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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锦绣华年-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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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向着旁边打量,瞅见了武家大军里的武玥,光他们一家人就占了好大一片座位,武玥伸着胳膊冲着这厢招手,燕七就也冲她招了招手,再往另一边瞧,陆藕一家几口人也来了,燕七甚至看见了陆太太,往常像这样的场合陆太太几乎很少参与,如今却是一改作风,打扮得精精神神,坐在那里和陆藕一起望着这边冲着燕七微笑,在陆太太的身后,坐着一位看上去很是严厉的嬷嬷,也望着这边瞅了一眼,甚而还向着燕七微微一点头,想便是皇上赏给陆府的那位江嬷嬷了。
陆藕的糊涂爹陆经纬,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也看不出心里头在想什么,陆莲亦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下首,着装打扮上不见了往日的张扬,看着比陆藕穿的还素气。
燕七今天穿的也不显眼,海水蓝的窄袖袍子,足蹬黑靴,黑发绾起,用羊脂玉雕海豚的小发冠箍起来,看着倒显利落,这样的武艺竞技场合,大多数人都会穿着劲装或胡服来。
“这是什么鱼?”崔晞没出过京都,因而不识得海豚,望着燕七的头顶笑着问。
“江豚的堂兄海豚,生活在海里,”燕七道,“我大伯以前出海游历时在海上见过的一种鱼,极通人性,他还认了其中一条当干儿子,我头上这条就是他干儿子的玉像。”
崔晞笑起来:“若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海和海豚。”
“机会多得是,人生还很长呢。”燕七道。
崔晞笑着支起下巴:“是啊,很长,很漫长。”
“漫长的意思就是浪漫长久,挺值得期待吧?”
“被你这么一说,我真的有些期待了,”崔晞眯起眼睛,在金风细细里慵懒地翘着唇角,“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但随潇洒凭来去,一由浪漫任西东。”
“多好。”燕七道。
“好你个大花鞋拔子!”坐在崔晞另一边的崔暄忽然乱入,歪着身子抻着脖子瞪燕七,“燕小七儿,你要是给我家小四忽悠得离家出走了,你看我不天天堵你家大门口去!”
“你想多了啊大哥,我们说的是一种心境啊心境。”燕七道。
“哎唷还心境,看把你能的,你咋不得道成仙呢。”崔暄继续瞪她。
“我怕你舍不得人间繁(金)华(银),不肯跟着升天啊。”燕七道。
“……你过来,保证不打死你。”你才鸡犬!你全家都——“咳,燕伯父,近日身体还好吧?有空到家来坐啊,我爹成日念着您哪……”
这厢闲侃着,那厢本次大赛的评委们也都入座完毕,皆是来自兵部吏部刑部六扇门龙禁卫銮仪卫等十二卫及三大营和五城兵马司的头头脑脑们,当然,这里面少不了最重要的一个人,那就是箭神涂弥,穿着紫色的从二品官服,胸口银丝绣的狮纹在阳光下闪着凉漠的光。
涂弥的出现引来了贵宾看台上不小的骚动,贵宾席上坐的都是官眷,很多人都认得涂弥,平民坐席上的老百姓们倒是都挺淡定,至多是议论一下这位英俊的年轻人竟然已经官列二品,以及“哪位是箭神呀?箭神在哪儿呀?听说箭神很年轻,是不是那个穿绿衣服的呀?”
