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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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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运河的开凿,对谁都好,何况江南大族也被杀怕了,纵有阻扰,到底算不得非常强。东南运路就不一样了,这其中牵扯到了太多的势力和利益,绝对不是简单就能有所动作的。
  说得不好听,江南一事,顶多是地头蛇闹腾,东南这边就是过江龙了。这里面涉及到了无数权贵、重臣乃至武将,一旦处理不当,无法令行禁止,好心办坏事都是小事,那些被触犯了利益的人想让龙椅上的人换一换,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琬不怕这些人。
  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欲以女子之身为帝,又想解决大夏的危机,就不会在乎谁看她顺不顺眼。为自身利益,不顾国家安危反对她的,杀了便是。但她怕杀了人之后,问题还不能解决,反而愈演愈烈。所以她需要拿出一个完备的方案,暗中派丽竟门的人去考察,明则选出合适的人来,才能将这件事给做成。
  工部尚书怕得罪人,并不敢说话,温省见上峰都不发话,低眉敛目地跟在后面,便见卫拓站了出来,平静道:“我有个想法,还望各位一道参详。”
  “从洛阳至长安的路上,水流一度很湍急,河床逐渐抬高,又有一些地方十分狭窄,导致运路受阻。想要治水,首先要做得,便是拓宽狭窄的河道。”
  “江南虽粮产丰富,但要等到水合适才能行进,吴地船工不习惯河漕,处处停留,容易引起偷盗。如果在河口设仓,变可以收纳东来的租米。”
  “在三门的东西两边各筑敖仓,将从东方来的租米,存入东仓。三门地势险峻,则顺河凿山,开辟车道,运十几里,就可以送入西仓。然后慢慢运到太原仓,从黄河入渭水,就没有什么困难了。”
  杨务听了,很是高兴——在他看来,卫拓无疑是认同了他开凿三门山的做法。
  宰相就应该有这样的气魄,死几千个人就大惊小怪的,亏得还是豪门贵公子呢!难怪穆家会倒。
  秦琬还真有些摸不准卫拓会不会同意这种事,东南运路关系到国家的稳定,与家国相比,河工的性命确实太渺小了。但那不是区区几十、几百甚至几万个,而是会源源不断,一直死人啊!如果只死几个人,穆淼也不会反对,他所担心的,不正是死得人太多,皇室风评不好么?
  瞧出她的为难,刚从洛阳回来的裴熙正要发话,次相江柏已大概算出来了数字,便道:“如此一来,每年运到长安的粮食,或可从三十余万石,变成四百万石。”
  四百万石!
  这个数字,就连秦琬都怦然心动。
  整整十倍的粮食,这是什么概念?长安周边虽也种地,但收成到底一年不如一年,一旦遇上了旱季,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虽说长安的粮仓中存有五年的粮食,可这种保底的东西,自然是能不用就不用的好。
  如果每年能运四百万石粮食到长安,长安就再也不用为粮食发愁了!
