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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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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信重,俨然炙手可热的红人。
  这些话,刘管事不敢明着说,心里却有一笔账。
  后宅之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无论妻妾还是婆媳,这一点都通用。莫鸾把持苏府多年,地位无可动摇,那又如何?县主可不好招惹!
  做奴才的,忠心本分都是第二位,最重要得是跟对主子,若是跟了个记仇不记恩的主子,再怎么抛头颅洒热血都没用。县主能给下人带来好处,保得住下人,让大家都沾光吃肉喝汤,谁的心思能不浮动?
  玉迟见刘管事满面堆笑,猜到他正在想什么,漫不经心与刘管事寒暄的同时,心里暗道海陵县主所图甚远。
  刘管事也有几分眼色,见玉迟快走到书房了,知道这位胡人先生与诸多文人一样,最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书房,寻了个理由便退了下后。
  玉迟见他走了,这才推开书房的门,跨过门槛,缓缓走到里间,刚要打开窗户透透空气,却感觉到了金属的冰冷。
  一柄锋利的短刀压在了他的脖子上,尺度拿捏得刚刚好,进一分则皮开肉绽,退一分则有回天之力。
  时至此刻,玉迟才发觉,背后有人。
  玉迟非但没有恐慌,反倒轻笑起来,悠然道:“我若是你,这一刀就直接捅下去,断然不会给我说话的机会。”
  “玉先生过谦了。”对方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吐字却异常清晰,坚定和力量从字里行间透露无疑,“你不仅有三寸不烂之舌,还有一双妙手,一双——拿刀的妙手。”
  玉迟微微挑眉,轻笑道:“哦?莫非你没查过我的底细?我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全赖一手玉雕技术,刻刀玩得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沾过血的人,永远不会忘记血的味道,杀过人的人,更能嗅出同类的气味。”来人的刀往内压了半分,鲜血刀锋流淌,玉迟却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十分猖狂,全然不顾及这样会让刀刃割得更深,见对方无动于衷,他不住鼓掌,似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大声赞道:“好胆略!好气魄!好心机!魏王若知道麾下忠狗有这等本事,又想反咬他一口,定会食不安寝,夜不能寐!”
  此人若不是摸准了他和下人们的习性,又深谙杀人的手段,也不会这样放肆。
  看准了玉迟喜静,下人们为趋奉玉迟,不会在玉迟读书的时候靠近,便不忌惮玉迟制造出任何声音;虽是试探玉迟,隐隐有想与之结盟的意思,在玉迟故意露出自戕倾向时却无动于衷,握刀的手不曾有半分挪动。
  这样的心机胆识,真要杀人,一万个玉迟也死了,而不是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来人冷哼一声,收了刀,玉迟淡然转身,觑见来人面貌,登时露出几分了然之色,朗声笑道:“此等情景下见到常庄头,才知何谓人不可貌相,惜无好茶招待,玉某实在失礼。”
  此时的常青已不复平日憨傻木讷的模样,他的眼神锐利无比,如同荒原上的一匹孤狼,遒健有力的身体紧绷,蓄势待发:“瞧你的模样,倒是早有准备。”
  “非也,非也。”玉迟泰然自若地从袖子里取出一瓶伤药,自如涂抹,随口道,“吃惊是肯定的,预料么,也有一些。最先怀疑我得不是你,而是海陵县主,我不过适逢其会。当然,无论是我还是海陵县主,都以为你只是帮魏王跑腿办事,没想到……”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常青一眼,笑道,“竟是一条大鱼。”
  常青素来不耐这些弯弯绕绕,只见他狠狠地瞪了玉迟一眼,瓮声瓮气地说:“你也算个有本事有骨气的人,苏四那样整你,你都不肯走,玩刀子又玩得利索,我当然要盯紧你。”
  他的回答跳跃性太大,玉迟却很自如地接道:“常壮士今儿来找我,总不会是为了说这些吧?玉某若是有幸,能否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常壮士动了反叛之心?”
