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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唐-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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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晟心内苦笑,面上平静。

他摇了摇头:“郡主,孔晟不过一介书生,要说做作诗文附庸风雅尚可,投身军中上战杀敌,并非我之所长。江北大军之中、虢王殿下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郡主见谅!”

“你这小贼不识抬举!”李萱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暴怒的情绪,拂袖而去。她在出厅的瞬间脸色变得杀气腾腾,她生性向来是说一不二、骄傲任性,既然孔晟不为她所用,对她来说就失去了任何价值,杀机再次在她的心底滋生而起。

何况,在李萱的潜意识里,孔晟还是有投贼叛国的嫌疑呢。

李萱忿然前行,神色阴沉似水。走了也就是一百余步的样子,她就暗下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将孔晟除掉以绝后患。

李萱走后,孔晟就知道这小娘皮翻脸比翻书还快、因为自己的拒绝,她肯定会再次对自己动杀机。而如今,自己这些人有伤在身,又落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果不当机立断离开王家堡,恐怕就凶多吉少。

穆长风走进来,神色有些古怪。他一直守在厅外,见李萱脸色难看气势汹汹走了,就知道两人的谈话又没有达成共识,又是不欢而散了。

“公子,如何?”

孔晟轻轻一叹:“穆兄,此地距离泗州或者彭城还有多远?”

穆长风闻言道:“根据我的打探,此地距泗州不远了,而与彭城也不过相距两三百里。只是路上有车门山贼作祟,若是我们从泗州绕行,那就完全可以避过这批山贼。”

孔晟沉默了一下,又问:“乌显乌解二人的伤势如何?”

“两人多处受伤,不过,服了汤药和用了上等的金创药后,恢复很快,估计,休养个一两日就能动身赶路了。只是公子的伤,加上与洪泽水寇相争时你体力精血消耗过大,没有十天半月的时间,很难恢复过来。”穆长风笑了笑,声音有些凝重。

他已经听得出来,孔晟似乎生出了去意。

孔晟勉强一笑:“穆兄,我哪有那么娇贵,都是一些皮肉伤,不当事,可以路上慢慢将养。穆兄,你心里做个准备,我们可能要……”

孔晟突然目**光望向了厅口,大声道:“谁?”

“公子,是我们!”乌显乌解二人大步走进来,面带浓烈的笑容,一起道:“公子的伤可好些了?”

两人向孔晟躬身唱了一个喏。

孔晟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两位不要多礼,我的伤也不要紧,倒是你们,受伤颇重,这两日要好好歇着,过上十天半月的,我们也好继续赶路!”

“是,我们明白。”

听孔晟如此说,穆长风就知道孔晟暂时对乌显乌解二人还不是完全的信任。当然,这也不是故意欺骗而终归是一种善意的谎言罢了。

身处险地之中,随时都可能遭遇李萱的“毒手”,由不得孔晟不小心谨慎。孔晟当日昏迷过去,身不由己,若是他还保持着清醒,一定不会同意接受李萱的安排来王家堡养伤,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乌显乌解不敢打扰孔晟休养,略加问安就退了出去。待二人走后,孔晟的声音顿时压得极低:“穆兄,准备马匹,我们今夜就走!”

穆长风吃了一惊:“公子,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还是再养两天吧。”

孔晟摇摇头:“不,事不宜迟,再晚,我就怕走不了了!李萱心怀叵测,我担心她恼羞成怒,会向我们动手!置于我的身体,你不用担心,一点皮外伤,死不了的!”

