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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的剑-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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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的女主人却没有变。
    她那只大而无神的眼睛里,还是带著种说不出的迷茫和疲倦。
    她还是疑疑的坐在柜台后,疑疑的看著外面的道路,彷佛还是在期待著会有个骑白马的王子,来带她脱离这种呆板乏味的生活。
    她没有看见骑白马的王子,却看见了谢晓峰,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里,忽然露出种暧昧的笑意,道:「你回来了!」
    她好像想不到谢晓峰还会回来;可是他既然回来了,她也并没有觉得意外。世上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早已习惯了命运为他们安排的一切。谢晓峰对她笑了笑,好像也已经忘了前天晚上她对他做的那些事。
    青青道;「后面还有人在等你,已经等了很久!」
    谢晓峰道:「我知道!」
    慕容秋荻本来就应该还在等他,远有他们的那个孩子。
    「他们人在那里!」
    青青懒洋洋的站起来,道:「我带你去。」
    她身上还是穿著那套又薄又软的衣裳。她在前面走的时候,腰下面每个部份谢晓峰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走出前厅,走进后面的院子,她忽然转过身,上上下下的打量铁开诚。铁开诚很想假装没有注意到她,可是装得一点都不好。
    青青道:「这里没有人等你。」
    铁开诚道;「我知道!」
    青青道:「我也没有叫你跟著来」铁开诚道:「你没有!」
    青青道;「那末你为什么不到前面去等!」
    铁开诚很快就走了,好像不敢再面对她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神。
    青青眼睛里却又露出那种暧昧的笑意,看著谢晓峰道:「前天晚上,我本来准备去找你的。」
    谢晓峰道:「哦!」
    青青轻抚著自己腰肢以下的部份,道:「我连脚都洗过了。」
    她洗的当然不仅是她的脚,她的手已经把这一点说得很明显。
    谢晓峰故意问:「你为什么没有去!」
    青青道:「因为我知道那个女人给我的钱,一定比你给我的多,我看得出你绝不是个肯在女人身上花钱的男人。」
    她的手更明显是在挑逗;「可是只要你喜欢,今天晚上我还是可以…」谢晓峰道;「我若不喜欢呢?」
    青青道;「那么我就去找你那个朋友,我看得出他一定会喜欢的!」
    谢晓峰笑了,苦笑。
    一这个女人至少还有一点好处,她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心里想做的事。她也从来不肯放过一点机会,因为她要活下去,要日子过得好些。如果只从这方面来看,有很多人都比不上她,甚至连他自己都比不上。
    青青又在问:「你要不要我去找他!」
    谢晓峰道:「你应该去!」
    他说的是真心话,每个人都应该有找寻较好的生活的权力。
    也许她用的方法错了,那也只不过因为她从来没有机会选择此较正确的法子。
    根本就没有人给她过这种机会。
    「等你的人,就在那间屋子里。」
    那间屋子,就是谢晓峰前天晚上住的屋子。
    青青已经走了,走出了很远,忽然又回头,盯著谢晓峰,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不要脸的女人!」
    谢晓峰道:「我不会。」
    青青笑了,真的笑了,笑得就像婴儿般纯真无邪。
    谢晓峰却已笑不出。他知道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像她这样的女人,虽然生活在火坑里,却还是可以笑得像个婴儿。因为她们从来都没有机会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么可悲。他只恨世人为什么不给她们一些比较好的机会,就已经治了她们的罪。
    黑暗而潮湿的屋子,现在居然也有阳光照了进来。
    无论多黑暗的地方,迟早总会有阳光照进来的。
    一个枯老憔悴的男人,正面对著阳光,盘膝坐在那张一动就会「吱吱」作窖的木板床上。阳光很刺眼,他那双灰白的眼珠子却连动都没动。
第四十七章淡泊名利第四十七章
    他是个瞎子。
    一个女人,背对著门,躺在床上,彷佛已睡著了,睡得很沉。
    慕容秋荻并不在这屋子里,小弟也不在。
    一这个可怜的瞎子,和这个贪睡的女人,难道就是在这里等谢晓峰的十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
    他已经走进来,正想退出去,瞎子却唤住了他。
    就像是大多数瞎子一样,这个瞎子的眼睛虽然看不见,耳朵却很灵。
    他忽然问:「来的是不是谢家的三少爷!」
    谢晓峰很□讶,他想不到这瞎子怎么会知道来的他。
    瞎子憔悴枯铲的脸上,又露出种奇异之极的表情又问了句奇怪的话。
    「三少爷难道不认得我了。」
    谢晓峰道:「我怎么会认得你?」
    瞎子道:「你若仔细看看,一定会认得的。」
    谢晓峰忍不住停下来,很仔细看了他很久,忽然觉得有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的确认得这个人。
    这个可怜的瞎子,赫然竟是竹叶青,那个眼睛比毒蛇还锐利的竹叶青!竹叶青笑了:「我知道你一定会认得我的,你也应该想得到我的眼睛怎么会瞎!」
