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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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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句丽土地肥沃,风调雨顺,既有好处,也有坏处。”秦琬早将边境局势推演过无数次,虽知自己不过纸上谈兵,却乐此不疲,此番在圣人面前开了口,胆子也大了起来,说得越发流畅,“忧患使人奋进,安逸让人沉溺。高句丽偏安一隅即可自给自足,若能让高句丽使团见识到大夏国力,令之心生惧意,即便高句丽王想要发兵攻打大夏,势必有极多权贵反对。”
  这些事情,圣人自然知晓,早在十几年前,高句丽动作频频的时候,察觉到高句丽新王满怀雄心壮志的圣人便找了个理由,借边境纷争,派兵出征百济,非但逼得百济俯首称臣,甚至在占据了百济要塞,在其间驻兵。高句丽也不甘示弱,花费好几年时间,终于攻破了北边的扶余国和黑水靺鞨,从而占据了要地,得以在军事上抢占主动,又虎视眈眈,觊觎新罗和倭国。
  秦琬也明白这一招解决不了的问题,便道:“听闻高句丽有个姓李的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军中极有威望,他的儿子也是一员骁将。咱们大可派人游说妃嫔、权臣给高句丽王吹吹风,让丽王对李将军的权柄心生忌惮,产生封无可封之感,也可暂缓一二危局。”
  战争一向是武将升迁的最快途径,可你想打仗,别人不想啊!大夏地大物博,国力强盛,高句丽虽也是沃土千里,声势到底不如大夏。两国既能保持着“和平关系”,互不侵犯,为什么要冒着失败的危险生起战端呢?
  据秦琬所知,现在的高句丽王虽雄心不减,到底敌不过岁月,也有四十好几,是时候该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了。他虽儿女众多,却如圣人一般,并无特别中意的,能让国家进一步发展的后继者。为了稍嫌平庸的儿孙着想,他绝不会容许国中有一呼百应的将军,更不要说这个将军对战争的积极主动是想“攫取更多权柄”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平夷首策
  
  后继无人或许是每个雄主共同的悲哀,圣人虽有些感同身受,却不会放弃趁你病要你命的打算——对付敌国,不背信弃义已经是有道明君了,故他看了一眼秦琬,问:“只是这样么?”
  秦琬之所以先提了一个较为平庸的法子,也有试探圣人心意的想法,见圣人不以为忤,心下大定,便道:“皇祖父圣寿,万国来朝,这些使者多有慕我大夏繁盛,羡我中原衣冠的。咱们为何不设一馆,同国子监,令各国派遣使者,来此读书?”
  听她此言,圣人露出一丝笑意,神色和煦非常,谆谆教导:“阴谋诡计虽颇有用处,到底失了几分堂皇,你可明白?”
  秦琬耳根有些发烫,旋即恢复平静,朗声道:“海陵明白!”
  圣人见她这幅模样,颇为满意,也就任她继续留在此处,转而对江柏和卫拓说:“四夷馆之事,你们先拟个章程出来。”
  江柏和卫拓应了一声,圣人又看着裴熙,笑道:“旭之,你也莫要偷闲,现在轻松了,以后有你头疼的时候!”
  裴熙也不推拒,反倒兴致勃勃地说:“新罗得不到大夏的支援,归根到底还是他们与咱们交通不便,若新罗能从高句丽手上夺得带水流域,便无需通过高句丽与我大夏沟通,也没这么多事。南边的六诏尚未一统,咱们可趁机添一把火,如此一来便要暂时笼络住吐蕃。”
  至于东西突厥、柔然、鲜卑等部落,还得仔细看看,才能决定拉拢谁,压制谁。
  四境异族本就是极为棘手的难题,圣人冷眼瞅着这几年政局颇有些浑浊不堪的意思,他虽知张敏避祸之心,却也有些不耐首辅和稀泥的举动,何况又有洛阳令裴晋告老一事。即便再怎么顾忌魏王,圣人也打算允了张敏辞官,连带着收拾闹得不像样的邓疆。
  若无此次寿礼失窃的事情,圣人早将穆淼调了回来,哪里需要这样麻烦?还得让穆淼“将功赎罪”?
