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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中的刀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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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安排时地与丁宁决一死战,就算再败一次也一样能博得天下英雄的佩服尊敬,否则他纵然能将丁宁立斩于刀下,别人也一样会对他耻笑辱骂。”这一点慕容秋水也明白,有个性的江湖男儿,确实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他不能不承认这一点确实是他的疏忽,任何一点疏忽都足以造成致命的错误。韦好客却在冷笑。“我相信。”他说:“我相信姜断弦这一次很可能不会杀丁宁,可是我绝不相信今天有人能把丁宁救出法场。”“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就算姜断弦不杀丁宁,丁宁今天还是死定了?”因梦问。“是的。”韦好客的回答充满自信:“我的意思就是这样子的。”他冷冷的接着说:“我相信你一定已经看到了风眼。”因梦叹了口气说:“是的,我看到了他,他老了很多。”“虽然老了,却仍未死。”韦好客说:”只要他不死,丁宁今日就休想活着离开法场。”慕容秋水的心情又比较好一点,他相信韦好客说的也不是假话。以丁宁现在的体力随便派三、两个卫士就可以把他解决掉,根本用不着风眼出手。有风眼在,当然更万无一失。如果他不在,姜断弦如果想带丁宁走,也许还有机会,以姜断弦的武功,就算手里抱着一个人,卫士们也挡不住。风眼却可以在任何一种情况中把他留下。慕容脸上又露出了微笑,态度又变得极温柔优雅,微笑着对因梦说:“我知道你说的话不假,只可惜我算来算去还是算不出你的那位公子在哪一种情况下才能够活着离开法场。”因梦也笑了,也用同样温柔优雅的笑容对慕容秋水说:“我也知道你说的不是假话,只不过我还是想跟你打一个赌。”“打什么赌?”因梦将杯中的残酒一口饮尽,轻轻的放下酒杯,直视着慕容秋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赌丁宁现在已经活着离开了法场。”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三刻,就算姜断弦那一刀砍下时并没有砍断丁宁的人头,丁宁要活着离开法场还是难如登天。无论任何人从任何角度去想,他都连一点机会都没有。慕容秋水也在直视着因梦,过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赌什么?”“我知道你是个好赌的人,有一次只为了别人赌你绝不可能跟他的小老婆上床,你甚至不惜用你的两条腿作赌注。“因梦间慕容:“有没有这回事。”“有。”“你常常都赌得这么大,这一次我跟你赌小的,你一定会不高兴的。”因梦柔声说:“像你这么可爱的人,我怎么能让你不高兴?”说完了这句话,她就做出了一件让人很难想象到她会做出来的事。她忽然掀起了她那件雪白的长裙,露出了她那双雪白的腿。然后她才问慕容。“你看我这两条腿,是不是勉强可以比得上你的一条腿了?”“你是不是想用你的两条腿赌我的一条腿?”“是的。”慕容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完全消失,因为在它还没有消失前就已冻结僵硬。他非常了解因梦,没有把握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这一次她凭什么有把握敢断定丁宁能生离法场?慕容忽然发现自己的掌心在冒冷汗。“你究竟赌不赌?”因梦在催促:“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你就已经知道结果。还赌什么?”她说:“不管你赌不赌,我都要你立刻就回答我,在我数三的时候就回答我。”她立刻就开始数,数得很快,慕容秋水却完全僵住。他好赌,而且敢赌,他确信丁宁连一点机会都没有,可是“我赌了”这三个字,他硬是没法子从他嘴里说出来。