如刀锋,不通转圜,其势不可摧,却也印证了“过刚易折”之言。
少师本是仁宗时期谋逆反王安王遗留下的旧部,所作所为有三分是为了圣上,另七分却是为了在仁宗宽怀下并未被株连的安王王孙;
抽掉粮草,则是他由暗线处收到了蛮族集结大军恐有异动的警讯,为保民心安稳才并未言明。后平安无事,则是因为西北军兵强马壮日日于城前操练,震慑了才经风雪哭喊摧残的蛮军;
至于斩杀镇西将军蒋晟……
不听军令,因追敌而入埋伏,险些葬送数千将士之命,即便后来得以抽身甚至小立军功,也难逃一死。
若是三十岁的她判此案,亦会与周默存做同一选择。
即便……即便被斩的小将是曾经的武威将军府少将军唯一的侄孙儿。
她重新温暖起来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在抽离与紧握间,选择了后者。
似有所觉的周行不顾面前头回相逢的对头,转而看向刘拂。
方才还冰冷如数九寒冬,含着讥讽的声音,此时已软成三月的春水,代替讽刺的,是发自肺腑的关切:“阿拂?”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在一处。
本以为自己已做好准备,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周默存留下的阴影早已不在的刘拂目光微颤,险要滑开。
但当她触及那双凤眸中满满的紧张关切时,自幼年起就无法面对的心魔,在瞬间烟消云散。
刘平明已是过去,刘拂才是新生。
她勾起唇角,轻摇了摇头。
“三哥,这位是谁?”刘拂刻意压低的声音,是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她大大方方立在那里,好奇地望着周行,“这位公子与我三哥,似是有些渊源?”
葱色长衫的少年睁着亮晶晶的眸子,不带丝毫恶意,却足以让本就心存自卑的人感受到最大的恶意。
祁国公府的后宅之乱,可是几十年后仍能让那班清流拿来嘲讽周默存的。
即便刘拂不甚通宵内宅阴私,也晓得序齿这般大事,如无特大例外,是绝不会在子孙们大多成年后才重新排的。
多年后在周默存淫威之下被封存的旧事,她大概在今日就能知晓了。
“阿拂莫要顽皮。”
三年来的默契绝不是平白积累的,在秦恒还为了刘拂突变的局势震惊不已时,周行已轻笑一声,松开刘拂的手,替她引荐道:“这是祁国公府的怜儿公子,应是刚从金陵家庙祭祖回来。”
周行正说着,脸上便露出些困惑来:“只是不知怜儿公子在族谱上,上的是什么名字?”
对面的青年面色如纸,浑身抖个不停。
他本就长得不错,虽与周行相似,却无周行身上的凛冽迫人之势,此时摇摇欲坠黯然神伤的模样,让外人看来,十足是被周行这个恶霸逼迫到了极处,惹得人心生怜惜。
刘拂看得一阵牙酸,暗自观察了一番周行身后的侍卫。
无法否认的是,怜儿这个名字,不论本身蕴含着周父对这个儿子的多少怜惜,对青年来说,都贴切极了。
不论那些祁国公府的侍卫站在谁身后,其中有一部分人也确实被他的可怜模样所打动。
示人以弱与先声夺人这两招,在后宅之外亦有广阔的天地。
与从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理的周行不同,对方可是深谙处世之道。虽然难掩小气,但以他十几二十岁年纪才有个正经名字的出身,正巧合适。
怜儿公子苍白着脸,低声道:“蒙父亲恩泽,定了个‘随’字。”
周行本就不甚好看的脸色,立时冷了下来。
刘拂初听这名字也是大惊,还来不及阻拦,周行就已开了口。
“父亲糊涂。”周行冷笑道,“大哥名‘江’,二哥名‘流’,怎可替你取名一个‘随’字!”
当今以孝治天下,讲究子不言父过,周行于光天化日之下直言祁国公的不是,已落了下乘。
不过周家此代皆以太白《渡荆门送别》择字取名,这怜儿公子的名字,确实有些不对。
随行随行,也难怪周行后来会弃名不用,至死都以字代名。
“三哥……”刘拂心念电转,正欲开口岔开话来,就被周行身后有几名侍卫忿忿不平的声音压住。
“三公子未免欺人太甚!”