  一想到这里,圣人就忍不住叹息。
  他倒不怕别的,就怕自己的儿子为了争夺皇位,与异族勾结,即便只是贩卖些茶、盐,不涉铁器,也足够糟心的。再有便是他们的性情了——即便看上去最和煦的鲁王,也不会提出让异族来大夏读书这等春风化雨之策,而会像秦琬所提的第一策那样,分化、离间乃至暗杀,一个闹不好就容易出事。
  平夷策事关重大,谁也不敢草率下决定,圣人又与江柏、卫拓、裴熙等人商谈了好一会儿,这一次,秦琬只在旁边默默听着,不再发表自己的看法。
  她素来自傲,此番听了圣人与国之重臣探讨国策,方方面面都顾虑到了,每个法子都反复推敲对方的应对,自身又该如何反应。事无巨细,思虑周全,厚重之余,又令人耳目一新,感叹自己还要学很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的同时,也拼命汲取着这些平素接触不到的政务。
  谈了许久,快要日薄西山了,圣人才让他们退下,并不忘嘱咐秦琬转告代王几句。见秦琬走了,沉默片刻,才道:“若是琨儿还活着……”
  圣人这几年越来越恋旧,对故去之人的思念与日俱增,匡敏深知圣人的心意,附和道:“代王殿下宅心仁厚,这几年一直没断了对梁王殿下的祭祀,若是晋阳郡王和桑乾郡王都活着——”说到这里,他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听见“梁王”二字,圣人久久不语。
  十六年了,梁王之名始终是一个禁忌,宫内宫外,妃嫔官宦,无一人敢提。一开始是怕圣人迁怒,后来便是摸不准圣人的心意,被贬为庶人的梁王坟茔凄凉,只有代王回京之后,每年都差人偷偷祭扫,还在府中私设了梁王和卫王的神主牌,逢年过节的总少不了一份供奉。
  诸王也不是没考虑过效仿,却不知道圣人究竟怎么想的,再有便是除赵王之外,自魏王到韩王,与梁王都有些年龄差距,先前并没有多少交情,这时候再假惺惺做好人就显得太做作了。也只有代王心中伤怀,想到自己没有嫡子的凄凉,再想想两位弟弟至今连皇族身份都没恢复,子女也没留下一个,又听了秦琬的劝说,便在府中供着二弟和五弟的香火,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有碗饭吃。
  这便是代王了,耳根子极软,只要有人在旁边劝诱,他便会在不合时宜时间里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哪怕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引发很严重的后果,却也只会往好的方向自欺欺人,遇到了事本能就想到逃避。偏偏性子还有些倔,一旦他认定的事情便难以扭转,一股脑地承认或否认,竟是非黑即白。
  圣人虽喜代王重情,又无奈于他意志不坚,再想到如今的局势,久久不语。
  秦琬出宫之后,正打算回代王府一趟,就听裴熙问:“你一开始怎么说了那么个点子?”
  “初次奏对,患得患失罢了。”秦琬想到方才的应对,也有些汗颜,却知裴熙必定把自己数落一通,忙道,“你让我说什么?赐婚吐蕃、新罗?以我的立场,能说这种话么?留下使者,刺杀对方的王倒是不错,想要做起来却很难,我还得顾虑圣人会不会觉得我太恶毒。再说了,北边的问题,你难道不清楚?”
