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唐-第3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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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子仪接到朝廷加急军令，也不敢怠慢，连夜起兵向长安进发。长安发生的事情，实际上郭子仪也略有耳闻，不过，因为消息刚刚从长安传过来，他还半信半疑未能最后确定真假。不过，以朝廷此番紧急调令来看，恐怕皇帝跟孔晟的闹翻决裂是板上钉钉了。

李豫是什么人，郭子仪比谁都清楚。他曾经在李豫麾下为将，深知李豫的个性。以李豫的为人来看，只要李豫执掌大权，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集权和巩固统治。而孔晟如此强势，功高盖主，又与李豫素来不合，无论从哪方面分析，李豫都会向孔晟下手。

但郭子仪没有想到的是，李豫会下手这么快，微微有些迫不及待了。

郭子仪忠于李唐皇室，明知此番回师长安必然要与孔晟敌对也在所不惜了。

郭子仪出兵回防长安的时候，南宫望护卫纪国公主、宁国公主和杨雪若从长安秘密返回洛阳。李豫竟然将纪国诓骗进京，试图利用两女作为人质要挟，这已经触及了孔晟的最后底线。

所以，孔晟明知李豫心怀不轨，却还是毅然入京。

一来是自己的女人不可能坐视不管，二来是李豫挟天子以令诸侯，站在了正义的立场上，作为臣下，孔晟要是抗旨不去长安，就会失去大义，被天下人诟病。这更会给李豫名正言顺的动手理由。

所以孔晟就去了，但去之前，显然已经有了营救杨雪若和纪国的计划。这才有了南宫望利用孔氏商坊的渠道神不知鬼不觉救出纪国两女的特别行动。

南宫望在孔氏商坊的配合下，带三女潜出长安，一路没有迟疑，火速向洛阳返回。这是孔晟的安排。但一行人走到半路上，突然从过往商客口中得知了孔晟与朝廷决裂、在长安展现神异、留下一份来日报仇雪恨的檄文诗歌后不知所踪的消息。

纪国和宁国毕竟是大唐公主出身，当今皇帝的亲女，皇太子李豫的妹妹，李唐皇族的嫡系成员，听到这个消息只有悲哀和痛苦，并没有太震惊。因为自打李豫将两女从江南诓骗进京幽禁起来后，纪国早就想明白了这一层。

孔晟与李唐皇族的决裂已经为时不远了。

一行人在半路上观望等候了几日。南宫望本来以为孔晟会及时赶来与他们汇合然后同返洛阳再定行止，但等来等去都没有见到孔晟的踪迹。反而是在停留的这段时间里，关乎孔晟在长安的种种传闻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有的人传说孔晟当日震怒之下，调动天兵天将将长安城掀了一个底朝天。还有的人说孔晟被皇太子用毒酒鸩杀，尸首被悬挂在长安城门楼上示众。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这些传闻纪国等人其实都不相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孔晟此刻肯定安然无恙离开了长安城，否则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而连自己孔晟都设计了营救路线，她们不相信孔晟会不给自己留退路。

南宫望等人见不到孔晟，在停留数日后不得不按照原计划行动，很快就抵达洛阳外围。

罗勇派出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队这几日驻防在洛阳通往长安的官道旁驻防，准备接应南宫望。南宫望果然按计划营救纪国等人离开长安，罗勇大喜，因为这意味着孔晟也必然安然无恙。

出现在纪国和宁国杨雪若三女视野中的洛阳城高大巍峨既有沧桑历史的厚重感，又有东都大城的风华繁盛。更重要的是，洛阳一片平静，孔晟麾下的十万大军驻防在城外，三大营各守一方，各安营寨，并不扰民。

而正是秋收季节，城外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农田中，无数农人牛马往来穿梭，一派热闹忙碌景象。

纪国没有来过洛阳，她生于长安长于长安，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江宁了。宁国公主虽然过去来过东都一次，但那时候她还很小，洛阳城在她的印象中都非常模糊了。

眼见洛阳城在望，纪国公主原本一片阴霾的心里稍稍舒缓了一些。她扭头望着罗勇轻轻道：“罗将军，孔郎可在洛阳？”