  “你先说。”
  玉迟的笑意褪去,神情有些莫测,常青死死地盯着他,两人的间隔不超过三尺,只要他愿意,顷刻之间就能取走玉迟的性命,只听常青缓缓道:“这些年来,我跟着魏王也办了不少事。”
  “看样子,你已经不能只算一条大鱼了。”玉迟摇了摇头,自嘲道,“多年苦心,寸功未建,我也是有些急了。换做五年前,我有一千种办法骗得你搁置刀兵,将你置于死地。”
  常青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故他冷冷道:“所以我从不爱听人说话。”只会取人性命。
  玉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竟有几分释然:“既然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并非胡汉混血,而是纯正的汉人。我本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熠,字耀祖,乃是上党郡人。”
  一听“南宫”二字,常青便有些震惊,再听得“上党郡”,他的神色已变得凶狠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许久,竟道:“枉我自负下手干净利落,未料竟有漏网之鱼。”
  玉迟虽已猜到这一出,听见常青自己承认,清癯的面容还是失去了血色,他深深地凝视了常青很久,仿佛要将这个人的样貌刻到骨子中去,方用平静地语调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魏王为夺神玉,杀我南宫一家五十七口,怎能想到二十余年前,南宫家有个被逐出家门的不肖子弟?”
  “你错了。”常青忽然打断他,面无表情地说,“魏王不是为了夺神玉,他命我带人灭了你们家的时候,压根不知道你们家竟敢藏了天大的祥瑞这么多年。”
  玉迟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问:“什么?”若不是为了那块举世无双的美玉,南宫家为何会被魏王屠得鸡犬不留?
  常青知道自己玩心眼玩不过这些文人,但他明白,不是什么人都能在亲手杀了全家的仇人面前保持理智,为了对付主谋,压下对那柄刀的刻骨仇恨。
  有这么一层依仗在,他的胆气也足了,便道:“你说你的来历,我再说魏王的理由,以及我的原因。”
  “其实也没什么。”玉迟压住心中激荡的情绪,缓缓道,“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玉匠,虽无太大名声,也算小有积蓄,便被人盯上。高祖为小人所骗,倾家荡产买了一座据说有玉脉的荒山,知情后吐血而亡。曾祖不信邪,开凿山石二十余年,终于发现了神玉,一激动就这么去了。祖父本想将祥瑞呈给朝廷,却又不舍亡父心血,本只想将它留在家中一年半载,谁料自神玉镇宅后,祖父行商也好,雕玉也罢,简直有如神助。我出生的那一年,南宫家已是上党郡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在玉器界也很有名声。”
  “即便如此,南宫家的地位依然不高,谁都可以敲一笔,主簿功曹都不能怠慢,因为南宫家没有做官的人。”
  “然后……”玉迟闭上眼睛,露出几分哀痛之色,“我出生了。”
  “我名为熠,字为耀祖,为何?因为我过目不忘,半岁能言,一岁多便能背诗,三岁开蒙,五岁时已能将《论语》《孟子》五经等倒背如流,全家对我爱若珍宝,期盼我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我却更爱玉雕,更喜经商。”
  
  第二百章 卑鄙无耻
  
  常青也有过少年意气的时候,自然明白家人的期望与自己的理念截然不同是件多么让人难过的事情,果然,玉迟的脸上浮现几分苦涩,叹道:“当年的我被家人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他们什么都会退让,偏偏在此事上一直碰壁……唉,我不体谅他们的苦心也就罢了,竟还觉得委屈,便处处与他们作对。”