  大概是嫌这个震撼还不够,江柏又道:“不仅如此,运费每年也能节省十万缗。”
  秦琬的双手不由捏紧了。
  就在这时,裴熙说:“巧了,我刚好从洛阳回来,虽说三门那一段路是挺艰难的,但也未必全要走山路,水路到底运得快些,若能双管齐下,那就再好不过。黄河也不是没有支流,百米之外的地方不就有一条么?派人勘探,未必就不能成事。”
  他的心思与卫拓是一样的,只是意思表达得更明确罢了。
  卫拓虽然提供了足够好的解决方案,但有一环是绕不过去的,那就是三门峡确实非常险峻,想要大规模从这里运粮食过去,不死人是不可能的。
  这一点,秦琬也心知肚明,她只是抱着一丝幻想,希望能有更好的方法解决此事罢了。
  更好的方法确实有,卫拓也已经提出来了——如果每年能往长安运四百石粮食,只要三年,长安的粮食压力就能大大减轻,不用催得那么紧。若在这三年内,三门旁边的运河也开凿通了,引流部分黄河水,山路的压力就能进一步缓解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引流这件事无法成功,有这样庞大的数字打底,死的人就能少很多,而长安若是有了存粮,就能救活更多的人。再也不会发生几年前那样,周围闹了饥荒,官府却放不出粮,流民都聚到长安城外的事情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公主驸马
  
  东南运路一事,秦琬与诸位宰辅商议再三,也没有谁能拿出比卫拓更好的方案。故秦琬禀明秦恪后,便决定依此行事。
  如今宫殿也无修葺之事,三门山既要开凿山道,三门峡又要引流。温省是肯定要去的,将作监杨务也得跟着。但这两人一胆小怕事,一为荣华富贵,毫不体恤百姓性命,秦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主管此事,何况他们也没有资格。
  再说了,卫拓的提案,看似完美无缺,实则干系很大。
  东南运路每年运的粮食,十成要折损七成,全是运路艰难的问题么?不,这其中不知有多少豪门世家伸手,反正东南运路的艰险大家都知道,他们张一张口,“折损”的粮食便进了自己的腰包,沿途上下皆是如此,朝廷也难以追究。
  若按卫拓的方案,将粮食转运的几个关键地点设置粮仓,粮食的出入自然要记账。那些平缓的河道,一旦有折损,朝廷是可以追究责任的。比较难通过的地方,或扩宽,或转运人力,这就将损耗给降到了最低,也将许多人雁过拔毛的路堵死了大半。
  这样把无数豪门得罪到死的提议,也就卫拓敢说。
  他都敢公然提出来了,秦琬自然不会辜负他的信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要力保他到底的。不仅如此,她还不能在人选上有所轻忽,否则卫拓提得计策没问题,她派去的人反而出了事,那就不好了。
  能真正将此事落到实处,不沾那些乱七八糟,也不会受利益链条影响,不惧怕豪门威胁的人,秦琬也只能想到玉迟。
  她本不想让玉迟离开长安好几年,但东南运路这样大的事情,也只有交给本身就颇为了解水利,对诸多建筑材料价格了如指掌,手中握着许多大商队,富甲天下的玉迟,她才能真正放心。程方能力虽有,在这件事上还是不够有力度,左右帝后让他掌管财帛,他也未必愿意远离长安,还是让玉迟去吧!一旦做成此事,也是一桩大功,将来入政事堂也方便许多。
  不过,玉迟的身份还是不够,需要挑个作陪的。不需要做什么,只需坐在那里,便能压住场子了。
  按理说,宗室,甚至是皇子,自然是最佳的人选。宗室中也不是挑不出人,不说蜀王的儿女,就是临淄郡公,若让他去办这件事,定然办得十分漂亮。但秦琬不会让鲁王一系有任何机会,故她斟酌了许久,方圈定了一个人。
  高密侯邵家传承至今,已有四代,历任侯爷虽不是人才,却也不是那等只会花销,任事不懂的废物,当家主母也都颇为精明。故高密侯府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在勋贵圈混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没有顶尖门阀的富贵与排场,却也不至于沦落到典当家业才能支撑门庭的程度。不担心子孙吃喝,却担心他们的前程。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自打秦恪的次女秦织嫁给高密侯的次子邵旸后,秦恪便对高密侯府一系颇为照顾,做王爷的时候,尚且为他们家的嫡系谋了一官半职。如今秦恪做了皇帝,秦织也水涨船高,成了常山公主,高密侯府的门庭也热闹了起来。
  按照祖制,常山公主所出的长子、次子到了年岁,便能封做县公和侯爷。若是高密侯府能再挣来一个袭爵一代,到了常山公主之子长大的时候,邵家便是一门三爵,那才叫荣耀无比。
  身家性命、荣华富贵都系于常山公主一身,邵家对常山公主,乃是李惠妃、房陵公主,那都是关注有加的。前些日子皇后震怒,罚了卢昭媛,谁不明白事情的起因在房陵公主呢?常山公主虽与这个妹妹不甚亲近,到底是一母同胞,心情自然有些不好,邵家也是夹着尾巴做人,唯恐被皇后迁怒。谁能想到,江都公主竟下了旨,升邵旸做了司农少卿呢?