罗勇轻叹一声：“回王妃的话，王爷自打进京之后，就再无音讯，这几日，洛阳城中上上下下，无不在急切期盼王爷归来！”

最近这些日子，罗勇这些人心里其实没着没落的，因为孔晟不在，他们就是群龙无首，虽然很多人叫嚣着要起兵反唐为孔晟报仇雪恨，但若是没有一个领头之人，什么都是白瞎。一群乌合之众，反唐就是一句笑话。

纪国沉默了下去。

杨雪若心里虽然焦躁不安，但当着纪国和宁国公主的面，她也不好表现出太异样的神色来，只好将深深的担心隐藏在心中。

宁国轻轻道：“纪国妹妹，我们先入城再说吧。”

纪国点点头，幽幽一叹，向罗勇嗯了一声：“罗将军，请带我们入城吧。”

洛阳城门洞开，杨统袁晁率洛阳官员一干人等迎出城来。正在这时，突然洛阳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号角悠扬弥荡在旷野之上，旋即是苍劲有力的军鼓之声，马蹄声更是奔腾如雷，三营军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出，不多时就在城门前的空场上结阵完毕，李彪李虎和乌显乌解四人纵马扬鞭，飞驰而至，在纪国一行人面前翻身下马，拜倒在地，痛哭流涕高呼道：“公主，请率我等起兵为王爷报仇雪恨！”

城门口处马蹄声清晰传来，一身红衣的聂初尘和一袭西奚劲装的苏婳并辔驰出，转眼间来到近前。回纥公主骨云遥遥在两人身后辍着。

聂初尘妩媚的脸色一片愤慨之色，孔晟出了事，她几乎要将怨气撒在纪国和宁国两位大唐公主的身上。如果不是苏婳阻拦，她险些就要率自己的女兵营将纪国宁国抓住作为人质，向李唐皇室报复这口恶气。

苏婳在马上望着纪国，神色凝重：“纪国姐姐，苏婳万万没有想到，李唐皇室竟然恩将仇报，孔郎为大唐社稷舍生忘死立下不朽功勋，如今却沦落到生死不明的下场，简直就是令人心寒齿冷！如果孔郎当真有事，我苏婳当率西奚军马数万起兵反唐，与李唐皇族不死不休！”

聂初尘也在一旁冷声道：“奴麾下虽然只有五千女兵，但也将追随苏婳妹妹身后，为孔晟出这口恶气！”

骨云这时也到了近前，听到苏婳和聂初尘向纪国宁国两位大唐公主恶言相向的话语，神色复杂，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虽然与孔晟暂时还谈不上多深厚的感情，但无论如何，她已经是孔晟的女人，如果苏婳这些人当真要反唐，她也没有别的退路，只能与众人共同进退。

纪国面对苏婳和聂初尘的变相责难，尴尬难堪到了一个极致。

李彪李虎等人再次拜伏在地，高呼道：“诸位王妃，如今王爷生死不明，洛阳城群龙无首，李唐皇室无故诛杀功臣，我等决不能坐以待毙，还请诸位王妃挺身而出，率我等即刻起兵进攻长安，为王爷一雪前耻！”

众女纷纷都扭头望向了苏婳。

纪国的身份虽然最高，但她是李唐皇室之女，况且她不能掌兵、上不得疆场，唯独苏婳文武双全，颇有胆识和谋略，在军中拥有一定的威望。

杨统和袁晁悄然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杨统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前去抱拳躬身道：“苏婳公主文武双全，曾为西奚统帅，如今王爷不在，洛阳十万大军无主，危难关头，还请公主挺身而出，为我等领袖！”

袁晁也拜了下去：“我等愿意尊苏婳公主为帅！”

袁晁和杨统已经察觉到军中请战的声浪已经一浪高过一浪，如果再不找一个宣泄的出口，洛阳这十万大军肯定要起哗变。

而孔晟不在，他的女人自然最合适临时充为主帅，挑起洛阳的大梁，尽快平息和安抚暴躁的军心。

苏婳望着纪国和宁国，神色湛然。

关键时刻，危难关头，事关孔晟和孔晟麾下团体的重大根本利益，她自然会当仁不让。但她要看看纪国和宁国的态度。这不仅意味着纪国的认可，也意味着纪国对李唐皇室如今的态度。如果纪国和宁国两人对李唐皇室仍然存有归属感，那么，她们其实已经不合适继续留在洛阳了。