因为他忽然从因梦的眼神中发现了一件他从来不愿承认的事。一一这个女人仿佛已经掌握了某一种神秘的力量,能够将他完全摧毁。因梦的时限已到,“三”字已说出口,慕容却连一个字都还没有说出来,只不过仿仿佛佛的好像听见一个人在很遥远的地方替他说了他想说而没有说出口的三个字。“我赌了。”这三个字是韦好客说出来的。“我赌了。”他用一种虽然有点嘶哑,但却非常坚定的声音说:“慕容不赌,我跟你赌了。”对于这件事,他远比慕容更有把握。他敢赌,当然是因为他确信自己绝不会输。三“请转身。”姜断弦将这句话重复一次,丁宁终于转身,天色一片空冥,他的脸色也如天色。一一在临死前的这一瞬间,他心里在想什么?是在想他的亲人朋友情人?还是在想他的仇敌?是在想他这一生中所经历的欢乐?还是在想他的痛苦悲伤和不幸?一一也许他心里什么都没有想,也许他的灵魂已经飞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时候姜断弦的刀已经动了。他反把握刀,横眩外推,正是他独门刀法的标准姿态,也是他独特的标志。这一刀推出,人头立刻落地,从无幸免,也从无例外。只有这一次——这一次他的刀锋并没有推向丁宁的后颈,却以刀背去挑反绑在丁宁后背的金丝绞索。他的臂斜抬,刀挑绞索,将丁宁的人也挑了起来,右肩上的肌肉突然纹起,全身的力量都已经在这一瞬间集中到他的右臂。也就在这一瞬间,丁宁的人已经被这一挑之势带动得飞了出去,就像是一只风筝般飞了出去,飞过了监斩官的法案,越过烧煤的窑。几乎也就在这同一瞬间,窑上的烟囱口里,忽然飞出了一根长鞭,鞭梢毒蛇般卷住了丁宁的脚,把他硬拉入烟囱里。烟囱不大,丁宁就好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硬拉进去的,可是一没入烟囱,立刻就看不见了。从姜断弦推刀到丁宁没入烟囱,所有的动作几乎都是一眨眼之间所发生的。然后才有惊怒叱声,然后才有人惊动拔刀。姜断弦的刀出鞘,手把反转,横刀斜举,刀锋在阴冥的穹苍下看来更阴森肃杀可怖。“请不要动。”姜断弦的声音比刀锋更冷。“谁动,谁死。”有三个人动了,两个人扑向烧窑,一个人扑向姜断弦。三声惨呼都很短促,因为惨呼声还没有完全呼出来,气就断了。三个人从不同的方位扑出去,扑向两个不同的目标,却在一瞬间同时死于姜断弦的刀下。这一刀的威力和速度是不是让人很难想象没有人动了,没有人还敢动,姜执事的刀法早已名动九城,亲眼看到后,才知道果然名下无虚,还有谁愿意送死?只有一个人。一直声色不动端坐不动的监斩官,现在却慢慢的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出去,走到距离姜断弦只有六、七尺才停下。这种距离正好是他们这样的高手在一击间就能致人于死命的距离。两个人互相凝视,虽然也和那些卫士们一样都没有动,可是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他们静立对峙,就好像箭在弓弦,一触即发,又好像两只对峙的野兽,全身都充满了危险和杀机。那些卫士看来却只不过像是一个个木偶而已。天色忽然变得更阴暗,人的脸色看来也更阴暗。监斩宫凝视着姜断弦,轻轻的叹了口气。“想不到这次我们又不是站在同一边的。”我早就告诉过你,”姜断弦说:“我们永远都不会是朋友。”四一直到姜断弦和监斩官的决战之前,这件事从头到尾柳伴伴都亲眼目睹。根据她以后对她一个密友的叙述,她的说法是这样子的。一一她说的话当然要从她绞杀詹总管,进入地道之后开始。“地道的尽头是个非常阴冷潮湿黑暗的地方,而且充满了一种烧焦了的气味。”伴伴说:“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地方是个烧煤的窑。”她说。“那个窑是用火砖砌成的,有两块砖之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挖出了一条缝,从这条缝里看出去,外面就是法场。”“这个法场虽然很简陋,可是警卫森严,法场上的每个人都带着一种杀气腾腾的样子,如临大敌,尤其是那个监斩官,我这一辈子部没有看见过这么阴沉可怕的人,他走进法场的时候,连天色都好像变了。”“他刚坐下丁宁就来了,看起来居然样子很好,好像并没有把生死放在心上。”伴伴叹了口气:“丁宁这个人,就是这个佯子的,好像从来没有把任何事放在心上。”