孔晟的声音刚硬果决,不容拒绝。

穆长风叹息一声,他本想问问孔晟究竟是如何又得罪了李萱,让原本已经以德报怨的李萱再次翻脸成仇。但在孔晟身边这么久,他非常了解孔晟的个性,外圆内方、表面上温和谦卑,实际上骨子里骄傲清高,一旦孔晟做出决定,任何人都休想改变和影响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必杀之局风寒夜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骨子里的这份骄傲清高,孔晟也不至于再次跟李萱闹僵。

站在李萱的角度来看,她自然是一番关照的善意、提携的美意,但从孔晟的立场出发,一则是既定的人生规划不能轻易更改,二则是改变初衷去给虢王李巨当奴才卖命,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且不说李巨此人值不值得投效,单说是身上一旦被贴上了虢王系的标签,短期来看没有什么问题,但放眼长远,就局限了他的发展。

要知道,他可是天子门生,皇帝亲自下诏册封的八品县令,职位虽然卑微,却轻易不能放弃。堂堂天子门生,焉能投身虢王麾下为奴任驱使。

因此,孔晟与李萱之间的矛盾注定是不可调和的。

只是孔晟并不知,他再三拒绝李萱的延揽,已经让李萱生出猜疑,认定他有投贼叛国的强烈嫌疑——而李萱的杀机则更多建立在此基础上。

黄昏的日暮很快过去,傍晚的夜幕渐渐垂下。隆冬之际,天黑得特别早,几乎是夕阳一落山夜幕就降临了。天色昏暗,李萱一脸肃然端坐在花厅中,两名雄壮的黑衣人悄然快步走进,没有一句话,就默然跪伏在地:“见过郡主!”

李萱嗯了一声:“那姓孔的小贼可还安妥?”

其中一名黑衣人低声道:“孔晟卧榻不起,穆长风并无异动,那乌显乌解二人也都在房中歇着。”

李萱柳眉一挑,清秀的脸蛋上突然横生一抹冷酷的笑容:“李虎、李豹,今日三更时分,等我号令,即刻动手!尔二人配合本郡主缠住穆长风,至于那孔晟和乌显乌解三人身负重伤,已经不足挂齿。另外,安排弓箭手包围整个外院厢房,这一次,务必不能让这小贼再逃了去!”

李虎李豹两人嘴上应诺,其实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认为郡主小题大做。对付三四个受了伤的人,还用得着兴师动众,要出动大半个王家堡的势力人马,甚至还要出动轻易不动的弓箭手。

但这也足以看出,凤阳郡主对这几人生出了必杀之念。

夜深了,寒风呼啸,厅外传来隐隐的异动。穆长风出去暗暗打探了一番,回来后脸色变得很难看。见状,孔晟问都不用问,也能猜得出,李萱已经安排了大量人马将他们入住的这个小院给团团包围,恐怕是在今夜就要动手!

“公子,大事不妙,李萱的人已经将我们这个院落包围,还安插了不少弓箭手在暗处,若是我们硬往外冲,恐怕……”穆长风叹息着摇摇头:“恐怕要凶多吉少!”

孔晟嘴角一抿,勾勒出一抹无奈和沉默的弧度。李萱动手会这么快,这说明她这个人心性狠辣果断比孔晟判断的还要深。

最近连番陷入死局险地,与南宫望的洪泽水寇相争尚未平息,负的伤还没痊愈,又一脚踩入了李萱设下的必杀陷阱。所谓烦恼皆因强出头,在孔晟看来,在去睢阳赴任的路上无端生出这么多腥风血雨和艰难险阻来,根子就在润州城外向吴亭中的一场邂逅。

若是当初不跟李萱闲扯淡就好了,本为路人,各走各的路,若是素不相识,想必至今也会相安无事。奈何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卖,离开江宁就遇上李萱,这宿命的交集恐怕是躲也躲不过去的。

“怎么办?”穆长风急促问。

孔晟轻叹一声:“说实话,穆兄,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有一点:若是事无可为,穆兄可以突出重围继续当你的江湖侠客。乌显乌解两人,我想若是表明身份,李萱应该也不会下死手。至于我,她是冲我来的,新仇旧恨,她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我的。”

穆长风嘴角一抽。他不是僵硬腐化之人,若有一线生机,他当然不会弃孔晟而去,可若是孔晟死了,他也不会迂腐到为其陪葬的程度,以他的轻功和剑术,逃离王家堡也不是没有机会。

“公子,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江湖人也有一句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公子不如……”穆长风犹豫了良久,还是试图想劝孔晟不妨“通权达变”一次。

孔晟苦笑一声:“穆兄,你不懂的。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时候,是万万不能低头的。往往是低了一次头,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要是让我一辈子卑躬屈膝地活着,还不如一死!”