穿绿衣的是特么太监!没文化真可怕!箭神粉们听得有火没法发。
老百姓们抻着脖子找了半天,既没找着哪个是箭神,也没盼到皇上亲临,直到听得场中咚咚咚三声震天鼓响,观众席上才瞬间安静了下来——这就要开始了。
本次后羿盛会,由礼部和兵部共同主持,主席台上,礼部尚书先洋洋洒洒地宣读了一大篇歌功诵德的礼赞,然后兵部尚书涂华章接着宣读盛会的主旨、精神、规则和纪律,偌大一片场地,俩老头喊得声嘶力竭,声音都开叉儿了,远处的人也没听清半个字——反正别人鼓掌咱就跟着鼓掌,都是套路。
前戏足进行了两刻钟的时间,有人厕所都跑两回了,这才听见上头宣布比赛开始。然而最先要进行的是预赛——后羿盛会这种又能得名又能得利的活动,报名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尽管在今日之前各个军事部门已经进行过了内部的选拔赛,最终从海选里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也还是不少,再加上只要报名就可直接进入今日最终赛的官二代们,百十来口都打不住。
所以先进行预赛,鉴于预赛的水平参差不齐,关注度远低于决赛,所以赛会方面也没有设立什么花样比法,直接三十人一组上靶道,就射固定靶,百步距离,四十斤弓,每人十箭,每组取前十名进入复赛。
固定靶在诸多射箭花样中算得是最简单的比法了,而能进入今天的最终赛的人可都是射箭方面的佼佼者,你用这么简单的比法来衡量大家的箭术,是不是小看人?!不等参赛选手抗议,“赛事委员会”的领导就又加了一条比赛条件:限时。每人十箭,要在规定时间内射完,否则就算出局。限时多长时间呢?听鼓点,有专人在那里敲鼓,敲一声你就得射一箭,共敲十声,十声敲完后延迟三秒,你若还没射完手里的箭,那就OUT。
这可厉害了,射箭是一个需要平稳心态和找好感觉的运动,这跟上战场杀人不一样,现在是比赛,上战场你可以随便放箭,反正冲准对面密密麻麻的敌人,射不到甲还能射到乙,比赛却不行了,只有一个靶子,只有小小的一点靶心,以最快的速度射出十箭,根本来不及找感觉,全靠过硬的基本功和你今天的手感,有可能还需要一点运气。
选手们登时没了意见,抽签分好组,每人有三次练习的机会,燕四少爷抽到了第三组,元昶抽到了第二组。
练习完毕,第一组上靶!
负责敲鼓点的人嘴里叼上了一支哨子,哨声一吹是准备的意思,紧接着鼓锤儿抡起,重重敲下——“咚!”
唰唰唰唰——
第一组三十名选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坐在高处看下去,就像一把梳子般刷过靶道,齐齐地钉在箭靶上。
“嗷嗷嗷——”反应迟钝的观众们这才想起欢呼,看没看清的反正先喊起来,好激动啊好激动!看那一个个年轻强壮的身躯,摆出一式式漂亮刚毅的姿势,那沉定的目光,那张扬的锐气,那唯我独尊的自信——这就是我天朝的新生代,这就是我天朝的未来,这就是年轻,这就是希望!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十声鼓响忽缓忽急转瞬敲毕,满场里便见箭雨纷飞,百十来下箭入靶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瓢泼大雨敲窗棱,一窝蜂地响过,稀稀拉拉地终止。
三十人里有六人因箭在最后一声鼓后三秒仍未射出,被判为违例直接淘汰出局,剩下的二十四人凭环数计成绩,取前十进复赛,剩下的人亦被淘汰。
观众们热烈鼓掌欢呼,懂的看门道,不懂的纯看热闹,贵宾席上的官眷们自恃矜持,只礼貌性地鼓鼓掌,还不至于大呼小叫。
“这样的方式看似简单,实则也挺难,既考较出箭的速度,又考验集中力,不能轻易被旁边人的出箭速度和方向影响到。”崔晞看多了燕七的比赛,如今对射箭也算有了些了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握着个蜜瓷的保温杯,这杯子是听燕七说起过制作原理的,试了几次便试成功了,用水银做的杯胎,上头做成能拧扣住的杯盖,还送了燕七一只一模一样的,燕七今儿也带来了,里头装的是从她大伯书房顺回来的极品石花,拧开盖子,满满一杯,热腾腾香喷喷,先递给崔晞尝。
崔晞接过来吹了一阵,慢慢抿了一口:“尝着不像是井水煮的。”
“可不,是坐夏居竹叶子上的雪融的水,去年下大雪的时候还是半夜三更,我大伯跑去敲门,带着我和小九拿着瓷罐儿收了大半宿,后来埋到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头,前几日才取出来,说是秋天干燥易上火,让拿这竹叶雪水泡茶喝,可去火降燥,家里好几罐儿呢,我今儿给你带了两罐儿,就在外头马车上放着,走的时候别忘了。”
“好。”崔晞也不同燕七客气,又就着她的杯子喝了两口才递回给她,顺手打开自己的杯子,“你尝尝这个。”
燕七也接了崔晞的杯子,鼻子底下一闻,一股子清甜味道:“甜菊叶薄荷茶?”