    他的笑容也令人看来从心里发冷「可是她总算大慈大悲,居然还留下了我这条命,居然还替我娶了个老婆。」
    谢晓峰当然知道他说的「她」是什么人,却猜不透慕容秋荻为什么没有杀了他,更猜不透她为什么还要替他娶个老婆。
    竹叶青忽又叹了囗气,道;「不管怎么样,她替我娶的这个老婆,倒买是个好老婆,就算我再割下一双耳朵来换,我也愿意。」
    他本来充满怨毒的声音,居然真的变得很温柔,伸出一只手,摇醒了那个困睡的女人,道:「有客人来了,你总该替客人倒碗茶。」
    女人顺从的坐起来,低著头下床,用破旧的茶碗,倒了碗冷茶过来。
    谢晓峰刚接过这碗茶,手里的茶杯就几乎掉了下去。
    他的手忽然发冷,全身都在发冷,比认出竹叶青时更冷。
    他终于看见了这个女人的脸。竹叶青这个顺从的妻子,赫然竟是娃娃,那个被他害惨了的娃娃。
    谢晓峰没有叫出来,只因为娃娃在求他,用一双几乎要哭出来的眼睛在求他,求他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甘心做她仇人的妻子。
    可是也终于还是闭上了嘴,他从来不忍拒绝这个可怜女孩的要求。
    竹叶青忽然又问道;「找的老婆是不是很好。.是不是很漂亮!」
    谢晓峰勉强控制自己的声音,道:「是的。」
    竹叶青又笑得连那张枯铲憔悴的脸上都发出了光,柔声道:「我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可是我也知道她一定很漂亮,这么样一个好心的女人,绝不会长得丑的。」
    他不知道她就是娃娃。
    如果他知道他这个温柔的妻子,就是被他害惨了的女人,他会怎么办?谢晓峰不愿再想下去,大声的间:「你是不是在等我?是不是『夫人」要你等我的!」
    竹叶青点点头,声音又变得冰冷:「她要我告诉你,她已经走了,不管你是胜是负,是死是活,她以后都不想再见你。」
    这当然绝不是她真正的意思。
    她要他留下来,只不过要谢晓峰看看他已变成了个什么样的人,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
    竹叶青忽殊又道「她本来要小弟也留下来的!但是小弟也走了,他说他要到泰山去。」
    谢晓峰忍不住问「去做什么!」
    竹叶青的回答简单而锐利「去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
    他的声音又变得充满讥诮「因为他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父母兄弟,就只有自已去碰一碰运气,闯自己的天下。」
    谢晓峰没有再说什么。该说的话,好像都已说尽了,他悄悄的站起来悄悄的走了出去。
    他相信娃娃一定会跟著他出来的,她有很多事需要解释。
    一这就是娃娃的解释「慕容秋荻逼我嫁给他的时候,我本来决心要死的。」
    「我答应嫁给他,只因为我要找机会杀了他,替我们一家人报仇。」
    「可是后来我却没法子下手了。」
    「因为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害了我们一家人的竹叶青,只不过是个可怜而无用的瞎子,不但眼睛瞎了,两条腿上的筋也被挑断。」
    「有一次我本来已经下了狠心要杀他,可是等我要下手的时候,他却忽然从睡梦中哭醒,痛哭著告诉我,他以前做过多少坏事。」
    「从那一次之后,我就没法子再恨他。」
    「虽然我时时刻刻在提醒我自己,千万不要忘记我对他的仇恨,可是我心里对他已经没有仇恨,只有怜悯和同情。」
    「他常常流著泪求我不要离开他,如果没有我,他一天都活不下去。」
    「他不知道现在我也一样离不开他了。」
    「因为只有在他身旁,我才会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女人。」
    「他既不知道我的过去,也不会看不起我,更不会抛弃我在乘我睡著的时候偷偷溜走。」
    「只有在他身边,我才会觉得安全幸福,因为我知道他需要我。」
    「对一个女人来说,能知道有个男人真正需要她,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也许你永远无法明白这种感觉,可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
    谢晓峰龙说什么士他只说了三个字,除了这三个字外他实在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他说:「恭喜你。」
    冷月。新坟。「燕十三之墓」。
    用花冈石做成的墓碑上,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因为无论用多少字,都无法刻划他充满悲伤和传奇的一生。这位绝代的剑客,已长埋于比。他曾经到达过从来没有别人到达过剑术巅峰,现在却还是和别人一样埋入了黄土。
    秋风瑟瑟。谢晓峰的心情也同样萧瑟。铁开诚一直在看著他,忽然问道「他是不是真的能死而无憾?」
    谢晓峰道:「是的。」
    绒开诚道:「你真的相信他杀死的那条毒龙,不会在你身上复活?」.谢晓峰道:「绝不会。」
    铁开诚道;「可是你已经知道他剑法中所有的变化,也已经看到了他最后那一剑。」
    谢晓峰道:「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同样使出那一剑来,那个人当然是我。」
    铁开诚道:「一定是你。」
    谢晓峰道:「但是我已经终生不能再使剑了。」
    铁开诚道:「为什么!」
    谢晓峰没有回答,却从袖中伸出了一双手。他的两只手上,拇指都已被削断。
    没有拇指,绝不能握剑。对一个像谢晓峰这样的人来说,不能握剑,还不如死。