穆长风抬头凝望着孔晟,再也无语,其实他很难理解孔晟的话,都到了生死关头了,还讲这些没有营养的面子话?为了活命,向李萱这个宗室郡主低低头又咋的了?何况,她所图者无非是招揽人才,即便孔晟不甘心投效在虢王帐下,先虚与委蛇一次又能如何?

孔晟知道穆长风心里不以为然。但有些话,他无法跟穆长风深入交流,即便交流了,以穆长风的价值观和理解力也很难领悟。

面对李萱的延揽,若是孔晟一开始就低了头让了步,自然没有问题,奈何孔晟心中有一根不可触碰的红线,触之必反弹;至于现在,即便孔晟抛开一切低头保命,却会让李萱更加看不起,杀机会更盛。

所以,这就是一个必杀之局。无论孔晟站直身还是曲折腰,结果都是一样的。

厅中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穆长风凝立在厅口,倾听着外边的动静,以他的听力,都能清楚地听到李萱手下那些彪悍的护卫军汉手持兵器互相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以及无意中的刀枪碰撞声。而他深邃明亮的眸光透过夜幕,也能看到在院墙的各个隐秘角度、在楼宇飞檐处、甚至在院门正冲的竹林中,都潜藏着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到时百箭齐发,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李萱披着裘皮披风凝立在院口的拱门处。此时此刻,她内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想再次进入院中做最后的努力,但她突然想到,孔晟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低头让步也非真心所愿,为了活命而投诚,这样的人至少不像她期望中的风骨铮铮,不要也罢。

但李萱一边心如铁石,又一边嗟叹惋惜。孔晟是她极为赞赏的人,否则以孔晟对她的冒犯,她早就不择手段将之碎尸万段了。这样的人,即将被她亲手毁灭,她现在心情心态之复杂可想而知。

寒风更紧,却是夜明星稀。乌显乌解也不是傻子,他们也察觉到情况不妙,就匆忙收拾好行李出了门进了孔晟的房间,一见二人进入,孔晟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地建议两人立即去向李萱请罪。李萱志不在这两人,必能饶了他们的性命。

乌显乌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头不由凉了半截。但出乎孔晟和穆长风意料之外的是,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仓皇逃离,而是一起拜了下去,声音坚定不移:“公子,我兄弟二人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横竖都是一死,又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们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头在群贼的围攻下,公子都不曾放弃我们,如今公子有难,我们又如何能抛下你不管!”

“人死鸟朝上,死就死吧,怕个鸟!”乌解本为沉默寡言之人,他突兀地爆了一句粗口,让孔晟微微有些错愕。

乌显乌解两人的反应和表现,让孔晟感慨万千。人与人之间,往往是在生死患难中才能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关系,但在很多时候,这种关系刚刚构建起来,也就走到了尽头。

到了这个份上,孔晟也只有说声谢谢了,别的话——无论是感动的话还是煽情的话,都说不出口来,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恼,没有任何用处。

这些日子的遭遇,孔晟觉得非常荒诞。难道,虽然逆转了江宁纨绔浪荡子的不堪命运,却还是要坠落在这赶赴睢阳的路上?难道还真成了一个横穿大唐的匆忙过客、划过大唐黯淡夜空的一颗闪亮流星?