“错了,该是四公子才是。”
啧,这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当刘拂目光微偏,触及秦恒茫然却不含丝毫厌憎的眼神后,才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多阿拂内心独白,其实我拂也不是一点弱点都没有啦
有点拖沓,不过为了完整性必须得写,希望大家不要觉得崩人设_(:з」∠)_
第98章 护佑
周行手腕一摆; 回身将刘拂拦在身后。
在发现他的动作时,刘拂借力将他往另一边推了推,正正巧让他将自己和秦恒都挡住。
被人牢牢护着的秦恒眉梢微挑,眼神清亮亮的; 几乎压不住欣喜。
将他神情全看在眼中的刘拂不由暗自偷笑。
这老秦家的人; 果真是天生的重情义; 祖传的没朋友。
想要讨好他们,就是要不卑不亢,让他们觉得自己将他放在心里。
越过了瓶颈; 心中久锁的关隘已通; 刘拂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少年时与天子青梅竹马不必多讲君臣尊卑的感觉涌上心头; 让她对着秦恒时,也放下了暗藏的拘束。
借着周行身形的遮挡; 刘拂拉了拉秦恒的袖子,又指了指周行。
秦恒虽一头雾水不明其意; 却还是点了点头。
“秦兄莫慌。”刘拂轻笑一声,不遮不掩; 朗声讲话讲给在场所有人听; “就算祁国公府的侍卫有心叛主; 以三哥的本事; 也定能护住你我。”
她话说的光明磊落,让那些胆敢对周行不敬的侍卫面上一臊,狠狠瞪向刘拂。
祁国公府的名声虽差,可全是后宅之事。如今它仍在大延朝堂上稳稳立着; 就绝不能因这么丁点小事背上个御下不严的名声。
二人一个养在祖籍,一个从未过过明路,是以都不认得京中各世家与大臣们的公子。
若是市井小民说说还无妨,可那两个少年具是一身锦绣,通身气派,怎么看都不像是寒门小户。
且站在混世魔王周三公子身边的人,又怎会平常。
凭着各家公子们互有交集的圈子,今日的事若不好好解决,祁国公府名声败坏,不过是张张嘴的事。
即便他们此时还是小辈,但早晚也会是顶门立户的当家人。
与怒视刘拂的侍卫们不同,罪魁祸首周随与怕被迁怒的周舟,全都看向周行。
说出这话的刘拂既是周行的朋友,由他来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不料周行视若无睹般玩着腰间玉佩,一言不发。
那么这担子,自然不该年岁最幼的周舟抗。
而且那些侍卫,也并非为了周舟出头。
对视许久,也未得到回应,周随脸上血色尽褪,咬牙替他们辩解道:“小公子,他们绝非此意,不过是一时情急。”
周舟也搭话道:“刘兄,见谅见谅。”
与他束手束脚吗面孔涨红的模样不同,另一边周随满身委屈忍辱负重的模样,十足的怜煞旁人。
若是此时有行人路过,只怕他们都会以为是刘拂等人欺负了他。
“不是这个意思?”刘拂敛去唇边最后一丝笑意,视线滑过侍卫们按在刀柄上的手。
周随周舟不识得京中公子,侍卫们日日随行与主子身旁,自然认得出这两人都是生面孔。
他们刚才敢跳出来指责主子,就不会是什么好性子。
刘拂要做的,就是彻底的激怒他们。
她双手抱臂,从周行身后走出,讽笑道:“我竟不知道,祁国公府从何日起,也做起了拦路劫财的勾当!”
“你竟敢污蔑祁国公!”
“庶子狗——”
“闭嘴!”周行一声厉喝,打断了他们的叫骂。
“还觉得自己不够丢祁国公府的脸?”周行冷笑,踏前一步,居高临下鄙视着那几个冒头的人,“谁给你们的胆子,对着我与少将军的贵客猖狂?”
少将军……的贵客?