崔晞笑着点头:“也是去火的,不过不是用的雪水,是去夏的雨水。”
“老天爷的大鼻涕,你们拿来当个宝。”崔暄又乱入,这回不瞪燕七改瞪他弟弟,“这么好的杯子不给我一只,胳膊肘朝外拐是吧?!”
“给你做什么,糟改风雅。”崔晞道。
“风雅值几文钱?”崔暄使劲瞪他,“这杯子若是放到咱家铺子里,十两银一个都是便宜的我告诉你!回去把制法给我,我让咱家匠人成批做去!”
“不给。”崔晞道。
“小七儿!”崔暄转移目标,“这东西又是你的主意吧?来来,把制法给哥,哥带你挣大钱去!管保一个月内就给你挣出一副好嫁妆来,怎么样?”
“十两银一个的话你给我分几两?”燕七问。
“你看,这杯子你得烧瓷吧?你得买材料吧?你得给匠人工钱吧?你得吧啦吧啦吧啦……”
“第二组的表现好于第一组啊。”燕七和崔晞道。
“有了第一组在前趟道,后面的人自是有了些经验。”崔晞道。
“元昶射了个满环哎。”燕七道。
“下一组该你们家老四了。”崔晞道。
“吧啦吧啦,吧,啦,”崔暄刹住嘴,瞪着把他当空气的这俩货,“我床底下的银票哪?!”
“藏银票的地方都被我俩知道了,你也不说换一个地方藏。”燕七道。
“所以我帮你转移一下。”崔晞道。
“……就转移到别人兜里去了是吧?!”崔暄气吐了。
场上第三组选手已经站到了靶道前,燕家人便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全神贯注地盯着离看台最远的燕四少爷,燕四少爷也不像其他选手一样四下找着自己的家人挥手致意,只管认真地站在靶道前比划着手里的弓箭,直到比赛即将开始前,才偏着头望向燕家人所在的席位,一片锦衣华服的包围中,一眼便找到了他爹,见在那里舒舒服服地坐着,穿着件沧海绿的衫子,胳膊肘支在座位扶手上托着个下巴,也正望着他,抬起另一只手冲他晃了晃,并且微笑着点了点头。
燕四少爷收回目光,只觉得力量和信心倍增,沉喝了一声给自己打气,迈开箭步搭起弓,抛闪开一切杂念,心中只默默念诵着射箭的要领。
鼓声响起,利箭离弦,一连十发,支支上靶——九十四环!
第196章 人才 江山代有才人出!
“噢!四哥赢啦四哥赢啦!”燕十少爷从椅子上蹦起来,挥手舞脚地像商店门口吹气跳舞的小人儿。
虽然环数并不算靠前,却也是在前十名之内,燕四少爷比自己的正常水平要发挥出色。
燕大太太一直握着帕子摁在心口,此时方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略带埋怨地低声和坐在自己旁边的燕二姑娘发牢骚:“非要参加这个,也不知让谁灌了迷魂药,没得让人替他担着心,也不知下一轮还要比什么,倒不如在这场就输了赶紧回来,不过是个取乐的事儿,也值当这么郑重其事?你没见这几天练箭练得手都割了好几个大血口子!安安省省的在家待着不好?”
