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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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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怎么精明的人,遇上怪力乱神,又被有心算无心,也有不周到的地方,苏锐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再深究,转而问:“瞧我的记性,之前都忘了问,灵寿现在过得好不好?”
  “也就那样,谈不上好坏。穆家是出了名的傲慢霸道,穆诚生长在温柔富贵乡,有的是女人小意奉承,她的姿态无论高低,穆诚都收不了心。这一点,我早就说过了。”即便提起亲生女儿,苏吟也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她有心助她父亲完成大业,愿意嫁到穆家去。既然有求于穆家,少不得将这点委屈应下。”
  儿女固然要孝顺母亲,但在皇室尤其是魏王府这种儿女的婚姻大事,王妃顶多建议两句,压根没决定权的地方,自然是巴结魏王来得重要,王妃千言不及魏王一语。
  苏吟的性子本就寡淡,修道日久,颇有点远离俗世的意蕴,提点过儿女几次,见他们不听,也就听之任之了。
  苏锐皱了皱眉,本想说苏吟两句,譬如没必要矫枉过正,既然离得这么近,儿女还是该花点心思之类的话,对他十分了解的苏吟便抢先一步说:“我的大侄儿苦恋阿凝近五载,这件事,我知道,灵寿知道,秦宵知道,魏王也知道。偏生除了我之外,没人反对秦宵与阿凝的婚事,却在她嫁进来后对她异常冷淡。阿凝诚惶诚恐,简直把我当做西王母来伺候,我瞧她的心思,也不求什么夫妻恩爱,只求有个一儿半女,终身有靠。偏生这孩子……唉,大概是压力太大,怀几次流几次,才一年多,竟将身子伤了大半,怕是再难有孕了。”
  饶是苏锐喜怒不形于色,听见这个消息,仍旧险些没掩饰自己的震惊,又渐渐化作一抹讥讽。哪怕是一般人家,碰到这种事情也要避嫌,哪有明知道表哥喜欢,表弟硬要去求娶的道理?由此可见,魏王压根没将他们当做正经亲戚,半点情分都不存。不过是称斤论两,放在天平上,好吆喝买卖罢了。
  若不是想明白这一点,苏吟也不至于对丈夫、儿女这般失望。她也露出讥讽的神情,与苏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阿凝一诊出有碍生育,这对父子就立刻要纳妾延续后嗣,纳的便是八年前接进府,如今已是个老姑娘的纪幕僚的族女。据我所知,秦宵早就对这位纪娘子有些意思,魏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可不相信府中什么纪鸣私生女的传言,区区一个幕僚,他们父子还看不上眼,纪清露也不像个知道事的,哥哥大可从她的籍贯查起。”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之砒霜
  
  伴随着夕阳的落下,苏锐虽十分不舍,却不得不与自己唯一的妹妹告别。
  苏吟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心腹使女绿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给她披上披肩,见她回过神来,便嗔怪道:“夜深露重的,您穿得这么单薄也不唤我,当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绿柳比苏吟大上三岁,端庄稳重,细心谨慎,苏锐信任她,特意将她派去照顾苏吟。
  她本就有些痴,一心一意恋慕着苏锐,视之如若神明。即便知道去了苏吟身边,自己与苏锐算是彻底没了指望,她也将苏锐的话当做圣旨来办,满腔慈爱和怜惜都倾注到了苏吟身上。等到苏吟嫁入魏王府,她就自梳做了姑姑,这么多年来,苏吟身边的使女来来去去,留下来的也不少,真正能说上一句心里话的,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身体?”苏吟轻轻地笑了笑,眼神茫然,神色飘渺,唇边的讥讽却未曾褪去,“我这具身体,不是早就千疮百孔,破败不堪了么?”
