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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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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虽知千秋万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皇室绵延数百载,终究会出不肖子孙败光偌大江山,也不希望坏影响是由自己起头。匡敏揣摩圣人的用意,又对魏王存了偏见,来的路上已将这几年的事情反反复复琢磨了一遍,总觉得魏王极不妥当,打定主意给对方颜色看看,便道:“圣人,老奴有些愚笨的见识,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脾气,倒不愧‘慎行’二字。”圣人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说吧!”
慎行是圣人给匡敏起的字,匡敏自诩这些年也不负谨言慎行,唯独……一想到魏王,他心里就涌起一团无名火,直接拿最坏的眼光去看待对方,挖起坑来毫不手软:“老奴左思右想,总觉得苏世子与高大人这一行实在太顺当了,苏世子说孟怀有问题,孟怀这个举世无双的大清官便真有些说不清楚;苏世子说富商王家有问题,他们家就真的私造兵器,竟没走半点弯路。这么大的案子,不过小半年的工夫,竟拿到了账本和名录,才会出事……苏世子到底年轻,高大人又不好与世子拧着来,真要踩入了别人的陷阱也未可知啊!”
圣人对诚国公府早有些疑虑,这些年也留神盯着他们,虽知他们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安分,到底没查出有什么大问题。他心里也明白,诸王为了夺那张椅子,什么都干得出来,联络上诚国公府也不奇怪。再有便是其余诸侯的后裔,瞧着自己东躲西藏,最好也不过是一介百姓,还要提心吊胆,怕官府查出来他们的身份,再看看诚国公府的富贵,眼红不已,借机栽赃也是有可能的。孟怀又是寒门举子为官的表率,激励着天下读书人奋进,实在打眼得很,更不好随便处理。
匡敏知圣人留了心,暗暗告了一声罪,坑魏王的同时,不忘为秦琬,为代王说好话:“苏世子带着账本失踪了大半个月,消息怕是快盖不住了,县主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该多伤心呢!”
苏彧若真遭了什么不幸,而且是这种功亏一篑的局面,即便死了,哀荣也有限,秦琬……
罢了罢了,夫家不足,娘家补上就是了。
圣人因苏彧之故,对魏王有那么一丝疑惑,原先觉得有些荒谬的念头,此刻又在心中冒了头,他沉吟片刻,便道:“召代王进宫,让伺候的人都退下去。”
代王秦恪被天使召进宫的时候,还不知又出了什么事,圣人也直接,屏退众人后,直接来了一句:“朕欲立你为太子,你看如何?”
听见圣人这么说,秦恪彻底怔住了。
他倒不是惊讶圣人要立他做太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明白,这么大的担子交到他手上才叫稀奇。他震惊得是,秦琬问了他一声,您要不要仿东海恭王,愿意的话就交给我去办。这才过了几天啊,圣人就问他想不想当太子?他女儿何时有这么大的能耐了?
秦恪满头雾水,压根闹不明白秦琬到底做了什么,看在圣人的眼里却是长子被吓呆了,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大人了,还实诚到这地步……想到这里,圣人心也软了,便道:“朕不是唬你,全是为了保你,你明白么?”
秦恪回过神来,听见圣人推心置腹地一句话,再看看昔日英武豪迈的父亲身子佝偻,老迈尽显,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儿子,儿子明白——”
圣人见秦恪答应得这样快,还当他会错意,忍不住问:“你……当真明白?”