  裴熙一听到“北边”二字,冷哼一声,不屑道:“有利必有弊罢了。”
  昔年大夏远征百济,势如破竹,北方武将从上到下都被战事的顺利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要攻打高句丽,好立此不世之功。苏锐却看出高句丽君明臣贤,沃土千里,子民强健,城池又修筑得当,易守难攻,故极度反对此事。他知上峰不同意,冒官场之大不违,几次越过上峰,直接向圣人上书,险些被北方武将派系给整死。哪怕圣人爱苏锐才华,也不得不将他的实权给剥了,让他安安心心在家中待了几年,才算给了北边武将一个交代。直到交趾出事,苏锐才复起,被圣人点为副帅,又逢主帅在远征交趾的途中身亡。苏锐力排众议,继续战事,平定交趾,立下大功,朝廷又设安南都护府,他才成了安南大都护,如今又成了安西大都护。
  苏锐的权势地位节节攀升,又是魏王的大舅子,昔日陷害他的北边武将能不害怕?这也是魏王为什么拼着母亲的名声,妹妹的幸福不要,也要在老鄂国公向圣人求个恩典时,让钟婕妤闹出那一出的原因——老鄂国公曾坐镇北方十余年,乐平公主嫁给了老鄂国公的嫡长孙冯欢,北府军中的人脉是一方面,北边武将也有了理由朝他靠过来,但也只是部分。
  边境将帅多骄矜傲慢,谁让他们手里握着军队,地方官不敢得罪呢?尤其是许多高级将领,当真是我要你生你就得生,我要你死你就得死。哪怕畏惧权势,也是畏惧皇帝的权势,并不怎么惧怕区区一个王爷,除非这个王爷做了太子。何况北境势力错综复杂,派系根深蒂固,也有傲慢的本钱。再有便是,这些人先前多为苏锐的上峰,如今反倒要排在苏锐之下,又如何甘心?一个在西,一个在北也就算了,想让他们真正低头,即便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也得考虑一二。
  这些事情,从圣人到百官,谁不知道?知道又能如何?事涉皇位更迭,谁敢说?略一谈北方兵力、武将乃至部署,便有暗中攻讦魏王之嫌。圣人一日苍老过一日,眼看大好江山便是魏王做主,除了一条心跟着别的王爷走到黑的人,谁敢开这个口?哪怕秦琬心里一千一万的想法,也不能对圣人说啊!
  裴熙也知这些事情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他想了想,才说:“那我先回去一趟,与祖父谈些事情,有时间再去找你。”
  “若是人多眼杂,不找我也无妨。”秦琬回道,“这几日的动静怕是很大,一动不如一静,咱们商谈再多,也未必赶得上变数。”
  裴熙一想,觉得也是,却不忘叮嘱:“代王府这几日最好闭门谢客,无论什么使团找上门来,一缕不接待!”有一必有二,现在接待了,过些日子对方再找上门来,便不好再推脱了。
  秦琬点了点头,回到代王府,见父母正在最后一次检查圣寿贺礼,便命伺候的人退下,小声说了圣人的叮嘱。
  沈曼一听,惊讶非常,不明白女儿何时有资格参与这样的场合,代王却见怪不怪。自打圣人对他提了辞让太子一事后,他对秦琬的本事已然深信不疑,忙道:“咱们富贵至极,又哪会贪图所谓的厚礼呢?不见,坚决不见!这些日子,咱们谁都不见!”
  秦琬抿唇笑道:“圣人这是怕您心软,被人求一求就伸出援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裴熙说的“带水流域”就是朝鲜的汉江流域,虽然高句丽、新罗和百济对这条河都有不同的称呼,但这里还是采用了汉四郡的古称。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代王心思
  
  秦琬听了,哭笑不得:“南郑郡公娶得就是西突厥可汗的妹妹,此番西突厥的使者还是她的侄女婿,您说能不能去?”
  代王连连点头,又有些不甘,忍不住问:“当真不能?”
  他虽养了好些清客,成日吟诗作对,谈些风花雪月,到底君臣有别,清客们只有捧着他的,将他吹嘘到了天上去。时间久了,代王也就不怎么耐烦和这些人交谈,反倒与身份差不多,喜好也相近,同样不涉政务的堂兄弟南郑郡公走动频繁起来。
  这是代王的老毛病了,当年他嫌清客捧他捧得太不着边际,恰好梁王想与兄长转圜关系,又怕兄长忌讳,便让同胞弟弟五皇子卫王从中斡旋。代王和卫王都是喜好读书的人,相当谈得来,却也因为这一层关系,让穆家有了攻讦代王的理由。
  秦琬知父亲的想法,无奈道:“阿耶,诸国使者多有想求娶大夏公主的,他们知您在圣人心中的地位,绞尽脑汁想走您的门路呢!这种事咱们怎能沾惹,一个不好是要被人恨一辈子的!”