  “长辈对我期望甚深,故迟迟没给我说亲,一心期望我能进京赶考,娶名门贵女为妻,见我实在闹得不像样子才绝了这个念头,想给我说一房贤妻。我当时自视甚高,满心要娶一个情投意合,才貌双绝的女子为妻,瞧不上庸脂俗粉,听见他们要给我说亲,成日宿在万花楼中。”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涩然道:“也是太过年轻,不懂戏子无情,妓子无义的道理,竟被万花楼的行首给哄了去,还当寻到了举世无双的奇女子,坚持要娶她为妻。长辈们见我闹得太不像样,忍无可忍,终将我逐出家族。那行首本当我奇货可居,南宫家不会放弃,见祖父果决至此才傻了眼,将我身上为数不多的金银卷走后又去挂牌接客,寻下一个冤大头的到来。我没脸去见家人,又存了几分赌气的念头,心道你们不认可我的本事,我偏偏要出人头地给你们看。听说于阗国多美玉,雕工也与中途大相径庭,我一路向西,再后来……也就成了你们知道的那样。”
  他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常青却能想到其中的艰辛。
  从有求必应的贵公子沦落到一无所有,真心被践踏得一干二净,身上又没半点余钱,唯独傲气不减。也不知他是怎么到的西域,一路上又吃了多少苦,只可惜,还没来得急大展拳脚,就被马贼抓去当奴隶,又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不是吃了这么多的苦,即便发达了,因他默认是胡汉混血,以便更好生存,有背弃祖宗之嫌,故不敢与亲人相认,奉命斩草除根的常青也不可能漏了他去。
  常青的神色阴晴不定,沉默许久,才说:“魏王之所以灭南宫一族,只因他们莫测。”
  玉迟何等机敏之人,一听常青这样说,脸色登时狰狞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宋家搭上了魏王,难怪敢与南宫家一争长短!”
  想要争大位,怎么着也得有钱吧?上党郡与魏王的封地也就一郡之隔,魏王的手伸到上党郡来完全不奇怪。
  宋家有魏王撑腰,对付起南宫家自是毫不手软,无往而不利。南宫家呢?祖父病逝,父亲和几位叔叔虽有才干,却无祖父的老谋深算,他们自恃神玉镇宅,逢凶化吉,不像旁人一样见生意处处受挫,家人也被关进大牢就似没头苍蝇一般乱转。
  魏王见南宫家泰然自若,处变不惊,又的确有几分运道,还当对方身后也有人,仔细探查一番,没发现哪位兄弟的影子,狐疑之下,竟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南宫家给灭了门。
  若为神玉,至宝动人心,玉迟还能理解自家的遭遇,就为这种事情,就为这种事情……玉迟的指甲嵌进肉里,掐出深深的血痕,他却恍若未觉,半晌方抬起头来,冷冷地望着常青,不屑道:“你本是死囚,被魏王从刑部大牢中救出,又为他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我还当你何等忠义。谁料你知兔死狗烹,便生出反叛之心,当真令人不耻!”
  常青没发觉玉迟已经猜到了他的来历,进而摸清了魏王所蓄死士的由来,他听了玉迟激将的话语,脸涨得通红,愤然道:“我对魏王的忠心可昭日月,哪怕他让我去死,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可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让我去监视王妃,为了不让王妃打理内宅,竟指使人对她下药!”
  先前与常青的几番对话,已让玉迟大概猜到了常青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他是莽汉吧,也不尽然,常青的脑子虽没玉迟的九曲十八弯,也能算得上不错。说他明白事理吧,那就更不可能了,魏王对常青有救命之恩,所以常青忠于魏王,只忠于魏王,哪怕为魏王干尽伤天害理的事情甚至被魏王取了性命,他也全然不在意。
  想对付这种人,就得摸清他的底线在哪里,玉迟才用言语相激,果然,常青三言两语就把底给漏了。
  常青对魏王极为忠心,魏王又一向以尊重发妻的形象示人,常青也算某种程度上的爱屋及乌,对魏王妃苏吟敬重有加。苏吟何等出尘绝世,清冷脱俗,在常青眼中,这位王妃必定是天仙化人,唯有魏王才配得上。正因为如此,知晓魏王对苏吟的所作所为之后,常青才会失望。
  不,不止如此。
  若是只有苏吟一事,常青也不至于背叛,必定有别的事情……玉迟眸光闪动,神情也激动起来:“我已将真实身份交代清楚,倒是你,言辞之中不尽不实,什么叫为了不让王妃打理内宅?魏王妃不喜琐事,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些俗物即便摆到她面前,她也不会多看一眼。再说了,魏王就是王府的天,若他不想王妃打理内宅,还用得着下药?”