“儿子会推拒的!”秦恪老老实实地说,“若是不够,让儿子躲到深山里也成。”说到这里,又有些担心,“要不,要不儿子的爵位就别换了?您追封琨儿做晋阳郡王,已经让御史盯上了代王府的后院……”语气中竟带了点埋怨。
见长子这样识趣,圣人心中大慰。
他虽是一代雄主,到底年纪大了,平素看不出来,关键的事情上就有些左性。他愧对代王,想要补偿,就容不得旁人妄动手脚。听见代王连晋王的封号都不敢受了,心中酸涩之余,也打定了主意。
第二百四十章 凉薄非常
不肖半日,圣人招代王进宫,与之密谈的消息便被诸王所知。可笑得是,尽管他们对长兄猜疑非常,却无一人认为圣人想立代王为太子,反倒认为圣人之所以找代王密谈,为得是苏彧失踪一事。
正如匡敏所说,消息捂了这么多天,再想遮掩已是不易。勋贵之家未必得了消息,诸王心里却有本帐,尤其是鲁王。这位温润如玉,风评极好的王爷颇有些愠怒,对谋主李棋抱怨道:“孤与高衡君子之交,他得圣人重视,接办这么一件差事,本是天大的好事,奈何苏彧横插一脚。现在倒好,闹得像孤容不下苏彧似的,岂有此理。”
鲁王虽也是个心黑手辣的主儿,却不似魏王一般毫无顾忌,因是圣人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他打小就颇得圣人宠爱,骨子里的优越感从未褪去,从而视寒族如蝼蚁,唯有高门才能入他的眼。
曲成苏家是世家旁支,又有爵位在身,苏锐大权在握。这样的人家,即便与魏王密不可分,鲁王也想方设法,绞尽脑汁拉拢对方。再说了,一个毛头小子,一个探案老手去破案,哪怕这案子真是苏彧破的,他也有办法扭转成苏彧抢高翰的功劳,为何要置苏彧于死地?
鲁王心里清楚,代王与魏王之间无话可说,魏王是个只谈事务,不讲风花雪月的人,代王却对政务一窍不通,悲春伤秋的,但他可以啊!他自小就喜欢读书,诗词歌赋,经史子集都来得,何愁博不得长兄的好感?
李棋知鲁王焦虑什么,忙道:“王爷简在帝心,圣人如何会怀疑?苏彧若真出了事,代王殿下再怎么愤怒女婿的死,也及不上考虑女儿的未来么?海陵县主才二八芳华,便遇上了这样的惨事,代王殿下心疼女儿,岂会不考虑县主再嫁一事。若是县主没个一儿半女的倒好说,眼下却有些难办。”
鲁王也是深谙人情世故的,如何不明白李棋的意思?
秦琬年轻,家里又有权势,断不可能为苏彧守一辈子。做母亲的,又往往舍不下孩子,但别的人可以带孩子改嫁,秦琬怎么行?她生的可是苏锐的嫡长孙,按照本朝的爵位继承制度,嫡长孙与嫡长子的同胞兄弟们都是降一等袭爵,若要送交朝廷审批,嫡长孙的继承权还要排在嫡出的叔叔们的前头。前者是谁都不敢卡的,后者嘛,遇到找麻烦的,你就当心了。
好好的亲家,为了子嗣,说不定就成了仇家……一想到这里,鲁王便觉心中畅快。
代王拿府中侍卫名额帮魏王做人情的事情,鲁王嫉妒非常,恨不得自己也能享受到这一待遇,好应付那些贪婪无度的勋贵们。莫要看他平素待这些人温文尔雅,如春风拂面,心中也很厌恶他们理所当然从国库里掏钱的做派,只是眼下需要争取他们的支持,才不方便动手罢了。
李棋揣摩鲁王的心意,又道:“话虽如此,王爷也需考虑最坏的可能才是。”
鲁王也知事情不会都往好的一面发展,却有些不明白李棋的意思,李棋也不故弄玄虚,很直接地说:“大夏与突厥,尤其是西突厥的关系一向密切,大义公主年迈,阿史那公主也背井离乡十余年,听闻******可汗的身子不大好,西突厥的局势也不算太妙,若是为了两地和平……”剩下的话,他在鲁王冷厉的眼神中吞了回去。
凭心而论,李棋这主意确实不错,若非******与柔然一直开战,北方也不至于安稳如斯,一旦让异族连成一条线,从东北到西南,大夏再怎么富庶,国力也会遭到很大的损伤。和亲虽是天下最不管用的法子,有时却又是最有用的法子。
三十多年前,大夏为了联络突厥对付柔然,废太子妃的娘家侄女被封为大义公主,嫁给了年迈的延钵可汗,深得对方宠爱,为之生下了两个儿子。又在大夏的帮扶下,策划了东西突厥的分裂,忍着丧子之痛,复又嫁给了延钵可汗的儿子,即西突厥的都罗可汗。又过了十几年,在大义公主的牵线中,为求大夏助力好对付近邻的西突厥可汗又将草原明珠阿史那公主给嫁了过来。算算时间,再看看如今的政局,只怕趁着寿宴的喜庆,突厥人就要提出求娶一事了。
鲁王诸多儿女中,真正到了适婚年龄得也只有他的庶长女一人,但他素来不喜欢庶长女的出身,哪怕那位私自停药的侍妾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他也没给予对方名分,连带着对方所出的孩子也都没被记入玉牒之中。谁要这一双儿女都是对方趁着王妃怀孕,私自停药所生?