  司农寺掌管着天下粮食的储存积蓄,也是一桩难得的肥差,少卿又是从四品的高官。即便是驸马,能就任这样的位置,也是很得上位者青眼了。
  常山公主秦织听得这个消息,固然欣喜,却也有些忧虑。
  她出身高贵,温柔美貌,也不仗着公主身份就颐指气使。邵家人对她客客气气,邵旸也对她敬爱有加,知妻子看似柔和,实则胸中自有丘壑,便问:“二娘,你为何愁眉不展?”
  秦织神色温柔,语速很慢,犹如一泓清泉潺潺流过:“听说朝廷想要修葺东南运路,你这时候就任司农少卿,怕是要离家数载了。”
  邵旸何尝不知这一点,他在秦织身边坐下,揽着她的肩膀,有些感慨:“若我不是你的夫婿,再过二十年也不能得此高位。江都公主既选择了我,我自当守好本分,不干涉那位玉大人行事便是。”
  他们夫妇心里都清楚得很,邵旸不过是一个摆设,唯一的作用就是帮玉迟镇场子,挡住部分来自高门的敌意。
  得臻高位,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道理,夫妻俩早就明白。故秦织叹了一声,有些无奈:“三妹她……唉,她总是这样胡闹,以前年轻,代价还付得起,现在……”
  她们姐妹互换的事情,邵旸也是知道的,年轻的时候略有些不满,却不敢得罪出身高贵的妻子。如今成熟了,对妻子更加敬爱,庆幸自己娶得是温柔的常山公主,而非不明事理的房陵公主。所以他没半点芥蒂,只道:“江都公主抬举我,怕是也有照拂你和惠妃娘娘面子的意思。”李惠妃如今夹在皇后与卢昭媛之间,日子未必就好过,只怕会有些委屈。
  秦织见他想岔了,柔柔一笑:“你放心,惠妃娘娘侍奉皇后,别无二心,在宫中极有体面,谁敢对她不敬?”
  邵旸对皇后不甚了解,但从妻子的字里行间也能推断出,皇后确实是一位贤妻。故他沉吟片刻,才轻声道:“皇后鲜少动怒,此番却——卢昭媛是否真有所不妥?”六皇子秦政可是太子的大热门,若是生母不好,那他就要重新评估了。就像魏庶人一样,奴婢所出,果然心胸狭隘,为了利益竟动辄灭人满门,派暗卫刺杀政敌。若秦政如魏庶人一般,将来登位,他们这些臣子可就难做了。
  秦织斟酌片刻,才说:“我进宫时,也曾见过卢昭媛几次,并不怎么爱说话。一旦开口,必是精妙之语,每每引人赞叹。”
  妻子说话的艺术,邵旸是知道的。夫妻这么多年,他就没听秦织说过谁不好。
  身为贵女,也确实不好随意道人是非,尤其是议论后宫妃嫔。但夫妻多年,两人早有默契,邵旸一听就明白——并不怎么爱说话,就代表卢昭媛看上去很低调,似乎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但“必是精妙之语”“每每引人赞叹”,这就很令人玩味了。如果真的安分甚至低调,比较内敛,那就不会故意引人注目,只有性格较为张扬的人,才喜爱表现自己。
  一个看上去很低调,安分守己,与世无争,实际上性格张扬,喜爱表现,不愿落于人后的妃嫔,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当然了,这不是什么大毛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压抑和伪装本就是极为常见的一种,但从秦织的话语中,邵旸已经明白了妻子的立场——哪怕皇后明着罚卢昭媛,实则是狠狠地落了房陵公主面子,秦织仍旧是偏向皇后的。
  他们夫妻向来一体,秦织既有了立场,邵旸也明白该怎么做了,便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协助玉大人的。”就算不为高官厚禄,能为家国做点实事也是不错的,在这一点上,他还真有些佩服江都公主敢对河运动手的气魄。
  秦织前往清宁殿谢恩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新蔡长公主也在。
  新蔡长公主看到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侄女,也有些尴尬,可巧这时候,秦琬也刚好来了,一见姑姑和姐姐,不由笑了:“今天真是巧了,五姑姑也在?”