  绿柳心中一酸,怜惜地看着苏吟,轻声道:“郎主与您聊了这么久,今儿回去,魏王肯定会来您房里……”
  苏吟眉头蹙起,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
  莫要看苏家如今声势赫赫,二十年前的苏家,只是长安权贵的笑柄——世家、权贵的子弟想要走“武”之一道,多半是年轻的时候凭恩荫或者关系,进南府或者入王府做个侍卫,混几年资历;再调到较为富裕的郡县做个中级将领;待到三十多岁,也有十几年从军资历了,便再高升一步,或派到经验充足的老将手下做事,或配个出身寒门,沙场经验却十分充足的副手,或二者皆有。即便不是明目张胆的抢功,也算是分功了,谁让人家后台硬呢?
  权贵的武将之路,未必一帆风顺,却必定四通八达。苏锐身为侯爷,却从中级将领做起,去边疆拼杀,在这些养尊处优,信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权贵看来,无疑是家业没落到半点人脉都没有,就剩个空壳子的意思。年轻人又气盛,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真是不知好歹。平日聚会的时候不嚼几句苏家的舌根,简直都对不起自己。
  穆皇后赐了这等家世的王妃给魏王,魏王心里头自然有气,但他可不能像代王那样公然宠着周红英,以作践名声,被圣人讨厌为代价,啪啪啪往穆皇后脸上扇巴掌。所以呢,他用了另一种极好的办法,将苏吟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什么作用?很简单,四个字,生育工具。
  苏吟嫁入魏王府一年便生下了长女灵寿县主,又一年生下魏嗣王秦宵,此后不足两年,她又生了次子秦谒。
  频繁生产大大亏损了苏吟的元气,在那之后,她几番流产,或拼命生下孩子,却没能保住,本就不甚健康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月事极不规律不说,还每每疼得死去活来,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自己才干净。旁人看她,都以为她深受魏王爱重,接连生育,心中羡慕得紧,却不知她对魏王的到来简直是胆战心惊,宁愿天天喝苦药汁,也要将自己的病拖得久一点。也正因为频繁的生育和生病,苏吟没能自己教养儿女,与他们的感情很是生疏。
  苏吟的心思,魏王自是不知道的,在他看来,后宅的女人个个都是为搏宠爱用尽全力的,哪怕躺在病床上也得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等他临幸,哪有将他往外推的道理?苏吟伺候不了他,自然有别的女人伺候,夫妻十年,两儿一女,排行又最长,谁都不能说他不好,就各过各的日子呗,只要苏吟不越界就行。
  好容易安生了几年,偏偏苏锐的军功立得一日比一日多,官爵一直往上窜,魏王有心倚重苏锐,又开始去苏吟房里。苏吟呢,因为怕哥哥担心,加上几年调养,勉强恢复了些元气。她的脸色本就偏苍白,气质清冷脱俗,魏王为示恩宠,自会留宿。当然了,哪怕喂了些甜言蜜语,为避免自个儿显得功利,当天没提起,过了几天,总是要有事找苏锐办的。就好比今天,两兄妹说了这么久的话,魏王绝对会来苏吟房里,与苏吟**一番,你侬我侬的时候,不着痕迹地问,你们今天说了些什么啊!
  一想到这里,苏吟就觉得恶心透顶——肢体的纠缠已让她反胃,若再有了身孕,岂不是生生要她的命?可她为了见哥哥,这段时间都没装病,今天忽然就病了实在太突兀不说,也容易引起魏王的疑心。魏王那种人,外院内宅的事情都知道得门儿清,苏吟也没办法偷偷熬药喝,更何况避子汤对身体的损伤也很大……
  绿柳心疼苏吟心疼得不得了,几次想将这些事情告诉苏锐,奈何魏王的做法寻不到半点破绽,哪怕传出去,大家也只会说苏家不识好歹,苏吟没福,人家给你儿女,无异于给你体面和支撑,儿女越多,后半辈子的保障就越牢靠,你竟不要?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吟正是知道这一点,又一直认为自己是哥哥的累赘,抱着少给哥哥添麻烦的想法,不肯对苏锐吐露只言片语。绿柳也知她的难处,苏锐再怎么军功卓著,到底是个大老爷们,又是臣子。寻常人家的兄弟还不好管到嫡亲姐妹房中的事情,何况这样寻不到把柄的事情呢?但她实在疼惜苏吟,思来想去便道:“要不,您将嗣王妃喊来?”