一一其词若有憾焉,其实心乃喜之。伴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听的人立刻就可以了解她对丁宁的感情。“最后走入法场的是姜断弦,慕容秋水和韦好客居然都没有来。”伴伴接着说下去。“我想他们大概也不好意思眼见一个本来就是他们好朋友的人,头颅被砍下。后来发生的事,就是我想不到的了。我作梦也想不到,姜断弦居然没有杀丁宁,反而用刀把他挑飞。就在这时候,牧羊儿忽然把他的长鞭从烟囱里飞卷出去,把丁宁从烟囱里卷了进来。”姜断弦推刀和牧羊儿挥鞭,配合得真是好极了,就好像两个已经在一起练习过很多次。听到这里的时候,她的朋友才问她:“然后呢?”伴伴说:“然后牧羊儿就立刻要我拖着丁宁走出密道坐上詹总管的那辆马车,离开了法场。”“那时候丁宁还被反绑住,功力也还没有恢复,脸色更难看。”伴伴说:“我了解他的心情,他宁愿落在姜断弦刀下,也不愿死在牧羊儿手里。”五丁宁心里的想法的确就是这样子。一一姜断弦为什么不杀他?他多少还可以了解到这一点,可是他实在想不通姜断弦为什么要把他从那个方向挑出去?就好像已经很精确的计算过,特地要让他越过那个烟囱。——难道他和牧羊儿是早就约好的了?难道他们对他还有更恶毒的计划。丁宁心里不但混乱,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恐惧和屈辱。像牧羊儿这种人,在他心目中,只不过是一堆渣滓而已。可是现在他只有任凭这个渣滓摆布。牧羊儿一直在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一直在不停的吃吃的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牧羊儿说:“你心里一定在猜想,不知道我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你?”他得意的大笑:“你永远都猜不出的,因为你跟我不同,你是个好人,我却是个疯子,像我这种疯子做出来的事,你连作梦都想不到。”他忽然一把揪住柳伴伴的头发,把她拖了过来。“可是你只要看看这位小姐的样子,你多少总可以想象到一点了。”丁宁几乎忍不住要呕吐。他实在想不到这个淫猥的疯子曾经对这个女该做过什么事,他连看都不忍去看她。”伴伴的心几乎已经被撕裂了,为了丁宁,她不惜去做任何事,不惜牺牲一切,可是丁宁却好像根本不认得她这个人。“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要用什么方法对付你。”牧羊儿说:“我要把你关在一间很舒服的小屋子里,每天喂你吃七、八斤诸油,把你养得像一条超级肥猪那么胖,胖得连肚子上的肥肉都可以一直垂落在地上。”他又大笑,“那时候我就会好好的把你放出去了,让江湖中人都来看一看,风流潇洒的丁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丁宁连脊椎里都冒出了冷汗。他知道牧羊儿这种人只要说得出,就能做得到,不管多卑鄙下流丑恶的事都做得到。伴伴当然更明了这一点,她忽然扑过来,一口往牧羊儿后颈的血管咬了下去。牧羊儿既没有回头,也没有闪避,只是一巴掌打了出去。他的手又瘦又小,就像是个发育不全的小孩子,他连眼角都没有去膘伴伴一眼。可是他一巴掌打出去,正好就打在伴伴嘴角上,伴伴被他这只小小的手打了一下,就好像被人用大铁锤子锤了一下。伴伴后来对她那位亲密的朋友说:“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种想法,我想这一次我们真的完了,我和丁宁都完了,都糊里糊涂掉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地狱里,永世都不得超生。”“后来呢?”她的朋友间:“后来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想不到的事?”“后来发生的事,我的确没有想到,”伴伴说:“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奇迹就在那时候出现了。”就在那时候,姜断弦忽然出现了。忽然出现在他们那辆马车里。看见了姜断弦,牧羊儿就忽然变得像是一只羊,忽然就缩成了一团。