不喜欢到不给对方身份是一回事,拿对方去和亲又是另外一回事,倒不是顾念庶长女的生死,而是胡人茹毛饮血,逐水草而居的做派,素来被中原人所鄙。父死子继的妻妾制度,也让中原女子们不寒而栗。更莫要提塞外风沙漫天,侵蚀颜色,寿命都会少好几年。鲁王若能将女儿嫁过去,当然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如此一来,即便魏王登基,也不能轻易动他,但那又如何?真要做出了这等事,他的脊梁骨都会被人戳断——若不是心疼女儿,历朝历代为何鲜少拿真公主和亲?即便不拿宫女、臣女顶替,遴选宗室女,也是选皇帝兄弟甚至叔伯一系的女子,哪能嫁货真价实的皇子之女和亲?
李棋知鲁王顾虑得是名声,而非女儿,便道:“所以说苏彧这事出得不是时候,突厥求娶皇室贵女,圣人即便不挑个宫女敷衍了事,也能从蜀王一系中选个不受宠,甚至连玉牒都上不了的庶女。她一人和亲,让全家受益,已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偏偏苏彧……这事遮不住,瞒不住,非但咱们能知道,突厥人若有心打听,也能知道。区区突厥人,自然没资格娶皇长子的嫡女,即便是庶女,嫁给他们也是屈尊了,可若海陵县主守了寡呢?”
大夏国力强盛,和亲只是为了加强两地联系,抚突厥之心,自然不需要低声下气将真公主送过去,更莫要说前朝太祖徐然对和亲之事极为排斥,勒令他的子孙谁敢奉行和亲之策,谁就没资格做皇帝。虽说燕朝后期弱势,朝廷渐渐松了态度,数百年潜移默化却不容小觑,庶女身份卑微,无足轻重也就罢了,臣女能做公主已是福分,百姓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敢动一动将嫡出的公主、郡主、县主送出去的主意,且不说圣人、诸王会是什么态度,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当然,这也得有个前提条件——待字闺中。
大夏虽允许寡妇再嫁,也没贞节牌坊一说,寡妇的地位仍有些尴尬,情势真要逼得紧,“从权”的呼声定然一浪高过一浪,代王夫妇又是出了名的疼爱女儿……若在这种时候,自己愿意将庶长女和亲突厥,长兄长嫂岂能不对自己感激涕零?即便是士林,也不可能真责怪自己,反而会说自己大义凛然,为侄女的未来,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这可不是趋炎附势,而是堪比圣贤的德行!
代、魏两系的政治联姻,出于圣人心意,代王本身是不大乐意的,苏彧对秦琬也不是特别好,只是利益连在了一起,尽本分罢了。若是没了苏彧,再有这么一桩……一个连族谱都没上,自己若不承认,便只能依从母法,做个奴婢的庶长女,换取长兄的感激和支持,还能得到士林的称赞,何乐而不为?