  “阿凝?”
  “嗣王妃在府中的处境,人尽皆知,您多看顾她一分,她的日子也好过一分不是?”绿柳可怜邓凝不假,却绝对不会将她置于苏吟之上,所以她压根不想邓凝若是出现在苏吟房里,破坏了魏王的盘算,该会被魏王如何讨厌的事情,只是说,“说句不好听的,嗣王妃是无辜,可事情都这样了,嗣王难道会回心转意?没了子嗣,又没夫婿的爱重,除了死死抓住孝道,她还能有什么法子?孝名远扬的媳妇,即便无子,也是有生路的。”
  “可……”
  “您就是太过心善了,嗣王妃要怪,也只能怪邓家的人太过功利。明明清楚苏大郎君倾慕于她,还要答应这门婚事,为了荣华富贵,生生将她往火坑里推。”
  苏吟沉默许久,还是摇了摇头,叹道:“罢了罢了,我去应付他吧!”
  “娘子——”
  “同样都是在火坑里,我好歹还有哥哥做臂助,又做了这么多年的王妃,与他……哪怕不习惯,也得习惯了。”苏吟神色淡淡,态度却很坚决,“难不成自己陷入污泥里,就要拉另一个人来陪着,理由是她也陷在这里头?”
  苏吟对魏王的到来千般不情,万般不愿,却没办法抗拒。而魏王府中,另一处富丽堂皇的庭院却冷冷清清,几乎没半点人气。
  使女妈妈们走路悄无声息,眼角眉梢却交换着不甘的讯息。
  唉,愿以为伺候嗣王妃是件难寻的美差,削尖了脑袋想进来。若有福分得嗣王妃青眼,跟着她或者未来的小主子,那才叫发达。谁料这位出生高门,性子柔和,模样也秀美的嗣王妃,不知为何就是不讨夫婿的喜欢,福分又有些薄。如今倒好,一个生不出孩子,又不得夫婿喜欢的主子,哪怕是原配嫡妻,也没甚前程可言。偏生她们到都到了嗣王妃的院子,难不成另寻出路?别傻了,人只有往高处走的,伺候正妻的去伺候妾,那叫贬,不叫爬。再说了,王府人这么多,奴才永远不缺,身为主子,凭什么要用一个被贬的奴才?
  邓凝的贴身使女茶韵瞧见这些人的眉眼官司,心中有气,走进房中,见邓凝衣衫单薄,静静地倚在窗边,遥望明月,本想上前给邓凝加件衣服,忽听邓凝幽幽叹道:“他不会来了。”
  这位次相极为宠爱的嫡长孙女,被苏彧所倾慕的魏嗣王妃的容貌只能算清秀雅致,举手投足却如行云流水一般,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美感。她眉心微微蹙起,简直让人的心为之一酸,恨不得拂去她的忧郁,逗她开怀。饶是茶韵自小与邓凝一道长大,见着邓凝此时的模样,心尖亦是一颤,急急道:“娘子切莫多想,嗣王殿下,只是,只是……”
  “你看,你也找不出理由,又如何安慰我呢?”邓凝自嘲一笑,目光又落在天边那一轮弯月上,喃喃低语,“不止是今天,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不会来了。”
  这样的日子很熟悉,熟悉到她能清楚地记得日后发生的每一件事——夫妻不睦、独守空房、冷落怠慢、贬妻为妾、病死深宫……这些纷乱又清晰的记忆织成了一张网,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痛,让她没办法喘过气来。
  她曾拼尽一切,想要逃离这场宿命,她助身为名士的祖父仕途通达;她不再像前世刚穿越时的那样,剽窃别人的诗词得到仰慕便沾沾自喜,饮鸩止渴;她学习古代贵女该有的一切,不再与世俗格格不入;她甚至不再祈求爱情,只求这一生好好地过。谁能料到,十几载的压抑,带来得却是更漫长的黑夜。就如今夜般,那么深,那么暗,那么冷,将她彻底淹没。
  
  第一百八十章 特殊身份
  
  次日清晨,秦琬起身沐浴,纾缓筋骨的同时,顺便思考昨晚的事情。
  她对男欢女爱一直十分好奇,谁让她熟悉的男人多半是侍妾环绕,隔三差五就要宣人侍奉的主儿呢?昨夜体验一番后,秦琬总算明白男人为何沉迷此事,同时也确定,她对这事虽说不上讨厌,却也谈不上多喜欢。