“你老人家要我做的事,现在我都己做到了。”牧羊儿对姜断弦说:“现在丁宁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你老人家的了。”姜断弦冷冷的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冷冷的说:“我从来不杀不是人的人,可是今天我却要破例一次。”“后来呢?”听到这里,那位亲密的朋友才间伴伴:“后来姜断弦是不是真的杀了牧羊儿?”“当然是真的。”伴伴说:“本来我根本没有看见姜断弦手上有刀,只看见他的手臂往外轻轻一推,牧羊儿的人就往车子外面飞了出去,等到他的人看不见之后,才看见有一股鲜血标了进来。”她说:“后来我才知道,牧羊儿潜入法场,完全是姜断弦在幕后安排的。”伴伴说:“姜断弦知道丁宁的体力绝不会恢复得这么快,纵然他不杀丁宁,丁宁也没法子逃出去。”“所以他就安排了牧羊儿这条伏线,做丁宁的退路。”“姜断弦这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将丁宁刺杀于他的刀下,在一场公公平平的决斗中,凭自己的武功,将丁宁刺杀于刀下。”“在这次决斗之前,池不但要丁宁活着,而且要活得很好。”“牧羊儿既然知道了姜断弦的秘密,当然非死不可。”伴伴恨恨的说:“只可惜他只死了一次,我真恨不得他死一千次,一万次才好,”她的朋友叹了口气。“现在我才明白花景因梦为什么不让丁宁死了。”这位朋友说:“她一定也跟你和牧羊儿一样,把丁宁恨得入骨,如果丁宁只死一次,她怎么能解得了恨?”伴伴立刻就反驳:“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什么不一样?”她的朋友问。“我恨牧羊儿,和因梦恨丁宁是完全不一样的。”伴伴说:“我恨牧羊儿是真的恨。”“因梦恨丁宁难道是假的?”“不是假的,而是另外一种恨。”伴伴说:“因为我跟她一样也是女人,所以我才能了解这一点。”“哪一点?”“恨也有很多种,有一种恨总是和爱纠缠不清的;爱恨之间,相隔只不过一线而已,爱得太强烈,忽然间就会变为恨,恨得太强烈也可能忽然变成为爱。”伴伴说:“因梦对丁宁的恨就是这一种。”一个独坐在风铃下的寂寞女人,一个浪迹天涯的江湖浪子,他们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如果没有生出一点感情,那才是怪事。六就从姜断弦出现的那一刹那开始,江湖中有根多人的命运都改变了。一直认为自己是坠入地狱的柳伴伴,忽然间就脱离了苦海。这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例子而已。丁宁、风眼、韦好客、花景因梦、慕容秋水,甚至连姜断弦自己的命运也必将因此改变。风眼让姜断弦离开法场只因为一句话:“今天你让我走,三个月后的今天,我必定来此相候,就算我死了也会叫人把我的尸首抬来。”姜断弦说:“如果你答应我这件事,我一定也会替你做一件事。”他说:“你应该相信我一向言出必践。”风眼毫不迟疑就回答:“我相信。”他说:“你去。”七丁宁静静的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最少已经有一个时辰没有开口说过话,也没有移动过。姜断弦就坐在他对面,也和他同样安静沉默。他们都是不出世的绝顶天才,对于刀的了解和热爱,近百年来,恐怕再也找不出另外一个人能比得上他们。所以他们也是不能并容于当世的大敌,正如一山之中不容两虎并存。可是在这段时候,他们两个人之间,却好像完全没有敌意,反而有一种极深挚的了解和尊敬。一一能让你的仇敌这么样对你,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至少先要学会尊敬自己。先打破沉默的是姜断弦。他凝视着丁宁看了很久,才说:“你这次一定受了很大的折磨,身体的损伤也很重。”“是的。”“以你自己的估计,你大概需要多少时候才能完全复原?”“你看呢?”丁宁反间。“我希望不要超过三个月。”“为什么?”“因为我约了一个人在三个月后的今天了断一件事。”姜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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