  常青见玉迟质疑自己,又思此人能算个臂助,方争辩道:“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当我会相信此等匪夷所思之事?”随即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倾了个干净。
  原来,秦琬与苏彧大婚的那日,曲成郡公苏锐与魏王妃苏吟有过一番长谈。正如苏吟和绿柳所料,魏王当晚就来了苏吟房中,翻云覆雨之际询问苏锐态度。苏吟一口咬定兄妹太久不见,闲话家常,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当然,是苏吟眼中的不了了之。
  魏王本性多疑,自不会信苏吟的托词,奈何苏吟性子冷淡,真正信任得只有绿柳一个,绿柳又是苏锐的爱慕者,压根没办法撬过来。眼看诸王如疯狗一般全力对付自己,苏锐又不肯依附,魏王颇有些心焦,便命常青监视苏吟和绿柳,查探她们独处时说些什么。
  苏吟对魏王的性情十分了解,多年下来早历练得谨慎非常,加上她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无论什么事情都埋在心底,即便与心腹独处也只字不吐,常青盯了她十来天,也没见她有半点不妥。
  常青本就觉得这差事荒谬绝伦,见苏吟品行高洁,更加佩服,对苏吟身边那个一直说魏王坏话的绿柳倒是有几分怀疑,便假公济私,时不时盯着绿柳,果见她较为信任的人中有个举止鬼祟的丫头,再往下查,竟发现那个丫头是魏王的人,隔三差五就给魏王妃苏吟下药!
  常青做梦也想不到魏王竟会指使人做这种事,还当是自己弄错了,他对女人家的拐弯抹角本没有半分兴趣,为这事却听了不知多少墙根,这才惊骇地发现魏王妃苏吟看似尊荣体面,实则是个空架子王妃。别说她不管事,哪怕她想管,魏王派去的管事、妈妈们也能将她的权利架空。饶是如此,魏王还嫌不足,苏吟早年几番流产,身体本就不好,魏王非但不体恤妻子,还指使人给苏吟下药,让苏吟隔三差五病一场,也好招苏府之人频繁进魏王府而不落人口实,并有更多的机会联系苏锐。至于这次,理由就更可笑了——苏吟对邓凝十分同情,纪清露却有大用,魏王担心苏吟给邓凝出头,打压纪清露,便让她自顾不暇。
  这等做派何其卑劣无耻,如何不让人齿冷?
  常青知晓此事后,浑浑噩噩,破例没全天待在外头,为求一丝温暖,提前回了家,谁料却瞧见自己的妻子与魏王孔孺人所生的庶子偷情。
  提起常青,庶子一副不屑口吻,大意是“他也算个谨慎得力的人,怀献太子死后,父王被盯得紧,再寻人用人也不容易,才让他活了这么久,却也没几年了”,之后便是“他死之后,你便名正言顺地跟着我,快活似神仙”“若非他本事大,父王觉得让几个暗卫跟着他还不够,枕边也要放个眼线,如何会将你赐给这个莽夫”之类的言语。
  见着这一幕,常青睚眦俱裂,不知自己哪来的自制力,竟能悄无声息地退去,没有惊动那对狗男女,更没拿刀劈了他们。
  常青一直认为,魏王不仅是救他一命的恩人,也是不世出的枭雄。为了魏王的宏图霸业,他甘愿做魏王手中的一柄刀,干尽伤天害理的事情,只为替魏王铲除敌人。故他可以毫不心软地灭掉南宫家上上下下五十七口人并数百奴仆,连三岁孩童都不放过。正如他对玉迟所说的那样,他对魏王的忠心可昭日月,即便魏王要他的性命,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他甚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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