  代王被唬了一跳,沈曼也有些忧心:“和亲?大夏还需要和亲么?”
  “为了不让四境异族联起手来对付咱们,自是要分化拉拢,给他们一些甜头的。”哪怕秦琬很厌恶和亲,也不得不承认此等情况下,大夏至少要嫁一到两个公主出去,才能暂时稳住部分异族。
  比如,吐蕃。
  据秦琬所知,吐蕃的赞普虽是有道明君,却也年近百半了。将一个二八芳华,娇嫩鲜妍,平素在闺中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嫁过去,那不是害人么?别说什么嫁过去就能做王后,不会像汉代公主一般只是做个侧室的瞎话,大夏欲笼络吐蕃,和亲人选便不能敷衍了事,十有八九要从宗室里挑人。宗室封号虽有严格限制,但只要生母身份清白,即便没有封号,宗女也依然是宗女,所嫁的人不可能差了去,谁愿意背井离乡去藏地?
  代王皱了皱眉,沈曼的脸色也沉重起来。
  大夏皇族本就人丁单薄,除了圣人的儿孙外,也只有蜀王这一脉了。蜀王儿女虽多,却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真要排辈分,个个都是代王的堂兄弟,更是南郑郡公的亲兄弟。真要求上来了,你帮是不帮呢?
  “也,也不会这般吧?”代王犹豫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朝的大义公主,不也只是臣子之女么?”
  秦琬轻声道:“可她也是弘农杨氏的嫡长女。”
  大夏第一任太子妃,即太宗皇后的出身毋庸置疑,圣人奶兄弟穆拾的嫡长女,生母是出身世家的淮阴长公主,既全了情分,又安抚了旧部和陆陆续续投诚过来的人,谁都不及她合适。待到夏太祖要给嫡长孙选正妻的时候,大夏已经统一了大半北地,太祖、太祖皇后、太宗、太宗皇后选了又选,几乎将北地的名门闺秀考察了大半,才选定了弘农杨氏的嫡长女做皇长孙妃。光凭这一点,大义公主的出身就无可挑剔,甚至在很多世家眼里,出身膏粱之姓的她比真正的公主还金贵些。若不是废太子闹了一出又一出,身为太子妃嫡亲侄女的大义公主也不用为家族牺牲。
  再说了,当时是什么情况,现在是什么情况?当年朝廷被柔然逼得紧,却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与大夏相比,急欲摆脱柔然控制的突厥更需要外力相助。若不是大夏早拟定了分化突厥之计,需要嫁个有勇有谋又年轻美貌的女子去里应外合,压根不用选大义公主,随便挑个宫女敷衍即可。
  至于现在……不嫁个宗室女出去,谁都不能安心。
  沈曼见丈夫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连忙安慰道:“蜀王府人口众多,庶子也多,岂会没几个奴婢生的庶女?这等大事犯不着咱们不操心,咱们也别去管就好。”
  大夏纳妾的标准十分严格,按照从母法,没名分的侍婢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奴籍。虽说高门大户多的是手段让她们变成良籍,却也享受不到宗女的待遇,这等出身的女子,自然是和亲的第一人选。
  宽慰了夫婿后,沈曼又对女儿说:“你年纪轻,辈分也低,就怕有人倚老卖老,找上门来。这些日子你就住在王府,莫要回去了,想儿子的话,我去向莫鸾要!可巧,我也想我的外孙了!”
  秦琬僵了僵,才有些不自在地说:“算了吧!也就月余见不到,他还这么小,禁不得风,更莫要提走这么远的路,也省得让人嚼舌根,说咱们仗势欺人。”眼下可是最关键的时刻,岂能容半点马虎?反正……反正儿子也才几个月,连话都不会说,也认不得人,隔一两个月不见,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沈曼本想说女儿两句,秦恪连忙打岔:“裹儿啊,听说旭之的家室也来长安了,阿耶不是反对你们见面啊,只是……”
  “我俩堂堂正正,什么都没有,她爱想就让她想去。”秦琬的态度异常冷淡,“这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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