孔晟苦笑着撑起身子下了床榻。乌显乌解二人忙帮着他穿好袍衫,又为他系紧了披风。从表面上看去,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其他都无异样,依旧是玉树临风翩翩少年郎。

孔晟弯腰捡起自己的行囊,行囊中除了几件换洗衣衫就是朝廷昭命,四人的财物盘缠全部都放在穆长风的身上。

孔晟再无多言,缓步而出。

穆长风和乌显乌解两人心情复杂地跟随在后,四人缓缓而出,慢慢穿过黑漆漆的院落天井,走向了拱门。

各处的暗哨弓箭手如临大敌,拉起弓,箭在弦上,只待李萱一声令下。而百余家丁扈从紧握钢刀肃然立在黑影夜幕之中,呼吸都变得紧张急促起来。

西北风更加急骤,漫卷起三两片枯黄的落叶,轻飘飘地荡在夜空中,又飘忽落下。

拱门外,唯有李萱凝神站在月光地里,她的身形被月光拉得修长,而她脸上那冷酷的笑容以及无情的漠然,都清晰地历历在目。

死亡即将来临,怕吗?孔晟暗暗扪心自问,脚步却是不疾不徐,没有任何停顿。

第一百二十三章绝处逢生叛军来(求首订)

孔晟一共走了三十五步。

李萱就站在拱门之外,认认真真望着孔晟一步步走来。她试图从孔晟的脚步中洞悉一些别的东西,然而孔晟的脚步是如此的沉稳有力,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紧张。

李萱神色不变,依旧冷漠无情、杀机腾腾。但她的心里却实在是震惊不解,这小贼难道就真的不怕死?明知必死、死无葬身之地,居然还是好整以暇风度不变,这已经不能用常理常情来衡量揣度了。

李萱沉默着,但越是这种沉默,就越加助长和增添风寒之夜必杀之局下的森森杀气。

她缓缓高举起手臂。

孔晟突然停下脚步,向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的平静和真诚,李萱顿时有了瞬间的恍惚,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断,就这样没有悬念地除掉一个原本无冤无仇的少年郎,是对还是错。

李萱很少怀疑自己的决定和判断。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穆长风和乌显乌解二人的手早已搭在刀剑柄上,手因为紧张都在微微抖颤。

“你不怕吗?”李萱清幽的话传进孔晟的耳朵。

孔晟笑了:“怕。但害怕有什么用?”

“既然怕死,又为何……”李萱冷漠一笑。

“因为有一种东西比死更可怕。”孔晟站在那里,笑吟吟地,他眼眸中的笑容和平静,看得周遭埋伏的刀剑手都有些愕然。

李萱默然,她高高举起的手纹丝不动:“那就对不住了,小贼,你就慷慨赴死吧!”

可李萱的话音刚落,王家堡外就传来马蹄的轰鸣声和嘈杂的脚步声、人喊马嘶声。李萱脸色骤变,柳眉紧蹙。大喝道:“住手!速速去打探,看看出什么事了?”

箭在弦上的弓箭手继续潜伏起来,而那些隐藏在黑影处的刀剑手则奔涌而出。会同一处,冲出王府。登临城堡的城墙上。

片刻后。一个彪悍的军卒飞奔而来,低低报道:“郡主,堡门外来了一支贼兵,打着燕军的旗号,有数百人的样子,看样子他们是从黄岗的方向退下来,正纠集在城堡之外,呼喝要进攻城堡。”

李萱脸色一变。深吸了一口气:“调集全体人手,上城堡,紧闭堡门,防备贼兵进攻!”

事态紧急,李萱挥了挥手,也顾不上再理会孔晟这几人,带领自己的手下匆忙离去。城堡中就这么些人手,她调集了不少在院外埋伏,为了应变,不得不暂时放弃这边。先守卫城堡再说。

穆长风大喜过望,本以为是必死之局,结果却风云突变、绝处逢生。他压低声音道:“公子。不如我们趁乱冲出堡去吧!”

“不,我们也去看看,他们紧闭堡门,我们硬闯是不行的。况且,堡外情况不明,冲出去也是一条死路。”孔晟摇了摇头,率先大步行去。

穆长风三人犹豫了一会,还是紧跟了上去。

整个王家堡人声鼎沸,鸣锣震天响。所有青壮年受到调令,从堡中各处奔跑出来。脚步隆隆,直奔城堡的城墙之上。孔晟出了王府。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一座富人的私宅,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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