若是在此之前,鲁王不希望苏彧出什么事的话,想通这一节,他倒是真希望苏彧别回来了。死吧,带着他查出的证据,死在那片密林里。即便自己会因此事被猜忌,那又如何?诚国公府、孟怀如何处置,本就十分棘手,知道他们有嫌疑,多盯着些,找个机会无声无息地将他们抹了,扶植旁系上位便是,岂能大张旗鼓地针对他们?
他倒是安稳了,曲成郡公府的莫鸾听到这个消息,顿觉天塌地陷。
怎么会这样?上辈子高翰查案不也是顺顺利利,稳稳当当的么,怎么落到大郎这里,便成了另一幅模样?
莫鸾恐惧得不单单是苏彧的生死,她更害怕得是自己“先知”的优势不再发挥作用。
想她这些年依仗重生,阻止了苏锐和陆泠这对神仙眷侣的相遇,成功地从代王妃变成了苏锐之妻,未来皇后的嫂嫂。儿女绕膝,无人不赞,本是顺风顺水。谁料代王非但没死,反而从彭泽回来,宫中又多了一个上辈子没有的宠妃蓝昭仪,再加上与陆泠酷似的安笙成日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提醒着她抢了人家夫婿的事实,本就让她胆战心惊。如今又出了这番变故,莫鸾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恐惧,破天荒质疑起自己所知的未来。
要是秦琬知道莫鸾的心思,定会觉得她可笑——你自己本就在做与“未来”不符的事情,却想要除了你之外,事事都与“未来”相符,这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么?
第二百四十一章 来使云集
赖嬷嬷见莫鸾天崩地裂一般,顿觉奇怪非常——你让长子办这件差事的时候,难道没做好这等准备?若是此行全无危险,又能立下功勋,主动请缨的人早前赴后继,哪里轮得到苏彧?
莫鸾心中后悔不已,但很快,失去“预知”的惧怕就压倒了对性命未卜的长子的担忧,她沉吟片刻,才问:“蓝昭仪……有什么反应?”
赖嬷嬷这一次是真绷不住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的心思怎么落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去了?别说她们探听不到蓝昭仪的消息,即便听得到,苏彧失踪,蓝昭仪能有什么反应?那可是圣人的宠妃,她若与苏彧有什么,除了秦琬,整个苏家的人都得倒霉!
莫鸾也意识到这句话问得唐突,却积威惯了,干咳一声,便道:“我忽然想起一桩事,蓝昭仪在宫中,到底时常帮……帮那一位说好话呢!”
这个理由实在谈不上多高明,赖嬷嬷却也不敢多问,只是说:“蓝昭仪是圣人宠妃,九嫔之首,哪能不好呢?”
莫鸾算了算,心道蓝昭仪入宫的时候,圣人已有五十好几,半截身子都埋入土里。若蓝昭仪与自己一般,即便想要做妃嫔,也该想法子去魏王府才是,怎么会进宫呢?再说了,若蓝昭仪真是重生的,又怎会一心帮着鲁王?难道她不知道,魏王才是上辈子的胜利者么?还是说……
想到一种可能,莫鸾心中一突。
她自己虽是个利字当先的人物,却也明白这世间有人将情义、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虽说她对这些人十分瞧不起,认为他们不懂得趋利避害,不知变通,但也无法否认他们的存在。
魏王肃清吏治,必定得罪了许多人,蓝昭仪这辈子声名赫赫,上辈子却没听过这个人,可见她上辈子十有八九没入宫,而是去了别的权贵府邸,又被魏王抄没了,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蓝昭仪姿容艳丽非常,即便后宫美人众多,她的容色也是极为出挑的。这般姿色的女人,略有些怜香惜玉的男人都不会让她做迎来送往的侯妾,而是纳入私房,红袖添香。
侯妾与侯之妾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壤之别,若是魏王毁了她原本安宁富贵的生活……
莫鸾越想越觉得揪心,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知晓魏王是最终的胜利者,代王会死在流放之地,她的年岁又与魏王相差太多,实在做不得魏王妃,她怎会嫁给苏锐?臣子之妻再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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