“男孩子,总归是好强些。”燕二姑娘就道,“何况惊波本就不是能闲得住的人,与其让他在家闲得乱跑惹祸,倒不如给他个事做。”
“事也不是这事,真要闲得难受,就去铺子里跟葛掌柜学学生意经,明儿我就交待下去,往后但凡波哥儿得闲,都给我到铺子里坐着去!”燕大太太恨儿不成钢地道。
母女俩这厢低声说话,旁边的燕五姑娘却在出神,目光落在斜前方那人笑如春风的面颊上,那人今日穿了件暖暖的杏黄衫,像是秋日里最为温和的阳光,一举手一投足,都似是在用细滑的丝绸和轻软的棉絮将你柔柔地抱拥住……
许久未见,这个人几时竟生成了这样的一种风华无限?无论身在何处,都是那般的耀眼夺目,都是那样的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这念头来的让燕五姑娘有些猝不及防,她以为熟人之间永远不会产生让人怦然心跳的触动,可这个人……他不在这个规律内。
燕五姑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可以对谁产生“触动”也不该对他,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他绝无可能对她有半点在意,甚至他说不定还很讨厌她,谁让他和燕七自小就交谊深厚,只要有燕七在的场合,他的眼睛里就不会有其他人。
可燕五姑娘确信,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一种人,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哪怕他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也无法不被他吸引,不为他牵绊,不因他而放下自尊,被下了蛊般地沉迷着。
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的身上就有这样让她不能抗拒的力量。
看着他和燕七在那里说笑,燕五姑娘的目光复杂迷离起来。
转眼间五组参赛选手已经全部比赛完毕,百十来号人最终留下了五十人进入了复赛,仍旧分为五组,每组十人,然后射铜钱。
射铜钱的规则,竟比在御岛上时燕七和乌犁八公主之间的那次比试还要难上一些,燕七和八公主比试时只需要射中铜钱即可,而本轮比赛却要求参赛者射中铜钱孔。
便见靶场上已经被人推上来了一个木架子,架子上一排十枚地悬垂着用线拴着的铜钱,参赛者要站在百步开外的靶道线上开射,箭尖穿过铜钱孔后会扯断拴钱的线,并带着铜钱继续向前飞,而在靶道的尽头仍然竖着一排箭靶,箭支带着铜钱钉上靶去,每人仍射十箭,以环数高者取之,每组取前五名进入第三轮比赛。
“好难啊这规则。”连燕七都这样感叹了。
复赛的比赛难度比预赛一下子提高了不止十倍,这比赛的小船真是说翻就翻。
第一组选手已经站上了靶道,要等十名选手全部射完第一箭后再换第二批铜钱,每一箭都有限时,大约五分之一炷香,合一分钟的时间,以鼓声为号,第一声鼓响开始计时,第二声鼓响时间终止,终止之后就不允许再射箭了。
随着比赛难度的增加,观众们的情绪也被调动得高昂起来,欢呼起哄声一浪压过一浪,然而当场中裁判举手示意比赛即将开始时,全场立刻又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第一组选手。
“咚!”第一声鼓响!
“唰唰唰唰——”
“叮叮叮叮——”
十支箭先后射出,直刺向位于靶道一半处的架子上悬的铜钱,有的没能射中,直接掠过了铜钱钉在了靶道尽头的箭靶上,有的虽射中了铜钱却未穿过钱眼,箭尖将铜钱震得飞掉,还有的则准准穿过钱眼,挣断了拴钱的丝线,带着铜钱飞向箭靶。
“咚!”第二声鼓响,所有人停止射箭,全场观众却像被按了欢呼按钮一般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还真有穿过钱孔射中十环的!太厉害了!神乎其技啊!那人是谁啊?是谁?看样子好年轻,不像是兵,通身的贵气,倒有可能是个官二代。
观众们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场上那个穿着藏蓝色劲装的少年吸引了过去,看着他从容地挽弓搭箭,开始了第二轮的比赛。
“——又是十环!”观众们的惊呼声像是狂浪,瞬间由观众席上席卷下去,吞没了站在场上的所有选手。
那些还在旁边等待着上场的其他组的选手们见状脸色不一,有惊讶的有赞叹的,有严肃的有畏怯的,燕四少爷却还在那儿没心没肺地跟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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