纪国柳眉一跳，没有任何犹豫，坚决道：“苏婳妹妹，我们姐妹当中唯有你文武双全，堪为领军，如今你就不必谦让，当起大任吧。至于我和宁国姐姐——说实话，在我们姐妹离开长安的那一天，或者说是从李豫将我们从江南诓骗到长安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不再是李唐皇室的公主。你们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不需要顾忌我们姐妹的感受。”

“我纪国生是孔家的人，死是孔家的鬼，绝无半点贰心。”纪国毅然挥了挥手：“罗将军，送我们进城！苏婳妹妹，诸位将军，我就在洛阳等候你们的好消息。”

第七百六十章起兵（3）

第七百六十章起兵

洛阳城外。十万大军列阵整齐，旌旗招展，天地间一片肃杀之色。

苏婳全身披挂整齐，纵马从城中驰来。激烈的马蹄声奔腾如雷，跟随在苏婳身后的除了聂初尘和骨云这两员女将之外，还有五千女兵营的精锐骑兵。这都是聂初尘一手操练出来的女兵，但却巾帼不让须眉，个个都能征善战以一当十。

苏婳纵马驰在阵前，她今儿个穿戴上了大唐军队的制式铠甲，手持双刀，英姿飒爽。她朗声高呼道：“儿郎们，朝廷无道，皇帝昏庸，朝堂之上奸佞当道，郑王为朝廷立下盖世功勋，却无辜遭难，请问儿郎们，吾等为大唐江山浴血奋战，朝廷非但没有封赏，反而要兔死狗烹卸磨杀驴，你们答应不答应？”

“决不答应！起兵进攻长安，清君侧！为郑王复仇！”十万大军爆发起异口同声震耳欲聋几乎是山呼海啸的怒吼声，整个洛阳城门楼上的军旗都被这铺天盖地的怒吼声给震动得东倒西歪，所有洛阳百姓商贾蜂拥出城来，拥挤在道路两侧，议论纷纷，旁观苏婳点兵。

半空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在一圈天蓝色的波纹涟漪当中，孔晟静静站在半空，仿佛是踩踏在云朵之上，飘飘欲仙。孔晟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脚底下苏婳点兵准备举兵进攻长安，打着为他报仇和清君侧的旗号，他旁观许久了。

其实他早就回到洛阳了，只是一直隐匿不出，没有面见任何人。不是他在躲避或者害怕什么，而是他实在是有些茫然，将李唐皇室取而代之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只要他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问题的关键在于，将李唐皇室取而代之以后该怎么办。难道要让他当皇帝？说实话，孔晟非但没有这种权力的野心，还嫌麻烦。当皇帝要管多少事啊，这天下这么大，大权独揽，累都要累死了。

可如果要在这个王权时代推行现代民主体制，孔晟实际上也知道行不通。即便他用强权推进，天下人或者顶层社会权贵敢怒不敢言，但假以时日，只要他的影响力稍稍减弱，这所谓的政改就会推倒重来。

什么时代干什么事，这是社会和历史的基本规律。他一个人不可能逆势而行。

这些日子，孔晟一直没有拿定主意，所以就一直没有抛头露面。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苏婳这些人竟然如此心急，等不及他露面就要造成反唐的事实。

孔晟这才陡然间意识到，他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身边有苏婳纪国杨雪若聂初尘骨云这些女人，还有李彪李虎乌显乌解杨统袁晁这些下属，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已经寄托在自己身上，与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麾下这群部将担心李唐皇室的打压和报复，也在情理之中呢。

所以，孔晟知道自己不能回避也无法回避了。

还能怎么回避呢？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去面对和承担，他必须要给自己的红颜知己和这些年追随自己的忠诚下属一个交代。