  头脑再怎么聪明,这等事情上终究是力量占了上风,性别的优势是怎么也改不了的。秦琬不喜欢失去理智的感觉,更讨厌被人征服,哪怕只是在床上被压制,长期如此,十有八九也会产生依赖甚至服从的心理。潜移默化,后果不可谓不严重。
  既然如此,为自己着想,也为了贤惠的名声,她院中那些养了好几年,春兰秋菊风姿各异的二等使女们也算派上用场了。她们若真有这个心,秦琬自不介意借把力,让她们得偿所愿。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忍着不耐,尽快有孕才行。
  这世道便是如此,待女人苛刻无比,纵你身份尊贵,容貌美丽,财富惊人。只要你不嫁人,不生育尤其是生儿子,那就是异类中的异类。哪怕有气节有风骨,不会为这种事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自己心中也是有遗憾和不足的,无端就短人三分。
  秦琬虽是个不随大流的异类,压根没将这些事放在心里,但在没能力与世俗对抗的时候,她还是得将自己伪装成“正常人”才是正道。
  陈妙压根没想到秦琬脑子中转悠得竟是这些事情,他手中捧着一笲混合着枣、栗和腶修,将由秦琬献给公婆的礼物,恭恭敬敬地等在外头,见秦琬换了宵衣走出来,便将之呈上去。
  庭院中的奴仆虽多半是秦琬带来的,也有部分是苏家的奴婢,这些人面色无一不是恭敬万分的,秦琬瞧陈妙的神色却也知道,他受到的异样目光定然不少。想到一月前,秦琬不让陈妙跟着她来苏家的时候,陈妙却断然拒绝,口口声声都是跟在她身边能学到更多东西,再造之恩不能忘。她心中叹了一声,颇有些后悔当年随心的念头,如今看来,自己的举动确实太折辱陈妙,偏偏……想到这里,她声音便放柔了些,温言道:“阿妙,你非我的奴仆,这等事怎么能由你来做?”
  苏家的人虽没抬头,耳朵个个却竖了起来,想知道这位妩媚风流的大美人究竟与县主是什么关系。在他们看来,县主虽生得美,通身的尊贵,偏偏也吃亏在这里,哪有男人不爱女子柔情似水,可怜卑微呢?即便是苏锐,也有逢场作戏的时候,县主放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在身边,看上去还十分信赖对方,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陈妙的身份早早就是编好了的,代王府的人早就信了,没哪里不能说的,苏府的人又拉关系又套近乎,还一个劲塞好东西。秦琬带过去的人做足了姿态,拿够了好处,便道:“咱们王爷信道,王府中便供着一位道法高深的孙道长,我有幸见过一次,当真是仙风道骨,高深莫测。”
  “是是是,这与那位陈娘子又有什么干系?”
  “当然有关系,孙道长的道法高深,自不会轻易传授,至今也没收入室弟子,也就是在云游天下的时候收了几个僮儿罢了。这位陈娘子也是大户人家的嫡出,就是八子有些轻,容易被邪祟所侵袭,故身体一直不好。孙道长心慈,将陈娘子收做记名弟子,平日也传授些道法,算做带发修行。这么一来,陈娘子的命运可不就转了么?待见了县主,更是遇到了救命恩人,你知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咱们县主,那可是金枝玉叶,命格金贵的很。这样的人,神仙也看重,自然要早早接他们去仙境,永享富贵安乐,对吧?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县主若在天上游玩个七七四十九天,还能回到地下么?不能啊!县主孝顺,不舍得离开王爷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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