  “不巧不巧,我是来等你的。”新蔡长公主见到秦琬,也不含糊,半点羞涩都没有,很直接地问,“听说你要派玉迟去修黄河?”
  秦琬一听这语气便大概猜到她的来意,真有些惊讶了,她看了一眼沈曼,见沈曼面带微笑,轻轻向她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便继续装傻:“不错,玉迟是最合适的人选,五姑姑——”
  新蔡长公主见秦织也在,有些不好意思,秦织会意,正要找理由告退,谁料新蔡长公主已是心一横,毅然道:“这可不行,他要去个三五年的,我可怎么办?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驸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给跑了。”
  您倒是早点说啊,要是早说,我也未必就会派他去修河了。就算派他去,也不用再加个人了啊!
  不对,您是什么时候看上他的?我可从没见他有这方面的意思啊!
  
  第四百四十三章 同心协力
  
  按理说,公主看上谁,对方就是心中再不乐意,也只能山呼万岁,感激涕零地叩谢公主垂青,竟愿意下嫁自家。再好生侍奉公主,顺便叮嘱一下自家母亲、祖母,这可不是寻常媳妇,不要想着能拿捏……总之,一句话,尚公主的人家,没谁敢招公主不快的,就算是绿云罩顶,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这样的情景,显然不能套在玉迟身上。
  勋贵之家争先恐后要尚公主,那是因为他们想传承爵位,富贵绵延,若论自身本事,就有些不够看了。
  西域诸国林立,势力繁杂,玉迟身在异乡,却能左右逢源,区区二十载时光便成为西域第一商贾,坐拥贵族身份。这等能耐,绝非常人所能及,何况他对人心的揣度也十分高明。秦恪实际上是个很情绪化的人,秦琬与沈曼与他朝夕相处,他又真心疼爱妻女,方能事事顺遂。玉迟不过是在崇文馆待了年余,便能令秦恪对他颇为信重,甚至忽视了他的胡人身份,可见他的本事。若非如此,秦琬也不至于将东南运路的重托交给玉迟负责。
  有这等本事,又因皇族之故,全家横死的男人。若是再借着皇权压制他,就算有三分好感,也要转化成七分恶感。若真是如此,新蔡长公主纵不会受冷待,也不会幸福。因为她爱的人一生一世都不会爱她,顶多是骗她一辈子,甚至连骗都不屑,只是相敬如宾罢了。
  新蔡长公主对秦琬挺好,玉迟又是秦琬很看重的人,这两人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怕秦琬就得先头疼了。故秦琬望着新蔡长公主,柔声道:“五姑姑,您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唉,您也知道,我先前……唉……”
  见她难得露出忧色,新蔡长公主连忙安慰道:“事情不都过去了么?你也莫要难过。”
  “我倒不是难过,只是——虽说那样的人家,我退一分,他们就能进三分。但仔细想想,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过于傲慢了。仗着自己尊贵身份,并没有对他们多用心,能用钱和官位打发的,就没用过旁的。”秦琬如是说,“人与人的相处,到底是不一样的,那些欲壑难填的人,咱们且不去说,不过……”
  新蔡长公主会意,双颊绯红,不复平素冷漠的模样:“我知你意思,他若娶了我,十个人至少要说十二句高攀,但凡有些心气的男人都会受不了。若我再直接求皇兄下赐婚圣旨,这一世夫妻也就没甚意思了。所以我只是想请你问问,若他不愿——”新蔡长公主咬了咬唇,神色满是坚定,“我总会让他喜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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