    铁开诚的脸色变了。谢晓峰却在微笑,道:「以前我绝不会这么做的,宁死也不会做。」
    他笑得并不勉强:「可是我现在想通了,一个人只要能求得心里的平静,无论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铁开诚沉默了很久,彷佛还在咀嚼他这几句话里的滋味。
    然而他又忍不住问:「难道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是值得的亍.」谢晓峰道:「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平和安详;「我只知道一个人心里若不平静,活著远比死更痛苦得多。」
    他当然有资格这么样说,因为他确实有过一般痛苦的经验,也不如接受过多少次惨痛的经验后,才挣开了心灵的枷锁,得到解脱。
    看到他脸上的平静之色,铁开诚终于也长长吐出口气,展颜道:「现在你准备到那里去!」
    谢晓峰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已经应该回家去看看,可是在没有回去之前,也许我还会到处去看看,到处去走走。」
    他又笑了笑:「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天下无双的剑客谢三少爷了,我只不过是个平平凡凡的人,已不必再像他以前那么样折磨自己。」
    一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要攸个什么样的人?通常都是由他自己决定。
    他又问铁开诚:「你呢?你想到那里去!」
    铁开诚沉吟著,缓缓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应该回家去看看,可是在没有回去之前,也许我还会到处去看看,到处去走走!.」谢晓峰微笑,道:「那就好极了。」
    这时清澈的阳光,正照著他们面前的锦绣大地。
    一这是个单纯而简朴的小镇,却是到泰山去的必经之路。他们虽然说是随便看看,随便走走,却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有时侯人兴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你放出去的风筝一样,不管风筝已飞得多高,飞得多远,却还是有根线在连系著。
    只不过这条线也像是系在河水中那柄剑上的线一样,别人通常都看不见而已。
    这小镇上当然也有个不能算太大,也不能算太小的客栈。这客栈里当然也贾酒。
    铁开诚道:「你有没有见过不贾酒的客栈!」
    谢晓峰道:「没有。」
    他微笑:「客栈里不卖酒,就好像炒菜时不放盐一样。不但是跟别人过不去,也是跟自己过不去。」
    奇怪的是这客栈里不但卖酒,好像还卖药。
    随风吹来的阵阵药香,比酒香还浓。
    铁开诚道:「你见过卖药的客栈没有!」
    谢晓峰还没有开囗,掌柜的已抢著道:「小客栈里也不贾药,只不过前两天有位客人在这里病倒了,他的朋友正在为他煎药。」
    铁开诚道:「他得的是急病」掌柜的叹了口气,道;「那可真是急病,好好的一个人,一下子就病得快死了。」
    他忽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又陪笑解释:「可是他那种病绝不会过给别人的,两位客官只管在这里放心住下去。」
    但是一下子就能让人病得快要死的急病,通常都是会传染给别人的。
    久经风尘的江湖人,大多都有这种常识。铁开诚皱了皱眉,站起来踱到后面的窗口,就看见小院里屋活下,有个年轻人正在用扇子扇著药炉。替朋友煮药的时候,身上通常都不会带著兵刃。这个人却佩著剑,而且还用另一只手紧握著剑柄,好像随时都在防御著别人暗算突袭。铁开诚看了半天,忽然唤道:「小赵。」
    这个人一下子就跳起来,剑已离鞘,等到看清楚铁开诚时,才松了口气,陪笑道:「原来是总镖头。」铁开诚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他累张的样子,微笑道;「我就在外面喝酒,等你的药煎好,也来跟我们喝两杯如何?」
    小赵叫赵清,本来是红旗镖局的一个赵子手,可是从小就很上进,前些年居然投入了华山门下。那虽然是因为他自己的努力,也有一半是因为铁开诚全力在培植他。
    铁开诚对他的邀请,他当然不会拒绝的。他很快就来了。
    两杯酒过后,铁开诚就问;「你那个生病的朋友是谁!」
    赵清道:「是我的一位师兄。」铁开诚道:「他得的是什么病?」赵清道:「是…,;是急病。」他本来是个很爽快的年轻人,现在说话却变得吞吞吐吐,彷佛有什么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铁开诚微笑著,看著他,虽然没有揭穿他,却比揭穿了更让他难受。他的脸开始有点红了,他从来没有在总镖头面前说谎的习惯,他想老实说出来,怎奈总镖头旁边又有个陌生人。铁开诚微笑道:「谢先生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绝不会出卖朋友的。」
    赵清终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那师兄的病,是被一把剑刺出来的。」
    被一把剑刺出来的病,当然是急病,而且一定痛得又快又重。铁开诚道:「病的是你那一位师兄」赵清道:「是找的梅大师兄。」
    铁开诚动容道:「就是那位「神剑无影』梅长华亍,」他的确吃了一□。梅长华不但是华山的长门弟子,也是江湖中成名的剑客。
    以他的剑术,怎么会「病」在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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