孔晟拿定了主意，眼眸中略过一抹冷漠的光彩。既然李唐皇室无义，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苏婳正准备做些“战前动员”，鼓舞一下士气，但突然之间，李彪李虎麾下的骑兵营军卒骤然惊呼起来，几乎所有军卒都目瞪口呆得仰起头望着脚踏祥云从天而降的孔晟。孔晟是使用了来自于凝的世界力量所组合幻化成的飞行器，只是这种物质无法被世人的肉眼所能窥视，所以在外界看来，孔晟就仿佛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神仙，凌空而立御风而行。

所有的军卒仰天凝望，面上都浮现起敬畏震撼之色。神仙鬼怪之说一直都有，但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神仙，可郑王孔晟就御风而行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以某种颠覆世人眼球的方式踩着祥云飘然而至。

苏婳抬头望天，震撼之余又满是惊喜之色。她手里的两把弯刀悄然归鞘，既然孔晟回归，就不需要她一个女人冲锋陷阵了。

聂初尘泪流满面。她在马上痴痴地望着依旧浮在半空中的孔晟，百感交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哪怕是骨云的情绪都有些激动，她从马上一跃而下，向孔晟漂浮过去的方向奔去。

“郑王！郑王真是神仙啊！神仙驾云下凡啊……”无论是城门楼上的守城军卒或者袁晁杨统这些洛阳官员，还是城外黑压压的一大群洛阳商贾百姓，亦或者是眼前这情绪激昂的十万大军，此刻大脑中都是一片空白，被孔晟那高大的身影所占据。

杨统哆嗦着嘴唇，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极度震惊。他是当世大儒，最不相信怪力乱神，但眼前孔晟腾云驾雾而来，他直接将他所有的认知彻底推翻。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过去孔晟跟他讲过的一句话：先生，这个世界上未必会有鬼神，但一定会存在让你无法感知和抗衡的超常规力量，或者说是能量。

孔晟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旧漂浮在半空之中，就在十万大军的阵前，他沉默着。所有军卒都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每一个神色变化，哪怕是皱眉的一个细节，但他终归还是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良久之后。他那清朗有力的声音突然滚荡全场：“三军将士，尔等可愿意随我西进长安，清除逆贼？！”

孔晟没有多说一句废话。连冠冕堂皇的粉饰反唐的话都懒得说半句，因为他感觉没有必要了。

“吾等愿意，进攻长安，拥立王爷为帝！”

十万大军数秒钟的沉默过后，呼啦啦一起拜倒在地，山呼海啸的声音席卷过这片旷野，越过古老的洛阳城。

这该是何等气势磅礴的景象，穷尽所有语言都无法来形容。反正十万大军跪伏在地，眼眸中充斥着对孔晟无尽的顶礼膜拜，心中充斥着改朝换代的巨大的狂热。

一日后。洛阳发布讨逆檄文，昭告天下，起兵十万，西进长安，清君侧。天下震动。

这意味着洛阳的郑王孔晟在跟李唐皇室闹翻之后，终于还是起兵反唐了。安史之乱尚未完全平息，孔晟的大军又号令天下，打出了推翻李唐统治的大旗。

洛阳的檄文出自杨统的手笔。作为当世大儒，杨统的文采可想而知，他在檄文中避开了孔晟与皇帝的恩怨，而是矛头直指皇太子李豫，指责李豫大逆不道，大权独揽，圈禁皇帝，昏庸无道，妄自诛杀功臣，信用奸佞，导致民不聊生朝纲混乱，云云。

孔晟虽然只有十万大军，而李唐皇室手上还掌握着郭子仪和李光弼的二十万大军，但孔晟的威名太重了，尤其是孔晟在长安所展现出的种种神异早已传遍天下，在天下人眼里，孔晟就是天神降世，这从某种意义上说，孔晟反唐就代表着天意人心不站在李唐皇室一边了。

张皇后和定王李侗在前往洛阳的半路上得到了洛阳起兵反唐的消息，吃惊倒是不吃惊，因为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但母子俩却非常失望，因为他们本来别有所图，想要利用孔晟达到自己的政治目标。

张皇后本来以为，凭借李侗与纪国和孔晟的良好关系，只要孔晟起兵，肯定会拥立李侗为主，方能在大义上与皇太子李豫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