不说本就脸色苍白的周随,就连周舟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侍卫们护着周随出京祭祖,又顺带护着周舟一同归京前,正是武威将军府少将军将他小先生的才名宣传出来的时候。
若说奴大欺主的名声只是在还未长成的少年公子们中间流传,对祁国公府能造成的影响全在日后。
但被京中权贵们趋之若鹜的小先生,又怎能相同。
从未听说过哪家老爷,会怠慢家中教导子弟的先生。
被所有人注视着的刘拂轻咳一声,抬头挺胸,对着周行面露不满道:“便是乡绅地主,家中的杂役仆从也绝不敢对主人叫嚣,周兄你既已得了功名,虽未及冠,也应能独当一面才是……”
她沉吟片刻,似是在寻找合适的形容:“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贵府中的陈年旧疾,就算此时还不痛不痒,也不该放任不管。”
周行垂头受教:“阿拂所言甚是。”
大延朝初定时,祁国公府亦是军功传家,执掌一方兵马。
是以从老太爷时,就遗下了一帮躺在因护主而亡的长辈,在府中欺上媚下的家丁仆役。
碍于旧年情面,多年来一直放任他们不管,养得一个个功夫不成,趋炎附势看主子眼色站队的本事倒是不错。
按着周行方才的意思,这位怜儿公子虽才上族谱,却也是祁国公府里极有名声的人物。
想来不论是他这个人,还是祁国公对他的疼宠,在府中都不是个秘密。
祁国公对周随的偏爱,不过短短片刻时间,刘拂等人便能看透,更遑论这些蛀虫。
护着公子下江南,又轻松又稳妥,还能趁机讨好新公子的差事,想来他们早已盯上。
所以方才,满打满算二十余人的卫队,会有近乎一半的人向着自己叫嚣。
毕竟,若非嫡子独居在外不方便,他说不定要比周舟更讨祁国公的嫌。
想起方才阿拂不由分说偏袒自己的模样,周行嘴角沁出一丝笑意。
“受教了。”他向着刘拂拱了拱手,又向秦恒点了点头。
终于明白过来的秦恒满心新奇,学着刘拂的样子,强忍住笑意,自上而下地睥睨众人。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实在不够威严,好在到底久居高位,硬绷着张冷脸,也足够震慑人心。
秦恒皱眉道:“梨子,去要盏茶来,咱们回车上。”
全场上下,最会察言观色的小梨子在看到自家太孙的神情时,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肝终于安生下来。
自己的主子自己知道,皇太孙温和持重,哪哪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善心,见不得旁人吃苦受委屈。
那位弱柳扶风的周公子戏做得极好,看着便可怜兮兮。
他担心了半天,只怕太孙忘了三公子是圣上替他择定的臣子,偏帮别人去了。
“奴才遵命。”小梨子端起架势,依次对着秦恒与周行刘拂周舟行过礼,才向着早已缩到角落的小二走去。
独独漏过了周随。
这宫里能在太孙面前伺候的,果真都是人尖子。
小梨子比起祁国公府这些连挑主子都不会的蠢货,实在精明多了。
望着周随五彩斑斓硬忍住难堪的脸色,刘拂抬手在周行背后,向着秦恒伸了伸拇指。秦恒眼睛亮晶晶的,回了个笑。
借老秦家的人去气别人,从来一气一个准。
刘拂收回手,挑起一边嘴角轻笑道:“怜儿公子,我乃山野草民,被唐突了也无妨碍,只是你的人吓到了我这位小兄弟,恐怕不能这么轻易善了。”
怕两方闹的难看,已吓得面无血色的周舟强忍着害怕,装着胆子道:“随、随哥,秦兄看起来脾气极好,你、你不如领着人,向他道个歉吧?”
在周随垂眸掩饰情绪前,刘拂先一步看清了他眼中的惊诧慌乱。
还有深深的嫉妒。
看来周舟这番七抖八顿磕磕巴巴的话,他只听明白了一个“秦”字。
胆敢将皇太孙行踪泄露给刚刚认祖归宗的儿子,祁国公的混不吝,倒真不只是存在于流传于六十年后的民间趣事当中。
“秦公子。”周随上前,拱手致歉。
声音清朗,举止文雅,配着清秀的脸,格外惹人喜欢。
他目光清澈,满含着真切的歉意:“实是府中侍卫无状,还请秦公子不要见怪。”
说罢便一揖到底,诚意十足。
“公子!”
“三公子何必为了我们与人弯腰!”
周行笑着开口:“哦?看来你们是甘愿领罚了?”
“四公子,我们领罚就是!你何苦使人为难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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